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弗洛姆認為隨著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隨著資本、市場等要素的強大,使現(xiàn)代社會中的人越發(fā)的渺小和恐懼,這也使得現(xiàn)代人開始逃避自由。弗洛姆從逃避自由的根源開始分析,通過對逃避自由的途徑的歸納,提出了愛與自發(fā)性的工作才是解決現(xiàn)代人逃避自由即異化的唯一辦法。
關鍵詞:逃避自由;積極自由;消極自由;自發(fā)性的愛;自發(fā)性的工作
弗洛姆早期是法蘭克福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由于納粹迫害逃亡美國,后在美國從事理論研究和社會活動并取得了廣泛影響,是法蘭克福學派在美國影響最廣泛、最深遠的人本主義思想家。弗洛姆的理論訴求在法蘭克福學派眾多理論家之中是較為固定的,他始終致力于對馬克思的哲學思想和弗洛伊德的心理學思想進行聯(lián)結,堅持以心理學視角來闡釋社會問題,為構建“健全的”人類社會提供一個邏輯支點。在弗洛姆看來,積極的自由正是構建“健全的”人類社會的重要支點。
一、割裂人與社會的聯(lián)系:逃避自由的根源
關于“自由”,在不同的領域有著不同的定義。但在弗洛姆看來,無論何種視閾下的“自由”范疇都包含消極的自由與積極的自由兩部分。弗洛姆認為,消極自由是從“解脫”的角度去解釋自由。消極的自由是表面的、虛假的自由,是擺脫本能對自身行為控制的自由。消極的自由充滿了“懷疑”的成分,它沒有意義也沒有方向;不同于消極自由,積極自由是一種個體主觀上的態(tài)度,是人的自我實現(xiàn)。積極的自由在充分肯定人的個性的基礎上,促使人充分發(fā)揮自身的個性與天賦。也正是積極自由的這一特質使人成為完整的人,并通過自發(fā)性的“愛”與“可能性”愉悅的發(fā)揮自身的體力和智力,從而實現(xiàn)人和世界的聯(lián)系。在保持個體完整性的基礎上,實現(xiàn)人與自然、人與他人、人與自己的融合,促使個體獲得內心的安寧與平靜。
自發(fā)的“愛”與“可能性”是積極自由的基礎要素;反之,如果“愛”與“可能性”的目的是為了滿足個體自我的安全感和歸屬感的需要,那么這種“愛”和“可能性”就是對自由的逃避。弗洛姆認為,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現(xiàn)代人逃避自由的主要原因在于這種“自由”是資本主義的“自由”,是一種虛假的“自由”。同時,弗洛姆也指出資本主義條件下,人們逃避“自由”是由于資本主義的“自由”具有兩面性:一方面,隨著社會形態(tài)的變遷與社會生產力的飛速發(fā)展,資本主義制度代替了奴隸制、封建制等嚴重壓抑個體特性、嚴格控制個體行為的社會形態(tài)。因此,可以說是資本主義社會解除了舊社會施加在個體身上的束縛,使個體獲得了一定的獨立;但另一方面,當個體適應了被束縛時,面對突然而來的釋放,“無依無靠”的個體則會感到不安、孤獨和恐懼。因此,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現(xiàn)代個體面臨著“傳統(tǒng)社會安全而不自由,現(xiàn)代社會自由而不安全”的尷尬境遇。因此,出于對資本主義制度下孤獨和不安的“自由”的恐懼,促使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現(xiàn)代個體開始逃避自由。
面對這一境況,弗洛姆希望“立足于史”,通過對社會發(fā)展史進行分析,揭示資本主義制度下現(xiàn)代個體逃避自由的根本原因,從根本上解決現(xiàn)代個體逃避自由的問題。
弗洛姆指出,在整個人類社會發(fā)展的過程中,所有的社會團體,無論是原始社會的部落制度還是封建社會的家族制度和宗教團體,都是由獨立的、個體的“人”構成的。同時,個體也通過這些團體與社會進行聯(lián)系。在某一社會團體中,個體要按照該團體的規(guī)定進行活動和發(fā)展。但是,這也意味著該團體中的個體的特性和可能性受到了團體規(guī)則的約束;盡管這些規(guī)定限制個人的“自由”,但也能使身在這一團體中的個體感到安全。
