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宇

當今時代，粉絲經(jīng)濟盛行。各種短視頻平臺大為火爆，變現(xiàn)能力也嘆為觀止，讓很多人趨之若鶩，夢想去分一杯羹。甘肅省蘭州市的耿寧強正是如此，當他玩抖音玩出了明星的感覺，甚至感受到爆紅在即、發(fā)財有望時，他會做出怎樣的瘋狂舉動呢？2018年8月，發(fā)生在蘭州市城關(guān)區(qū)的一起命案給了我們思索。

玩抖音玩出明星感：“爆紅”在即摩拳擦掌

2018年4月清明小長假第一天，耿寧強早上醒來習慣性地先打開手機，登錄自己的抖音賬號，發(fā)現(xiàn)前一天他發(fā)布的寵物趣事的視頻反響強烈，粉絲已經(jīng)增加到了5萬個！耿寧強不由狂喜，歡呼著推醒身邊的女友李佳：“快看快看，我成大明星了！”

耿寧強今年26歲，甘肅省天水市人。因酷愛攝影，從西北師大畢業(yè)后，他和女友李佳在蘭州市城關(guān)區(qū)合開了一家寵物攝影工作室。李佳是他的高中同學，幼師畢業(yè)后曾在一家影樓當過化妝師，兩人租房同居。雖然獨辟蹊徑做寵物攝影，但蘭州畢竟比不上一二線城市，他們的生意并不火爆，小情侶想了許多辦法，可都收效甚微。

2018年2月，耿寧強接觸到抖音并立刻為之吸引，他下載了APP，每天和女友對著刷，玩得很開心。有一天，有個年輕女孩抱著自己的博美來工作室拍照。中途她有事要離開一會，博美很害怕，立刻站起來拼命地給主人作揖，看著很是可憐。耿寧強和李佳趕緊上來安慰它。女孩笑著說：“它就是個戲精，專門演給我看的，我一離開就好了，不信你們看。”果然，女孩剛一出門，博美見不到主人的身影后立刻停止了動作，沒事一樣抖了抖毛，悠閑地臥在地上。耿寧強好笑不已，于是他拿出手機讓主人重復演示了一遍，第一次拍了抖音視頻。發(fā)布后，不但耿寧強的朋友們被這只狗逗樂了，他的賬號下還多了幾百名關(guān)注的粉絲。耿寧強一下子來了興致，從此開始自己拍抖音。

耿寧強攝影技巧嫻熟，善于利用各種攝影軟件剪輯，每次拍攝前還從平臺提供的說唱、經(jīng)典、民謠、流行等幾十種音樂風格中精心選擇配音，所以他的短視頻質(zhì)量很高，粉絲紛紛點贊。

3月的一天，耿寧強給一只矮胖的泰迪小奶狗拍照，小家伙下臺階時因為腿太短，兩只前爪搭到了下一級臺階上，滾胖的身子卻下不去。旁邊有人驚嘆：底盤太低，卡住了哦。耿寧強用抖音記錄了這一幕，粉絲猛地增加了6000多個，耿寧強如打了雞血般越拍越來勁。李佳也覺得非常好玩，發(fā)現(xiàn)好玩的寵物趣事也幫他拍，有時還出點子。

清明小長假前，李佳給寵物化妝時，耿寧強在旁邊就順手拍了很多視頻。其中有一只比熊，來的時候是個又胖又土的丑妞，可是經(jīng)李佳的手一陣忙乎，丑妞一飛沖天變成了小公主。于是耿寧強在抖音上發(fā)布視頻，標題為：這絕不是整容。果然，大家反響不錯，留言很熱鬧。

本以為也就這樣了，想不到耿寧強第二天早上打開手機，震驚地發(fā)現(xiàn)，就是這條視頻，居然讓他的粉絲猛地增加到了5萬！于是他激動地推醒女友，跟她分享自己的驚喜。5萬個粉絲，留言那么多，下拉好半天才到頭。耿寧強激動熱情地給粉絲一一回復，而粉絲也不停地和他互動。耿寧強太得意了，一介草根居然也有了當明星的感覺！

