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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閨秀著述與交游研究新視野*
      ——以何佩珠一門交游圈為例

      2018-10-16 08:10:46楊彬彬
      婦女研究論叢 2018年5期
      關(guān)鍵詞:閨秀何氏阮元

      楊彬彬

      (香港大學(xué) 中文學(xué)院,香港)

      清揚州閨秀何佩珠(1819-?)因其劇作《梨花夢》(1847)近年頗受研究者關(guān)注。 這一體例為一本五卷雜劇的劇作由嚴(yán)敦易先生發(fā)掘,后被華瑋教授納入有關(guān)明清婦女戲曲創(chuàng)作的研究中。女主角杜蘭仙模糊的性別身份引發(fā)爭論,焦點在于她女扮男裝表達(dá)對其他女性的愛慕懷想是否涉及同性間的情欲[注]相關(guān)研究包括:嚴(yán)敦易:《元明清戲曲論集》,鄭州:中州書畫社,1982年,第300-304頁;華瑋:《明清婦女之戲曲創(chuàng)作與批評》,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2年,第128-153頁;任榮:《清代徽州女詩人、戲曲家何佩珠考論》,《淮北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2011年第2期;蔣小平:《女性書寫與情愛越界:戲曲史視野中的〈梨花夢〉解讀》,《民族藝術(shù)》2013年第4期;岳立松:《空間與性別視域中的〈梨花夢〉》,《湖北民族學(xué)院學(xué)報》2016年第6期;蔣美艷、劉奇玉:《論〈梨花夢〉中“女女之戀”的精神實質(zhì)》,《戲劇之家》2017年第7期。。杜蘭仙之情感表達(dá)又被視為作者何佩珠的自我表達(dá),先后被闡釋為“白日夢”、“滿足補償心理”[1](P 303)、“男女關(guān)系之外的情感渴求”[2](P 133)、借香草美人的文學(xué)傳統(tǒng)隱喻受壓抑的名士情懷,甚至是幾千年來“女性痛苦和壓抑的整體呈現(xiàn)”[3](P 135)。

      本文首先認(rèn)為爭論的起因與劇作結(jié)構(gòu)有關(guān)。已無疑義的是,《梨花夢》大篇幅借鑒甚至搬用前人劇作,排場系模仿《牡丹亭》,而“擬男”情節(jié)系模仿三部閨秀劇作:葉小紈(1613-1657)的《鴛鴦夢》(1639);王筠(1749?-1819?)的《繁華夢》(1778);吳藻(1799?-1862?)的《喬影》(1825)[注]詳細(xì)分析見華瑋:《明清婦女之戲曲創(chuàng)作與批評》,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2年,第97-153頁。。這一寫作傾向可參照蔡九迪(Judith Zeitlin)關(guān)于明清戲曲中魂旦的研究加以理解:由《牡丹亭》衍生的戲曲作品圍繞魂旦一角互相指涉,形成廣泛的互文現(xiàn)象和主導(dǎo)性的文學(xué)潮流[4]?,F(xiàn)有研究也已指出《梨花夢》構(gòu)筑閨秀寫作傳統(tǒng)的意圖[2](PP 144-145)[3](P 136)。由此看來,全劇一方面借指涉《牡丹亭》進(jìn)入主導(dǎo)性文學(xué)潮流,另一方面構(gòu)筑閨秀寫作傳統(tǒng),令兩者在劇情推進(jìn)中交替出現(xiàn),從而展開一場精巧的文學(xué)“游戲”。女主角性別身份之撲朔迷離的根本在于作者借兩種寫作傳統(tǒng)容納了不同闡釋的可能性[注]有關(guān)劇作構(gòu)筑兩種寫作傳統(tǒng)、展開文學(xué)游戲的具體方式需另有專文論述,因篇幅所限,此處不贅。。

      正是基于劇作闡釋的開放空間,本文目的不在于提出又一種闡釋,而是將研究重心從劇作本身轉(zhuǎn)向著述活動的家族、地域、文化環(huán)境,從劇作者何佩珠的寫作意圖轉(zhuǎn)向其家庭的文化軌跡,進(jìn)而拓展視野,以期獲得對揚州一帶閨秀著述與交游風(fēng)氣的新認(rèn)知。目前已知何佩珠為徽州人,移居揚州,一門風(fēng)雅。父何秉棠為兩淮鹽知事,著有《桐花書屋詩草》。二姊何佩芬著有《綠筠閣詩鈔》,適范志全。三姊何佩玉著有《藕香館詩鈔》,適揚州祝麟。何佩珠一度隨夫婿張之元(亦作張子元)北上天津,后歸寧揚州[2](PP 129-130)。徽人移居揚州者實構(gòu)成清代最重要的經(jīng)濟力量和最顯著的文化景觀,然而這一群體怎樣影響閨秀文化尚未得到深入研究。何氏一門的著述與交游正與揚州作為徽商聚居之地的獨特文化風(fēng)氣密切相關(guān)。

      一、徽商家族中的閨秀作者:方法論思考

      何炳棣先生關(guān)于揚州鹽商的早期研究展現(xiàn)這一由徽入揚的商業(yè)家族群體將商業(yè)資本轉(zhuǎn)化為文化資本,化身為亦儒亦賈的社會階層,實現(xiàn)家族社會文化身份的蛻變,成為“向上的社會流動”(upward social mobility)的成功典范[注]見Ping-ti Ho,“The Salt Merchants of Yang-Chou:A Study of Commercial Capitalism in Eighteenth-Century China”,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1954,17(1):130-168;何炳棣著、徐泓譯注:《明清社會史論》,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2013年;原著見Ping-ti Ho,The Ladder of Success in Imperial China:Aspects of Social Mobility,1368-1911,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62。。20世紀(jì)80年代后興起的徽州研究、揚州研究不斷發(fā)掘這一群體發(fā)揮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影響力的豐富史料[注]如張海鵬、王廷元主編:《明清徽商資料選編》,合肥:黃山書社,1985年;張海鵬、王廷元主編:《徽商研究》,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5年;王振忠:《明清徽商與淮揚社會變遷》,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6年;馮爾康主編:《揚州研究》,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1996年;趙華富:《徽州宗族研究》,合肥: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唐力行:《徽州宗族社會》,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朱萬曙:《徽商與明清文學(xué)》,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4年。。近年傅瑛教授《明清安徽婦女文學(xué)著述輯考》[5]的出版使得具有徽商家族背景的閨秀作者大量進(jìn)入研究視野。“向上的社會流動”這一視角提示應(yīng)將徽商家族中閨秀作者的著述與交游視為其家族蛻變過程的一部分,從而同時為徽商家族研究和明清婦女著述研究帶來方法論的啟發(fā)。

