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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明源于人內心和世界的敞開
      ——對海德格爾《詩人哲學家》一詩的細讀

      2018-11-15 06:54:24李德武
      青春 2018年5期
      關鍵詞:言說海德格爾詩意

      口 李德武

      《詩人哲學家》是一首詩,它是海德格爾詩意哲學的最高體現,也是他把詩和哲學融合為一最好的文本。通過這首詩,我們知道海德格爾所說的思、詩、語言在人身上是一體的,而不是分裂的。澄明即是人在思、詩、語言中與世界的敞開。這個敞開基于世界本質是澄明的,我們感受到遮蔽都源自人自身的遮蔽。人囿于自己的局限以及對個體的強化是人孤獨的原因。孤獨表現為人的遮蔽。人若要走出孤獨需要去蔽。去蔽就是實現天、地、人、神“四位一體”的存在。只有澄明的存在才是自在的。凡是自在之物不需要理性的掌控,也不需要強力意志,而是詩意地安居于大地之上。

      道路與思量,

      階梯與言說,

      在獨行中發(fā)現。

      發(fā)現一詞是這段詩的關鍵。發(fā)現意味著①道路與真理已在,世界本然澄明;②人是其呈現的人;③真理只對發(fā)現它的人才有價值;④人發(fā)現真理是個人行為。發(fā)現源于自己內心與世界的敞開。

      世界之暗從未到達存在之光。

      世界之暗從未被真正地呈現。為什么?世界之暗不是以一種固有的形式存在,從本質上說,它深藏于事物的內部,成為不被發(fā)現的“暗物質”。因此,它并不能像真理一樣被呈現,成為存在之光。世界之暗就是真理或發(fā)現所照不到的部分。從未知和可能性上看,它遠比我們印證的光明要大得多。作為哲學家和詩人,還有存在的必要,只因為“世界之暗從未到達存在之光?!?/p>

      我們對諸神已太晚,

      對存在又太早。

      存在之詩剛剛開始。

      在海格爾看來,真理與詩意的最高價值在于使世界澄明。對此,諸神已抵達澄明,我們相對他們來說,所言一切都顯得落后,故說“太晚”!但同時,存在作為現象的映照,尚處在混沌未開狀態(tài),而我們的思卻超越了這一切,深入到現象隱蔽的領域,當我們說出發(fā)現的詩意或真理時,我們就超前事物的演化進程抵達了澄明,故說“又太早”。

      存在之詩即存在的澄明和敞開,這是世界進入光明的必由之路。一個被現代技術打破了的人類生存系統(tǒng),如果要重建,只能從詩意的存在出發(fā)去建立。通過詩意的呈現與映照,將分裂的天、地、人、神重新召喚到一起,構成一個“四位一體”的澄明世界。誰可以擔此重任,完成這項大業(yè)?只有人!

      走向一顆星——唯此足已。

      一顆星既不是神的象征,也不是人的歸宿。一顆星是人對天、地、人、神之光映照的典范。人詩意的存在,以何為標準?答案即“一顆星”。一顆星何以成為典范?這里有四點要素:一是具備必要的高度,能夠與天、地、人、神對話;二是具備承載黑暗和孤獨的意志,在巨變之中保持獨立和清醒;三是具備映照世界之光的慧眼。星本身并不一定生發(fā)光,但它能夠映現世界之光而讓自己明亮;四是具備自由自在行走的能力。詩意的存在應以自由的存在為前提。

      故此,海德格爾說:“走向一顆星——唯此足已。”從他晚年的生活來看,正好印證了他自己在詩中描繪的圖景。

      思,就是使你凝神于專一的思想,

      有一天它會像一顆星

      靜靜佇立在世界之空。

      這一段是對“走向一顆星”的延伸性呈現。海德格爾試圖在人與星之間找到不需要借助修辭來理解的同一性,于是,他說人與星的共同之處就在于思。星的四個特點就是思的體現。思不是思想,它是一個敞開的映照和澄明的狀態(tài)。它并不局限于某種邏輯式的推理,也不局限于對某個固定問題與事物的思考,思是專注的、純凈的、自在的映現狀態(tài)。思并不創(chuàng)造某種真理和事實,思使真理和事實自然顯現。