朋友知道后說恭喜你要發(fā)財了。發(fā)抖音還能發(fā)財？朋友笑著說：“當然了，現(xiàn)在最火爆的就是粉絲經(jīng)濟。你只要有了粉絲，還怕不能變現(xiàn)？最簡單的，你可以接廣告，在你的視頻里植入廣告；成了網(wǎng)紅后，你還可以接代言或創(chuàng)立自己的品牌，只要你紅，自然就會有人來找你，包裝策劃你的！”

耿寧強興奮不已。記得一個朋友當年玩公眾號，讓他一起玩，他不覺得那能有多大前途，玩了一段時間就退出了。結(jié)果朋友抓住天時地利，成了大V，賺了很多錢，讓他后悔莫及。如今的抖音，不禁讓他想到當初的公眾號，大概是風水輪流轉(zhuǎn)，該自己上場了。于是耿寧強決定，他一定要抓住這輪的機會，出名發(fā)財。

搬磚漲粉見成效：“智計百出”賺得第一筆金

于是，耿寧強再發(fā)視頻時，有意地在視頻里拍下了自己攝影工作室的標牌。果然，有些蘭州的抖友們索驥而來，工作室也做成了幾單生意，但整體生意依舊差強人意，有時室內(nèi)有時拍外景，辛苦一個月，扣除房租根本所剩無幾，想發(fā)財簡直是做夢。

耿寧強思來想去，決定還是以拍視頻為主，傾心致力于漲粉成網(wǎng)紅，拍寵物只是賺點小錢維持生活。于是他將工作室變成了直播室，每天手機不離身，隨時拍隨時傳，但是粉絲量增長并不大。

有一次，李佳給自己的頭發(fā)做造型，之后又給一只泰迪做造型，她自己頂著一頭五顏六色的發(fā)卷，那只泰迪也是，拍成視頻后效果居然不錯。耿寧強明白了，光是寵物不行，還得有美女，這才是吸粉利器。從此，李佳也頻頻出鏡?？粗约旱囊慌e一動都被清晰直播，而且網(wǎng)友的評論有很多是惡意和刻薄的，李佳很反感。耿寧強不以為然地說：“‘小豬佩奇身上文，掌聲送給社會人。抖音上的這段視頻讓淘寶上的小豬佩奇手表糖賣到斷貨。這說明抖音有強大的賣貨屬性啊……這么好的賣貨平臺我當然要拼盡全力！只要我的粉絲上了10萬，我就可以拉廣告，粉絲上了百萬，我就可以給你買套大房子！面對這樣的發(fā)財利器，就算把私生活亮相一下又能如何呢？”

看著耿寧強激動得雙眼直冒星星，李佳很惱火：“天下有那么好的事兒，拍拍視頻就能發(fā)財？再說，就算能發(fā)財，也不能出賣我的個人生活啊！反正我不同意，以后你少拍我！”

耿寧強是虛心接受，堅決不改。為了漲粉，他主動關(guān)注別人，到別人的領(lǐng)地去評論，希望以此引起別人注意，還每天勤奮拍視頻，但依舊見效很慢。

耿寧強是個很執(zhí)著的人，他在網(wǎng)上加了不少抖音大咖，虛心向他們求教。4月底的一天，耿寧強向一名新晉網(wǎng)紅討教漲粉秘笈。對方說順嘴了，不小心透了底：“做哪行都有捷徑。如果沒有特別好的運氣出爆款，就要想辦法走捷徑，比如搬磚運流。”“什么是搬磚運流？”耿寧強虛心求教。對方嗤笑道：“你怎么這么土？就是拿他人的為我所用……”

