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昆
1安杰麗卡·梅思提(Angelica Mesit,澳大利亞)召喚三頻錄像35分36秒2013- 2014
2卡羅斯·阿莫瑞爾斯(Carlos Amorale,墨西哥)做過一切禁忌之事的人影像40分鐘2014
我們在此相遇
——明希豪森循環(huán)與中止
策展人:倪昆
展期:2018年9月8日—11月4日
地點:重慶星匯當代美術館
當代美術家(以下簡稱“當”):您此次的展覽所呈現(xiàn)出來的影像作品,涉及地域、身份、戰(zhàn)爭等話題。在觀看的時候由于社會語境的差異性或許會出現(xiàn)解讀的困難,您如何看待這一現(xiàn)象?
倪昆(以下簡稱“倪”):人的本性就是從個人的經(jīng)驗和角度去理解這個世界,這個不是問題。當你碰到一些東西,有些刺激以后,你自己就會去主動了解,為什么他會這樣子來談一個事情。深入了解后,你會發(fā)現(xiàn),他的邏輯也許跟你不一樣。而啟示往往也就是來自一些差異化的思考方式。
當:在構建此次展覽結構的時候您是如何考慮的?
倪:我選擇范圍內的作品都是已經(jīng)完成的,一開始我會從形式和語言方面去考慮。但實際上在建立展覽的時候,首先考慮的是它的文化立場、藝術立場,以及基礎觀點的不同。因為那是支撐展覽部分的一個論述。
當:您在此次展覽中只選擇了一位中國藝術家關小,她哪方面的特質吸引了您?
倪:關小其實更像城市文化出來的一個個體。也就是說,你在她身上不太能找到那種明顯地域文化性的東西。她作品中藝術家的身份實際上是被隱去的。她自己就是城市發(fā)展中的載體,本身是不帶有國別的,也是互聯(lián)網(wǎng)帶來的全球化文化中的群體縮影。有很多這樣的孩子。
當:他們作品中有情感。
倪:對,這也是我想代入的一個點,就是那種“去深刻化”的東西?!叭ド羁袒备W(wǎng)絡有關系,跟權利資本的額度有關系,權利資本帶來了媒體和留學文化的城鎮(zhèn)化。首先我們需要深刻地理解,我們的當代和現(xiàn)代主義時期所談及的當代其實是兩回事,全球化改變了我們的文化現(xiàn)場,但同時也催生了新的語境。“去深刻化”,或者說“扁平化”,是全球化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它同時存在著看似矛盾的兩極,一方面是強化了關于自我身份的討論,另外一方面就是“去身份化”,或者說“弱身份化”在我們的文化現(xiàn)場里大量出現(xiàn)。這種新的情景在我們的大城市系統(tǒng),或者說在那些熱衷于追捧全球性的流行文化的青年群體中,尤為明顯。在當代藝術創(chuàng)作方面,很多的后網(wǎng)絡藝術、新媒體藝術作品都涉及這部分的背景。而近20年在西方比較流行的關系藝術、社區(qū)藝術,其實是它的另外一極,就是特別強調關于在地化和族群身份的討論。這些變化其實是可以作為一個問題來討論的。
3耶爾·芭塔娜(Yael Bartana,以色列)宣告2006
當:網(wǎng)絡和資本發(fā)展所帶來的“去深刻化”的東西是不是也會帶來藝術家身份的消解?
倪:藝術家的身份其實不重要。對于個人自身的身份追問是不會停的,即使在網(wǎng)絡發(fā)展過程中真的出現(xiàn)個人身份越來越模糊的狀況,人還是會試圖去尋找另外的身份,比如說族群身份。這個族群身份,跟人類學的族群身份不一樣。不管是社區(qū)還是某一種文化聚集起來的群體,他們內部會存在著一種特殊的身份認同感,這是城市發(fā)展所引發(fā)出來的,也可被視為另外一種身份,但這種身份更加細微化。
當:身份劃分的方法不一樣。
倪:都不一樣。身份問題是需要我們持續(xù)的追問和反思的。很多人會提及這個主題,但并未通過展覽對這一問題進行回應。它不是一個概念,它是實實在在能進入到我們的生活中,是屬于生活的一個部分。
當:您說有一件關于未來主題的作品未能展出,其中涉及人工智能技術,可否對此進一步談論一下?
