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旦自己原本也沒想到組織會派他去駐村掛職,做了第一書記。自從部隊轉業(yè)到地方后,阿旦換了兩個單位,在我們單位也跑了幾個科室,十幾年來一直按部就班,給人的印象是個不卑不亢、不溫不火、老老實實干活的人,雖然工作連年評優(yōu),但至今仍然是平頭百姓一個。以往我們單位下去掛職的人,都有一官半職,或者是個后備干部,像阿旦這樣的普通黨員下去還是頭一回,而且正碰上扶貧工作啃硬骨頭的時候。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職工一下子變成了那個鄉(xiāng)村的第一書記,被推到了精準扶貧大潮的一個小浪尖上,沒有領導經(jīng)驗,也沒有鄉(xiāng)村工作閱歷,阿旦難免心中忐忑。
心中忐忑的阿旦,帶著簡單的生活用品,于2016年3月下了隆安縣良一村。那天,這個四十出頭的中等個子男人,端坐在車上,一身簡樸,古銅色的面容,神情略帶不安,額頭和眼角那些不深不淺的皺紋里,淌著一種與年齡剛好匹配的滄桑感,那個常年保持的板寸頭,仍然透出幾分軍人的干練和健朗。一路上,阿旦話不多,聽同車送他下去的領導和同事聊鄉(xiāng)村工作聊形勢,輕松有趣之處,偶爾插幾句,多數(shù)時間是瞅著車外,留意進村的路線和沿途景象。田野、蕉林、蔗地、果園,之后是石峰、山谷、村落,它們沐浴在春光暖陽之中,也從阿旦的眼前一一掠過。
從市里到縣城,再從縣城去良一村。良一村距縣城三十多公里,看上去就在那幾座山的后面,可進山的鄉(xiāng)村公路卻像根雞腸子,細了又細,彎了又彎,實際開車走起來,竟花了一個多小時,到達村委的時候,已近中午。開會,宣布任職,領導講話,話里一番鼓勵、幾點要求,接著村委主任致辭歡迎,最后阿旦表態(tài)。會議簡短,動作規(guī)范。與上屆第一書記進行簡單交接之后,阿旦工作駐了村,人也住了村。
阿旦開始仔細打量這一村之委。這是個位于村口的小院子,由一面圍墻和三棟兩層樓房合圍而成。三棟小樓一新兩舊,裝著良一村所有的辦公機構和服務功能,包括掛職干部的宿舍和食堂。阿旦的單間宿舍就在那棟舊樓的二樓,簡陋而零亂。院子那面圍墻也沒閑著,墻面上是各類宣傳欄,圖文并茂,清晰明了。院子里沒有什么綠化,僅靠近圍墻邊上種有幾棵叫不上名字的樹,長得不喜不憂的,沒人理會。其實這并不奇怪,因為這個四面環(huán)山的南方小村不缺綠色,四季都不缺,而村委的位置正依傍山坡,坡上植被豐盈,竹木茂盛,大自然園林比什么都好。也因了這常年的綠,當春回這片南方大地時,腳步總是輕得讓人不易察覺,但這個孕育新生、富于種種可能的季節(jié)畢竟來臨了,此時,清亮的陽光正透過樹冠的空隙,一束一束地射下來,林間光影斑駁陸離,每每打開辦公室或者宿舍的窗戶,山坡上吹來的徐徐清風,總是柔軟得像一團金絲絨,里面還裹著春息的絲絲甜味。
駐下村來的阿旦,這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既來之,則安之。