      徽商家族研究往往強調(diào),明清時期徽州婦女深受宗族控制和婦女節(jié)烈觀的影響,導(dǎo)致節(jié)烈之風(fēng)大盛[注]如趙華富:《徽州宗族研究》,合肥: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第371-374頁;唐力行等著:《蘇州與徽州——16-20世紀(jì)兩地互動與社會變遷的比較研究》,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7年,第164-171頁;王傳滿:《明清徽州婦女節(jié)烈行為的主觀因素》,《大連大學(xué)學(xué)報》2009年第2期。英文相關(guān)研究述評見Qitao Guo,“Huizhou Studies in China:Scholarship and Sources”,Nan Nü:Men,Women and Gender in China, 2015,17(1):165-180.。對于徽州才媛輩出與節(jié)烈之風(fēng)并存的現(xiàn)象,現(xiàn)有研究闡釋為“商人婦的才智與貞節(jié)牌坊下的愚昧交錯”[6](P 117)。然而就家族身份蛻變而言,兩者并無矛盾:對朝廷旌表節(jié)烈的熱衷是徽商家族提升社會地位的方式之一,另一方式是對女性家族成員教育的重視,并通過她們的著作出版與交游的拓展積累家族文化資本[注]有關(guān)女性才學(xué)成為士紳家庭文化資本的一部分,見Dorothy Ko,Teachers of the Inner Chambers:Women and Culture in Seventeenth-Century China,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PP.151-154.。如果前一現(xiàn)象在徽州當(dāng)?shù)赜葹轱@著,后者則已超越這一地域限制,因為財力雄厚的徽商家族已大量遷移至揚州與江南文化中心,并已融入和影響著當(dāng)?shù)鼐⑸鐣注]有關(guān)徽商家族的遷移和影響,見王振忠:《明清徽商與淮揚社會變遷》,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6年,第58-119頁。有關(guān)徽商家族在定居地結(jié)交地方精英、改籍、聯(lián)姻等策略,見唐力行:《徽州宗族社會》,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第257-317頁。。換言之,對旌表節(jié)烈的熱衷與對文化聲望的追求是一體兩面的關(guān)系,不宜以現(xiàn)代“壓迫”婦女和“解放”婦女的二元對立思維闡釋。更富成效的研究是,運用閨秀著述提供的新材料,探究女性家族成員在徽商家族蛻變中扮演的角色。

      另外,明清婦女著述研究著重江南文化中心一帶,忽略了徽商家族與遷移地精英文化之間的互動對閨秀文化風(fēng)氣的推動[注]因篇幅所限,相關(guān)研究不一一列舉,可參閱早期兩部專著:Dorothy Ko,Teachers of the Inner Chambers: Women and Culture in Seventeenth-Century china,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Susan Mann,Precious Records:Women in China’s Long Eighteenth Century,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此外有關(guān)福建、廣東等地閨秀著述的研究,可參閱梁章鉅:《閩川閨秀詩話》(重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冼玉清:《廣東女子藝文考》,長沙:商務(wù)印書館,1941年。。即便具徽商家族背景的閨秀作者已頗受關(guān)注,現(xiàn)有研究也往往淡化這一背景,或?qū)⒆髡叩闹霾湃A與家族背景視為相互沖突的因素。以雜劇《喬影》作者吳藻(1799?-1862?)為例,現(xiàn)有研究均將她在劇作中的才華之嘆歸因于家世,即家中無人解悟風(fēng)雅。如鐘慧玲依據(jù)梁紹壬《兩般秋雨龕隨筆》述其家世為“父與夫皆業(yè)賈,家中無一讀書者,殆夙慧耳”;又引陳文述《西泠閨詠》“托名謝絮才,殆不無天壤王郎之感耶”,證明夫婦二人才華之不相匹配[7](PP 2-13)。又如整理吳藻詞作的鄧紅梅驚訝于吳藻“生于商賈之家,嫁為商賈之婦”的家世背景卻能同其姊妹兄弟接受家塾教育,并形容為“對商賈之家的女子而言堪稱奢侈豐富”的教育[8](PP 1-2)。吳藻祖籍徽州黟縣,家族因經(jīng)商移居杭州[5](P 553)。她之所謂“夙慧”其實正反映了徽商家族中女性成員接受教育、出版著作、樹立文化影響等諸多方面機會的擴展。將徽商家族蛻變這一因素引入明清婦女著述研究中,不僅可為類似個案提供新的思考,還能揭示徽商家族對閨秀文化風(fēng)氣的推動。

      揚州作為兩淮鹽業(yè)中樞和鹽商聚居之地,在徽商家族研究中的核心地位不言而喻,然而與之相關(guān)的閨秀文化卻罕見留意。甚至最新研究中涉及女性的論題也停留在“風(fēng)月”層面,即將揚州歷史中的女性籠統(tǒng)概括為迎合奢靡風(fēng)氣產(chǎn)生的“揚州瘦馬”或文人想象中的風(fēng)月女子,而視閨秀為隱于深閨中的沉默群體[注]例如Antonia Finnane,Speaking of Yangzhou:A Chinese City,1550-1850,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Asia Center,2004;Roland Altenburger,Margaret B.Wan,and Vibeke Bordahl,eds.,Yangzhou A Place in Literature:The Local in Chinese Cultural History,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15。近年一部專著雖著眼于為揚州女性“正名”,但主要依據(jù)近現(xiàn)代小說中的女性文學(xué)形象來推斷歷史上的揚州女性角色的多種多樣,不足以令人信服。王澄霞:《揚州女性文學(xué)形象百年回眸》,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2009年。。同時,明清婦女著述研究目前尚缺乏對揚州地域文化特征的探討,即由徽入揚的商業(yè)家族對閨秀文化風(fēng)氣的推動,以及揚州與江南文化中心閨秀文化的聯(lián)系和相互影響。本文以何佩珠家庭的文化軌跡為基礎(chǔ)拓展視野,以期獲得對揚州一帶閨秀著述與交游風(fēng)氣的新認(rèn)知,并彌補上述兩方面研究之不足。

      二、何氏一門文化身份與社交紐帶的建立

      由徽入揚的何氏一門無疑能展現(xiàn)上述徽商家族的文化蛻變。何秉棠鹽政官員兼詩人的身份既表明他對風(fēng)雅和入仕的追求,也透露其家族與鹽業(yè)保持的密切聯(lián)系。其詩集中一首賀親友四十生辰之作可資佐證。

