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交易與文物復制被中美貿易戰(zhàn)“誤傷”？

編輯◆關耳

清乾隆 宮粉地洋彩鶴鹿同春如意瓶 《大清乾隆年制》款成交價：19046670 USD 巴黎蘇富比 2018年春拍

7月10日，美國擬制定新一輪對華征稅清單，其中藝術與古董也被列入征稅清單之中，并擬征收10%的關稅。原本美國對藝術與古董并不征收關稅，以此鼓勵藝術品流入美國，增進公共利益。而今，單獨針對中國藝術品的關稅政策，會對中美藝術交易產生何種影響？

有趣的是，與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相反，中國政府在今年降低了藝術品關稅價格以吸引更多藝術品的流入。同時，中國政府對于1949年之前的中國藝術品與文物的出口一直有嚴格的限制，除非得到特別許可證，否則不能向外出口文物。

當前國外拍賣行拍賣的中國古董，大多是近代時期流入歐洲等地。例如6月12日在蘇富比巴黎拍出的1900萬美元高價的清代瓷瓶，就是在巴黎的閣樓上的一個鞋盒里發(fā)現(xiàn)的。因此，對于中國藝術品經銷商來說，他們的主要客戶本就是本土藏家，本次關稅調整對于他們來說影響并不大。

盡管關稅政策的調整并沒有影響到高端中國藝術品與文物市場，但美國藝術品經銷商卻叫苦不迭。紐約的藝術品經銷商吉姆·拉雷（Jim Lally）在接受《藝術新聞》國際版采訪時評論道：“特朗普政府這次對中國頒布的藝術品與古董的加稅政策并不會達到預期的威懾效果，相反幫助了中國政府進一步防止古董流出。這是我見過最奇怪的關稅懲罰政策了?！彼壳罢τ谟握f特朗普政府改變這個政策，在自己的博客上呼吁讀者于截止日期8月17日前在政府網站留言反對這次的加稅?！傲艚o公眾發(fā)出自己聲音的時間不多了。不要再等了，現(xiàn)在就發(fā)送你的留言吧。”

在中國出口的藝術品里，除了價格高昂的中國文物及古董，還有價格低廉的藝術復制品。位于深圳市遠郊的大芬村在上世紀90年代時每年出口的藝術復制品占全球六成市場份額。在這里，1200家畫廊林立在僅0.5平方千米的村子里，畫工們流水線般生產著人們耳熟能詳的名畫，例如梵高的《向日葵》、達芬奇的《蒙娜麗莎》與莫奈的《日出》。

董其昌 （1555-1636）仿米芾 《煙江迭嶂圖書畫卷》 成交價： 8640000港幣（含買家傭金） 2018年蘇富比香港春拍

在一部由余海波與余天琦父女耗時十年跟蹤拍攝紀錄片《中國梵高》中，我們能一窺大芬村的藝術品復制畫的世界。在這里，畫工們也許從來沒有見過藝術品的真跡，但卻與西方藝術史上的知名畫作朝夕相處，無休無止地生產著名畫復制品。紀錄片主人公趙小勇坦言：“我甚至不需要思考，這些過程都在我的腦子里。”的確，在一天需要生產七八張的速度下，繪畫不再是一種創(chuàng)作與情感抒發(fā)，而變成了一種機械的勞動。在大芬村里上演著價值連城的名畫與貧窮的勞動者共處同一個空間的魔幻現(xiàn)實。因此，大芬村在國外旅游網站被列為一個觀光景點，吸引了眾多游客前來參觀。

2008年的金融危機打斷了大芬村的向外出口的勢頭。一個在大芬村擁有12家畫廊的油畫公司主理人黃童在接受香港《南華早報》的采訪時透露道：“在2008年之前，幾乎90%的大芬村復制畫都銷向國際市場。由于金融危機與國內勞動力、原材料成本上漲，國際市場已經不再具有誘惑力?！秉S童還給出了具體的數字證明：“在2007年，繪制一件風景復制畫的畫工酬勞是20元，但是現(xiàn)在卻要支付150元的酬勞。同時，大芬村的租金也在瘋長。如果循著美國客戶的要求依舊按照2007年的國際市場價格70至80元出售是不可能的?！?/p>

