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骨頭會在哪里（外二首）

弱水

他指著畫布上堆滿的骷髏，說

小時候我們翻地時會翻出這些

我們用樹枝挑在肩上。

午后時分的展覽館內(nèi)

光線昏暗，接近于空白。

只有瞬間的重量。

從眼前的畫布，到他童年時的山坳

死去多年的骨頭，忽然重見天日

在樹枝上大搖大擺的骨頭

多么像一枚曬空了的柿子

在畫布上歡呼雀躍的骨頭

多么像一只只新生的小鳥

這是一個動人心魄的秘密時刻，我認(rèn)出

樹枝和畫家之筆，是自然的神啟

而他接下來說，它們還是最尊貴的酒器

在某些地方。我再次被釘住

這些神秘的去處，不知道是不是

也被賦予一種秩序，不知道

我，他

我們的骨頭會在哪里

天使飛臨在一杯咖啡中

為什么必須飲下一杯咖啡

才能開始一天的勞作？

此時你坐在窗前

一兩根黑發(fā)悄悄掉落

一兩根白發(fā)悄悄生長

像你看到的這個世界

一部分在死去

一部分在新生

沒有什么新鮮的真理

造物的目的總是隱秘的

在一杯黑濃的咖啡中

天使正在飛臨

填補(bǔ)死去的一部分空白

地鐵里的布道者

2號線是北京最不擁擠的地鐵

這使她能夠不太費勁地走來走去

她是徑直走向你的嗎？

還是觀察之后選擇了你？

你懷著疑問卻沒有說出

對于你來說沉默是一種安全屏障

而她舉著一盞語言的燈，試圖打破所有

看不見的距離。她要讓你相信

她所相信的，讓你看見

她所看見的。她始終笑容平和

聲音清淡，像一只喋喋不休的蟬

而你并不打算辨認(rèn)

一只蟬鳴中滲透的真意

轟隆前行的地鐵

搖晃著人生的疲倦，失意，和冷漠

偶爾有一些小小的意外

這樣對峙著

一個人和一只蟬互不接受的

面對面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