      家致卿四十

      萬樹梅花擁百城,才華我每羨宗英。

      承歡正喜椿萱茂,繞膝還欣蘭玉清。

      雅有書田光世德[謂令子能文],定從鹽莢振家聲。

      稱觴此日逢強仕,晝錦堂開慶宦成[9](P 76)。

      第三聯(lián)中“書田”“鹽莢”表明這位何氏家族成員何致卿一門“亦儒亦賈”的身份;其中“鹽莢”泛指鹽業(yè),徽商的崛起往往被指以鹽莢起家[注]“莢”也作“筴”?!稉P州畫舫錄》記錄由徽入揚的黃氏兄弟“以鹽莢起家”。見[清]李斗著、王軍評注:《揚州畫舫錄》,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290頁。類似記錄亦見第195頁、第292頁。。第四聯(lián)中“強仕”“宦成”則指何致卿當(dāng)四十生辰已登顯赫之位,完成由賈入宦的身份蛻變。類似詩作還有《壽家端士叔六十生辰》,其一中“小持鹽莢亦豪雄”一句點明何端士鹽商身份;其二中“芳樹綠侵書幌靜”一句則展現(xiàn)其儒雅形象,最后用“我是阿咸遙獻(xiàn)頌,竹林風(fēng)景也如仙”作結(jié),暗示叔父與自己如同竹林七賢中阮籍與阮咸叔侄[9](P 61)。此外,何佩玉詩作《題矮屋圖為張味石先生作》透露其父詩友名張志和(字/號味石)者同屬“亦儒亦賈”階層:“長才豈獨宜鹽筴,脫口詞章云錦迭?!盵10](卷一 PP 9-10)謂此人才干兼宜于“鹽筴”與“詞章”,但“詞章”顯然是以鹽莢起家者借追求風(fēng)雅以實現(xiàn)身份蛻變的途徑。此中又透露成長于這一家庭中的閨秀對“亦儒亦賈”社會身份的意識和對風(fēng)雅的追求。

      與處于“向上的社會流動”最頂端的大學(xué)士曹振鏞家族不同[注]有關(guān)曹氏家族的個案,見何炳棣著、徐泓譯注:《明清社會史論》,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事業(yè)(股)公司,2013年,第353-355頁。,未有資料表明何氏一門已獲取顯赫的社會地位,因此這一家庭并非徽商家族中文化蛻變最成功的典范。然而這也是這一家庭留下活躍文化軌跡的原因所在。處于商業(yè)與文化資本集中之地、置身于激烈社會競爭中的家庭如何獲取進(jìn)身之階?除科舉取士的官方途徑之外,還需借助頻繁而廣泛的文化活動積累聲望,以之為家庭文化資本。例如,何秉棠詩作中常見的“虹橋”“冶春詞”“秋柳”“秋海棠”等主題[9](PP 32-33、PP 45-46)以不同組合方式出現(xiàn)在何氏姊妹詩作中,成為這一家庭塑造文化身份的途徑。

      何佩芬:“秋海棠”“白海棠”“虹橋秋柳”“蕪城春柳……同兩妹作”[11](卷四PP 3-5、卷五P8)

      何佩玉:“蕪城春柳”[10](卷二PP 13-14)

      何佩珠:“蕪城春柳”“秋柳”“秋海棠”[12](PP 18-19、P 25、PP 41-42)

      孤立而言,以上詩作并無獨特之處,而一旦置于揚州文化風(fēng)氣中加以觀察,則獲得了標(biāo)志性的文化含義。清初王士禎(1634-1711)于濟南、揚州、南京所作《秋柳》《秋海棠》《冶春絕句》等詩作和者數(shù)百,成為廣受關(guān)注的風(fēng)雅盛事。王士禎所作《虹橋游記》令虹橋成為揚州享有盛名的風(fēng)雅之會所在。揚州研究的重要史料《揚州畫舫錄》將“虹橋”“冶春詩社”視為揚州的文化標(biāo)志[注]有關(guān)王士禎詩作,見馬家鼎選注:《揚州文選》,蘇州:蘇州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第80-84頁;《揚州畫舫錄》相關(guān)記載,見[清]李斗著、王軍評注:《揚州畫舫錄》,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220-221頁、第231頁、第238頁、第240-241頁。。何氏父女詩作實透露他們借效仿前輩詩人、建立與揚州文化標(biāo)志的聯(lián)系以塑造自身一門風(fēng)雅形象的意圖。

      同樣,何佩芬、何佩珠姊妹集中《春草》詩四律也易受忽略,然而詩題中“次嚴(yán)秋槎明府韻”一語揭示這一系列詩作為呼應(yīng)詩人嚴(yán)廷中(1795-1864,字秋槎)所作。嚴(yán)廷中客居揚州期間因《春草》詩四律風(fēng)靡文苑,大江南北屬和者千百人,為一時盛事。何佩芬、何佩珠次韻之作表明她們對參與標(biāo)志性文化盛事的熱衷。嚴(yán)廷中《藥欄詩話》對此有著錄:“予倡春草詩于邗江,和者如云。女史中如何芷香佩珠、金仙裳云封、張飲香醴蘭皆有和章,已刊入《春草唱和集》矣?!盵13](P 61)這部詩話還對何佩芬、何佩玉詩作多有收錄[13](P 61、P 65)。顯然,何氏姊妹因參與此盛事而引起嚴(yán)廷中注意,躋身于他所收錄的揚州閨秀詩人之中。而嚴(yán)廷中以《春草》詩與大江南北詩人唱和系效仿王士禎;輯《藥欄詩話》又系效仿阮元輯《淮海英靈集》《廣陵詩事》以塑造揚州詩壇之舉[注]阮元著作見:[清]阮元:《淮海英靈集》,[清]嘉慶三年[1798]刻本,載《續(xù)修四庫全書》編纂委員會:《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82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1-466頁;[清]阮元:《廣陵詩事》,[清]嘉慶六年[1801]刻本、[清]光緒十六年[1798]重刻本,載[清]阮元、顧鑾撰,王明發(fā)點校:《廣陵詩事、廣陵覽古》,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1-146頁。。由此,也可將何氏姊妹建立文化身份的努力置于揚州前后延綿的文化風(fēng)氣中加以理解。

      進(jìn)一步整理何氏父女現(xiàn)存著作(見表1),可獲得這一家庭建立文化身份與社交紐帶的整體信息。何秉棠詩集所收十之八九均為具社交功能的詩作,可被視為其繁忙于社交的記錄。其中涉及人數(shù)約七十人,相關(guān)詩作約一百七十首,多為何秉棠與揚州同僚(何稱為“邗上同人”)、歙縣親友及同鄉(xiāng)的唱和之作,也包括何秉棠與同僚追和、效仿前輩詩人(如王士禎)的詩作。何氏三姊妹大量詩作一方面表明詩歌唱和是維系家庭成員間聯(lián)系的紐帶和塑造家庭文化身份的途徑[注]如父親何秉棠宦游在外期間以及三姊妹出閣之后,有大量互相唱和的詩作,表明他們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因與本文這部分討論無直接關(guān)系,故不贅。,另一方面展現(xiàn)她們躋身于揚州及江南精英社交圈的軌跡。其中涉及閨秀五十余人,相關(guān)詩作兩百七十余首;涉及文人五十余人,相關(guān)詩作兩百一十余首(見附表一)。