      茅屋窗外的小風車,

      在聚集著的風暴中吟唱……

      這便是思的狀態(tài)。

      當思的勇氣產生于存在的命令之后,

      命運的語言將會成熟。

      這兩句詩闡述了思、存在、語言之間的關系。在這個關系中,我們發(fā)現最重要的是思。沒有思就沒有對存在的覺知和發(fā)現。同時,語言不是作為承載發(fā)現的工具而存在,而是澄明存在本身。語言是以澄明存在本體而顯現。但不能說“到語言為止”,作為“四位一體”的存在,澄明的詩意與思、存在之間永遠處在相互映照之中。首先“世界之暗從未到達存在之光”,說明“澄明的語言”從不是世界去除黑暗,抵達光明的終極結果,而僅僅是開始;另外,作為思與存在的本體,語言受制于人們理解力的遮蔽,因此語言在“喚醒”的功能上從未被窮極?!罢Z言的澄明”就在于它可以無限地發(fā)揮其“喚醒”的職能,使人們從不思進入到思,從混沌進入到澄明,從孤獨進入到天、地、人、神的共存。

      一旦我們擁有眼前的事物,

      和心中對此語的聽覺,

      思便會成功。

      “眼前的事物”是什么?它不是別的,就是澄明了的存在。這個澄明的存在可以是一個物,一處環(huán)境,甚至一個語詞,因其澄明性,它打開了自身與世界的阻隔。在澄明的世界里,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思的成功表現為對澄明的抵達!

      很少有人充分體驗到,

      學識的對象和思考的事情的差別。

      因為很多人按照學識的方式思考問題,為此,這些人要么為對象所困,要么為邏輯所困,他們可能會抵達對某些問題的認知,但無法抵達世界的澄明。海德格爾以此表明自己與傳統(tǒng)哲學的不同。

      若在思中也有敵人,

      而不只是對手,

      那么思之情形將更順利。

      思是一種覺知,而不是認知的過程,它的發(fā)現從不會一帆風順。相反,受制于習性、習慣、常識等多種因素影響,思的覺悟過程離不開現實中種種困惑、矛盾的考驗。海德格爾這樣說,其意思換成禪宗的語言表達就是:“煩惱即菩提!”

      穿過天空陰云的裂縫,

      一束陽光突然掠過草原的朦朧之上……

      我們從未走向思,

      思走向我們。

      思所獲得的開悟正如陽光破云而出,天地瞬間為之明亮。這是思的威儀,也是思的神力。當我們思時,我們是渺小的,而當我們在思中開悟,我們是澄明的、無限的。不是思走向我們,而是思開悟后所敞開的世界走向我們。

      這是對話的良機。

      對話意味著平等的溝通,意味著語詞的共享。對話是打通語言遮蔽的方式和路徑。對話可以是文字式的,也可以不是文字式的。對話并不把共識、稱贊、肯定作為目的(取媚),對話把傾聽作為目的(覺知)。傾聽是我們探測黑暗邊界和深度的方式。既然澄明的本體是語言,同樣若語言存在遮蔽,可以說語言遮蔽的部分就是世界黑暗的部分。在這種情況下,對話是打開黑暗之屋的鑰匙。

      對話鼓勵我們伴隨思。

      此反思既非炫耀詭辯的觀點,

      也不容忍討好附會。

      思之帆堅定把持物之風。

      對話的鼓勵機制來自對話對語言的“喚醒”。反思是二次去蔽。反思是自我對隱秘死角的清除。推動這一語言風帆高揚的是思之風。思使物澄明,物也惟其在澄明中才顯現其物性。

      在思想的行業(yè)中,從這些同伴里,

      不少人會成為工匠。

      于是其中一人出乎意料地成為大師。

      “工匠”是技之良材,“大師”是超人之材?!肮そ场笨稍煳铮按髱煛笨苫??!肮そ场迸c“大師”并不是決定是否抵達澄明的條件,每個“工匠”都可能成為大師。誰能成為大師?達到人與物,人與境的出神入化?這取決于個人的悟性。雖然我們不確定誰會成為大師,但可以肯定在從事思想和藝術的行業(yè)里總會有人出人意料地脫穎而出。

