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年間的閉市政策對豐州灘開發(fā)的影響

郭晶

摘要：嘉靖年間，明王朝對蒙古地區(qū)主要實施閉市絕貢的邊疆政策，這既有其歷史時期的原因，也包括當時存在的社會現實因素。蒙古地區(qū)生產方式單一，主要以畜牧業(yè)經濟為主，一些重要的生活生產資料完全仰仗于中原地區(qū)的補給。嘉靖年間閉市政策的實施，直接導致明蒙貿易的中斷，使原本就物質匱乏的蒙古地區(qū)，此刻變得更是雪上加霜。但另一方面，該政策的實施間接地推動了豐州灘地區(qū)的開發(fā)。

關鍵詞：嘉靖年間；閉市；豐州灘開發(fā)

一、閉市的原因

（一）傳統(tǒng)夷狄觀念的影響

明朝建立以后，明太祖將邊疆民族視為“禽獸”、“犬羊”、“豺狼”，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其北伐檄文中曾說道：“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治天下者也。”明成祖也持有“夷狄之為中國患，其來久矣”的觀點。這種傳統(tǒng)的夷狄觀對明朝皇帝影響深遠，致使大多數皇帝將邊疆民族視為禍亂，在民族關系中多采取羈縻或閉市絕貢的策略。

明前期的明蒙關系以羈縻政策為主，在通貢互市的基礎上實現了邊疆地區(qū)很長一段時間的和平穩(wěn)定。但自弘治十七年達延汗“上書請貢，許之，竟不至”之后，明蒙朝貢互市的關系就徹底破裂了。在隆慶和議達成之前明蒙關系一直處在緊張的對立狀態(tài)，邊疆戰(zhàn)事不斷，災禍連連。嘉靖時期，世宗對北部蒙古勢力多采取過激的閉市絕貢政策，而世宗對待邊疆的態(tài)度多與其年少所受的正統(tǒng)儒家教育是分不開的。在世宗年幼時，興獻王就常在興王府派人教授其儒家經典，使世宗從小就對儒家思想耳濡目染，這其中很有可能會受到儒家思想所傳頌的夷狄觀念的影響。雖常有大臣提議恢復與蒙古的通貢互市關系，如翁萬達曾上奏“敵懇懇求貢，去而復來。今宣、大興版筑，正當羈縻，使無擾?！钡雷诙嘁浴澳婵苓B歲為患，跪言求貢，勿得聽從?！睘橛蓢涝~拒絕。究其原因，一方面與世宗對蒙古的態(tài)度有關。另一方面，這些上疏建議通貢的大臣多為邊疆大吏，對邊疆社會狀況自然是了如指掌。但其遠離中央政治中心，并不占有十分有利的政治話語權。相反，一些朝中重臣則深受傳統(tǒng)的夷狄觀念的影響，多認為“今以堂堂天朝之尊，而下與犬羊為此交易之事…一此損國之重威?！庇捎谄渖畹檬雷诖骨?，其思想觀念必然會對世宗產生直接影響，進而導致在嘉靖時期整個中央政府對蒙古的政策以閉市絕貢為主。

（二）明蒙戰(zhàn)爭的不斷擴大

明蒙戰(zhàn)爭的進一步加劇，是造成閉市的重要原因。為直觀起見特將《明史紀事本末》卷六十《俺答封貢》中嘉靖時期俺答汗南侵的記錄列表如表1：

從表1中可以看出，嘉靖時期俺答汗南下擾邊的次數非常頻繁，不僅連年入侵，甚至在一年中都會出現三四次之多。南侵如此頻繁，從明蒙關系的角度來看主要有以下三點原因：

其一，自嘉靖十三年“俺答挾眾欲入貢”起，俺答汗便逐年不斷地向明王朝請求通貢互市，但都遭到對方的拒絕。為了迫使明朝答應互市的請求，俺答汗便以強大的軍事實力為后盾，通過運用戰(zhàn)爭機器的鞭笞，想要迫使明王朝屈服。尤其是可以從表中看出，嘉靖中期俺答入侵次數與其他時期相比，顯然要更加頻繁，這一時期也正是俺答請求入貢的頻繁時期。