宋人《漢宮秋圖》成交價：124200000RMB 2018年北京保利春拍

國際市場失意的大芬村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國內市場的需求正在蓬勃發(fā)展。在中國，無論是個人家中的白墻，還是如雨后春筍般建起的寫字樓、酒店與餐廳的墻面，都需要藝術裝飾畫去填補空白。大芬村中悄然出現(xiàn)了中國藝術家作品的身影與一些取悅中國市場的藝術畫。大芬村的一家畫廊主張亞哲向香港《南華早報》表示：“雖然大芬村因提價失去了一部分的國際市場，但其實國內市場的蛋糕更大，更別說逐漸崛起的中產階級對于藝術衍生品的潛在消費需求?，F(xiàn)在我的主要客戶早已經變成家庭與酒店。”

在轉型中的大芬村，仍有一些畫廊因延續(xù)原有的客戶結構而受到了貿易戰(zhàn)的波及。一家名為“閑云藝術”（Free Cloud Arts）的大芬村畫廊便更傾向于國際市場（從其全英文的官方網站便可窺一二），與美國客戶有著密切的商務聯(lián)系。該畫廊主在接受香港《南華早報》采訪時坦言，10%的關稅將會對他的公司經營產生巨大的影響。（據TANC藝術新聞中文版）

中美貿易戰(zhàn)，藝術品收藏何去何從？

從中國的藝術品市場來看，自1978年改革開放后，已經迎來了三次周期性“機遇”波動：第一個機遇是在1995年至1997年，第二個機遇是在2003年至2005年，第三個機遇是在2009年至2011年。

那么，新的機遇什么時候開始呢？

根據國內外經驗，藝術品市場一般也有周期性，大約一個周期為5-10年。據此分析，2009-2011年為中國藝術市場的第三個機遇期，2012年中國藝術品市場到今天經歷了6年的低迷期，所以，2018年藝術品市場將有機會迎來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第四個機遇。

原因如下分析：

一、藝術行業(yè)發(fā)展前景好

據歐洲藝術博覽會（TEFAF）發(fā)布的《TEFAF2017藝術品市場報告》顯示，盡管全球經濟具有不確定性，但2016年的藝術品市場仍穩(wěn)健復蘇，日漸繁榮，2016年全球藝術品市場的銷售額達到了450億美元。隨著中國經濟的發(fā)展，更多中產階層的出現(xiàn)，未來幾年中國市場將成為推動其藝術品銷售額增長的主要發(fā)動機。

二、社會經濟發(fā)展的必然

據了解，歐美發(fā)達國家投資客在自身的財產投資組合中，對文化藝術品投資占整個投資20%，而中國的國內一線城市目前不到5%。業(yè)內人士分析，中國藝術品市場潛在的需求是6萬多億元，而目前的規(guī)模只有幾千億元。隨著我國中產階層的壯大，對精神的需求更加迫切，這將進一步推動我國從投資型經濟向消費型經濟轉化，藝術品消費將繼續(xù)增長。

三、藝術品投資回報率高

在國際資本市場，藝術品早已是必備的投資標的，它是全球三大投資項目中繼股票、房地產之后的“第三極財富”，屬于高附加值資產，其回報率已遠遠超過了股票和房地產。

“意大利收藏家貝利尼曾說過：“世界上只有藝術品是最有價值的，股票的平均增值率是40%，而藝術品的增值率是95%。就像在二戰(zhàn)期間，德國人利用戰(zhàn)爭，拿走了大部分的藝術品，因為他們懂得，藝術品是無價之寶。”

如此驚人的高回報率也是吸引大量資本進入的重要原因。隨著中國負利率時代的到來，尋找對抗貨幣貶值的投資品種，正成為公眾熱心的話題，藝術品正成為繼股票、房地產之后人們傾心的投資避險工具，有觀點甚至認為，藝術品投資是當今投資領域的最后一座金山。

張大千《潑彩鉤金朱荷》成交價：33925000RMB 2018年北京保利春拍

趙無極 《桃花源》 油彩畫布 195×130cm 1986年 成交價：HKD 43,870,000 2018年蘇富比香港春拍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每個時代，都會有那個時代獨屬的烙印。藝術品的唯一性和壟斷性增加了藝術品的價值，尤其是高端稀缺的藝術品精品，伴隨著收入的增加和通貨膨脹，需求會越來越大，其價格也會越來越高。作為歷史洪流中的投資者而言，以史觀的視角審視一切，讀懂時代，讀懂當下，找尋規(guī)律，抓住機會，才能穩(wěn)站時代的潮頭。