剛開始阿旦并不懂得村干部為官之章法。了解,熟悉,溝通,協(xié)調,阿旦既用心又費力,可在工作會上,對于重大事項討論和決策,他的主張和意見,卻常被有意無意地撇在一邊,每想接觸一項實質性的工作,一股看不見的阻力又老讓他邁不開步子,總之,一句話,人家還不聽他這個剛來的掛職的書記。兩個月過去了,阿旦的工作仍像件被風吹著的不著地的輕物,他老感覺這也摸不著邊,那也用不上勁,可他這第一書記明明是第一責任人啊。這讓阿旦心里七上八下犯了嘀咕,是他的能力不夠,還是大家都以為,他也像以往下來的干部一樣,掛個虛職,平時應付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到時間拍拍屁股走人就可以了?或者是另有原因?其實,別看這小小的一個村機構,工作起來,要諸種關系應對得當,要拿捏好尺度,要讓人認可讓人買賬,又要不影響團結不傷感情,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下去掛過職的人,都深知其中滋味。眼看扶貧工作接二連三,任務越來越繁重,要求也越來越嚴格,阿旦心里著急,可許多情況還不明底細,一時間,他只好憋著。
正當阿旦憋著,對村里扶貧項目也未摸清情況的時候,良一村兩位姓張的蠶農(nóng)電話直接打到了市里行風監(jiān)督部門,把他們種桑養(yǎng)蠶扶貧項目失敗后,一大溜得不到妥善處理的問題,一股腦兒進行了投訴。事情起因于2015年,縣里獲得自治區(qū)種桑養(yǎng)蠶扶貧項目以及項目配套扶持資金兩百多萬元。經(jīng)過宣傳發(fā)動,該項目最后分散下達到城廂鎮(zhèn)五百多家農(nóng)戶,其中良一村八戶。按項目協(xié)議要求,農(nóng)戶先自籌資金進行種養(yǎng),待項目達標驗收后,再予以扶貧款項補助,技術培訓和技術跟蹤指導則由縣里農(nóng)業(yè)部門負責,并要求達到百分之百全覆蓋。然而,良一村這幾家種養(yǎng)戶從種桑到養(yǎng)蠶,均未得到任何正規(guī)培訓和指導。因為不懂技術,那些桑蠶養(yǎng)到結繭時,病的病,死的死,繭子結得又小又癟,縣里農(nóng)業(yè)部門沒過問,村委干部對這個扶貧項目也不重視、不跟蹤,也未協(xié)調上級部門解決問題。由于蠶繭質量低劣,賣不出價錢,蠶農(nóng)血本無歸,不得不停止了養(yǎng)殖。之后,張家兄弟多次向村委申請領取該項目扶貧補貼,以減虧損,均遭到有關負責人的拒絕。而后來到任的阿旦,對此前這些問題并不知情。
那天,阿旦正在辦公室忙著手頭上的工作,恰逢市里行風監(jiān)督員與新聞調查記者來到了良一村委,對投訴之事進行調查和暗訪,阿旦如實回答了記者的提問:剛來報到不久,對這件事具體情況還不了解。緊接著,這個投訴事件便上了市里的電視問政節(jié)目,阿旦的側影和那句話,也出現(xiàn)在了一個非正常拍攝的鏡頭中。鏡頭一晃而過,卻依然可以察覺到阿旦的尷尬、始料未及和對整個事件的窩火。電視問政之后,便是問責。從縣政府到農(nóng)業(yè)部門,到鎮(zhèn)政府,再到村委,責任一層層問,處分也一個個給。對良一村委的問責,第一書記這第一責任人必然首當其沖。就這樣,駐村不到三個月,第一書記那張凳子都沒坐暖呢,這責就問到了阿旦的頭上。很多人都說,其實,背負村委這個問責結果的,并不是阿旦個人,而是阿旦“第一書記”這個職務??晒ぷ饕詠韽奈词苓^處分的阿旦一下子懵了,沒想到下鄉(xiāng)掛職遇到的第一件大事,竟是接受組織的處分!阿旦一肚子委屈,可那又怎樣?在組織的紀律面前,那個處分不容半點分辯。
滿腦子那個處分文件,阿旦自個兒喝了一晚悶酒。有酒膽就壯,借著那股酒勁,阿旦夜里給單位領導打了電話,把自己這三個月在村里所有的工作和生活情況,扶貧碰到的難處,村委存在的問題,一五一十地向領導作了匯報,也把被問責后的心情和滿腔苦水,全向“娘家”倒了個底朝天。電話打了兩個多小時,電話的一端,傾聽,理解,安慰,打氣,支持。而電話的另一端,說著,說著,巨大的屈辱感,便徹底擊痛了這個男人的自尊,他在電話里失聲哭泣,悲憤交加。情緒猛烈宣泄之后,才漸漸平靜下來,說一定會把接下來的工作做好,一定要把這個第一書記當好。他的聲音低沉、嘶啞,用力迸出。
