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新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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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研究 欄目主持人：滕新才

主持人語：本期刊發(fā)的《開州史志文獻(xiàn)考辨》一文，是校地合作項目的成果轉(zhuǎn)化，也是貫徹學(xué)?！傲⒆闳龒{，研究三峽，服務(wù)三峽”科研定位的具體舉措。另一篇《清至民國開縣、云陽二縣場鎮(zhèn)地理考》，特別注重方志輿圖與當(dāng)代地圖的相互參核，在精心考證的基礎(chǔ)上繪制二縣場鎮(zhèn)分布圖，將對場鎮(zhèn)的考訂結(jié)果落實到地圖之上，時間和空間二維結(jié)合，為縣域聚落體系的進(jìn)一步研究奠定堅實基礎(chǔ)。作者曾在本刊發(fā)表頗見功力的《古代開縣建置沿革詳考》《清代萬縣場集考論》兩篇論文，鉤沉索隱，論別詳備，本刊也見證了作者從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成長為復(fù)旦大學(xué)博士的學(xué)術(shù)歷程。本期二文有一個共同特點，即治學(xué)路數(shù)都遵循乾嘉學(xué)派的考據(jù)之風(fēng)，尚?？?，重考證。所謂?？?，是指搜集多種版本，綜匯相關(guān)資料，對同一書籍及其內(nèi)容進(jìn)行比對檢覈，以考訂其文字異同，勘定正誤真?zhèn)巍Ｐ？笔俏墨I(xiàn)學(xué)的基本功夫，也是古籍整理的重要方法之一，目的在于辨?zhèn)?、存真、校異、訂訛。所謂考證，是依據(jù)可靠資料來考核、甄別、說明、證實文獻(xiàn)記載或歷史事實的研究方法，考證實事，還其本真，亦是古籍整理的基本要求。考據(jù)學(xué)文風(fēng)樸實簡潔，重證據(jù)羅列而少理論發(fā)揮，其謂“樸學(xué)”蓋有之矣。要在闡釋名物，訓(xùn)詁義理，不以主觀臆斷立論，其鍥而不舍、經(jīng)世致用的治學(xué)精神，在當(dāng)今尤其值得提倡。誠如焦循所論：“蓋古學(xué)未興，道在存其學(xué)；古學(xué)大興，道在求其通?！彼寡允且?。

開州史志文獻(xiàn)考辨

滕新才

（重慶三峽學(xué)院學(xué)報編輯部，重慶 404020）

仙女洞在開州東北50里，而非多書記載的“縣東五里”。清江源出界頂山，即今開州雪寶山。杜甫佚詩“拄笏看山尋盛字”被指認(rèn)為盛山命名及隋代設(shè)盛山縣、唐代置盛山郡的由來，但《全唐詩》《杜甫全集》均無記載，偽托的可能性極大。蘇軾詠安樂山詩二首，在四川省合江縣東，與開州安樂山無涉，當(dāng)從有關(guān)志書中芟除。唐代開州刺史韋處厚《盛山十二詩》是開州文化走出三峽、走向全國之始，同時唱和者有元稹、白居易等10人，隔代唱和者有韋驤、馮山等北宋詩人，由此提煉的“盛山十二景”成為開州歷史上最富文化意蘊的人文景觀。然南宋以下歷代著錄，無論詩題還是文字，舛誤眾多，以訛傳訛，必校訂勘正以存其真。

開州；地理志；文獻(xiàn)

漢獻(xiàn)帝建安二十一年（216），新領(lǐng)益州牧劉備析秦漢古縣朐?（治今重慶市云陽縣雙江鎮(zhèn)建民村）西北地置漢豐縣，取“漢土豐盛”為名，屬益州固陵郡，是為今重慶市開州區(qū)建制之始。其后設(shè)縣者十：劉宋巴渠縣、新浦縣，西魏永寧縣，北周萬世縣、西流縣，隋盛山縣，唐萬歲縣、開江縣，北宋清水縣，明、清、民國、共和國開縣；置郡者三：北周萬世郡、周安郡，唐盛山郡；建州者二：西魏、隋、唐、宋、元、明初開州，隋末萬州。2016年6月8日，值建縣1 800年之際，國務(wù)院簽發(fā)《關(guān)于同意重慶市調(diào)整部分行政區(qū)劃的批復(fù)》（國函〔2016〕99號），正式撤開縣，設(shè)重慶市開州區(qū)，以原開縣行政區(qū)域為開州區(qū)行政區(qū)域，區(qū)人民政府駐漢豐街道開州大道233號。1 800年悠久歷史，孕育了開州豐厚的文化寶藏，誕生了李宗羲（1818—1884）、劉伯承（1892—1986）等碩儒元戎，至清末有“舉子之鄉(xiāng)”美譽。前人記開州建制沿革、山川形勝、文物古跡、公署祠廟、風(fēng)俗習(xí)尚、學(xué)?？婆e、經(jīng)濟賦稅、人物宦績、藝文題詠的史志文獻(xiàn)，代不乏書。筆者應(yīng)邀編纂《歷代開州史志文獻(xiàn)匯編》（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7年1月第1版）一書過程中，每感其浩繁，彌足珍貴，亦間有錯訛、脫漏，需鑒別的人事、史實頗多，爰撰此文，以就教于方家。