倪:法國藝術家組合法賓·吉羅德&拉斐爾·希伯尼(Fabien Giraud & Raphael Siboni)共同創(chuàng)作的史詩級系列影像——“UNMANNED無人機”,其中的第一季的第一部:“2045-雷·庫茲威爾的死亡”(創(chuàng)作于2014年),在原計劃中將作為整個展覽壓軸而展出。這是一組討論人類科技加速發(fā)展史的作品,按照科技發(fā)展史的時間倒敘的線索進行,雷·庫茲威爾(Ray Kurzweil)是著名的谷歌未來科學家,奇點理論的提出者。他預測在2045年,生物和基因科學將從本質上改變人的存在,世界由此將進入一個“非人”的世界。整個作品是用無人機所拍攝,呈現(xiàn)了一個荒蕪幽僻的“孤獨星球”。這件作品在整個展覽的策展構思中,計劃將科技倫理和未來焦慮帶入進來,它呈現(xiàn)了當代的另外一個向度,就是我們在社會極速發(fā)展的前提下,對于未來不確定性的討論。不過非常遺憾,因為組織協(xié)調上的問題,作品沒有帶到美術館,算是為整個展覽留下了一個小的缺憾。
當:您認為是什么構成了當代藝術中的當代性?
4法賓·吉羅德&拉斐爾·希伯尼(Fabien Giraud &Raphael Siboni,法國)2045- 雷·庫茲威爾的死亡2014
倪:我認為透過當代性來提出問題比較重要,身份是其中一個問題,還有就是關系本身。因為現(xiàn)在構成我們身份的一個重要部分就是關系。以色列藝術家奧德·赫希(Oded Hirsch)出生于約旦河谷的共產(chǎn)主義農(nóng)場(Kibbutz Afikim),現(xiàn)居紐約。他這次的參展作品是“了無新意(Nothing New)”,是他所創(chuàng)作的“任務”系列三部曲中的第三部,之前的兩部電影分別是“50藍(50 Blue)”(2009)和“火力點(Tochka)”(2010)。三部曲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作品中有一群穿同樣服裝的人,用非常費勁的方法,去完成一個看似簡單,卻又透出荒誕的任務。共產(chǎn)主義農(nóng)莊在以色列這個國家占有非常重要而特殊的地位,在建國階段,為了更好地建設,發(fā)揚集體主義和奉獻精神,以色列人選擇了這種方式作為他們國家的重要組成,目前,共產(chǎn)主義農(nóng)場在以色列還有200多個。作為共產(chǎn)主義農(nóng)莊的第三代,他通過作品討論了這種身份在當代語境里的糾結以及困境。一方面,作為被動的身份選擇,共產(chǎn)主義農(nóng)場里的集體主義奉獻精神等積極的一面被藝術家所贊賞,另外,它在現(xiàn)今的全球化情景下,比如說它現(xiàn)在越來越明顯的商業(yè)化趨勢,資本和消費對它的滲透改變,也被藝術家所捕捉討論。藝術家通過作品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個動態(tài)的當代問題,也就是剛剛提到的,來自身份以及彼此關系在重塑進程里的反思和再造。
當:此次展覽試圖呈現(xiàn)出資本控制下,全球部分地區(qū)的社會生態(tài)現(xiàn)實,盡管參展的藝術家均來自世界上不同的國家和地區(qū),作品卻普遍呈現(xiàn)出一種不安和緊張。
倪:我們對未來的焦慮,地域帶來的不平等、不平均,各個地方文化的內部問題,還有城鎮(zhèn)化之后的文化的交流。這次展覽,我最想談的就是這一點。我們其實也生活在這樣一個被各種關系籠罩的現(xiàn)況中。它也不叫迷霧,沒那么悲觀,但實際的狀況是這樣子。
當:您所說的這種籠罩感跟混合媒介的文化有沒有關系?
倪:人的生活被媒介文化影響這一現(xiàn)象是常態(tài)。傳統(tǒng)媒介與新媒介的混合狀態(tài)一直都存在。不管是做研究、做藝術家還是做策展都是一樣的。當代性,需要你去梳理它,才會知道。并不是簡單的生活在當代就具有當代性,不是這回事。
當:對觀看和學習這類擁有一定研究和長期梳理性質的創(chuàng)作時,青年藝術家應該如何入手呢?
倪:藝術,首先它內部的關系是基本的,一方面是它的媒介和語言,這是最基礎的邏輯;另一個就是它所表達的觀點,它討論的內容。每個藝術家其實或多或少都涉及了這兩方面的內容,這也算是一種方法,但僅僅有方法是不夠的,還得找到觸發(fā)的東西。現(xiàn)在越來越多學生做作品,看起來還不錯,但實際上它是架空的。仔細研究現(xiàn)場這些藝術家的作品,你會發(fā)現(xiàn)他們討論問題不是通過一個作品說明的,而是在長期的關于語言和表達的訓練中形成自己的邏輯,作品之間是有上下文關系的。不光是語言的推敲,還有觀念形成,還有不同時間點選擇的表達技巧,那些都有。形式是容易找到的,但那種內生性的觀點和態(tài)度是藝術家需要回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