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殺人，誰之過?

文/梁子湖

情竇初開大膽私奔

2017年1月15日下午，15歲的蔣曉鈺給家人和幾個要好的同學(xué)發(fā)了一條短信：“我跟雙根一起走了。不知道怎么面對你們，只有不辭而別。別替我們擔心。等我們過好了，就回來?！备赣H蔣大偉一怒之下把手機摔了，用辦公室電話一次次撥打女兒手機，都是關(guān)機。

蔣曉鈺的父親是水暖專業(yè)的高級工程師，母親樊秀秦也是技術(shù)人員。作為家中獨女，蔣曉鈺性格倔強叛逆，又不免單純。

2016年10月的一天，在大連某中學(xué)讀初二的蔣曉鈺，走在回家的路上。三個打扮得流里流氣的小青年堵住她，對她動手動腳，言語粗俗，蔣曉玨嚇得直哭。這時，李雙根擋在了她面前。

時年14歲的李雙根，父親3年前因車禍身亡，母親從商，成天全國各地忙生意，沒空管他。后來他被學(xué)校除名。李雙根的行為，讓蔣曉玨備受感動，兩人有了往來。不知不覺中，她有些迷戀身邊有這樣一個“保護神”的感覺。蔣曉玨開始逃課，學(xué)習成績一落千丈。

2016年12月的一個下午，蔣曉玨的班主任沈老師給蔣大偉打電話，反映蔣曉玨經(jīng)常逃課。蔣大偉急匆匆地趕到學(xué)校。“孩子們正處于青春期，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崩蠋熣Z重心長地提醒蔣大偉。

當時蔣曉鈺正在上體育課，蔣大偉來到操場，一把將女兒從人群中拽出來，緊緊拉住女兒的衣領(lǐng)訓(xùn)斥道：“你都這么大了，咋還沒有是非觀念？一天到晚跟混世小魔王能學(xué)好么？”同學(xué)們望著他們，竊竊私語。

回到教室，蔣曉鈺大哭。這時，李雙根打電話約她出去?？匆娝t腫著眼睛，李雙根猜到她可能被父親訓(xùn)斥了，一番安慰。蔣曉鈺心頭一熱，心中陰霾一掃而光。

當晚，蔣曉鈺沒有回家，兩人找了個賓館住下。第二天一早，蔣曉鈺來學(xué)校，父親和班主任站在教室門口等她。蔣大偉一時情緒失控，“啪”地就是一巴掌。班主任急忙制止，蔣大偉又氣又急地走了。

蔣曉鈺受不了同學(xué)們異樣的目光，跑出學(xué)校，又找到李雙根。李雙根提議：“要不我們一起私奔？我媽在別處有個房子，說給我結(jié)婚用的。我們?nèi)ツ亲滋?，等籌到錢，我們就離開大連，再也不分開了?！?/p>

想到能遠離家庭束縛、同學(xué)嘲笑，蔣曉鈺很快同意了。

無辜冤魂驚醒迷途人

兩人來到金堡小區(qū)住下。怕遇到熟人，兩人除了去買菜，哪里都不敢去，天天窩在屋里打游戲。還沒三天，蔣曉鈺身上的280元就所剩無幾。李雙根找母親要錢，可當時他母親一直在外地開會。

蔣曉玨忽然說：“我把家里的金貨偷出來變賣吧?！崩铍p根眼睛一亮，幫她出主意：“等你爸媽上班之后下手?！钡诙焐衔纾Y曉玨把家里的兩條金項鏈、一個金手鐲偷了出來。這些價值4.8萬余元的金品，被他們拿到拍賣行賣了6500元。下午，李雙根把好伙伴游斌叫了過來一起揮霍。游斌跟李雙根同齡，父母離異，母親改嫁，父親常年在外打工。兩年前，他跟李雙根一起參與打架被學(xué)校勸退。

春節(jié)后不久，錢花得差不多了，游斌提議去搶劫：“愛民市場附近有一個開黑出租車的，我以前經(jīng)常租他的車，車玻璃貼的是黑膜，搶劫時外面的人看不見。不過司機認識我?！崩铍p根狠狠地說：“干死他，不留活口?！苯又铍p根找到在網(wǎng)吧認識的16歲的梁化，三人決定行動。

2月27日當晚6點多，他們?nèi)チ藧勖袷袌?，找到那輛黑出租車。幾個人上了車，報了要去的小區(qū)名。剛到地兒，他們就用繩子勒住司機，用刀子捅殺了司機。

李雙根從死者的衣兜里翻出1300多元、一部諾基亞N95手機、一部索尼數(shù)碼相機。眼前的一幕，讓蔣曉玨嚇得禁不住嘔吐……隨后，他們開車來到一個墓地，把尸體埋了。