在資本主義制度之前的社會制度的統(tǒng)治下,個體都受到階級的束縛,都有明確的身份和位置。在這種等級森嚴的環(huán)境中,單獨的個體很難從一個階級跨躍到另一階級,尤其是從較低的階級跨越到較高的階級。在這類制度下,每一個體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和功能。盡管個體的個性和活動受到自身階級地位的約束,但正是這種目標明確的存在狀態(tài)給予個體極大的安全感。隨著古代社會的瓦解和資本主義社會的興起,社會各個階層也受到了不同的影響:“對城市平民、工人和學徒來說,這種發(fā)展給他們帶來的是日益遭受剝削和貧困;對農民來說,這種發(fā)展則意味著加重了他們經濟與人身的壓力;而對地位較低的貴族來說,這種發(fā)展則使他們面臨沒落,盡管沒落的道路與前幾種人不同”。對于占有大部分社會財富的統(tǒng)治階級來說,由于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市場、資本等因素對財富的積累產生愈來愈大的影響,使得統(tǒng)治階級之間的競爭也愈發(fā)激烈。因此,盡管他們掌握著財富和權力,但也無法從根本上消除激烈競爭給他們帶來的不安全感和焦慮。
隨著資本主義的發(fā)展,無論是貧窮的工人、農民還是身為資本主義中堅力量的中產階級和富裕并掌握權力的統(tǒng)治階級階級,面對著規(guī)模愈發(fā)龐大、競爭日趨激烈的市場和無形的經濟規(guī)律的威脅,面對著社會生產力的快速發(fā)展和隨之而來的機器大生產,都會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孤單。尤其是在資本主義壟斷時期,這種現(xiàn)象也變得更為明顯和可怖。人們“會被氣派十足的大樓、琳瑯滿目的商品、多不勝數(shù)的營業(yè)員弄得昏頭轉向,面對這一切他馬上會自慚形穢,一種自我渺小感油然而生”。面對紛繁復雜的社會環(huán)境,面對媒體上的各類宣傳、炒作,這些都會使“個體”感到自身的渺小和對整個生存環(huán)境的陌生,從而產生孤獨感。
盡管資本主義的出現(xiàn)給予個體彰顯個性、自主活動的機會,但其社會經濟、政治和日常生活卻不再能滿足人與世界、人與他人連接起來和諧共處的要求,它使人感到孤獨且無法克服這種孤獨。因此,人也就陷入了困境之中。在弗洛姆看來,人需要自由但也需要安全。隨著壟斷資本以及相關政權的出現(xiàn)和興起,資本主義施加在人身上的孤獨、渺小和不安全感愈加強烈。他認為,這就是現(xiàn)代人逃避自由的根源所在。
二、個體對安全感的渴望:逃避自由的方式
弗洛姆指出,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個體雖然獲得了自由,但卻不得不面對孤獨、壓抑與不安全的世界。因此,個體為了脫離這種狀態(tài)一般會作出兩種不同的選擇:其一是實現(xiàn)個人積極的自由,即“通過愛和工作使自己自發(fā)的和世界聯(lián)系起來”,同時要在“不放棄自我尊嚴和獨立性的前提下”去“表達自身的情感、感性和理性等能力”,從而“實現(xiàn)自己、自然和他人之間的融合”。其二則是選擇逃避自由。
在《逃避自由》一書中,弗洛姆大體總結了三種逃避自由的方式。
第一種方式是施虐傾向與受虐傾向。施虐傾向與受虐傾向是一種共生的逃避自由的行為,二者相互需要。其中受虐傾向的個體會表現(xiàn)出自卑、貶低自己、輕視自己的行為特征,他們通常性格軟弱,有甚者會不斷的自我譴責甚至進行自我傷害和自我折磨。弗洛姆認為,受虐傾向的個體是通過貶損自己來克服孤獨感和不安全感。同時,受虐傾向的人也會依靠外力,通過依附于施虐傾向者來獲得安全感。另一逃避自由的方式是施虐傾向。弗洛姆把施虐傾向大體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強迫他人依賴于自己,把他人當做是一種工具;第二類是在統(tǒng)治他人的基礎上,對他人進行物質和精神雙重的剝削和壓迫;第三類則是將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施虐傾向者。弗洛姆特別強調:一是無論是受虐傾向還是施虐傾向都只能在表面上緩解自身的不安全感和壓抑,無法從根本上解決人的渺小感;二是盡管施虐傾向對于受虐傾向在表面上占據(jù)著“主動”,但施虐傾向者也是通過依附于受虐傾向者來緩解孤獨感和不安全感,如果離開受虐傾向者施虐傾向者同樣會被孤獨和不安全感淹沒。