      表1 何氏父女現(xiàn)存著作

      將搜集的人物關(guān)系錄入社交網(wǎng)絡(luò)分析軟件,能直觀展現(xiàn)何氏一門活躍的交游和相互之間交游圈的聯(lián)系(見圖1)。其中浮現(xiàn)的社交網(wǎng)絡(luò)既覆蓋揚州精英社會,也通過關(guān)鍵“節(jié)點”延伸至江南文化中心一帶。[注]為軟件(Gephi)使用方便起見,姓名以拼音標(biāo)注,姓名后“F”表示女性,“M”表示男性。在此感謝朱銘堅博士為軟件使用提供的幫助。有關(guān)社交網(wǎng)絡(luò)分析研究,可參閱徐永明:《中國古典文學(xué)研究的幾種可視化途徑——以湯顯祖研究為例》,《浙江大學(xué)學(xué)報》2016年第4期。

      圖1 何氏交游圈

      三、關(guān)鍵“節(jié)點”與揚州閨秀文化

      此處對關(guān)鍵“節(jié)點”的定義是精英社交圈核心人物。對這類節(jié)點的分析尤其有助于揭示何氏姊妹躋身精英社交圈的方式,進(jìn)而展現(xiàn)揚州閨秀文化及其與江南文化中心的聯(lián)系。

      首先值得關(guān)注的是何佩芬、何佩玉已躋身碧城女弟子這一繼隨園女弟子之后最負(fù)盛名的閨秀詩人群體。陳文述《頤道堂詩選》錄何佩芬、何佩玉于道光八年(1828)以綠端石雙魚硯為贄,從師學(xué)詩[注]鐘慧玲考碧城女弟子陣容最盛時達(dá)四十四人。鐘慧玲:《陳文述與碧城仙館女弟子的文學(xué)活動》,載張宏生編:《明清文學(xué)與性別研究》,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64頁、第790頁?!侗坛窍绅^女弟子詩》不同版本所收詩作不同,胡文楷所依據(jù)的1842年、1915年兩個版本分別收錄13人、10人詩作,何氏姊妹均未列名其中。胡文楷編著、張宏生等增訂:《歷代婦女著作考》增訂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863頁。有研究稱另有版本收錄22人詩作,何佩芬列名其中,但并未具體指明是哪一版本。陳志平:《碧城仙館女弟子略論》,《廣西社會科學(xué)》2012年第3期,第154頁。。何佩芬《綠筠閣詩鈔》中“師少時以詠團(tuán)扇著名”“許我碧城來問字,萬梅花底拜逋仙”等句可資佐證。金子克為《綠筠閣詩鈔》所作序也印證何佩玉“嘗為陳頤道先生女弟子”?!额U道夫子寄贈大集兼惠小鷗波停云館諸詩因成二律》一詩表明陳文述曾將其妾(亦為女弟子)管筠、文靜玉詩集寄贈予何佩芬。何佩芬、何佩玉亦有次韻管筠詩作(《夏夜閨中詞次湘玉夫人韻》等)。何佩玉《藕香館詩鈔》中《奉題頤道夫子重修西湖三女士墓》四首則可與道光五年(1825)出版的《蘭因集》相參照[11](卷一P 2、卷二PP 5-6、卷四PP 9-11、卷五PP 2-3)[14](卷二PP 1-3、卷三P 2)[15]

      (P 551、PP 563-565、PP 570-571、PP 573-574)[注][清]金念曾:《序》,見[清]何佩芬:《綠筠閣詩鈔》,金序第1頁上-3頁上。[清]陳文述輯:《蘭因集》,[清]光緒7年[1881]錢唐丁氏嘉惠堂刻本;有關(guān)此集的編撰過程,見鐘慧玲:《陳文述與碧城仙館女弟子的文學(xué)活動》,載張宏生編:《明清文學(xué)與性別研究》,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70-771頁。。為陳文述于道光四年(1824)為西湖三女士修墓所征題詠而成,何氏姊妹尚未列名其中。但何佩玉曾與盛事當(dāng)無疑問,且寫有“多少嬋娟禮絳紗,碧城仙客氣云霞”“才人大有憐香意,絕勝靈均賦楚些”等句,表達(dá)對陳文述及其女弟子的景仰[14](卷二PP 1-2)。何佩芬、何佩玉列名碧城女弟子這一群體亦可解釋何佩珠對吳藻作品的熟悉以及在《梨花夢》中樹立閨秀寫作傳統(tǒng)的傾向[注]吳藻是最早列名陳文述門墻的女弟子之一。見鐘慧玲:《陳文述與碧城仙館女弟子的文學(xué)活動》,載張宏生編:《明清文學(xué)與性別研究》,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62頁。。此外,何氏姊妹曾與寄寓揚州的嶺南籍閨秀黃之淑會面,何佩玉集中有《喜晤黃耕畹女史》詩作,何佩珠《竹煙蘭雪齋詩鈔》中有《姊妹花蜂蝶折扇為耕畹夫人題 調(diào)寄殢人嬌》詞作。除因均列名碧城女弟子之外,也因何秉棠曾居官嶺南多年,何氏姊妹幼時居于嶺南(如何佩玉有“君憑彩筆稱三絕,我別珠江已十年”之句),與嶺南的共同淵源令她們易于建立聯(lián)系[14](卷二PP 2-3)[15](P 552)[12](P 37)。