      出人意料說明大師是不可期許的,他的出現是一個自然的過程,也是一個必然的過程。自然是說抵達澄明沒有捷徑,必然是說澄明是可抵達的,而且必將抵達。

      初夏孤獨的水仙花在草原上隱約開放,

      石間的玫瑰在楓樹下吐艷。

      這兩句詩說的就是“自然”和“必然”的存在。孤獨的水仙,因開放而與草原融為一體,玫瑰因其“吐艷”而輝映石頭和楓葉。澄明的世界是和美而安詳的,萬物各自詩意地安居于大地之上。

      素樸者的光輝。

      澄明本不分素樸與否,澄明意味著平等,意味著光明普照。素樸者的光輝是作為光輝中的優(yōu)越者,還是優(yōu)先者被肯定呢?素樸,這個詞在這里并不指光輝的程度和色澤,而是指“自然”和“必然”,素樸意味著抵達澄明沒有花樣。

      只有形成的想象保持了幻境,

      但形成的想象依存于詩歌。

      想象不屬于思的范圍,或不完全屬于思的范圍。思是沒有刻意的自然映照,想象是有意圖的追逐成像。想象中摻雜了主觀和習性的東西,因此想象之物難免虛幻,甚至譫妄。想象要抵達澄明必須進入思的狀態(tài),即不帶有任何意圖的直觀。人皆有想象的能力,卻不一定擁有思的能力。詩意是把人從物性存在(遮蔽和羈絆)帶入澄明的存在(寬廣和自在)必不可少的航標燈。

      如果我們想排除憂傷,

      歡樂何以會傳透我們周身?

      在我們失望的地方,

      痛苦給予其治愈之力。

      “自我排除憂傷”是自我澄明的過程。這標志著“憂傷”并不是海德格爾所提倡的詩意狀態(tài)。相反,歡樂、安適才是詩意安居的狀態(tài)。這和古希臘悲劇強調的“震撼”藝術恰好相反,悲劇喚醒的是人內心的不安感,而詩意安居喚醒的是人們內心的歡樂感?!皻g樂何以傳透我們周身?”這并不是質疑,因為這個問題不容置疑,而是在喚起我們對歡樂的感受和覺知。這種歡樂必然是傳透周身的,否則歡樂就不澄明。在此,海德格爾一步步將“四位一體”的存在凝注于人的身上?!八奈弧痹谀睦锍蔀椤耙惑w”?就是在人的身上成為一體。因為人有喜怒哀樂,“四位一體”的人應該有能力解決“悲歡”問題。所以海德格爾接下來說:“在我們失望的地方,痛苦給予其治愈之力”。痛苦本身并不能給予人治愈之力,痛苦一定是借助“神”或“天意”時,才能成為治愈傷口的良藥。凡是運用痛苦治愈傷口的人,他身上一定兼具了人和神的雙重意志,甚至天地星空的啟示。這時的人正是“四位一體”的人。因為相互映照,人不可能孤立地存在于世。人的孤獨感是因為人心靈自閉造成的。一旦,他的生命向世界敞開,他便融入到世界無限的光明之中。

      風快速滑動,

      在茅屋的椽頭上嗚咽,

      天氣威脅要變得兇惡不堪……

      自然并無兇惡與吉善之別,一切自然現象均是自然而然的,與道德無關。如果風暴發(fā)生,意味著它已經具備了發(fā)生的條件,沒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它的發(fā)生。但在這過程中,人承受著天氣變化帶來的恩惠與傷害。善惡是人自己設定的標準,是因為自身弱小和生存的本能需要劃定的利害邊界。這不是澄明世界需要的人的境界,澄明需要人放下自己的利益映照這個世界的一切。唯此,風暴也是澄明的,也是值得期許的,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相伴而存。但更多的時候,人不是從世界存在的角度看待一切,而是用我們的認知和欲求來標志事物的好壞,為此,人面臨更大的危險。而這個危險不是天賜的,是人自己給自己制造的。

      三種危險威脅著思想,

      善和有益的危險,

      是吟誦是人的接近。

      惡和鋒利的危險是思自身,

      這必須反對自身,但很難做到,

      壞和混亂的威脅是賣弄哲理。

      這三段關于“惡與危險”的詩句都是對人說的,也是詩人過去常犯的通病。海德格爾指出這些毛病,旨在告誡人們詩的歡娛之地是在“自然”和“必然”的境界中抵達的,而不是人對自己的抵達。人對自己的抵達是一廂情愿的抵達,是趨向更大自蔽的抵達。這是人必須警醒的危險。