其二，明蒙之間的互相敵視加劇了戰(zhàn)爭的態(tài)勢。一方面，明朝為了應對蒙古南侵，不僅在沿邊各地修筑城堡，而且還在每年的秋季派遣“我兵出境，搗巢趕馬”，以防止蒙古南下牧馬，殺掠邊境。但“燒荒搗巢”卻給蒙古人民帶來了極大的危害，造成“邊外野草盡燒，冬春人畜難過”的不利局面。也使得蒙古人民對明朝產生強烈的仇視心理，不斷地南下擾邊搶掠。另一方面，明朝對蒙古的信任度極低。雖然俺答汗曾多次向明朝請求入貢，但中央政府多持“俺答狡詐，出沒叵測”的緣由予以拒絕。不僅如此，明朝還先后兩次斬殺俺答汗派遣求貢互市的來使，進一步激化了明蒙之間的矛盾。致使雙方之間戰(zhàn)爭不斷，仇恨與日俱增。

最后，白蓮教對明蒙戰(zhàn)爭的推波助瀾。明中葉以來，由于政治腐敗，官員貪污腐化，導致民間怨聲載道，社會階級矛盾激化。邊疆地區(qū)的農民利用民間秘密組織白蓮教發(fā)動起義，起義失敗后多逃入塞北投附俺答汗，成為明朝通緝的罪犯。其中一些白蓮教首領如丘福、趙全等“日夜教俺答為兵，東入薊昌，西掠忻代。游騎薄平陽、靈石至潞安以北。”，在俺答南侵期間又“時時為虜鄉(xiāng)導，虜長驅無忌”。庚戌之變發(fā)生后，明蒙之間曾出現過短暫的和平互市局面，但白蓮教首領蕭芹等人“恐虜與中國通，不利于己，乃賄俺答左右犯左衛(wèi)以開釁。”他們并不希望看到和平穩(wěn)定的明蒙關系的出現，正是因為明蒙雙方處于不斷地戰(zhàn)爭狀態(tài)下，才能突顯出這些北逃白蓮教眾對蒙古社會上層階級所存在的實際價值，所以白蓮教的存在對明蒙戰(zhàn)爭起到了助推的作用。也正是在明蒙戰(zhàn)爭不斷加劇的情況下，致使明朝對蒙古實施閉市絕貢的邊疆政策。

二、閉市對豐州灘開發(fā)的影響

嘉靖時期，土默特部首領俺答汗勢力迅速崛起。在其兄長吉囊死后，俺答汗“對內扶助諸弟族親，對外與敵角逐斗爭，統(tǒng)領大國為之掌舵，始將為益善業(yè)實行?！背蔀槊晒庞乙砣f戶領袖。在其所統(tǒng)轄的區(qū)域范圍內，各部紛爭減少，社會相對穩(wěn)定，畜牧業(yè)經濟得到快速發(fā)展。但由于粗放單一的畜牧業(yè)經濟十分脆弱，經不起自然災害的打擊，遇到災年則“畜產死，人民疾病”。再加上手工業(yè)生產的落后，往往“日用之布帛、鐵鍋不能不資中國以為用”，十分迫切地需要中原地區(qū)的農產品及手工業(yè)品以為補充，以滿足日常的生活所需。然此時的明王朝對蒙古地區(qū)實施閉市絕貢的政策，不僅中斷了明蒙之間的朝貢關系，而且還禁止邊境地區(qū)與蒙古部落有貿易往來。通貢貿易既斷，為了獲得生產與生活所需鐵器、布匹等日常必需品，蒙古軍隊頻繁南下入侵。雖然掠獲了很多生活物資，但由于蒙古方面“累年犯塞，兵刃殘傷，所得諸畜出塞輒死矣。”給蒙古地區(qū)所帶來的損失也是相當大的。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豐州灘地區(qū)的開發(fā)對于解決蒙古境內漢人的生存、緩解蒙人對生活日用品的需要以及緩和蒙漢人民之間的社會矛盾具有非常顯著的積極作用。也正是由于明王朝閉市的緣故，更加堅定了俺答汗對豐州灘的開發(fā)。嘉靖三十年，俺答汗就曾表示“吾己決策城豐州，以耕種為務矣”。