      何氏姊妹也與前輩閨秀詩人群體隨園女弟子有交集。據(jù)鐘慧玲考,隨園女弟子如歸懋儀、駱綺蘭、孫云鳳、席佩蘭、屈秉筠均與陳文述有詩作唱和[16](P 781)。由此或不難理解何氏姊妹對這一群體的了解。何佩玉長詩《讀長真閣韞玉樓兩詩集口占》表達(dá)對席佩蘭、屈秉筠的景仰[14](卷六PP 3-4)。何佩珠顯然因受到二姊影響,將屈秉筠詩句化用入《梨花夢》卷一仿“集唐”體的卷尾詩中[17](卷一P 4)。何佩芬、何佩玉《韞山夫人招游環(huán)綠園雅集》等詩作表明她們與另一隨園女弟子張玉珍有所往來。此時三姊妹應(yīng)當(dāng)年紀(jì)尚幼,何佩芬的崇敬之情可見于“歸向碧窗夸小妹,瑤臺親見婉凌華”一句[11](卷四P 11)[15](P 552)。潘素心詩作雖未被收入《隨園女弟子詩選》,但據(jù)考亦列名袁枚門墻[18](P 38)。何佩芬、何佩珠均有《讀不櫛吟郵呈潘虛白夫人》詩作,并均與潘素心之女汪恂有詩作贈答[11](卷七PP 2-3、P7)[12](P 30、P 32)。潘素心交游廣闊,曾為清代重要閨秀詩總集《國朝閨秀正始集》作序,亦與《名媛詩話》作者沈善寶交契[19](P P1-2)[20](卷七P4)。與何氏姊妹過從較密的季蘭韻(著有《楚畹閣集》)與袁枚女弟子歸懋儀稱“同學(xué)”,是否亦為袁枚女弟子待考[21](卷三PP 35-36、卷四 P6)。

      除席佩蘭、屈秉筠之外,何氏姊妹還能獲得其他前輩詩人著作,并加以題詠或效仿[注]何氏姊妹效仿前輩閨秀詩人的詩作因篇幅關(guān)系,此處不贅。。其中何佩珠《紅香窠小草》二卷全為效仿前輩詩人吳蔚光、孫原湘(1760-1829)、趙同鈺(約乾隆、嘉慶年間人)合著之《香奩倡和詩》[注][清]吳蔚光、孫原湘、趙同鈺:《香奩倡和詩》,[清]道光13年[1833]抄本。華瑋已證明何佩珠《紅香窠小草》的“艷情”傾向,并以此作為《梨花夢》寫“情”傾向的參照。華瑋:《明清婦女之戲曲創(chuàng)作與批評》,臺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2年,第139-140頁。(孫原湘室席佩蘭,趙同鈺室屈秉筠)。吳、孫、趙三人各賦《香奩詩二十四首迭用環(huán)韻》,合共七十二首。序作者蕭掄謂之為別具巧思的“文章游戲”:“思各出而愈幻,韻迭用而彌工。不即不離,若無若有。其數(shù)為二十四律,妙符乎花信之番;其集成七十二章,巧合乎鴛行之列?!盵22](PP 1-2)何佩珠《紅香窠小草》上卷主體為十二首:《和吳竹橋先生環(huán)字韻無題十二律》,附一首《十二章題畢總題一律每句戲藏詩數(shù)仍用原韻作一小束仿竹橋先生意也》;下卷主體為十二首:《后無題十二首連前二十五迭韻》,附一首《艷體一章每句戲藏十六意》。此集值得一提是因為,何佩珠以艷體香奩詩作迭韻“文章游戲”,既反映她追步前輩詩人的傾向(正如何氏一門追步王士禎),又可用于佐證《梨花夢》對精巧文字游戲的熱衷。

      尤其重要的是,何佩芬、何佩玉在陳文述之外還曾師事孔璐華,如何佩芬稱“經(jīng)樓夫人曾許芬與浣碧妹拜入門墻”[11](卷五P 4)。由此可知何氏姊妹另一重社交紐帶:孔璐華為阮元繼室,著有《唐宋舊經(jīng)樓詩稿》。阮元籍貫儀征,1838年以大學(xué)士致仕,返揚州定居,為“揚州學(xué)派”核心人物之一[注]可參閱郭明道:《阮元與清代學(xué)風(fēng)》,《江海學(xué)刊》2006年第5期。近年出版的阮元評傳、年譜見陳居淵著:《焦循、阮元評傳》,南京: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Betty Peh-T’I Wei,Ruan Yuan,1764-1849:The Life and Work of a Major Scholar-Official in Nineteenth-Century China before the Opium War,Hong Kong:Hong Kong University Press,2006.。阮元對閨秀著述風(fēng)氣有所推動,其妾唐慶云著有《女蘿亭稿》,女孫阮恩灤著有《慈暉館詩詞集》,并為揚州閨秀汪嫈《秋燈課子圖》作《圖記》、為其《雅安書屋詩集》作序。汪嫈為揚州閨秀中的另一重要人物(原籍歙縣,移居揚州,鹽商程鼎調(diào)室),生平著述極富,被錄入《清史稿·列女傳》[23](P 11663)。汪嫈與阮元一門淵源頗深,其父汪損之與阮元交契,其子程葆為阮元與曹振鏞(1755-1835)于1833年同取之進(jìn)士。汪嫈少時從揚州黃秋平、張因(字凈因)夫婦學(xué)詩??阻慈A與弟孔慶镕亦曾延張因?qū)W詩,汪、孔可稱同門[注]相關(guān)記錄見[清]阮元:《秋燈課子圖記》,載[清]程葆輯:《秋燈課子圖題詠集》,[清]道光24年[1844]刻本,第3頁上;[清]阮元:《雅安書屋詩集序》,載汪嫈著:《雅安書屋詩集》,[清]道光24年[1844]刻本,阮序第2頁上。。而黃、張夫婦因工詩、畫、古文聞名于揚州,清人李斗《揚州畫舫錄》錄黃文旸(號秋平)著《曲海》二十卷[24](PP 67-68)。由此,可將何氏姊妹社交紐帶置于與揚州精英文化與閨秀文化密切相關(guān)的人物關(guān)系中加以觀察。

      此中涉及的張因、汪嫈交游圈需另有專文論述,但需略加強調(diào)的是,師徒二人均透露揚州自清初以來閨秀著述與交游的活躍風(fēng)氣。其中張因獲得“綠凈詩人后,風(fēng)詩屬此君”的評價[25](P 100)。綠凈詩人指徐德音(1681-?),適由歙入揚的望族之后許迎年(1682-?,字荔生)。此句意為,徐德音之后揚州最負(fù)盛名的閨秀詩人當(dāng)屬張因[注]徐德音、許迎年生平見阮元:《廣陵詩事》,第27頁、第36頁、第102頁、第128-129頁。現(xiàn)有關(guān)于徐德音的研究見趙厚均:《“滿架牙簽銷日月,半生心事許煙霞”——清初錢塘女詩人徐德音及其作品論析》,《古籍研究》2013年第1期。。