雖然被恥笑奚落，耿寧強卻如獲至寶。他激動地和李佳講自己取來的真經(jīng)，李佳認為這是投機取巧，盜用別人的勞動成果，不能用。耿寧強當然不聽，根據(jù)指點開始去別的視頻網(wǎng)站盜取別人的視頻。但別人的視頻下載后有水印，于是他又到處請教，找到了一個去水印解析網(wǎng)址，利用這個工具可以批量下載目標視頻并解析。耿寧強實地操作，埋頭苦干了一個晚上才把這件事情弄利索。李佳幾次催他睡覺，等自己一覺醒來時發(fā)現(xiàn)他還坐在電腦前，非常生氣：“怎么不把這股勁用到正事上去？多修幾張圖也是好的，你就不怕別人告你侵犯版權(quán)？”耿寧強滿不在乎地說：“婦人之見。原始積累時有幾個人不用特殊手段？”

搬磚后，耿寧強的視頻內(nèi)容豐富很多，粉絲又開始穩(wěn)步上漲。但是怕別人找麻煩，耿寧強也不敢搬特別火的視頻，所以漲粉并沒有突飛猛進。

耿寧強很著急，在網(wǎng)上一番詢問，有網(wǎng)友就告訴他，這個時候他需要去花錢買粉，買贊，買評論。在他們的指點下，耿寧強找到一家專門給抖音刷贊、刷粉絲的業(yè)務平臺，那里有各種價格的套餐，基本上是一個贊0.2元到0.4元，耿寧強一狠心，把準備拿來交房租的錢支取了5000元買套餐。如何使用這些粉和點贊，耿寧強也動了心思，他知道現(xiàn)在監(jiān)管比較嚴，如果漲粉數(shù)字太明顯讓人看出來是刷的，很可能被封號。所以他沒有直接就上，而是想做得更加巧妙和隱蔽。

耿寧強選了兩個與他相同領(lǐng)域的賬號，觀察他們每發(fā)一段視頻的點贊、留言和轉(zhuǎn)發(fā)頻率，每隔一段時間記錄一次，然后自己的刷量與他們同步。李佳罵他走火入魔，耿寧強說：“你怎么罵我都可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我的粉絲增長迅速這是事實，你就瞧好吧！”果然，到了6月底，耿寧強的抖音粉絲已經(jīng)達到10萬，在朋友圈里名聲大振。而且他還為自己的抖音拉來一個賣寵物浴液的廣告，雖然價格只有兩千元，但耿寧強還是欣喜若狂，他躊躇滿志地告訴李佳，這就是開始，他一定會成為抖音最先富起來的那一撥。

偷拍女友出“爆款”：無節(jié)操漲粉愛情失控

然而，廣告投放后并沒有產(chǎn)生網(wǎng)傳那么神奇的轉(zhuǎn)化率，廣告商不再繼續(xù)投放了。但耿寧強仍信心勃勃，一方面繼續(xù)拉廣告，一方面繼續(xù)漲粉。

7月初的一天，耿寧強的抖音猛然掉了3萬多粉，只剩下了6萬多。原來，像他這種通過刷粉得來的一些假粉絲，會在系統(tǒng)不斷升級的過濾系統(tǒng)中被除掉?？磥恚⒎垡膊皇情L久之計，有了基本粉后還得做原創(chuàng)，這才是正道。

耿寧強頹喪不已，最近這段時間他光顧著搬磚，確實松懈了原創(chuàng)。李佳安慰他，并勸他好好經(jīng)營工作室。耿寧強卻激動地說：“這么火爆的變現(xiàn)平臺，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的！再說，我已經(jīng)吃上了一口肉，嘗到甜頭，你讓我放棄，怎么可能？”

耿寧強又仔細研究，對李佳總結(jié)自己的教訓，說網(wǎng)紅要么丑要么美要么搞笑要么有才，如果一樣都沒有，那你必須能“作”。他必須得能“作”，弄出特別出位、博人眼球的東西。

之后耿寧強“作”出了很多視頻：把小狗的頭往墻上撞，轉(zhuǎn)發(fā)率很高，但罵聲一片；做飯時看手機太癡迷，手機掉進煮菜的鍋里；喝酒唱歌，酒瓶子砸在自己的頭上……李佳氣得罵他走火入魔?？蛇@些視頻還是沒火，耿寧強都要崩潰了。

