一代風(fēng)流（組詩）

■ 鄭木勝

思想者

—致胡福明

想起你

想起你的那些事

我就想起羅丹

想起羅丹那傳世不朽的雕像

想起雕像剛毅睿智的頭顱

深邃的大腦和低著頭沉思的神情

想起那強(qiáng)健寬闊的肩胛

結(jié)實有力的肌腱和脊背

那，就是你的形象

許多年過去

人們說你是思想者

但你卻淡淡地說

我的那篇文章

文章中的那些話

馬克思和毛澤東都說過多遍

書本里都有

大學(xué)哲學(xué)系的老師都知道

問題的關(guān)鍵是

在冰封雪凍的湖面

敢不敢前行

真理在握，敢不敢講

料峭寒氣中，萬馬皆喑

你帶血帶火一聲吶喊

于無聲處一聲春雷

思想的閃電射入人民的園地

冰雪融盡是萬紫千紅的春天

呵，“過河卒子”

你敢為人先

摁手印

1978年12月，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的18名農(nóng)民冒著坐牢危險摁手印“分田到戶”，揭開了中國農(nóng)村改革的序幕。

做這件事

從來都令人悲傷

衙門之內(nèi)，大堂之上

屈打成招，摁下手印

兇歲荒年

賣地，在地契上摁手印

賣房，在房契上摁手印

賣兒賣女，在賣身契上摁手印

如今，在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

社會主義的藍(lán)天下

還要摁手印

摁這個手印

大悲傷，很困難

不敢公公開開地摁

不敢堂堂正正地摁

不敢理直氣壯地摁

單線溝通，地下串聯(lián)

在漆黑的夜晚

昏黃的燈光下

“十八戶”的當(dāng)家人“秘密協(xié)議”

摁下這手印

立下生死狀

三十年過去了

今天，看著這份分田到戶的

“秘密協(xié)議”書

十八個手印的指紋

是那樣的清晰

那樣的殷紅

那樣的鮮艷

象一顆顆心

象一滴滴血

象一蓬蓬燃燒的火苗

那樣的令人感嘆和震撼

“送葬隊長”

—致韓耀先

韓耀先，我國第一個“破產(chǎn)企業(yè)規(guī)章”的起草人，同事稱他“送葬隊長”。

送葬的隊伍已經(jīng)遠(yuǎn)去

再也看不到它的白幡云旗

聽不到那揪心的啼哭

你送葬的紙錢拋灑一地

沈陽防爆器械廠小小的花圈還在

不掛在廠門口

為了忘卻的紀(jì)念

放在歷史博物館里

你現(xiàn)在經(jīng)常笑著

砸掉“大鍋飯”、“鐵飯碗”

人們端起“瓷碗”

吃到了更多的肉

為死去的送葬

摧勃發(fā)的生機(jī)

在市場經(jīng)濟(jì)的大海

讓船長和海員都明白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你起草的“祭文”還在

讀來依舊動人心魄

但人們不再說它是“勾魂藥”了

說是引領(lǐng)的火炬

正 名

—致袁庚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

時間、效率、金錢、生命、

草、苗、色彩、風(fēng)向、等等、等等

都被打上階級的烙印

被冠上“姓資”、“姓社”的姓氏

象敵我兩軍對壘

象涇渭兩水清濁分明

20世紀(jì)70年代末的一天

你迎著凜冽的寒風(fēng)

大聲地喊出一句口號—

“時間就是金錢

效率就是生命”

振聾發(fā)聵的12個字

如隆隆的雷聲

滾過960萬平方公里的大地

你用最濃縮最通俗的語言

詮釋什么是市場經(jīng)濟(jì)

你用最有力最生動的事實

證明什么是社會主義

你給本無需正名的正名

給本不必正名的正名

給本不該正名的正名

還它們本來的面目

讓它們回到原生態(tài)的位置

向陽花木

—致常光南

1980年初，四川省廣漢縣委書記常光南冒險策動“撤社換鄉(xiāng)”，并于6月18日悄悄摘下“向陽人民公社”的牌子，換上“向陽鄉(xiāng)人民政府”的牌子，觸動《憲法》，但獲省委和中央的肯定，推動了農(nóng)村行政體制的改革。向陽也因此被冠以“中國農(nóng)村改革第一鄉(xiāng)”的美譽(yù)。

那靜悄悄的一幕

已經(jīng)過去

但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那樣激動人心

那舉重若輕的“摘牌”、“掛牌”

已成為壯舉

但現(xiàn)在說起來，還是那樣撼魄驚魂

有人問，你哪來如此冒險的想法

竟敢拔掉紅旗招惹是非

你笑笑指著廣袤的原野

葵花在樸實的沃土扎地生根

有人問，你吃了豹子膽了

竟敢在《憲法》面前老大不尊

你笑笑指著身后蔥郁的林地

站著的是比森林還要強(qiáng)大的人民

你是堅定的，比磐石還堅定

矢志不渝地追逐太陽的金輪

你是幸運的、幸福的

天空雖有陰霾，但風(fēng)卷殘云

熾烈的太陽光芒照耀

向陽花木早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