一、仙女洞考

仙女洞是開州最負(fù)盛名的喀斯特溶洞，古稱靈洞、雷洞、東洞，在今開州區(qū)北25公里溫泉鎮(zhèn)溫湯井側(cè)后山崖。傳為唐朝時雷雨震開，故名“雷洞”。據(jù)現(xiàn)有資料可知，唐末五代道士、著名文學(xué)家杜光庭（850—933）所撰《溫湯洞》，是最早實地踏勘、詳細(xì)描述仙女洞的文字。而最先采入正史，則是北宋文壇泰斗歐陽修的《新唐書?地理志》：“萬歲（縣）……東南五里有靈洞?！盵1]卷四十《地理志四》按：萬歲縣是北周武帝天和元年（566）改劉宋巴渠縣（治今開州區(qū)譚家鎮(zhèn)）置，治今開州區(qū)大進(jìn)鎮(zhèn)，為萬世郡治。唐高祖武德二年（619）移治今溫泉鎮(zhèn)縣壩村，唐太宗貞觀二十三年（649）更名萬歲縣，取縣北萬歲谷為名，其言“東南五里”頗合。其后北宋歐陽忞《輿地廣記》、清代嚴(yán)觀《元和郡縣補志》因之，咸豐《開縣志》作“在縣北六十里”，皆是。嘉慶重修《大清一統(tǒng)志》籠統(tǒng)言“在開縣東北”，亦大致不差。最準(zhǔn)確的是嘉慶《一統(tǒng)志》征引《府志》：“在開縣東北五十里，一名‘仙女洞’，一名‘東洞’。”[2]卷三百九十七《夔州府一》19972但此語卻不見于現(xiàn)存正德《夔州府志》、乾隆《夔州府志》和道光《夔州府志》，未知所本。后世諸書，皆不以萬歲縣故址為坐標(biāo)，而徑以開州、開縣言之，雖照搬五里之?dāng)?shù)，卻失之遠(yuǎn)甚。南宋祝穆《方輿勝覽》作“（開）州南五里”，嘉靖、萬歷、康熙3部《四川總志》皆作“開縣南五里”，清代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作“去（開縣）治東五里”，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作“在開縣東五里”，雍正、嘉慶《四川通志》作“在（開）縣東南五里”，或曰“溫井后”，或曰“溫井后山側(cè)”，其咎均將縣北五十里之溫湯井與縣東五里之溫井混淆，故有此誤。其后乾隆、道光《夔州府志》以訛傳訛，謂“治東五里溫井后山側(cè)”，“在縣東南五里溫井后山側(cè)”，皆失于不察。仙女洞今存，以其實際方道、地里揆之，皆可證所記虛妄。乾隆《開縣志》作為本土文獻(xiàn)，亦未實地考證，照抄《府志》，作“在縣東五里，溫井后山側(cè)”，實屬向壁虛構(gòu)，最不可恕。

關(guān)于靈洞被雷雨震開的時間，杜光庭《溫湯洞》載：“開州后倚盛山，東枕清江，泝江而北三十余里（筆者按：此可證縣東五里之說大謬不然），至溫湯井，井有湯泉。北山上，麟德年，因雷雨震霹，山腳摧裂，洞門自開。”[3]《錄異記》卷六《溫湯洞》按：麟德是唐高宗第4個年號，664—665年，共2年。其后歐陽修《新唐書》作“貞元九年雷雨震開”，歐陽忞《輿地廣記》、嚴(yán)觀《元和郡縣補志》因之。貞元是唐德宗第3個年號，785—805年，共21年。貞元九年合公元793年，與杜光庭所記麟德年間相去近130年。另有一說，與杜光庭所記“麟德”一字之差，嘉靖《四川總志》始作其俑，載“唐廣德初雷震而成”[4]卷十《夔州府?山川》，遂為萬歷、康熙《四川總志》，雍正、嘉慶《四川通志》，乾隆、道光《夔州府志》，乾隆、咸豐《開縣志》諸書所因襲。按：廣德是唐代宗第2個年號，763—764年，共2年，距麟德之世恰晚100年整。今三說并存，以俟詳考。

二、清江源考

清江為開江支流，古代又名清水、巴渠水，今稱溫泉河、東河。明人陸應(yīng)陽解釋說，“蜀中水皆濁，惟此獨清”[5]卷十七《夔州府》引《圖經(jīng)》375，故名。北宋在今開州境內(nèi)建清水縣，即以此河命名。發(fā)源于開州東北，南流25公里，在治東注入開江。北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江水又東，彭水注之。水出巴渠郡獠中，東南流逕漢豐縣東，清水注之，水源出西北巴渠縣東北巴嶺南獠中，即巴渠水也?！盵6]卷三十三《江水一》這里只是籠統(tǒng)提及巴渠縣東北，未指實具體地望。其后北宋樂史《太平寰宇記》明確記為石塔山：“清水，源出（萬歲）縣東北石塔山，西南流經(jīng)石門山，又西南流經(jīng)巴渠故城東，又西南流經(jīng)縣東二里，又西南入開江縣界。”[7]卷一百三十七《山南西道五》2673此石塔山在開州東北，《太平寰宇記》同卷有載：“石塔山，自開、達(dá)二州界入當(dāng)縣界，與夔州界接，山下有一泉，分為三道，一入夔州，一入當(dāng)州，一入達(dá)州?！敝撩髦腥~，天順《大明一統(tǒng)志》首倡別說，謂出達(dá)縣萬頃池（傳為楚令尹春申君封邑）：“清江，在開縣治東北，源自達(dá)縣萬頃池，其水清澈可愛，合開江謂之疊江。”[8]卷七十《夔州府》1089遂有正德《夔州府志》、嘉靖《四川總志》、萬歷《四川總志》、康熙《四川總志》、明代陸應(yīng)陽《廣輿記》、清代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遙相呼應(yīng)?？滴鹾笃?，隨著全國大一統(tǒng)盛世局面的形成，輿地資料越來越豐富，學(xué)人多認(rèn)為清江發(fā)源于開縣東北七十里之界頂山。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清江，去治東北五十里。自界頂山發(fā)源，南流五十里，至城東南入開江?！盵9]方輿匯編?職方典卷六百一十三《夔州府部匯考一?山川考一》13256雍正《四川通志》：“清江，自縣東北界頂山發(fā)源，南流七十里至城東南入于開江，古巴渠水也?！盵10]卷二十四《山川志?夔州府》385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更是引經(jīng)據(jù)典，以多種文獻(xiàn)力辨萬頃池說之非：“清水，在開縣東北。《水經(jīng)注》：‘清水源出巴渠縣東北巴嶺南獠中，即巴渠水也。西南流至其縣，又西入峽，檀井溪水出焉。又西出峽，至漢豐縣東而西注彭溪，謂之清水口?！跺居钣洝罚骸逅?，源自萬歲縣東北石塔山，西南流逕石門山，又西南流逕巴渠故城東，又西南流逕萬歲縣東二里，又西南入開江縣界?！f志：‘清水，在開縣東北五十里，源出界頂山，南流五十里，至縣東南入開江。’舊志：‘出萬頃池。’誤矣。”[11]卷三百○三《夔州府》226得到后出之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嘉慶《四川通志》、道光《夔州府志》、咸豐《開縣志》的考證聲援，而雍正《四川通志》、乾隆《夔州府志》、乾隆《開縣志》諸書，則徑以“自縣東北界頂山發(fā)源”入志，其取舍態(tài)度昭然若揭。按：界頂山又名雪包山、雪泡山，今諧音雪寶山，為開州區(qū)、城口縣界山，距開州城區(qū)73公里，為三峽庫區(qū)著名森林公園，有國家級珍稀保護(hù)動植物百余種。以上各書皆記“界頂山，在縣東北七十里”，與今地里程有出入，然大致方位不差。故民國《重修四川通志稿》重申：“由城口金城山分支南行，為剪刀架山，為城口、大寧兩縣界；西折為雪泡山，為城口、開縣兩縣界，清江發(fā)源于此?！盵12]輿地志十九?山脈三