掛了電話關了燈,曠野的漆黑頓涌而入,一切瞬間都成了單一的色調,窗外的風,潮濕而溫熱,裹著良一村泥土、青苗和池塘的各種味道。阿旦躺在宿舍那張簡陋的架床上,點燃了那支一直夾在兩根手指間的香煙,隨著他的吸吮,那煙頭的星火,一忽一閃,如一粒流螢,在黑暗中獨自游飛。此時,繁盛之夏的午夜,阿旦一人駐守的村委,周遭是如此安靜,樹葉窸窣,作物拔節(jié),蛐蟲唧唧,所有黑暗中那些細微的聲音,或遠或近,無不傳來生命蓬勃的律動,它們伴隨著阿旦深長的呼吸,節(jié)奏起伏,綿綿不絕。
阿旦通宵未眠,往后的扶貧工作還會碰到什么樣的問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要避免再發(fā)生問責事件,要啃下扶貧攻堅這塊硬骨頭,要干好這任第一書記帶好班,現(xiàn)在,他必須先拉得下這張面皮,把班子個別成員獨攬專斷村委工作的情形扭過來。搞完種桑養(yǎng)蠶投訴事件的整改后,他開始整頓班子,并直截了當?shù)叵蛏霞壗M織作了匯報、通了氣。身邊有人替他擔心,問:你不怕得罪人?他回道:比起被問責,得罪人算什么!情面和扶貧任務,哪個要緊?哪個不服哪個對抗哪個跌!
發(fā)了狠的阿旦像徹底換了個人似的,他不再瞻前顧后,他變得堅硬且粗糲起來。迅速把村委存在的方方面面的問題,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后,阿旦召集村委班子開了會。阿旦第一次在會上發(fā)了飆,拍了桌子,吼道:我是來干什么的?來做第一書記是不是?!來扛責任是不是?!現(xiàn)在是精準扶貧,誰要是再不配合工作,誰就挨卵!誰就等著下來!他腰板挺直,青筋暴漲,那雙噴著火苗的小眼睛,像兩片燒紅的烙鐵。桌子上的水筆和文件,隨著他用力的拍擊,微微抖彈。
(二)全面落實藝術教育“一校一特色”。各學校深入挖掘和著力培育本校的藝術特色,編寫校本教材,營造校園藝術教育氛圍,構建了課堂教學、課外活動和校園文化三位一體的藝術教育發(fā)展推進機制。
管理調整,秩序重組,阿旦終于甩開了膀子。他不停地穿行在山間的小路上,走村串戶。那些村屯,跑了一趟又一趟,有的人家,去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又在市、縣、鄉(xiāng)、村之間,開著他那輛“老爺車”哐啷哐啷地來來回回。摸底調查。建檔立卡。宣傳動員。統(tǒng)計申報。養(yǎng)雞、養(yǎng)牛、養(yǎng)羊、養(yǎng)豬等,這些短平快的扶貧項目和資金,很快一個個引進了村子里。忙著這些龐雜的扶貧事務,阿旦成了一臺停不下來的高速轉動的機器,南方夏季的驕陽,把人都曬爆了皮,烤焦了肉,可阿旦越發(fā)黝黑的臉上,卻常常露出亮堂堂的笑容。
幾個月過去,轉眼到了2016年底,養(yǎng)殖扶貧項目初見成效,貧困戶喂養(yǎng)的第一批肉雞出籠了。看著那一群群色彩艷麗、滿園子撲騰的大線雞,農(nóng)戶們眉開眼笑,阿旦也樂呵呵的??呻y題也跟著來了,老張和老黃家好幾百只大紅線雞找不到銷路,這些到時間出籠的雞如果賣不出去,必定會越養(yǎng)越不賺錢,甚至虧本。而且,眼看春節(jié)馬上到了,兩家人都指望著這批雞賺錢過大年呢。數(shù)量大,農(nóng)民沒有銷售門路,自己到農(nóng)貿(mào)市場散賣也解決不了問題。阿旦只好多方救助,一面向縣里扶貧責任單位匯報,一面心急火燎地回原單位發(fā)動職工幫忙購銷扶貧雞。看阿旦在單位QQ工作群里為扶貧雞大做廣告,使勁鼓動,又著急又風趣,大家也跟著群里群外笑哈哈地吆喝:扶貧雞咧,扶貧雞咧!然后你情我愿,兩只、三只、五只,飯?zhí)迷賮韼字?,大家報?shù)認購。人多好辦事,訂購數(shù)一下子就幾十上百。呆在良一村網(wǎng)絡那頭的阿旦,不時地在群里說謝謝,不時發(fā)送一個抱拳表情。