由于沉迷拍發(fā)視頻，耿寧強自然疏忽了寵物工作室的業(yè)務，生意門可羅雀，房東又來催租。李佳氣憤不已，耿寧強安慰她說這是黎明前的黑暗，他的抖音馬上就會爆紅，他們就要有錢了。想到兩人從高中起就開始的情緣，李佳又不忍放棄，只好自己在外面接些化妝的活，維持兩人的生活。

7月28日晚，李佳筋疲力盡地從外面回來，耿寧強沖過來舉著手機，神秘地對她說：“快看，新晉網(wǎng)紅哦?！崩罴杨┝艘谎郏灰娨粋€皮膚白皙的女孩正在跳舞，但是她卻突然抬起了雙臂，露出了腋下濃密的腋毛。李佳不由直皺眉頭，連連說太惡心了。又警覺地問耿寧強：“你又打什么主意呢，不是想拍這么庸俗下流的東西吧？”“這人氣旺啊，可惜我沒那么密的胸毛，否則也拍一個?！?/p>

吃完晚飯后，李佳洗了澡從浴室出來，穿著睡衣坐在耿寧強身邊看電視，白皙的大長腿看得人心馳神往。耿寧強用手指在她的大腿上彈鋼琴，從上到下又由下到上，李佳覺得癢，一遍遍打掉他的手。

想不到，耿寧強竟然把這一段拍成了視頻，上傳到了抖音！果然，發(fā)布后點贊、轉(zhuǎn)發(fā)、吸粉都是數(shù)量驚人。李佳知道后和耿寧強大吵，他振振有詞：“怎么證明那是你的大腿？打官司法院都不好認定，你還沒完沒了了？”見男友做抖音變得如此不可理喻，李佳不再理他，兩人陷入了冷戰(zhàn)。

8月6日，朋友告訴李佳，耿寧強上傳的裸體浴女很火爆，看著像她。李佳大吃一驚，忙查看：可不是，前一天是若隱若現(xiàn)的裸背，引發(fā)無數(shù)關(guān)注，耿寧強還賣關(guān)子說將會連續(xù)報道，越往后料越猛。果然，今天發(fā)的裸浴視頻中的女人微微側(cè)身，乳房的曲線畢露，幾乎露點了。朋友說得不錯，這就是自己！李佳瘋了，天知道耿寧強還想干什么，真是漲粉毫無廉恥了！她立刻叫回耿寧強，讓他把抖音視頻刪掉?？晒帍姴豢希骸靶Ч@么好，你就當是幫幫我吧，我必須快速漲回10萬的粉，然后是幾十萬，上百萬……”李佳見他難以溝通，索性趁他不注意一把將他的手機搶過來，自己動手刪。李佳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耿寧強偷錄了她好多洗澡的視頻，居然還有全裸的正面照?！肮帍?，你這混蛋，你簡直喪心病狂！”李佳正要刪，耿寧強沖過去，用上了力氣，三下兩下奪回了手機，大聲說：“這可是我沖上一百萬粉的最大指望！”

悲憤的李佳想都沒想，操起才買的車載防身棍使勁朝耿寧強的身上打來。耿寧強躲避不及，帶鐵頭的棍子落在他的頭上，他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李佳搶過手機刪了自己的視頻，這才又過來罵耿寧強，卻驚見他仍然在地上趴著，一動不動。李佳嚇了一跳：“你少裝死，快起來……”可是耿寧強仍沒動靜，李佳上前一探，他居然沒了呼吸。李佳大驚，急忙撥打120急救車，把耿寧強送到蘭州大學第二醫(yī)院。經(jīng)醫(yī)生檢查，耿寧強被擊中了太陽穴，造成重度顱腦損傷，已回天無力……

目前李佳已被蘭州市公安局城關(guān)分局刑事拘留，案件還在進一步審理中。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人物均為化名，相關(guān)信息做了技術(shù)處理。）

[編后]本文中，耿寧強為了漲粉、為了所謂的成功，不擇手段，無視道德與廉恥，無底線地上傳自己的私生活，甚至是女友的洗澡視頻，令人咋舌。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里，在潛在利益面前，如何淡定保持自我，是很多年輕人必修的人生第一課。

編輯/周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