      夏日的蝴蝶停留花上,合閉雙翅,

      在草原微風中隨身搖曳……

      身心的澄明和生命詩意的安居就是這個樣子。他并不需要掙扎、拼搏、反抗什么,也不需要為了獲得更多而不斷強壯自己,正如停在花上的蝴蝶,它隨草原的微風搖曳。

      我們心靈的所有勇氣,

      是對存在第一聲呼喚的回聲,

      存在的呼喚,

      將我們之思匯入世界的游戲。

      詩意的存在是存在的理想狀態(tài),更多時候,我們被存在限制在大地上。我們因依賴于存在,不得不忍受由此帶來的種種痛苦。當我們渴望超越痛苦,我們發(fā)現,那份沖破籬笆的勇氣并不是來自自由的呼喚,而是來自籬笆本身。世界如果找不到一種理想的存在方式,人在其中將不得不被迫忍受這種無助又無意義的逃離游戲:飛馳的籬笆始終跑在我們前面,它比我們逃跑的人跑得還快。我們陷入魔咒一樣的循環(huán),即籬笆——思——逃離——思——籬笆——。這無終止的循環(huán)都因為人把自己孤立為人,人成了天地的對立物,或孤兒,而沒有看到天、地、人、神“四位一體”的同在。

      在思之中,一切事物,

      變得孤寂緩慢。

      這不是思的錯,思并不令世界寒冷,令一切事物變得孤寂緩慢。相反,思為這個世界注入了共同映照的光,為事物與事物之間的溝通注入暖流。使事物變得孤寂緩慢的原因是存在本身的桎梏。存在依賴于固有的機制,相對詩意的存在,存在的固有機制好比一艘龐大而緩慢行進的輪船,我們在其上面隨其茫然漂泊。我們不是喪失了可以抵達的彼岸,而是,如果不離開這艘船就無法到達彼岸。這種存在的僵化機制作為常態(tài)統(tǒng)治著一切事物,包括自然的、社會的和人的。我們無奈地生存于其中,忍受著它的枯燥和貧乏。我們當何為?詩人當何為?我們不可能逃避這一切,我們已經沒有可逃之地。思就是直面當下的一切。

      忍耐孕育著高尚。

      作為存在的對象,道德判斷是無奈之舉。存在應在詩意中盡享自由之光。忍耐原則上并不屬于存在的范疇,而是屬于存在者的范疇。因為沒有可以被照亮的忍耐,也沒有可以互為投射的忍耐。忍耐完全是存在者個人的行為,它是存在者在孤寂的個體生命中自行完成的約束和鼓勵。因此,忍耐也不屬于思的范疇,因為忍耐無法抵達澄明。忍耐是一切隱晦不明事物的集中壓制和內部消化,以及對言說的人為沉默。從存在角度看,忍耐是非歡喜的,也是非自由的,而是以一種壓迫性力量抵抗另一種壓迫。忍耐并不能抵達高尚,忍耐只是為了使某種被排斥和擠壓的存在重新找到自在。忍耐的有效性在于推遲絕望和毀滅的到來,并由此獲得轉機。什么東西令人具有忍耐力?不是高尚,而是延遲到來的存在之光。

      海德格爾應該能看到這一點,但他為什么還要這樣說?我不知緣由。如果讓我寫,我會改成:忍耐孕育存在之光!

      誰非常性地思考,

      誰將非常性地犯錯。

      如果正確的存在觀念來自思的映現和澄明的話,那么,凡是在“思”之外的一切思考都可能是錯的。因此,犯錯就是必然的,并且,有多少種與思相悖的思考方式,就有多少種犯錯的方式。

      在我們思中,

      最年長的伙伴在我們身后,

      但走出來與我們會面。

      思以平等的方式映照事物,年長的伙伴在我們身后,這不是一個時間排序,也不是一個真理譜系排序,而是澄明世界的平等呈現。在我們之前,在我們身后,澄明的伙伴都是我們親密的伴侶。人與人的至親至善莫過于彼此透明。我們不需要因為他們年長就格外敬重他們,也不能因為他們年少就輕視他們,而是因為澄明,彼此才沒有分別。