到了臘月二十七那天傍晚,阿旦用那輛破五菱把滿滿一車扶貧雞,從良一村拉到了單位院子的球場。第一批預約拿雞的人,正個個抻長脖子,沒等阿旦把車停好,就哄地圍了上去。打開車廂,車里兩排大竹籠子,每個都塞得擠擠的,全是大線雞,冠紅毛亮,艷麗的尾巴長長的,要是小時候,宰殺之前,必先拔下這尾巴毛扣上銅錢做毽子踢。阿旦,我的三只。阿旦,我的兩只。嘿呀,嘿呀,這是我的,這是我的咯!現(xiàn)抓現(xiàn)稱,人嘈雞叫,一邊收款,還要一邊記賬,大冬天的,直把阿旦一個人忙得滿頭大汗。等到我上前拿雞時,發(fā)現(xiàn)他粗糙的手指已被竹籠鋒利的篾子割了好幾條血口,提醒他要防感染,他笑呵呵地:哎,哎,知道,知道。便又把手伸竹籠里抓雞去了……除夕的前一天,阿旦終于分批把工友們訂購的扶貧雞全部拉回單位送完貨,結果搞得自己一身雞屎味,車子也充滿了經(jīng)久不去的腥臭。
阿旦駐村一年后,女兒到了高考沖刺的關鍵階段,但他卻分身乏術,照顧不了家庭,也照顧不了女兒。村里除了養(yǎng)殖,道路硬化、飲水工程、光伏發(fā)電、文體場所等,基礎設施扶貧項目也一個跟著一個,阿旦經(jīng)常忙得連周末也回不了家。對老婆孩子的愧疚之感,能掖著時掖著,便等忙完一天工作后,一個人待在辦公室里猛抽幾支煙,使勁吞吐一陣,實在忍不住了,就在晚飯時獨自搞幾杯米單(酒),乘著微醺之際給領導撥電話,講完工作談生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阿旦把領導當成了傾訴對象),一會普通話,一會白話(粵語),說,嗨,我對不起女兒,但我對得起組織,主任你說是不是?我是可以的,對吧?可我女兒懂事,理解我,學習也很自覺,我每次打電話問女兒高考準備情況,女兒都說,老爸,您閨女一定會考好的,放心吧,在村里好好干您的唄。嘿嘿,女兒支持我呀。最后,一聲高一聲低地重復強調,主任,你放心,你一定要放心,主任……
后來我隨單位下良一村慰問時見到阿旦,便問他,女兒考取了哪里呀?他一臉自豪地說,我女兒呀,考進了華北電力大學,可以吧?哇,好厲害!那是,女兒爭氣,我很欣慰,我這次下鄉(xiāng)也就沒有什么遺憾的啦,是吧?也全靠女兒學校老師抓得好哦,還是在城里讀書條件好呀!他又指了指村委對面,接著感慨道,你看,村里的小學,現(xiàn)在都沒有什么孩子留在這里讀書啰。
與村委一路之隔的良一村小學,校舍樓房建設得很不錯,此時,學校里卻安靜得跟沒人似的。阿旦告訴我,學校只有兩位任課老師,全校也僅有十七個學生,村里的孩子大多隨外出打工的父母讀書去了,平時無論上課還是放假,兩棟教學樓的教室大都空著。這十七個留在這里上學的孩子,大小參差不齊,分為幾個年級,他們當中,有由爺爺奶奶照顧的留守兒童,有母親嫌棄家貧跟人跑了的單親孩子,也有父母因生病或意外基本失去勞動能力的赤貧學生,他們和他們的家庭,很難,很苦,都是我們精準(扶貧)的重點對象,我們盡最大努力,有承包土地入股,有扶貧補助款入股,還有助學資金,完全沒有勞動能力的,政府也會兜底,總會有辦法的,都會好起來的,對吧?
