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引
對于自己身邊的人和事,江藍都有極強的控制欲,他不能忍受任何事物偏離軌道。
昨日清晨,他已經離開家五百米,硬是半路折返,看看門到底鎖沒鎖緊,即便出來之前他已反復確認。
上個周末,兄弟的生日派對,大家都喝得暈頭轉向,唯獨江藍一人,從洗手間摸著墻回來,瞇縫著眼,把眼鏡盒、錢包還有手機全部塞進口袋里,連兩塊錢一支的簽字筆都沒忘,完整地離場。
所以,其實江藍是很有自信的,他決不會把任何重要的東西給落下。
可他偏偏把簡情給弄丟了。
事情的發(fā)生總是很突然。
從前,江藍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充滿理性的人,嚴格把控一切事物。但他沒料到,就是因為自己的控制行為產生了慣性,才會做出那個決定——他打開了簡情的情書。
5月20號的晚上十點,連售賣玫瑰花賺外快的學姐都收攤了,江藍還在做值日。
今天有人在班級張揚地表白,大家把演算紙撕碎,紛紛揚揚灑了一地,為難的還是值日生。
簡情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江藍處理到這,夜色已經很濃,月光也熬得金黃。
他擔心簡情有作業(yè)忘記帶回去,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她的抽屜。
幾本練習冊上面放著一個信封。
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看個究竟,手已經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
純白的信封上手繪了一點卡通,用簪花小楷寫著“林山收”。
江藍打開了。
鋪天蓋地的痛楚向他的心臟襲來。
原來在他毫無知覺的時候,簡情已經暗戀了林山一年半。
本以為青梅竹馬、言笑晏晏這些詞,寫的只是自己和簡情。
還記得十五歲的夏夜,簡情和他一起在院子里乘涼,家長們在屋里徹夜打麻將,他倆就約好,要等到英仙座的流星雨。
江藍把外公親手編的搖床讓給簡情躺,他拿起尤克里里,磕磕絆絆地彈奏剛學會的曲子。那晚,時間流淌得極慢,等到流星雨真的降臨,簡情已經睡著了。
江藍舍不得叫她,就去屋里把老爸的相機偷偷拿出來,手忙腳亂地拍了一段高糊的視頻,等簡情醒了打開看,只能見到浩瀚的天穹有光點劃過。
那么好的時光啊,好像在看到這封信的一瞬突然被重錘敲散,再也拼湊不完整了。
打開簡情送給林山的情書,能看見林山的留言,只有三個字,曖昧不明,不答應,也不否定。
林山給簡情的回復是:還可以。
江藍怒從中來,第二天趕了個大早,親手把這封情書送去了班主任辦公室。
別無他法,江藍認為,只有完全斷了簡情的心思,她才會把所有精力都押注在明年的高考。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
很顯然,班主任也深諳此理。他把簡情叫去了辦公室,但沒有當面指責,只是告訴她,平衡好學業(yè)和生活之間的學問很深厚,要好好領悟,順便把那封情書交還給她。
簡情沉默許久,紅著眼眶問:“是林山交給您的嗎?”
班主任搖搖頭:“你沒有喜歡錯人。”
簡情大惑:“那還能是誰?”
班主任沒有明說。
簡情過了很久才查到這個人,那晚跟同學換班的值日生,江藍。與其說是查詢耗時,倒不如說是她難以置信。
以為陪她度過漫長歲月的伙伴,能永遠作為一個溫柔的角色被安置在自己心里一角,即便他有時候太過于偏執(zhí)倔強,卻沒想到他已經偏離軌道。
人類對人類,越是期望高,越是設定完滿,崩盤便越是徹底。
簡情對江藍說的最后一句話,他沒想到,她也沒想到。
“多說無益,我們分開吧,別做朋友了,各過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