三、霧山坎考

開州有古地名霧山坎，今諧音“巫山坎”，在開州區(qū)西南角，為巫山鎮(zhèn)所在地，距開州城區(qū)55公里，前人多指屬新寧縣（今四川省開江縣），為開江發(fā)源地。天順《大明一統(tǒng)志》：“開江，在開縣治南，源自新寧縣霧山坎，流經(jīng)本縣，合清江，過云陽縣入岷江。”[8]卷七十《夔州府》1089開江古稱彭溪，始見于《水經(jīng)注》，又名彭水、臨江、小江、南河、江里河。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彭溪水，源出達(dá)州新寧縣東北，東流入開縣界，又東南入云陽、萬縣界入江。今名開江，亦曰小江，又名臨江……舊志：小江，自新寧霧山坎東南流七十里，逕開縣南一里，又東南合清江、墊江，經(jīng)云陽縣西四十五里入大江，其入江處曰小江口，去萬縣有六十里。”[11]卷三百○三《夔州府》226雍正《四川通志》：“開江，自新寧縣霧山坎發(fā)源，東南流至城南一里，下流入云陽縣界為小江，古彭溪水也。”[10]卷二十四《山川志?夔州府》385今按：霧山坎與四川省開江縣拔妙鄉(xiāng)接壤，但行政建制上歷來屬開縣管轄，各書言“新寧縣霧山坎”不確，亦非開江發(fā)源地。同治《新寧縣志》卷二《山川志》：“開江，在治東南，源出天池山，北流六里至龍王坡，折而東流十六里至石圭漕……復(fù)前六里至青煙洞出縣境，交開縣界，再二十里即霧山坎，自此經(jīng)臨江市，繞開縣城，出小江口以達(dá)岷江，故名開江?！盵13]卷二《山川志》637清末民初屬江里霧山坎甲，1935年為巫山坎聯(lián)保，1940年設(shè)巫山鄉(xiāng)，1958年9月更名為巫山公社，1983年9月復(fù)置鄉(xiāng)。2010年4月26日遵照《重慶市人民政府關(guān)于開縣部分行政區(qū)劃調(diào)整的批復(fù)》，撤銷巫山鄉(xiāng)建制，成立巫山鎮(zhèn)，行政區(qū)域和政府駐地不變。

至于“巫山坎”其名，起源亦甚早，始見于乾隆二年（1737）《新寧縣志》：“開江，治南四十五里，發(fā)源天池山，東北流至巫山坎交開縣界，故名開江?！盵14]卷一《山川志》乾隆十一年（1746）《開縣志》亦有載：“巫山坎，在縣西南一百一十里。”[15]場市道光《夔州府志?關(guān)梁志》照錄原文，一字不替。咸豐《開縣志》所記里程則相差較大：“巫山坎，離城一百六十里，抵新寧縣界?！盵16]卷三《疆域志?場市》217