第二種方式是破壞傾向。破壞傾向指的是“深藏在人心中,時刻等待發(fā)泄的癖性”。弗洛姆認為,破壞傾向是一種被壓抑的能量,他認為破壞傾向者的根源是個體無法忍受的無力感和孤獨感。在弗洛姆看來,破壞傾向者認為同世界相比個人是渺小的、無助的,只有徹底消滅外部世界才能把自身從這種渺小和無力感中解放出來。弗洛姆指出,人類社會中充滿了破壞性,只是有些破壞性被掩飾為合理的存在,有些則赤裸的表現(xiàn)在人類社會中。
第三種方式是迎合傾向,它是一種“隨大流”的傾向,即個人主動地向他人看齊,被同化與他人相同,這也是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絕大多數(shù)人選擇的逃避自由的方法。這種傾向使個體完全喪失了個性,把他人的期望和群體的共性變?yōu)樽约旱摹皞€性”,用與他人相同的方式來掩飾自身與社會,與他人的失聯(lián)。當個體放棄自我,變的麻木不仁,他也就不會感覺孤獨和不安全。但這種傾向也無法真正的使人安全,因為當個體失去個性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他將面臨失去個性的惶恐不安和無依無靠。
綜上所述,以上三種逃避自由的方式都無法從根本上賦予個體真正的安全感,使個體與世界、與他人達成真正的聯(lián)系。這只不過是個體為尋求安全感而采取的麻木自身的“幼稚的”措施。在弗洛姆看來,只有實現(xiàn)積極的自由才能使人獲得真實的安全感。
三、自發(fā)的愛與勞動:實現(xiàn)積極的自由
弗洛姆相信世界上有一種積極的自由,它可以通過個體的自我實現(xiàn)而獲得,即積極的自由在于個體自發(fā)性的完全發(fā)揮。弗洛姆認為,人的自發(fā)性活動不是被強迫的也不是自動的本能的活動,而是個體自由的活動。諸如藝術家的藝術創(chuàng)作或是孩子們的創(chuàng)作或游戲,在弗洛姆看來這些都屬于人的自發(fā)性活動。他認為自發(fā)性活動的關鍵點在于個體思考并去做那些屬于他們自己的活動,也只有這種自發(fā)性活動才能真正幫助個體在沒有任何副作用的情況下克服孤獨和恐懼。
那么什么樣的活動是真正歸屬于個體的活動呢。在弗洛姆看來,這種活動是要通過愛與工作實現(xiàn)的。因為,“愛就是在保留自己完整性和獨立性的條件下,也就是保持自己個性的條件下與他人合二為一”。工作則是自發(fā)性的另一個關鍵點,自發(fā)性意義上的工作是非強迫性的工作,同時也不是異化的工作,而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
結語:弗洛姆從心理學的視角去重新闡釋人本主義的馬克思哲學,以自由為切入點,另辟蹊徑的以心理學視閾重新審視了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缺陷,以心理學的角度論證了人在資本主義社會下的異化情況。弗洛姆用社會經濟、政治的發(fā)展史去論證人為什么逃避自由即異化,又從個體出發(fā),論證個體的異化對人類社會發(fā)展的影響。最后,他以愛與工作為基礎,提出了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和對未來社會的寄予。但其愛的意義過于理想化,過于脫離社會現(xiàn)實,這也是其思想的不足之處。
參考文獻:
[1]郭永玉:《“逃避自由說”的文本解讀》,華中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年6月,第六卷第5期,第99頁。
[2]弗洛姆:《逃避自由》,陳學明譯,工人出版社1987版,第83頁。
[3]弗洛姆:《逃避自由》,陳學明譯,工人出版社1987版,第171頁。
[4]弗洛姆:《逃避自由》,陳學明譯,工人出版社1987版,第186頁。
[5]弗洛姆:《逃避自由》,陳學明譯,工人出版社1987版,第207頁。
[6]弗洛姆:《愛的藝術》,李健鳴譯,商務印書館1987版,第16頁。
作者簡介:
宋憶冰,男,黑龍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