      阮元對于了解這一風(fēng)氣至關(guān)重要?,F(xiàn)有研究將阮元主持編撰的《淮海英靈集》(1798)視為“淮海文化圈”形成的標(biāo)志,其中包括閨秀文化[26]。《淮海英靈集》收錄清初至1795年前后閨秀詩人46人。另阮元《廣陵詩事》(1801)錄有閨秀詩人23人之家世、著述及交游。此后王豫與阮元從弟阮亨受阮元之命所編《淮海英靈續(xù)集》(1826)補錄閨秀詩人87人,其中包括張因以及阮元女阮安。前后排除重復(fù)者共記錄揚州一帶閨秀詩人130余人??晒﹨⒄盏氖侨钤帯秲烧爿捾庝洝?1801),收錄兩浙閨秀詩人183人,《補遺》(1803)補錄91人。盡管總?cè)藬?shù)超過揚州,但兩浙涵蓋江南文化中心地帶,且地域廣闊,閨秀以詩名者眾多,與之相較,揚州一帶閨秀詩人人數(shù)達(dá)130余人已相當(dāng)可觀[注]相關(guān)記錄見:阮元:《淮海英靈集》,[清]嘉慶三年[1798]刻本,載《續(xù)修四庫全書》編纂委員會:《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82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294-311頁。王豫、阮亨:《淮海英靈續(xù)集》,[清]道光6年[1826]刻本,載《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82卷,第319-466頁。其中關(guān)于閨秀詩人的記錄見第438-454頁。阮元:《廣陵詩事》,載[清]嘉慶六年[1801]刻本、[清]光緒十六年[1798]重刻本,載[清]阮元、顧鑾撰,王明發(fā)點校:《廣陵詩事、廣陵覽古》,揚州:廣陵書社,2004年,第1-146頁。阮元:《兩浙輶軒錄》,[清]嘉慶6年[1801]刻本,載《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83卷,第108-718頁;第1684卷,第1-507頁。其中關(guān)于閨秀詩人的記錄見第1684卷,第468-507頁。阮元、楊秉初等:《兩浙輶軒錄補遺》,[清]嘉慶8年[1803]刻本,載《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84卷,第508-739頁。其中關(guān)于閨秀詩人的記錄見第724-739頁。涉及各集收錄宗旨和各集中具體閨秀詩人的研究已超出本文范圍,不贅。。以下將各集收錄的資料(見附表二)繪圖展示(見圖2):

      圖2 阮元收錄的閨秀詩人圖示

      圖2中左上、右下兩個群體分別代表《淮海英靈集》和《續(xù)集》所收錄的閨秀詩人;右上、左下兩個群體分別代表《兩浙輶軒錄》和《補遺》所收錄者;中間偏左為《廣陵詩事》所收錄者。與社交網(wǎng)絡(luò)圖不同,上圖的作用不在于展示人物間的社交紐帶,而在于展示群體的相對規(guī)模;不同群體之間的連線代指被各集共同收錄者,也展示了各集之間的聯(lián)系:如徐幼芬被同時收錄入《淮海英靈集》和《續(xù)集》;徐德音、黃之柔、吳吳、徐珠淵、陳佩、方婉儀、程云、梁蘭漪、王微被同時收錄入《淮海英靈集》和《廣陵詩事》;徐德音被同時收錄入《淮海英靈集》《續(xù)集》和《兩浙輶軒錄補遺》;袁枚妹袁機被同時收錄入《淮海英靈續(xù)集》和《兩浙輶軒錄》;楊克恭被同時收錄入《淮海英靈集》和《兩浙輶軒錄補遺》;陸若松、程芬、周志蕙、汪汝蘭、徐錦被同時收錄入《兩浙輶軒錄》和《補遺》[注]共同收錄有時基于籍貫的變化因素,如徐德音出生于錢塘,適揚州許迎年,因此被同時視為“淮海”和“兩浙”詩人。進(jìn)一步分析已超出本文范圍。。

      由此,阮元塑造的文化圈中閨秀文化規(guī)模一目了然,尤其可見揚州一帶閨秀文化規(guī)模較之兩浙實不容忽視。而透過阮元這一關(guān)鍵“節(jié)點”,不僅可將何氏姊妹交游圈納入更大的文化圖景中思考——何氏姊妹拜入孔璐華門墻的重要性在于她們已由此接近揚州精英文化與閨秀文化的核心——且能為研究揚州閨秀群體及其與江南文化中心的聯(lián)系開啟廣闊空間。

      四、結(jié)論

      本文的基本思路是視何氏一門的頻繁交游為躋身精英社交圈、獲取文化資本的手段,并以之為窗口,獲得對重要文化風(fēng)氣的認(rèn)知。拓展的視野可糾正既有揚州研究的片面性,展現(xiàn)為“風(fēng)月”想象所遮蔽的閨秀著述與交游的活躍風(fēng)氣。從中還可獲得徽商家族研究與明清婦女著述研究方法論的啟發(fā):一方面改變以二元對立思維闡釋徽州才媛輩出與節(jié)烈之風(fēng)并存的現(xiàn)象,運用閨秀著述提供的新材料,探究女性家族成員在徽商家族蛻變中扮演的角色;另一方面,促使明清婦女著述研究的視野不局限于江南文化中心一帶,而將徽商遷移地的地域文化,以及徽商家族與遷移地文化之間的互動視為閨秀文化風(fēng)氣的推動力,同時也為相關(guān)閨秀作者個案研究帶來新的思考。

      何氏一門引起關(guān)注,最初在于圍繞何佩珠《梨花夢》一劇的爭論。而本文嘗試另辟蹊徑,將研究重心從對劇作的闡釋轉(zhuǎn)向著述活動的家族、地域、文化環(huán)境,從劇作者何佩珠的寫作意圖轉(zhuǎn)向其家庭的文化軌跡。這一家庭與鹽業(yè)的聯(lián)系、對“亦儒亦賈”社會身份的意識和對風(fēng)雅的追求由此展露。文中首先揭示何氏父女通過詩作唱和建立與揚州文化標(biāo)志的聯(lián)系、塑造一門風(fēng)雅形象的意圖,并將之置于揚州前后延綿的文化風(fēng)氣中加以理解。而后整理何氏一門現(xiàn)存著作中所見社交紐帶,與相關(guān)史料相互參證,獲取其中關(guān)鍵人物的生平和著作信息,并以繪圖方式直觀展現(xiàn)何氏父女活躍的交游以及相互之間交游圈的聯(lián)系。其中浮現(xiàn)的社交網(wǎng)絡(luò)既覆蓋揚州精英社會,也通過關(guān)鍵“節(jié)點”,即精英社交圈核心人物,延伸至江南文化中心一帶。而透過阮元這一關(guān)鍵“節(jié)點”,不僅可將何氏姊妹交游圈納入更大的文化圖景中思考——何氏姊妹拜入孔璐華門墻的重要性在于她們已由此接近揚州精英文化與閨秀文化的核心——且能為研究揚州閨秀群體及其與江南文化中心的聯(lián)系開啟廣闊空間。