四、永寧縣改置考

西魏廢帝二年（553）平蜀地，次年正月令“改置州郡及縣”[17]卷二《文帝紀(jì)下》，為了達(dá)到“去漢化”的政治目的，分漢豐縣置永寧縣，治今開州區(qū)南1公里，隸萬世郡。此事多書系于北周武帝宇文邕（560—578年在位）時，如北宋樂史《太平寰宇記》：“蜀先主建安二十一年于今縣南二里置漢豐縣，以‘漢土豐盛’為名。至后周武帝改漢豐為永寧縣?！盵7]卷一百三十七《山南西道五》2672南宋祝穆《方輿勝覽》：“后周改漢豐縣為永寧縣，自東關(guān)郡城移開州于今理，今州西九十里濁水故城是也?！盵18]卷五十九《夔州路》1037后晉劉昫《舊唐書》、清嚴(yán)觀《元和郡縣補志》諸書皆如是觀，余不枚舉。對此，王仲犖先生有詳細(xì)考證：“永寧，今四川開縣城關(guān)。西魏分漢豐置。《隋書?地理志》：‘盛山，梁曰漢豐，西魏改為永寧，開皇末曰盛山?！跺居钣洝罚骸笾芪涞鄹臐h豐為永寧縣。隋開皇中，改為盛山縣。’按《寰宇記》開州下云：‘后漢建安二十一年，分朐?西北界，于今開州南二里置漢豐縣。后周天和元年，又于漢豐縣置周安郡，其周安郡領(lǐng)西流一縣。’是周安郡治西流縣，即漢豐縣所改置至明。此永寧縣者，則又分漢豐立。及唐武德元年，移隋改永寧為盛山之盛山縣于今開江縣理，亦即移盛山縣于漢豐縣舊理，故唐初修《隋志》，遂以為盛山由永寧改置，永寧由漢豐改置。其實當(dāng)云‘永寧，西魏分漢豐立’，始合事實。”[19]卷四《山南上》除了王先生援引的上列各書外，尚有天順《大明一統(tǒng)志》可以補證：“開縣，在府城西四百七十里，本漢巴郡朐?縣地，漢末析置漢豐縣，蜀漢屬巴東郡。晉省，梁復(fù)置。西魏改曰永寧?！盵8]卷七十《夔州府》1087嘉靖《四川總志》、萬歷《四川總志》、正德《夔州府志》同。又有清代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開縣，漢巴郡朐?縣地，漢末析置漢豐縣，蜀漢屬巴東郡。晉省，梁復(fù)置，魏改曰永寧?！盵9]方輿匯編?職方典卷六百一十三《夔州府部匯考一?建置沿革》13251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文字略同。雍正《四川通志》：“開縣，漢朐?縣地，建安二十一年析置漢豐縣，屬巴東郡。晉初廢郡，后復(fù)置，仍屬巴東郡。宋、齊因之。西魏改曰永寧?！盵10]卷二《建置沿革?夔州府》86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康熙《四川總志》、嘉慶《四川通志》、乾隆《夔州府志》、道光《夔州府志》、乾隆《開縣志》、咸豐《開縣志》均同。此永寧縣于隋文帝開皇十八年（598）改曰盛山縣，以縣境名山盛山為名，屬開州。隋煬帝大業(yè)二年（606）廢州設(shè)郡，盛山縣屬巴東郡。隋恭帝義寧二年（618）置萬州，盛山縣為州治。唐高祖武德元年（618）改萬州為開州，為州治，徙于今開州區(qū)老城故址。唐玄宗天寶元年（742）改盛山郡，唐肅宗乾元元年（758）復(fù)為開州，皆為州郡治。唐代宗廣德元年（763）改為開江縣，仍為開州治。直至元世祖至元二十年（1283）省縣入州，開州領(lǐng)縣俱廢。

五、萬世縣考

開州歷史上有萬安郡、萬安縣，始于北宋樂史《太平寰宇記》：“隋開皇三年又罷周安、萬安郡，乃以萬安、永寧二縣及廢周安郡之西流、新浦二縣共四縣屬開州?！盵7]卷一百三十七《山南西道五》2670-2671“萬歲縣：（開州）東北四十里。元六鄉(xiāng)。亦朐?之地，蜀為漢豐之地，宋武帝又于此分置巴渠縣，屬巴東郡。后周天和元年，分巴東郡置萬安郡，改巴渠為萬歲縣，取縣北有萬歲谷為名?！盵7]卷一百三十七《山南西道五》2672佚名?？庇洠骸鞍础杜f唐書?地理志》云：開州萬歲縣，后周之萬縣，隋加‘世’字，貞觀二十三年改‘萬世’為‘萬歲’。又今《開州圖經(jīng)》云：周天和六年改巴渠為萬縣，取縣北萬歲谷為名。他與史志同。今《記》云后周改巴渠為萬歲，誤也。萬歲之名，更于唐耳?！盵7]卷一百三十七《山南西道五》2682今按，上述“萬安郡”“萬安縣”均屬子虛烏有，北周武帝天和元年（566）所置郡、縣皆名“萬世”。系改南朝劉宋巴渠縣（治今開州區(qū)譚家鎮(zhèn)，非達(dá)州巴渠縣）置，治今開州區(qū)大進(jìn)鎮(zhèn)，為萬世郡郡治?！杜f唐書?地理志》避唐太宗李世民諱，徑改萬世郡作“萬安郡”，改萬世縣為“萬安縣”，或以空字避諱法稱“萬縣”?！短藉居钣洝凡牧蟻碓炊嘁u取《唐志》，遂使后人誤以為萬世郡外另有萬安郡，萬世縣外尚有萬安縣。以訛傳訛，混淆視聽，《舊唐書》《寰宇記》難辭其咎?！端鍟?地理志上》：“萬世，后周置，及置萬世郡。開皇初郡廢?！盵20]卷二十九隋文帝開皇三年（583）改郡為州，萬世縣屬開州。唐高祖武德二年（619）移治今開州區(qū)溫泉鎮(zhèn)縣壩村。貞觀二十三年（649）六月，時唐太宗李世民已駕崩，唐高宗繼位，為太宗避諱，改萬世縣為萬歲縣。北宋時再改清水縣，以清江為名，時間約為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直至元世祖至元二十年（1283）省縣入州[21]。

六、開州刺史韋處厚行年考

韋處厚堪稱開州歷史上政聲最佳、影響最大的長官，也是中唐政壇上炙手可熱的風(fēng)云人物。其任開州刺史時間，新、舊《唐書》皆語焉未詳：“早為宰相韋貫之所重，時貫之以議兵不合旨出官，處厚坐友善，出為開州刺史?！盵22]卷一百五十九《韋處厚傳》4183“歷考功員外郎，坐與宰相韋貫之善，出開州刺史?！盵1]卷一百四十二《韋處厚傳》4674其余記載，類皆如此，不遑敘及者多。綜匯各家文獻(xiàn)，其生平行年釐訂如次。

