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鋒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說的是做飯,但也可以拿來詮釋作文之道。要做飯,先要尋“米”然后再尋覓“煮米”之法……那么,米從何處來?
現(xiàn)在的孩子遠離自然,感受不到時序的變化,纖細而敏感的神經慢慢地退化、銹鈍,發(fā)現(xiàn)美更是奢談。走進自然,嗅一縷荷香,聽一陣鳥鳴,沐一襲陽光……用自然的纖細敏感喚醒人最初的感受力。我平時喜歡帶著兒子橋橋離開水泥叢林,走進大自然的淺綠深黃赭紅中,是為了親近自然,也是為他的寫作尋“米”。就像稻子長在水田里,苞谷長在長長的壟溝上,果子掛在高高的枝頭上,那些寫作的“米”就生長在日升日落間,暮鼓晨鐘里。
一陣風過,吹來了花香,也吹落了樹上的香樟葉。爸爸讓我撿起地上一片好看(他認為)的葉子,閉上一只眼睛,把手中的葉子朝向太陽,用另一只眼睛看。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薄薄的葉子里藏著一棵樹,細細的枝條伸向四面八方。爸爸說,那是葉脈,是給葉子輸送營養(yǎng)的。我想起了醫(yī)院里看到的人的經脈圖,我明白了為什么叫它葉脈??晌疫€是喜歡叫它“藏在葉子里的小樹”。
透過陽光,我又看到了那深綠中夾雜著一抹赭色,一縷金黃,像是誰打翻了調色盤。落葉真的很美,可我竟然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爸爸說,古人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葉子不是在秋天落的嗎?香樟怎么會在春天落葉呢?爸爸說,有些樹木是在秋天落葉,有些樹木是在春天落葉,還有的樹在冬天和夏天落葉。就像我們人,在不同的季節(jié)里都可能離開人世??晌艺娴牟幌胱尠职謰寢屗?,他們死了,剩下我一個人怎么辦呢?我的眼淚流了出來。
這是和橋橋散步時的閑聊,他回到家后的日記里呈現(xiàn)了我們的對話,只是省去了我們之間的問答,加入了他的心理和思考。一片葉子引發(fā)的對話,就是最真實的閃著光和暖的“米”。
一片葉子的落下就是一次輝煌的事件,更何況是一只鳥的離世……這些都是我們寫作的起點,終點會在哪里,我們其實都不知道。最好的寫作狀態(tài)就是起步了,便沿著葉子、鳥的生命軌跡,彷徨也好,疾行也罷,用心感受,用文字“顯影”。
今天,有一個弱小的生命離開了。
中午,王磊去搬牛奶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窗臺上。他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早已死去的小鳥。王磊把它撿起來,小鳥的頭搭在一邊,雙眼緊閉,身體僵硬地離開了這美麗的世界。最后,王磊他們把小鳥埋在了學校里。
生命很短暫,就像一朵花,生命中只能開一次,然后就會凋零。所以我們要讓生命更加絢爛,讓它更有意義。
這是橋橋小學時的日記,那時寫日記是他每天的必修課。因為要寫,他必須“逼迫”自己觀察生活,才不至于無話可說,才會讓自己的日記言之有物,哪怕是意外死亡的小鳥,樓下那活潑的小野貓,整朵整朵凋零的山茶花……都是他思考、記錄的對象。故事每天都在發(fā)生,“米”還有何愁?
人是萬物之靈,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部傳奇,有永遠說不完的故事,那是每天都會上演的無法彩排卻異常精彩的話劇,那是藏在時間深處的“香米”!
外婆家院里有兩棵香樟樹,每年夏天是最茂盛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香樟淡淡的香味,就像外婆衣服上的氣味,一樣讓我感到親切。我應該就是在那時愛上綠色的吧。
外婆走了,院子里空蕩蕩的。外公把那搖椅火化了,對滿眶眼淚的我說:“你外婆最鐘愛的就是這把搖椅了,燒給她,她在天上會開心的呀。”我分明從外公故作堅強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哽咽。外公把那兩棵香樟樹留下了,那兩棵香樟樹成了我對外婆唯一的紀念。
每年夏天,香樟越來越茂盛。好想坐在香樟樹頂俯瞰這一世界,希望可以穿越時空隧道看到外婆的身影。
自從外婆走后,我再也沒有穿過一件綠色衣服,綠色,成了刺痛我心的一種顏色。
人是我們最大的財富,也是我們永恒的主題。我們的一次旅行、一場電影、一桌美食……皆可入筆,關鍵在于我們要有一顆敏感的心、善思的腦、勤奮的筆。
川端康成說:美在于發(fā)現(xiàn),在于邂逅。發(fā)現(xiàn)存在的美,感受你發(fā)現(xiàn)的美,表達你感受到的美。其實,尋常的日子表面之下,孕育著壯闊的波瀾,只需要我們帶著他們去涉水,用心潛入水中,或深,或淺,我們都會發(fā)現(xiàn)存在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