      最后,正因視野的拓展,圍繞文學(xué)著述本身的探討可獲得新的啟發(fā)。尤其觀諸徽商家族文化蛻變這一大環(huán)境,我們或可擺脫“痛苦和壓抑”的表達(dá)或“白日夢”“滿足補償心理”之類狹窄視角,而視《梨花夢》的寫作為何氏一門獲取文化關(guān)注這一活躍過程的一部分。劇作樹立閨秀寫作傳統(tǒng)的傾向?qū)嵟c何氏姊妹與清代兩個最具影響的閨秀詩人群體——隨園、碧城女弟子——均有聯(lián)系這一因素有關(guān);也與揚州的文化風(fēng)氣尤其是閨秀唱和之風(fēng)和參與文化盛事有關(guān);還與何氏姊妹對同輩或前輩閨秀詩人、劇作者作品的熟悉有關(guān)?!独婊▔簟穼晌淖钟螒虻臒嶂赃€可參照何佩珠效仿前輩詩人的“文章游戲”加以理解。因此,何佩珠在劇中樹立閨秀寫作傳統(tǒng)并非出自不得樹立才名的痛苦,而是她切身感受并參與其中的重要文化風(fēng)氣的產(chǎn)物。也正是上述重要文化風(fēng)氣開啟了揚州閨秀著述與交游研究的新視野。

      附表一由何氏父女著作所見社交紐帶統(tǒng)計[注]排序依照人物在各集中出現(xiàn)的先后順序。重合處加重標(biāo)出。

      著作相關(guān)序、題詞、唱和詩作數(shù)量涉及閨秀人數(shù)、姓名或字號涉及文人人數(shù)、姓名或字號涉及人物不詳?shù)念}詠詩作[清]何秉棠《桐花書屋詩草》(約19世紀(jì))共170篇/首閨秀:2首文人:168篇/首2人金云封、張霞汀69人吳春樓、金子克、黃小峰、李蕓甫、唐冠山、羅蔗如、冠坦之、季廉夫、湯漁邨、春帆司馬、朱秋屏、吳葆軒、吳竹屏、黃槐廳、吳梅岼、方喆泉、牧庵司馬、劉海樹、浦情田、曹霽岑、嘉克齋、顏小巖、金若華、云巢、曹谷生、顧卿、葵生、尊甫、程介眉、潘寅齋、余秋澄、陳穆堂、程嶲船、吳儷云、黃澍浦、王衡齋、嚴(yán)二云、萬心蓮、黃十夫、陸近香、曹夢扉、王士禎(效仿詩作)、趙艮甫、楊菊泉、鄭小峰、藍(lán)文(笠天)、云門、鄭星舟、鄭丹梯、車秋舲、張松山、金鶴皋、王小山、馮新齋、黃蓮舟、江谷齋、何端士、張芙川、張孟坪、陳華山、祝幼蘭、梁繼香、姜荔園、單魁香、程雨湖、何致卿、朱友華、小支僧、張種云邗上同人、題味蓼園悼亡誄后[清]何佩芬:《綠筠閣詩鈔》(道光21年[1841]刻本)共181篇/首閨秀:73篇/首文人:108篇/首24人管筠、文靜玉、吳冰仙、姚畹真、孟嫻女史、張湘華、龔墨卿、張淑、張玉珍、季蘭韻、淑芷女史、李佩金、德容夫人、孔璐華、杜香姊、金云封、楊瓊?cè)A、徐茝、汪恂、張令儀、潘素心、蔣香雪、傅蕙、汪憶梅39人黃銊宗、金子克、陳文述、張子野、汪鐵簫、歸立庭、胡潔生、錢眉生、王士禎(效仿詩作)、金鶴皋、藍(lán)笠天、浦情田、惠秋韶、笑峰先生、瞿根之、江立亭、錢友鶴、顧乃西、錢春恬、峻山先生、何子田、錢穆堂、張志和、張種云、宋文湖、黃受生、徐子敏、王竹林、嚴(yán)廷中、陳魯山、胡松樵、沈棣卿、程雨湖、張芙川、金竹簃、藍(lán)子逢、陸靜香、張仲虞、朱友華味蓼園詩集題詞、題玉花閣焚余草詩集、題心閑館松風(fēng)閣姊妹遺稿、題小橫云山館詩集、月華清 題雨窗夜讀圖、浪淘沙 題春暉閣遺草

      續(xù)表附表一著作相關(guān)序、題詞、唱和詩作數(shù)量涉及閨秀人數(shù)、姓名或字號涉及文人人數(shù)、姓名或字號涉及人物不詳?shù)念}詠詩作[清]何佩玉:《藕香館詩鈔》八卷(道光29年[1849]刻本)[清]何佩玉:《紅薇館學(xué)吟稿》(1865稿鈔本)共166篇/首閨秀:118篇/首文人:48篇/首26人朱琴、黃之淑、李佩金、張湘華、味云女史、李掌珠、姚畹真、管筠、云琴女史、嚴(yán)蘭真、倩芳女史、席佩蘭、屈秉筠、張孝女、瑤蕖、吳冰仙、文靜玉、張玉珍、鄰姬韋娘、轂齋夫人、霞汀夫人、婉冰女史、春華女史、倪桂英、者香夫人、孟嫻女史18人龐鐘璐、馮竹生、陳文述、馬買云、王士禎(效仿詩作)、王李如、朱友華、陸蘭江、藍(lán)小農(nóng)、錢春恬、程雨湖、瞿根之、張志和、歸立庭、張芙川、王衡齋、韓小米、單師白題味香園悼亡誄后、題查氏全家節(jié)烈傳、題玉花閣遺草、調(diào)寄點絳唇[清]何佩珠:《竹煙蘭雪齋詩鈔》(道光[1821-1850]覽輝堂刻本)[清]何佩珠:《紅香窠小草》(朱絲欄抄本,約19世紀(jì))[清]何佩珠:《津云小草附梨花夢》(朱絲欄抄本,約19世紀(jì))共156篇/首閨秀:67篇/首文人:89篇/首20人張湘華、倪桂英、龔墨卿、張幻云、袁柔吉、汪憶梅、張彥如、汪恂、潘素心、傅蕙、蔣香雪、岑氏姬人、黃之淑、陳鏡秋、樹庵仙姑、高貞孝女、云衫、張淡仙、朱蘭、席上珍24人龐鐘璐、黃銊宗、胡潔生、藍(lán)小農(nóng)、王士禎(效仿詩作)、錢穆堂、張志和、汪鐵簫、錢春恬、宋文湖、王竹林、嚴(yán)廷中、藍(lán)子逢、金竹簃、海秋先生、吳蔚光、杜守恩、王勛、朱鰲、程鍔、范純靈、張萼、陸靜香、陳宏勛題味蓼園悼亡誄后、題玉茗軒集、花影次枕琹軒集中韻、瀟湘八景步湘清閣韻

