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要要不吃藥
阿紫有嚴重的痛經(jīng),每個月的那幾天,她都有一種如處生死絕境的痛。
那種痛楚,仿佛是有一條噴射著毒液的小蛇,在腹部一點點撕扯著子宮深處最柔軟的地方,那蛇會不斷地游走,讓你無比痛恨它旺盛的精力。而那毒液,還不只是停留在那一小塊地方,會蔓延到腰背,會進入到腦袋,好像有一把剪刀,在攪拌和剪碎你身軀的每一寸肌肉和骨骼,讓你直不起腰,讓你無法思考。只能做一只蝦米,蜷縮在床上,喪失一切行動和思辨能力。
阿紫的男朋友阿南總是說,那能有多痛?阿紫恨恨地想,下輩子希望阿南一定要做個女人,還是痛經(jīng)的女人。阿南會笑著看著阿紫,看見她面色蒼白嘴唇發(fā)紫地躺著,然后就鉆進廚房。阿南極會做飯,隔一會兒,就會端出一碗熱熱的粥。黃澄澄的小米,熬得顆顆飽滿動人,熱鬧地擠在一起,粥里放了紅糖和大棗花生,有一股甜膩的香。粥面上,還有阿南特意撒的一把松仁碎,看上去更是誘人。阿紫就會再痛也要爬起來,趁著熱乎喝上幾口,再安心地睡下去,阿南也會溫柔地抓住她的手,粥里存的那一點暖意似乎也就那么彌漫開來。
有時候阿紫痛得厲害了,什么也吃不下去,阿南也不說什么,皺著眉頭坐在床頭看著翻來覆去的阿紫,然后去一趟超市,拎回一袋子滿滿的肉蔬米面。阿南用砂鍋燉了老母鴨,又放了當歸和黨參,足足地燉上四個小時,鴨肉酥爛,當歸的一股子藥香也在房間里四下躥動。阿南這時就會拿出一只平底鍋,用玉米面和上紅糖拌勻了,再絞進去一些杏仁碎,油熱了,小火烙出幾只兩面都微焦的小圓餅,涂一點芝麻醬端出來。阿紫喝一碗熱湯,再吃一只餅,胃里不空了,也就覺得小腹?jié)u漸地暖起來。
阿南賺錢不多,無法經(jīng)常給阿紫買衣服,也不會經(jīng)常帶阿紫去高級的飯館。阿紫不太介意,可是阿紫的媽媽是介意的。過年阿紫帶阿南回家,阿紫的媽媽在年夜飯桌上冷冷地說,我們阿紫,以后是要過好生活的,阿南你說是吧?阿紫看見阿南的眼皮抽動了幾下。那晚阿南幾乎沒說話。
回去的路上,阿南忽然說,阿紫,我們分手吧。阿紫看向車窗外,她的小腹忽然激烈地疼痛起來。阿紫不想說話,只是緊緊地抓住了阿南的手。到了家里,阿紫發(fā)現(xiàn)大姨媽又駕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猛烈,阿紫咬緊雙唇才不至于哭出來。阿南盯著阿紫,忽然背過身去,悶聲說,我連讓你不痛都做不到,我甚至不能知道你有多痛,你媽說得對,我無法給你更好的生活。阿紫掙扎著爬起來,將頭靠在阿南的背后,她溫柔地說,雖然你不知道我有多痛,但是你想不讓我痛。阿南,我想喝你做的湯,那樣,就沒那么痛了。
阿南捏緊的拳頭慢慢地松開,他去廚房給阿紫煮一碗紅棗雞蛋,而阿紫,雖然還蜷著身子,卻甜蜜地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