韋處厚（773—829），原名淳，避唐憲宗李純（778—820）諱，改名處厚，字德載，京兆萬年（今陜西省西安市）人。自幼酷愛讀書，博涉經(jīng)史，元和元年（806）進(jìn)士，元和三年（808）舉賢良方正，授秘書省校書郎，直史館，遷右拾遺、考功司員外郎。元和十一年九月辛未（初九，816年10月3日）以黨附中書侍郎韋貫之（760—821）罪貶開州刺史①。在開3載，元和十四年（819）入為戶部郎中②。憲宗暴卒，穆宗即位，韋處厚于元和十五年二月二十四日（820年4月10日）知制誥，充侍講學(xué)士。因講授《毛詩?關(guān)睢》《尚書?洪范》稱旨，三月十日（4月26日）賜緋魚袋，二十二日（5月8日）遷中書舍人。長慶二年五月六日（822年5月30日）賜紫，兼金魚帶，享受三品官員待遇，以示尊寵。閏十月八日（11月25日）加史館修撰。長慶三年十月二十三日（823年11月29日）權(quán)兵部侍郎，知制誥，依前侍講學(xué)士兼史館修撰。長慶四年十月十四日（824年11月8日）正式授兵部侍郎，二十三日（11月17日）加承旨③。唐敬宗寶歷二年十二月庚戌（十七日，827年1月18日）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jiān)修國史，加銀青光祿大夫④。太和二年（828）三月封靈昌郡公⑤。十二月壬申（二十一日，829年1月29日）卒⑥，贈司空。

韋處厚歷仕四朝，居官20余年，立身正直，獎掖人才，史稱“處厚在相位，務(wù)在濟時，不為身計，中外補授，咸得其宜”[22]卷一百五十九《韋處厚傳》4186。且勤奮好學(xué)，一生手不釋卷，著有《德宗實錄》50卷、《太和國計》20卷，惜《憲宗實錄》未及成書而卒。

七、唐宋巨公更酬迭唱考

開州文化走出三峽、走向全國，得益于韋處厚《盛山十二詩》。南宋祝穆《方輿勝覽》引紹興十五年（1145）進(jìn)士夏侯孚先記：“盛山風(fēng)物，冠冕峽郡，其間十二景，唐宋巨公，更酬迭唱云。”[18]卷五十九《夔州路》1038方元和中，韋處厚正意氣風(fēng)發(fā)，大展抱負(fù)，卻因在對待藩鎮(zhèn)問題上支持吏部侍郎韋貫之，開罪于宰相裴度（765—839），遂以結(jié)黨罪貶謫遐陬。韋處厚在開州，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超然灑脫，勵精圖治。于開州東門外近郊創(chuàng)辦文廟（州學(xué)）⑦，作養(yǎng)士人，延續(xù)文脈。又體察民情，“誠心恤民”[11]卷三百○三《夔州府》234。后來回朝任職，根據(jù)“嘗為開州刺史”的經(jīng)歷和了解到的山南西道實際情況，上《駁張平叔糶鹽法議》，堅決反對戶部侍郎張平叔的食鹽專賣政策，主張“設(shè)法施行，須順風(fēng)俗……山谷貧人，隨土交易”[23]卷七一五，得到唐穆宗嘉許，最終罷止了擾民的“榷鹽法”。

韋處厚政務(wù)之暇，指點江山，嘲風(fēng)弄月，賦《盛山十二詩》，吟詠隱月岫、流杯渠、竹巖、繡衣石榻、宿云亭、梅溪、桃塢、胡盧沼、茶嶺、盤石磴、琵琶臺、上士瓶泉十二美景，作品今存，見《全唐詩》增訂本卷四百七十九。該組詩不脛而走，迅速傳入京師，以其坦蕩如砥的襟懷、超然物外的旨趣轟動文壇，“其意方且以入溪谷、上巖石，追逐云月不足日為事。讀而詠歌之，令人欲棄百事，往而與之游”[24]卷十一《開州韋處厚侍講盛山十二詩序》1240。同時巨擘競相唱和，文壇泰斗韓愈（768—824）為之序⑧，聲稱“于時應(yīng)而和者凡十人”，明確提及姓名的有“皆集闕下”的元?。?79—831）、白居易（772—846）、溫造（765—835）、許康佐、李景儉、嚴(yán)謨6人，“于是《盛山十二詩》與其和者大行于時，聯(lián)為大卷，家有之焉。慕而為者將日益多，則分為別卷”[24]卷十一《開州韋處厚侍講盛山十二詩序》1240。惜詩皆不存，惟不在名列的張籍（約766—約830）卻實實在在留下了《和韋開州盛山十二首》，見《全唐詩》增訂本卷三百八十六，所有詩作嚴(yán)格遵循韋處厚原題，全然不似后人那般掐文改字。

韋處厚《盛山十二詩》帶動了開州賦詩和詩之風(fēng)，盛山從此天下聞名。北宋時尚有韋驤（1033—1105）《和唐韋相國盛山十二詠》、馮山（？—1094）《開州盛山十二題》隔代唱和，見《全宋詩》卷七百三十三、卷七百三十四，可謂影響至巨，后人由此提煉為“盛山十二景”，并派生出“漢豐八景”，成為開州歷史上最富文化意蘊的人文景觀。