中美貿易戰(zhàn)對內地藝術品拍賣市場的影響

美國政府在已對我國出口美國約34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并對約160億美元輸美貨物加征關稅開始征求公眾意見之后，7月，美國再次公布擬對華2000億美元輸美商品加征10%的關稅，兩個月后美國對華貿易制裁涉及商品規(guī)模也許將達到2500億美元。

從美國500億征稅清單來看，其征收懲罰性關稅的商品主要涉及工業(yè)機械、航空航天工業(yè)部件和通訊技術等領域；而美方公布的第二批2000億美元加稅清單則極為廣泛和精細，其中對美海關進口征稅目錄“藝術品、收藏品及古董”的全部內容，對我國輸美商品加稅10%。

具體來看，2000億美元加稅清單中包括以下種類的藝術品、工藝品及文物古董：

9701.10.00 全部手繪油畫、繪畫、蠟筆畫，無論有無畫框

9701.10.90 全部手工制作的拼貼畫以及類似的裝飾畫，無論有無畫框

9702.00.00 版畫、照片和印刷品原作，無論有無畫框

9703.00.00 任何材料制作的雕刻、雕像原作

9704.00.00 使用與未使用過的郵票、稅票、蓋銷票、首日封、郵政文具，依此類推

9705.00.00 動物學、植物學、礦物學、解剖學、歷史、考古學等領域的收藏品

9706.00.00 超過100年的古董

如果美國政府未來對上述藝術品、工藝品和古董加稅10%，對我國內地的藝術品拍賣市場將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筆者以為，對于古董文物來說，目前出口到美國的中國文物數量并不多。由于在內地拍賣場和古玩店購買文物的美籍人士數量有限，而且即便有美國人在內地購買了中國文物，由于中國文物市場主要在內地和香港，其中美籍華人也多會采取將所購文物收藏于內地或香港的方式以避稅并方便藏品的交流與流通。因此，美方加稅對于內地文物拍賣市場的購買力不會有明顯的影響。

相比之下，我國的當代藝術品、工藝品出口或攜帶到美國作為裝飾、紀念品、禮品的數量占比會更大一些，那些帶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征的藝術品、工藝品容易受到美國游客、消費者的喜愛。但這樣的物品通過我國內地拍賣場上獲得數量的占比一般較小，因此，美方增加對這些商品的關稅對內地拍賣市場影響也不會很大。

需要關注的是，我國政府也許會針對美國擬增2000億美元商品加稅采取反制增稅措施。中國每年從美國進口商品的規(guī)模大約在1300-1500億美元，如果我國對美方2000億采取數量上的對等反制，則很有可能將增稅商品擴展到美國進口到我國的所有商品，包括藝術品、工藝品與文物古董，這樣就會對內地文物藝術品拍賣市場產生較為明顯的影響。

中國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最近剛剛發(fā)布對進口“藝術品、收藏品及古物”主要品種做了新的降稅調整，降稅比例根據品種從2%～8%不等，而對于100年以上的文物古董依舊不收關稅。

目前，內地拍賣行從美國征集到的中國文物比較多，這些文物多為近百年間華人收藏家?guī)У矫绹蛎绹詹丶以谌蚺馁u場上購藏到的。同時，如今中國人到美國的拍賣行和古董店購買文物的情況也十分多見，比如，每年內地都會有人在紐約亞洲藝術周上競買或購買中國古代青銅器、瓷器、家具和書畫。如果中國政府將從美國輸入到我國的文物、藝術品和工藝品都反制加收10%關稅，再加上原有進口關稅與17%的增值稅，必然會對中國文物回流內地帶來更大的阻力，首先影響到美國藏家送拍內地，他們可能更會選擇美國、香港的拍賣行而不會選內地的拍賣行來拍賣。這對于內地拍賣市場的發(fā)展是不利的；再者，也會使國人到美國購藏中國文物的欲望減退，或者將在美國買到的中國文物留在美國，藏于香港或放到內地的保稅區(qū)。

從美國回流的文物因關稅來不了北京或上海的拍賣場，而送到沒有關稅的香港，會加劇內地在中國藝術品世界交易中心地位競爭力上的衰落，這對于我國正在大力推進的文化產業(yè)建設不能不說是很大的阻礙。

因此，建議我國政府在制定反制加稅清單時將中國文物、藝術品的項目剔除，以保護內地文物藝術品拍賣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