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早已……
我們早已羞于提起理想,
也不輕易談?wù)搻矍椤?/p>
我們忘記了天空和鐘聲。
在我們臃腫的體內(nèi),
欲望擠走原本孱弱的思想。
當(dāng)貧窮和堅守成為恥辱,
當(dāng)?shù)赖鲁蔀闊o能與軟肋,
當(dāng)我們侮辱詩與詩人,
卻不知道正在羞辱自己和時代。
這些年
卑微的草蟲也都回到了春天,
它們?nèi)蓊仠o然,故去的親人,
我心有不甘。
這些年,生如塵埃,不言家國,
仿佛淚水流盡,愛已成空。
這些年,我在紙上耕種漢字,
多少墨滴傷害了紙頁的白。
這些年,多少美夢,死于醒來的光芒。
這些年,我滿足于眼前的春光,
為一片殘雪,扼腕嘆息。
這些年,夜如白晝,
我不忘一盞搖晃黑夜的馬燈。
這些年,浪擲虛度到一無所有,
仿佛時光之手,替我收攏著一生。
來到龍山
萬千的思緒
恍若那場擦肩已久的遠念
被蕎麥花細(xì)碎的眼晴
逐一點燃
沒有絲毫的心理準(zhǔn)備
我便被龍山擁在了中央
沒有人提前通知我
龍山的花海正重新上演
那場讓我置身一生
都無法走出的花事
陪我一生的草壩的
梨花,那長眠在
梨花樹下我善良的母親
將她傾其一世之愛
獨寵于我的母親
她和愛我的梨花
就這樣對峙在
腳下龍山
這片花海的對面
對峙在我情結(jié)的深處
唯有龍山
能讓我把在西湖
沒寫完的那首詩
就此完善的
唯有龍山
捧一把龍山的秋風(fēng)
遠遠地?fù)P向
有你的江南
擦肩時的牽掛
便不再心心念念
了無終期的
也唯有龍山
翻天山
夢里曾就翻閱過天山一書
它像父親的眼球母親的淚腺
神經(jīng)猶如小鳥和獵豹
它的督脈猶是草莽荊棘在挽結(jié)
像一束鞭子在我慵懶的心上抽打
我的心窩里還溫養(yǎng)著一只雛鷹
它的骨骼又是怎么礪出鋒從
在祖國的大地上行經(jīng)千里
與紛擾的銀河對接
擦出的火花散落于蒼茫
然而我終于隨著它的光影變?yōu)榈袼?/p>
混同塵垢躺在它懷里解脫了
一條銀色細(xì)流從腳邊流過
如卷軸在它的頭頂上展開
在它的天瀑里
雖然不知來源但先于無知
大浪淘沙
智利的九級地震
引起了西域這一刻黃風(fēng)黑浪
人生要揚起
入疆一路朝西
行走在這塵世中的天堂
離心中的滄海桑田已近了
戈壁是折了翅膀的赤色鯤鵬
在這里將做永久飛翔的渴望
那夢里出現(xiàn)的祥云捧日之地在何處
金砂懷抱可容萬馬奔騰之所在何處
此刻人的目光中飛赴了諸多神器
很多意想不到又無法對比的事物盡顯
浩瀚的荒處有多少故事懸而未決
那些隨風(fēng)而走的隨風(fēng)而落的
那些隨口能說的隨心壓覆的
生命在他鄉(xiāng)的天底下永遠是一個啞謎
塵沙這回旋的星漢
以門和靈魂的行為向人類打開
我用生日埋葬一部分肉體
我把你丟棄在荒涼的曠野
刺槐從鋸掉的木樁上發(fā)芽
經(jīng)過一夏的瘋長
試圖掩埋所有
所有被思念織成的畫卷
我置身在荊棘叢中
也能感受到歲月靜好
我用微不足道的記憶拯救生命
艱難地留下一地相思
在隆冬開成最早的迎春花
每一個生日
我都要用刺痛的安寧
定格在某一個時刻
想像分娩的喜悅
和刺骨的痛苦
我用生日埋葬一部分肉體
用這一部分微不足道的肉體
埋葬思念
當(dāng)肉體全部埋葬
靈魂開始顯現(xiàn)
告別土地
告別汗水浸透的糧倉
深情撫摸每一株果樹的幼苗
聽麥田低吟,商業(yè)讓土地
連綴成片。告別土地
房屋有可能連根拔起
就像告別母親
在某一個清晨起來 悵然若失
聽不到土地的譴責(zé)和絮叨
角色再度輪回
用狼悲烈的嘶鳴
在北方曠野上哭泣
登高遠望
在新修的十米觀景臺上向下
墳?zāi)古c果園同在
我揉碎所有心思
幻化成一顆種子
像一方碑石
沉重地扎入黃土
晚 歌
華燈初上,靜下來的辦公樓
唯我一人,吞咽空曠與寧寂
偶爾,傳來微弱的蟲鳴
以及星星們的合唱
一種不可翻譯的陌生語言
風(fēng)時不時掀起窗簾
看一看這里的動靜
日子安靜且美
頭頂?shù)挠钪嬉黄o穆
我把自己緩緩打開
像翻開一本詩集
讓時光靜靜地閱讀
春過五鳳山
坐在槐樹林
靈魂不能像樹枝
輕輕拂動
我有積蓄的淚水
寂寞得不到安慰
我相信悲慟和疾病的價值
也相信陽光會穿越阻擋
來到草地活蹦亂跳
來到五鳳山
不為賞景,不為消愁
只是來了,又走了
一朵思想的云
漂泊在碧藍天空
永無歸宿
油菜花,涂抹春天的金黃
油菜花海,鳥鳴滑翔著,牽引風(fēng)的顏色
一道水的波紋,用絢麗排列
一道多彩的裙裾,用美麗的誓言裁剪
十萬畝的芳香,親吻撲閃的流云
愛情的倩影,飄渺到遙遠的水邊
一些朝霞似的語言,在生命的鏡像里
作了悠然的輪回
歲月漏掉的愛,撫摸鳥的心跳
風(fēng)中翻轉(zhuǎn)的翩翩手指,一些經(jīng)典的細(xì)節(jié)
如此迷人,如此感動
不能拒絕大地遼闊的喘息,家園的笑容
一些光亮正向我靠近,我試圖從一朵花里釋放
春天的呼喚,花海移動搖搖晃晃的剪影
飄逝的鳥鳴,像燃燒的灰燼
溫暖,靜下來,滲入灼熱的眼窩
金黃的油菜花,已在我心里安營扎寨
春暖花開的節(jié)氣,在枝頭飄揚成長長的衣帶
這宏大的美,像歌聲迤邐而來
打開陽光的芬芳,找到神祗的殿堂
熟諳的家園,找到吉祥的民謠,找到愛情的本真
秋日貼
終于追上了一棵草 但為時已晚
天空用高出的部分 咀嚼一塊乏味的石頭
躲藏在莖干里的河 泛出地面
有些溫?zé)?又有些寒涼
果實的頭 實在太沉重了
呆呆地 把人性壓開一個豁口
腳步變成陷阱 危機和生機四伏
讓晝夜坐同一片葉子 飄下地平線
此刻 不能站在最高處 干脆仰面躺在最低處
閉眼靜聽 時光洶涌的淵面上
一會兒涌過淘洗肉體的聲音
一會兒傳去腌漬骨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