八、杜甫佚詩考

盛山是開州第一名山，隋文帝開皇十八年（598）改西魏永寧縣設(shè)盛山縣，唐玄宗天寶元年（742）廢開州置盛山郡，皆以盛山命名。古書記載在開州“西北三里”或“縣北一里”，今在開州區(qū)漢豐街道北部。山形如“盛”字，故名。頂部輪廓似鳳凰凌空欲飛，又稱“鳳凰頭”。山腰“盛”字之“皿”處，為開州古剎大覺寺。唐憲宗元和十一年至十四年（816—819）間，韋處厚任開州刺史，與僧柳律結(jié)為方外之交，茲山梵宇寢盛，為大覺寺之先聲。其見諸史志著錄，始見于北宋樂史《太平寰宇記》：“盛山，在州西北三里。山上有宿云亭、隱月岫、流杯渠、琵琶臺、繡衣石?！盵7]卷一百三十七《山南西道五》2672至南宋祝穆《方輿勝覽》，首次披露詩句“拄笏看山尋盛字”，自注：“蓋山如‘盛’字也?！盵18]卷五十九《夔州路》1039此句上為杜甫《寄常征君》：“開州入夏皆涼泠，不如云安毒熱新?！雹嵯戮錇槟纤沃x諤（1121—1194）失題殘句詩“金房開達(dá)皆名州，盛山更在天上頭”。此后明清官修私纂志書天順《大明一統(tǒng)志》、嘉靖《四川總志》、萬歷《四川總志》、康熙《四川總志》、雍正《四川通志》、正德《夔州府志》、乾隆《夔州府志》、乾隆《開縣志》、咸豐《開縣志》輾轉(zhuǎn)引述，作為盛山命名的來歷。大抵明人比較審慎，前揭一統(tǒng)志、總志、府志皆籠統(tǒng)言“古詩云”，不妄自牽扯，引喻失宜。以陸應(yīng)陽《廣輿記》為例：“盛山，開縣。突兀亭峻，為邑主山。古詩：‘拄笏看山尋盛字。’蓋山形如盛字也。上有宿云亭、隱月岫、流杯渠、琵琶臺、繡衣石?！盵5]卷十七《夔州府》375此處僅言“古詩”，不捕風(fēng)捉影，妄自揣度，表現(xiàn)出科學(xué)的態(tài)度。清人則多喜夤緣，除康熙《四川總志》外，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雍正《四川通志》、乾隆《夔州府志》、乾隆《開縣志》、咸豐《開縣志》皆指實為杜詩，三人成虎，越傳越廣。其間亦有人頗覺其非，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道光《夔州府志》則避而不引，寧缺毋濫，亦可取。按“拄笏看山”典出《世說新語》：“王子猷作桓車騎參軍?；钢^王曰：‘卿在府久，比當(dāng)相料理?！醪淮?，直高視，以手版拄頰云：‘西山朝來，致有爽氣?！盵25]卷下之上《簡傲》后用為居官雅致的典實?？级鸥β渫厝龒{，于兵荒馬亂中顛沛流離，老病交加，終身未入開州，僅滯居云安（今重慶市云陽縣）、夔州（治今重慶市奉節(jié)縣），至大歷三年（768）正月出峽之楚，拄笏看山的閑情逸興幾近乎零。況此殘句不見于《全唐詩》及《杜甫全集》，未知所本，“山形如盛字”亦莫須有，偽托的可能性極大。

九、蘇軾安樂山詩考

開州有安樂山，首見于正德《夔州府志》：“安樂山，在（開）縣北一百四十里。”[26]卷三《山川志》嘉慶《四川通志》、民國《重修四川通志稿》、道光《夔州府志》皆著錄蘇軾《安樂山》詩并序：“過安樂山，聞山上木葉有文，如道士篆符，云此山乃張道陵所寓?！痹娫疲骸疤鞄熁ブ卧冢裼∠鄠魇拦舱?。故國子孫今尚死，滿山秋葉豈能神?！薄罢嫒艘巡凰?，外慕墮空虛。猶余好名意，滿樹寫天書?！盵27]卷三十六《藝文志》咸豐《開縣志?山川志》亦載：“安樂山，在縣北百里，宋蘇軾過此有詩?！盵16]卷四《山川志》223其《仙釋志》記漢末張道陵“曾寓邑之安樂山，宋蘇軾有詩并序”，主纂者陳昆對此有所質(zhì)疑，特加一按語：“道陵寓開，不見他說，東坡亦不聞至開。如果來開，豈僅《安樂山》一詩哉？然考《東坡紀(jì)年錄》，嘉祐四年，公游瀘、渝、涪、忠、夔等州，入峽江，《安樂山》詩即作于是時?；蛘呗勯_江山水之盛，便道而訪之耶？故因《府志》所錄，始芟之，而仍留之以備考。第云道陵得道安樂山，則又屬杜撰無稽矣?！盵16]卷十九《仙釋志》345