兇案讓蔣曉玨受到極大震撼。她開始清醒，一個連生命都不尊重、不珍惜的人，能指望他在將來的歲月里真心呵護自己嗎？蔣曉玨決心離開李雙根。

2月28日一大早，蔣曉玨悄悄收拾東西，準備逃離。被李雙根發(fā)現(xiàn)，他不由分說地拽過蔣曉玨的包，搜出她的手機，然后對游斌、梁化一語雙關(guān)地說：“曉玨可能受到驚嚇，你們要寸步不離地看著。我們現(xiàn)在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打歪主意，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行動?！?/p>

28日上午，游斌見車上還有血跡，提議去買座套。到了市場后，趁他們挑選東西，蔣曉玨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對面正好站著一個鄰居。她趕緊給鄰居遞眼色。

鄰居立刻給蔣大偉打了電話。自從蔣曉鈺出走后，父母和家人一直在找她，還到派出所報案。蔣曉鈺偷首飾時，夫妻倆知道是女兒拿走了，有苦難言。后來，他們想方設(shè)法找到了在上海出差的李雙根的母親，但她對兒子的事一無所知。

約10分鐘后，蔣大偉驅(qū)車趕到，一把將蔣曉玨拉上了車，站在一旁的李雙根懊惱不已。

受威脅巧妙自救

歸家的蔣曉玨情緒極其低落，看到父母的雙鬢都添了幾縷白發(fā)，她內(nèi)心苦不堪言。幾次，她想對父母說“搶車殺人”的事，但欲言又止。

晚上，蔣曉玨的手機響了，一看是李雙根打來的，她關(guān)了手機。第二天一大早，她打開手機，一連串的短信跳了出來：“曉玨，你一定要在我的身邊，不然我把殺人的事情告訴你爸媽。”“你回來吧，不然你爸媽有事莫怪我們無情?！薄瓧l條短信就像催命符，看得她心驚肉跳。怕李雙根傷害家人，她悄悄溜走了。

見蔣曉玨回來了，李雙根對大家說：“這里不是久留之地，吉林省松原市是個安全的地方，我們走?！庇谑巧衔?0點多，他們駕著搶來的轎車，趕往松原。

被害的司機名叫云奎，剛與妻子登記結(jié)婚，準備當年五一舉辦婚禮。家屬報案后，大連警方立即立案，追查兇手。

3月1日，李雙根等四人住在松原站前春光旅社。怕蔣曉玨向家人泄漏行蹤，李雙根不僅沒收了她的手機，還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

3月25日是梁化爸爸的生日，24日這天，蔣曉鈺趁李雙根、游斌外出，對梁化說：“你爸生日多重要呀，你應(yīng)該給爸爸打個電話?！绷夯瘒诉龅溃骸袄铍p根不讓。”“嗨，就說幾句話有什么?！绷夯蛔∷几钢?，趕忙撥打了家里電話。蔣曉玨說：“用你的手機給我家里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吧?！绷夯q豫了一下，把手機遞了過去。蔣曉玨立即撥通了父親的電話，一語雙關(guān)地說：“爸，我現(xiàn)在說話不方便，你好吧？我現(xiàn)在不自由，有事打這個電話。”隨后立即關(guān)機了。

蔣大偉聽出了女兒話外之音，把梁化的手機號碼告知了公安局。很快，警方通過技術(shù)手段鎖定了梁化等人的位置。3月26日，大連警方將他們抓獲。

云奎家屬依法向四被告提起100多萬元民事賠償訴訟，經(jīng)法院工作人員多次協(xié)調(diào)，最終達成賠償被害人家屬43萬元的協(xié)議。

2017年12月15日，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不公開審理了此案。最終判決如下：李雙根、游斌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梁化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11年；蔣曉玨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9年。

【以案說法】

2017年8月10日，河北定州四名未滿18歲的少年，殺人焚尸；2017年11月12日，湖南省沅江三中，班主任鮑方在辦公室被刺26刀身亡，兇手是他16歲的學(xué)生；2017年12月14日，遼寧盤錦市盤山縣胡家鎮(zhèn)中學(xué)，班主任朱麗霞被學(xué)生捅死在教室講臺旁……近年來，屢屢發(fā)生的少年殺人案，令人心痛扼腕。

本文涉案的四名未成年犯罪嫌疑人中，三個男孩都是離異或單親家庭的，缺乏家庭溫暖。而蔣曉鈺雖然是高知家庭，但父母對她的教育過于簡單粗暴。孩子們因此在法律意識、責任意識和生命意識嚴重缺失的情況下，對生命也缺乏應(yīng)有的尊重。這起案件值得全社會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