      附表二阮元等收錄的閨秀詩人列表

      集名收錄人數(shù)姓名《淮海英靈集》46人徐幼芬、張瑛、李素貞、袁慧婨、冒德娟、陳傳姜、潘意、范貞儀、楊恭人、王正、宗母陳氏、王兆淑、玉書、徐德音、顧瑞麟、郭砎、吳藼、黃之柔、吳吳、陳箋、邵笠、任婉、吳湘、徐珠淵、周貞媛、周淑媛、柏盟鷗、陳氏、倪氏、楊李、楊克恭、陳佩、袁機、袁棠、高縏、高蘊玉、俞廷元、方婉儀、程云、梁蘭漪、俞杏貞、殷氏女、王微、吳琪、蔣葵、蔣蕙《淮海英靈續(xù)集》87人周姞媛、范姝、周瓊、吳氏、吳山、卞夢玨、徐幼芬、王璐卿、葉子眉、徐淑秀、汪氏、錢令暉、錢令嫻、李妍、宮婉蘭、吳師韜、沙懿清、叢禧、叢祁志、戴凌濤、董白、鐘清、王毓貞、季嫻、高蘩、顧志、王芝玉、張氏、湘揚女子、鄧繁貞、石可仙、范毓秀、徐應(yīng)坤、袁九嫕、范云、吳正肅、陳貞媛、林馨、楊翠疇、方氏、姜氏、李華、劉文蘭、劉文芳、王蕙貞、喬又李、劉無儀、喬若蘭、郭少香、戴嬌鳳、石學(xué)仙、胡惟寧、韓張、楊氏、劉淑秀、李國梅、鄭氏、趙箋霞、陳素素、張?zhí)m、張因、汪桐音、張佩蘭、仲蓮慶、楊氏、盛鏡鸞、沙石貞、范德、鄭遇芳、徐素蘅、吳淑儀、劉氏、無名氏、仲振宜、仲振宣、洪湘蘭、仲貽鸞、祁瑞華、江珠、劉舜儀、熊璉、朱蘭、江秀瓊、阮安、姚婉兒、無垢(閨秀出家者)、輝宗(閨秀出家者)

      續(xù)表附表二集名收錄人數(shù)姓名《廣陵詩事》23人徐德音、梁蘭漪、鮑母程安人、趙椿園妻魏、顧文子母任氏、陳佩、焦文生妻卞氏、程云、徐元端、汪容甫妻孫氏、郭于宮妹、董白、周瓊、季嫻、王璐卿、陳氏號爽軒、吳薗次妻黃氏(即黃之柔)、吳吳、徐珠淵、王微、方婉儀、員琳、劉淑秀《兩浙輶軒錄》183人顧若璞、陸瑤英、王芬從、葉寳林、馬氏、虞氏、祁德淵、祁德瓊、商景徽、王端淑、朱氏女、沈榛、陸若松、孫蘭媛、鐘韜、徐燦、李因、商景蘭、衛(wèi)琴娘、柯氏、趙烈婦、祁德茝、張德蕙、朱德蓉、張昊、張昂、馮嫻、林以寧、姚令則、褚靜貞、聞人徽音、范氏、錢涓、彭琬、陳瑞麟、黃氏、東蘅、柴靜儀、朱柔則、黃媛貞、黃媛介、陸觀蓮、殳默、彭孫婧、彭炎、王夢鸞、唐元觀、吳太安人、丁瑜、方景、商采、張曼殊、戴王萼、徐昭華、蘇棻、郭蕙、楊守閑、金荷、楊素英、楊素中、馬福娥、蔣紉蘭、金淑、陸素心、施璲昭、周巽、劉煐、王德音、胡云英、王氏、蔣永瑞、梁孟昭、毛媞、顧啟坤、陳皖永、徐氏、孫潮、程芬、楊珊珊、褚貞、厲淑慧、孔傳蓮、周志蕙、吳受竹、曹氏、項佩、徐氏、戴素蟾、葉定、徐錦、梅麗春、陸言、李貞媛、屈鳳輝、劉淑慧、胡蓮、陳氏、徐源、吳黃、聞璞、程氏、周秀眉、李檀、孔繼孟、孔繼瑛、姚世鑒、王氏、吳巺、鮑詩、金士珊、韓寳鈿、孫孺人、陸云、吳瑛、倪夢庚、張埍、金順、姚益敬、李美儀、朱氏、梁瑛、杭澄、周氏、袁機、王氏、閔懷英、顏畹思、陳瓊圃、胡慎容、商可、胡慎儀、曹慰我、李蒨荏、盧蘭露、盧蕓泉、高瑛、陳登峰、孫琬蘭、勞純一、汪亮、朱文英、陳繁沼、陳順、朱逵、陳絢、魯湘芝、樓瑜官、周琴、周婉、楊夢琴、邵秀云、汪汝蘭、節(jié)婦富氏、梅玉卿、孟折蓮、沈芬、孔蘭英、趙德珍、唐在東、陳淑旗、戴韞玉、陳素、王荃、李氏、顏佩芳、戴佩蘅、戴佩荃、戴詠蘩、韓鸞儀、韓鳳儀、嚴(yán)文、沈烈女、李祥芝、陳文鸞、梁嫻、趙氏、吳年、莊玉清、徐湘、舒靜娟、德容(閨秀出家者)、行剛(閨秀出家者)《兩浙輶軒錄補遺》91人彭孫瑩、葛宜、錢鳳綸、徐德音、俞浚、邵鼐、徐義和、顧姒、王元禮、徐爾芳、沈詠南、顧長任、王靜淑、柴貞儀、楊守儉、楊守范、牟氏、陳氏、陸若松、莊淑人、丁文鸞、湯朝、倪仁吉、楊克恭、楊芬、葉素娘、沈淑孫、沈佩、王安寧、李氏、宋氏、齊氏、邵斯貞、潘楚碧、吳淑、徐宜人、馮氏、倪氏、卓燦、孫文嫻、費孺人、查安人、朱如玉、董琴、陸全、吳氏、許學(xué)蘊、顧瑤華、陳德、黃佩、孫又青、朱衣珍、孫蘊雪、裘容貞、陸氏、沈金、柴源、孫淡英、余蘭素、袁杼、金氏、袁常、袁??、徐葉昭、俞韜玉、查淑慎、孫廷楷、沈貞、孫廷鳳、金氏、徐瑩、程芬、周志蕙、顏芳在、顏宛在、茅紉蘭、沈蘭、沈文媛、查萊、汪汝蘭、邵文媛、邵英媛、張氏、徐錦、李如秀、黃峻、金蓉、李芷、王范、金氏、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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