今按：此詩確為蘇軾所作，見《蘇軾全集》卷一，詩序?qū)崬闃?biāo)題，系嘉祐四年（1059）冬南行途中作品。是年十月，蘇洵、蘇軾及發(fā)妻王氏、長子蘇邁、乳母任氏、蘇轍及妻史氏、乳母楊氏，全家浩蕩出發(fā)，自眉州（今四川省眉山市）沿岷江南下，經(jīng)嘉州（今四川省樂山市）、戎州（今四川省宜賓市）順江東下，沿途賦詩作文，“山川之秀美，風(fēng)俗之樸陋，賢人君子之遺跡，與凡耳目之所接者，雜然有觸于中，而發(fā)于詠嘆”[28]，共得173篇，結(jié)為《南行集》，有《過安樂山，聞山上木葉有文，如道士符篆，云此山乃張道陵所寓》二首。但蘇軾經(jīng)行的安樂山，在今四川省瀘州市合江縣東，非開州安樂山。清王文誥輯注《蘇軾詩集》引南宋王十朋《百家注分類東坡先生詩》：“山在瀘州合江縣?！庇忠宀樯餍小稏|坡先生編年詩》：“《元和郡縣志》：瀘州合江縣，舊名安樂縣。安樂山在縣東八十三里，縣取名焉?！盵29]卷一前輩注家援引的資料，在唐人著述中已有明載：“合江縣，本漢符縣地，晉穆帝于此置安樂縣，梁改置安樂戍，周改為合江縣。安樂山在縣東八十三里，縣取名焉。”[30]卷三十三《劍南道下?瀘州》866宋人更有詳細(xì)描述：“安樂山，《元和郡縣志》云：在合江縣東八十三里。《圖經(jīng)》云：在合江西五里，三峰青秀，山趾即安樂溪。上有延真觀，徑五里有石柜，為仙人藏經(jīng)之所。岐而左，有爛柯跡、石棋局，金線泉后有仙魚影，隱隱石壁中。岐而右，歷楠木臺、仙人室、十二盤至剪刀峽，循山有八洞，通南巖，有石曰‘許由瓢’。又有芙蓉城、滴水崖、白猿洞，此三峰中景也?！盵31]卷一百五十三《潼川府路?瀘州》3269-3270相傳為劉真人隱居處，諸多仙跡，言之鑿鑿，比開州安樂山豐富得多，有更大的可信度。山上樹葉自然成紋，如同道士做法的符咒，也并非空穴來風(fēng)：“天符葉，初生安樂山，一夕大風(fēng)雨拔去，不知所在。后得于容子山⑩，俗以為神所遷。如荔枝葉而長，上有文如蟲蝕，或密或疏，宛類符篆，不知何木也?；蛞詾閯⒄嫒讼邵E。東坡詩云：‘天師化去知何日，玉印相傳世共珍。故國子孫今尚在，滿山秋葉豈能神?！f濱詩云：‘真人已不死，外慕墮空虛。猶余好名士，滿葉寫天書?！盵31]卷一百五十三《潼川府路?瀘州》3271詩有4處異文，“何在”作“何日”，“尚死”作“尚在”，“名意”作“名士”，“滿樹”作“滿葉”。穎濱為蘇轍（1039—1112）晚號，本為潁濱遺老，“穎”字為“潁”訛。然則前揭二詩的著作權(quán)不當(dāng)全屬蘇軾，同題一七言一五言，固已可疑，坡翁做詩，當(dāng)不至如此；第二首作者實為蘇轍，然《欒城集》未收，誤羼東坡集中。

十、《盛山十二詩》歷代引述考

韋處厚《盛山十二詩》影響深遠(yuǎn)，北宋李昉等纂《文苑英華》，南宋計有功編《唐詩紀(jì)事》，王應(yīng)麟著《困學(xué)紀(jì)聞》，明代楊慎修《全蜀藝文志》，胡震亨輯《唐音癸簽》，曹學(xué)佺撰《蜀中廣記》，清代彭定求等編《全唐詩》，及歷代省通志、府縣志，均廣泛收錄，不可或缺。然歷代著錄，無論詩題還是文字，多有舛誤，以訛傳訛，屢見不鮮。今就史志文獻(xiàn)校勘如下。

表1 韋處厚《盛山十二詩》著錄?？北?/p>

從表1可以看出，完全沒有引述錯誤的作品，只有《茶嶺》一詩，占整個組詩的8.3%。其余11首，或多或少皆有訛誤。特別是明代曹學(xué)佺（1574—1646）以藏書宏富、學(xué)識博雅著稱，“丹鉛滿卷，枕籍沈酣”[32]卷六《藏書》551，堪稱大家，然其《蜀中廣記》著錄《盛山十二詩》竟有12處錯誤。此猶小巫，乾隆《夔州府志》、道光《夔州府志》更多達(dá)24處，訛誤文字30字，占組詩總字?jǐn)?shù)的11%。其甚者，“十二詩”非全文著錄，僅以古跡或亭臺入志，聲名最噪者首推宿云亭，歷代引述韋處厚《宿云亭》詩“齊平聯(lián)郭柳，帶繞抱城江”句，錯訛可謂觸目驚心，詳見下表。

表2 韋處厚《宿云亭》詩句引述?？北?/p>

諸多舛迕，必校訂勘正方能存其真，否則傳承后人以錯誤信息，其過非輕！

[1] 歐陽修．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2013：1038．

[2] 穆彰阿．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M]．北京：中華書局，1986．

[3] 羅爭鳴．杜光庭記傳十種輯校[M]．北京：中華書局，2013：77．

[4] 楊慎．四川總志[M]//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42冊．北京：書目文獻(xiàn)出版社，1988：197．

[5] 陸應(yīng)陽．廣輿記[M]//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73冊．濟南：齊魯書社，1996．

[6] 陳橋驛．水經(jīng)注校證[M]．北京：中華書局，2007：775．

[7] 樂史．太平寰宇記[M]．北京：中華書局，2007．

[8] 李賢．大明一統(tǒng)志[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0．

[9] 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M]．北京：中華書局，成都：巴蜀書社，1985．

[10] 黃廷桂．四川通志[M]//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60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

[11] 和珅．大清一統(tǒng)志[M]//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81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

[12] 宋育仁．重修四川通志稿：第8冊[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5：280．

[13] 周紹鑾，胡元翔．新寧縣志[M]//中國地方志集成?四川府縣志輯第60冊．成都：巴蜀書社，1992：637．

[14] 竇容邃．新寧縣志[M]//故宮珍本叢刊第220冊．?？冢汉Ｄ铣霭嫔?，2001：17．

[15] 胡邦盛．開縣志[M]//曾毅．清代開縣志校注．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7：41．

[16] 陳昆．開縣志[M]//曾毅．清代開縣志校注．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7．

[17] 令狐德棻．周書[M]．北京：中華書局，2013：34．

[18] 祝穆．方輿勝覽[M]．北京：中華書局，2003．

[19] 王仲犖．北周地理志[M]．北京：中華書局，1990：381．

[20] 魏征．隋書[M]．北京：中華書局，2011：819．

[21] 何仁剛．古代開縣建置沿革詳考[J]．重慶三峽學(xué)院學(xué)報，2016（2）：19-24．

[22] 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2013．

[23] 董誥．全唐文[M]．孫映逵，等點校．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4333．