阿旦的神情隨著他的講述波動,講女兒時喜上眉梢,講小學校時沉重低落,講扶貧想法時又一臉信心。這個性情中人,終于把良一村第一書記這張板凳慢慢地坐得熱乎乎的了。而這種熱度是有能量的,是持續(xù)的,它足以點亮許多人的希望,也足以帶動一個村莊向前奔。
阿旦一心一意盼著那些牲畜順風順水,快長快大??稍谇锒咔楦甙l(fā)季節(jié),豬場還是不能幸免。這場災害來勢洶洶,病毒就像一群隱藏在暗處、滿眼綠光的豺狼,讓人防不勝防??粗悼焖偕L期的豬被其重傷,接連倒下,阿旦在縣農(nóng)牧局、市畜牧所和豬場之間,恨不得能像火箭一樣飛,查原因,抽驗樣本,問藥方,隔離防范……直到看見欄里的“二師兄”們又爭食甚歡,呼嚕酣暢,阿旦嘴角才滿意地一直往上翹,然后,那對黑眼圈微微瞇了一下,點開手機在群里嘆道:一在部隊二在良一村給我留下最好的工作時光。
終于,又一批豬雞牛羊肥嘟嘟地準備出欄了,去年阿旦幫扶貧戶賣雞的情形還歷歷在目。當大伙正在猜測這回阿旦是不是又要幫賣扶貧雞的時候,他眉毛一揚,告訴大家,我們良一村養(yǎng)殖扶貧項目現(xiàn)在采取合作方式了,村里共成立了五個農(nóng)民專業(yè)合作社啦,還有養(yǎng)殖示范基地呢,黑山羊、黃牛、生豬、桑蠶、鵪鶉,種類多樣,養(yǎng)殖也標準化,農(nóng)民投資分紅,還引進企業(yè)資金和全新的商業(yè)營銷模式……專業(yè)、合作、集體經(jīng)濟、收益保障,這一串跟著形勢奔跑的詞,誰聽了誰都像吃了顆定心丸。大伙也逗阿旦說:“蛋”書記這回不用幫賣扶貧雞了,我們還有扶貧雞吃咩?阿旦笑道:必須不用了,但你們以后想吃扶貧雞,我阿旦還弄不了幾只賣給你們?和同事們聊合作社,阿旦總是咧嘴笑瞇瞇的??吹贸鰜?,良一村扶貧每取得一分進步,農(nóng)民每增加一份收入,都令他滿心喜悅,渾身帶勁。
不知不覺,阿旦與良一村有了許多既平凡又生動的“扶貧故事”。一天,這些故事又從電視新聞節(jié)目里跑了出來。這次記者鏡頭里的阿旦,還是那副實誠樸素樣,那件焦糖色T恤,也把他曬得黑黝黝的皮膚襯得更深了,但他看上去顯然成竹在胸,對工作也已經(jīng)輕車熟路。他帶著記者一一參觀了村里的養(yǎng)殖合作社、光伏發(fā)電,等等,他的介紹簡潔到位,沒有一句多余的話。其實,他更愿意讓記者們自己看,自己拍,讓鏡頭多對著牛羊,所以,更多的時候,他只是默默地帶路,身影也總是有意無意地飄出記者的取景框。電視節(jié)目播出后,有人跟他開玩笑,“蛋”書記,你又上電視了哈,這回感覺不一樣了吧?阿旦笑道,那是必須的嘛!不過,說實在的,我自己并不想上什么新聞節(jié)目,可回頭一想,這也是為咱們良一村合作社的發(fā)展做宣傳、為農(nóng)民的養(yǎng)殖產(chǎn)品銷售做廣告的一次大好機會啊,干嗎不上呢?下次還上,對不?
當然,阿旦說的“下次”,是良一村的下次,而他,即將屆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