（一）走私之風日漸盛行

明蒙貿易中斷后，蒙古地區(qū)無法通過正常渠道獲得重要的生活必需品，使得原本就盛行的邊境走私之風，此時變得更加猖獗。早在弘治年間“大同總兵官都督僉事神英、副總兵都指揮僉事趙昶與虜交通，以鐵器易馬?！彪m然《大明會典》對邊境走私有嚴格的禁令，但卻屢禁不止。一些邊民與蒙古人私下關系密切，以至于“虜入，道里必知，至有殺掠時呼人姓名者。”蒙古地區(qū)對鐵器的需求量巨大，但苦于手工冶煉技術的落后，鐵器十分缺乏，使得邊民走私多“以斧得裘，鐵得楊肘，鈿耳墜得馬尾，火石得羔皮?！币恍┲T鎮(zhèn)烽卒甚至“皆媒寇日為生計，多囊針刀”。邊境走私使大量鐵器進入蒙古地區(qū)，一方面使得蒙古軍隊戰(zhàn)斗力得到很大提升“其精兵戴鐵浮圖，馬具鎧，刀矢铦利，望之若冰雪。”另一方面，鐵器的流入增加了大量的生產工具，生產效率得以大大提升，加速了豐州灘的開發(fā)。

（二）白蓮教眾的牽引作用

明代漠北的白蓮教，出沒于中原和漠北邊境地區(qū)，盡管其有時引領蒙古軍隊進犯和搶掠，同時亦有將中原的情況泄露于外，然而卻在與邊疆蒙古族人民共同生產生活中，促進了民族間的文化交流與經濟發(fā)展。在明朝實行閉市絕貢的邊疆政策下，白蓮教的首領作為蒙古地區(qū)與內地溝通聯系的媒介，具有非常顯著的積極主用。一些白蓮教首領還多曾引誘邊民北遷，丘福就曾“往來誘惑”，致使“邊民妄傳募人耕田不取租稅”，大量逃亡塞外。李白馨則“帶領眾賊到伊住村吆叫，稱我已在板升干下大事業(yè)，你們跟我去受用?！闭T使“伊闔戶并概堡男婦三百二十余名口及衣物俱用車裝載，跟隨李白馨到于板升住種?！卑咨徑虒吤竦臓恳?，使得大量無地或少地的邊地貧民遷入豐州灘，在俺答汗開發(fā)政策的鼓勵下，從而進一步地推動豐州灘的農業(yè)開發(fā)。

（三）戰(zhàn)爭對中原人口的掠奪

在俺答汗求貢不得的情況下，致使其連年不斷地南侵，不僅搶掠牲畜、牛羊，還“歲掠華人以千萬計，分部筑室于豐州之川”。使以往的“虜逢漢男子，老與壯者則殺之，少者與婦女皆攜去為奴婢?！钡膽B(tài)度轉變?yōu)榉病岸延兴嚹苷咭嗦印钡牟呗?，為豐州灘的開發(fā)提供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伴隨著生產力地不斷發(fā)展，豐州灘的開發(fā)自然會是蒙古社會向前發(fā)展的必然產物。而明王朝閉市絕貢的邊疆政策，迫使很多邊民外遷至豐州灘，不僅帶來了大量的生產勞動力，同樣也將內地先進的生產技術傳入豐州灘，對該地的發(fā)展起到了助推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