[24] 劉真?zhèn)悾勒洌n愈文集匯校箋注[M]．北京：中華書局，2010．

[25] 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M]．北京：中華書局，2007：909．

[26] 傅汝舟．夔州府志[M]．北京：中華書局，2009：74．

[27] 劉德銓．夔州府志[M]．北京：中華書局，2011：834．

[28] 張志烈，馬德富，周裕鍇．蘇軾全集校注：第11冊[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1009．

[29] 王文誥，輯注．蘇軾詩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2：14．

[30] 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M]．北京：中華書局，2005：866．

[31] 王象之．輿地紀(jì)勝[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

（責(zé)任編輯：鄭宗榮）

①《舊唐書》卷十五《憲宗紀(jì)下》：“（元和十一年九月）辛未，貶吏部侍郎韋顗為陜州刺史……考功郎中韋處厚為開州刺史。”（北京：中華書局，2013：457）

② [唐]劉禹錫《唐故中書侍郎平章事韋公集紀(jì)》：“公在伍中，出為開州刺史。居三年，執(zhí)友崔敦詩為相，征拜戶部郎中，至闕下?！保ū逍⑤嫘Ｓ啞秳⒂礤a集》卷十九《集紀(jì)》，北京：中華書局，1990：227）

③[清]丁居晦《重修承旨學(xué)士壁記·元和后二十四人》：“相韋處厚，元和十五年二月二十四日自戶部郎中知制誥，充侍講學(xué)士。三月十日賜緋，二十二日遷中書舍人。長慶二年五月六日賜紫，閏十月八日加史館修撰。三年十月二十三日權(quán)兵部侍郎，知制誥，依前侍講學(xué)士兼史館修撰。四年十月二十三日加承旨，十月十四日正拜兵部侍郎。寶歷二年十二月十七日拜中書侍郎平章事。”（洪遵《翰苑群書》卷六，《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5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365）

④《舊唐書》卷十七上《文宗紀(jì)上》：“（寶歷二年十二月）庚戌，以正議大夫、尚書兵部侍郎、知制誥、充翰林學(xué)士、柱國、賜紫金魚袋韋處厚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保ū本褐腥A書局，2013：523）

⑤[北宋]王欽若《冊府元龜》卷一百三十一《帝王部·延賞二》：“（太和）二年三月，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裴度進(jìn)封太原郡公，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韋處厚進(jìn)封靈昌郡公?！保暇壶P凰出版社，2006：1441）

⑥《舊唐書》卷十七上《文宗紀(jì)上》：“（太和二年十二月）壬申，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處厚暴卒?！保ū本褐腥A書局，2013：523）

⑦[清]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匯編·職方典卷六百一十五《夔州府部匯考三》：“開縣儒學(xué)，舊在縣治東門外，唐韋處厚建?！保ū本褐腥A書局，成都：巴蜀書社，1985：13268）

⑧《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六題為《韋侍講盛山十二詩序》，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3327-3328．[南宋]孫汝聽注：“韋侍講處厚，字德載，元和十一年九月自考功郎中以罪貶開州刺史。開州有盛山，州名盛山郡。詩附序后?！保▌⒄?zhèn)悺⒃勒洹俄n愈文集匯校箋注》卷十一，北京：中華書局，2010：1240）

⑨此為杜甫《寄常征君》詩尾聯(lián)，原作“開州入夏知涼冷”，有2字異文（蕭滌非主編《杜甫全集校注》卷十二，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4：3522）

⑩容子山：在合江縣南，本名榕山?！睹魇贰肪硭氖兜乩碇舅摹に拇ā罚骸昂辖o）州東，少北。舊治在神臂山南，洪武初徙安樂山之麓，即今治也。又南有榕山，俗名容子山?！保ū本褐腥A書局，2013：1044）

The Investigation and Argumentation on the Historical Literature of Kaizhou

TENG Xincai

Fairy Cave is located 50 li northeast of Kaizhou, rather than 5 li east of the county as recorded by many books. Qingjiang River originates from Jieding Mountain, which is now called Xuebao Mountain in Kaizhou. The line “Look at the mountain with a Wat board, trying to find the character Sheng ” in the lost poem by Du Fu is regarded as the reason why Shengshan Mountain got its name and why Shengshan County was set up in Sui Dynasty and why Shengshan Shire was set up in Tang Dynasty. However, this was not recorded in Complete Poetry of the Tang or Du Fu's Complete Works. Therefore, the probability of forging ancient literary or art works author is quite high. Anle Mountain, which was sung in two poems by Su Shi, is located in the east of Hejiang County, Sichuan Province, and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the Anle Mountain in Kaizhou. For this reason, it should be deleted from the relative history books. Twelve Poems of Shengshan by Wei Chuhou, the provincial governor of Kaizhou in Tang dynasty, marked the spreading of the culture of Kaizhou out of the Three Gorges and towards the whole country. There were ten supporters of the same time, including Yuan Zhen, Bai Juyi and so on. Poets in Northern Song dynasty like Wei Xiang, Feng Shan and so on were the supporters in the next period. The twelve scenes of Shengshan extracted from this became the culture landscape with the most cultural implication in the history of Kaizhou. However, there were many mistakes in the works of the succeeding dynasties after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so revision and correction are extremely necessary in order to keep the truth.

Kaizhou; geography records; literature

K204

A

1009-8135（2018）05-0001-13

滕新才（1965—），男，重慶榮昌人，教授，碩士生導(dǎo)師，主要研究中國文化史、古典文獻(xiàn)學(xué)。

開縣社會科學(xué)界聯(lián)合會項目“歷代開縣志匯編匯注”（kxsk2016002z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