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瑩可謂詩詞界的文化名人,擅長詩詞,又精研古典文學,著作等身。自葉落歸根,從加拿大應聘為南開大學教授后,更是馳譽海內(nèi)外。當其80歲生日時,南開大學為其祝壽,陳省身、楊振寧、馮其庸、文懷沙、范曾等各領域的大家都來了。
這些文化名人不僅外表風度不一,所贈送的賀禮也各不相同。楊振寧是著名的物理學家,卻喜歡文學,尤愛古典詩詞,他把陸游的一首詩譯為英文,當場以中文和英文各朗讀了一遍,敬獻給了葉嘉瑩。馮其庸是著名的紅學家,擅書畫,此次畫了一幅梅花圖的國畫贈送給了她。最醒目的要數(shù)陳省身的賀禮。他是數(shù)學大師,卻也愛好文學與詩詞,此時已90高齡,坐著輪椅親臨會場,并攜帶了一幅親自用毛筆字書寫的賀詩——“錦瑟無端八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歸云來兮陶亮賦,西風簾卷清照詞。千年錦繡萃一身,月旦傳承識無倫。世事擾攘無寧日,人際關系漢學深?!碑斔言娮x完時,全場爆發(fā)出長時間的熱烈掌聲。
楚辭專家文懷沙什么也沒帶,他把自己精彩的發(fā)言作為賀禮。他說:“今天來為葉嘉瑩賀壽的有國際數(shù)學大師陳省身,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楊振寧……”平心而論,文懷沙頗善辭令,講得頭頭是道,大家也都聽得津津有味。也許他的發(fā)言太長,又夾帶一點自吹的味道,正當他滔滔不絕、眉飛色舞之際,坐在輪椅上的陳省身卻忽然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沖著文懷沙大聲發(fā)話:“你是不是可以少講一點了?你我都是老年人,是不是應該讓青年人多講一點?我看你就不要再說了?!?/p>
陳省身是當時來賓中聲譽最隆的大師,德高望重,他對文懷沙的突然插話批評,使眾人大吃一驚,一下都把目光聚集到了文懷沙的身上?,F(xiàn)場煞靜,氣氛一下變得緊張起來。就連葉嘉瑩也不知所措,一時愣在那里。
文懷沙也被這劈臉而來的批評給弄蒙了。他剛才還在贊美陳省身呢!只見他愣愣地坐在臺上,兩眼直直地盯著陳省身,雙方相對而視。大家屏住呼吸,都不知道下面將會發(fā)生什么??諝庀衲塘艘话?。
過了好一會兒,文懷沙終于開口了,他對陳省身說:“噢,你在批評我了。好的,我不說了,不說了?!贝蠹医K于松了一口氣,葉嘉瑩的神情也變得松弛了。一場可能的舌戰(zhàn)在大家的掌聲中化解了。
說老實話,我當時真為文懷沙捏一把汗。就怕他勃然大怒,或反唇相譏,兩下爭執(zhí)起來,攪了好事,不可收拾。文懷沙素以獨特的個性聞名,面對陳省身突如其來的公開批評,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能欣然接受,實在出乎意料。大家的掌聲,是對陳省身的敢于直言批評感到敬佩,同時也為文懷沙虛心接受批評感到欣慰。 (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