      此正為何思能承受曾在之事的來臨,

      并成為紀念。

      思并不能承受存在之事的來臨。思只是映現存在之事的來臨。承載“存在之事來臨”的是澄明的語言。同時,能夠紀念這一澄明的也是語言。

      海德格爾不應該混淆思與語言的關系,在此提出混亂的,且具有誤導性的觀點。理解這一謬誤很容易,我們只須想在鏡子上放一物,則放置物的那塊鏡子將被物遮蔽,而喪失映現的功能。這意味著“承載”不是鏡子存在的目的,鏡子映現萬物,卻不留存萬物。但作為來臨之事被發(fā)現,并納入共存與交流,必須借助語言。因為有了語言的承載,映現之事可以獲得重現,在重現中,我們能夠獲得紀念的滿足。

      變舊意味著:及時停留于此,

      此處思之鏈的單一思想,

      已進入其結合點。

      思本身并不是一個具有邏輯性的連續(xù)過程,但存在依附于時間而呈現出連續(xù)性的特征。時間的變化為思映現存在之光提供了參考系,以及檢測澄明世界無窮邊界的一把尺子。也正是在這樣的意義上,時間和存在才找到他們的結合點。而在無窮極的存在空間,澄明事物的存在來自無數思的映現。這些彼此獨立的思因為時間的連續(xù)性而貌似有了自己的鏈條。但事實上,并不存在這樣的線性鏈條,澄明事物與澄明事物之間是不需要外在鏈接的,就算他們重疊也不會有陰影,就算他們相隔千年,也沒有距離。

      海德格爾在此受制于他對哲學譜系學的影響,以及現象學的影響,認為現象與現象之間的鏈接是靠思構成節(jié)點的,其實,他錯解了澄明的定義,澄明不是作為現象存在的,澄明是世界的本質。世界本來如此,只是我們不識而已。

      一旦我們熟識了思的本源,

      我們可以冒險將腳步從哲學退出,

      邁進存在之思。

      哲學從古希臘的形而上學到理性,到現象學,到語言哲學,哲學越來越脫離天、地、人、神的體系,走進了方法論的死胡同。方法論的弊端在于遮蔽未知和不確定的部分,而功利性地解讀存在的意義和價值,由此將存在導向悲劇、競爭和縱欲。海德格爾正是看到了哲學的終結,才試圖重建天、地、人、神的體系,試圖將孤絕的哲學重新帶入光明之地。工業(yè)和技術是冰冷的,生硬的,而詩意是溫暖的,有生命的。所以,海德格爾把哲學的最高目標確定為“詩意地安居”。此刻,退出哲學之舉,也仍是對哲學的選擇。因為詩人和哲學家不再分別。實際上,他確實這樣做了,只是時代并沒有跟隨他,同步進入存在之思,而是在技術化的道路上越走越快。

      冬夜的暴風雪撕扯著茅屋,

      一日早晨,大地在其雪氈覆蓋之下……

      這是思達到世界澄明的寫照。沒有惡的暴風雪或善的暴風雪,當早晨日出,大地因雪的覆蓋而澄明、安靜、溫暖。澄明的世界不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而是自然映現出來。

      思之言說一旦不可言說那不可言說者,

      它將在其存在中沉默。

      這一句話是重復維特根斯坦的。從海德格爾的詩里讀到這樣原封不動的轉述,還是讓我有些驚訝。哲學的互本文在詩中華麗轉身。

      這無能使思面對其物。

      不可言說并不是因為言說無能,而是因為言說多余。沉默也是一種言說。在這個問題上,海德格爾困惑的是交談,而不是言說。交談力圖實現共識和傾聽,對語詞有較大的依賴性。交談的無能常常體現為無效性,陌生、爭辯、沖突和激烈的對抗,常常讓交談陷入困境。也正是這彼此不澄明的存在才呼喚思和詩。但言說并不完全依賴語詞,沉默也是言說,微笑也是言說。言說是對澄明之物的承載和呈現,當思抵達澄明的時候,言說必然也是澄明的。只不過這種言說不是要表述或闡釋什么,而是返回澄明之物本身。言說是不需要理解的,交談才需要理解。言說是用來證悟的,它不以意義的形態(tài)存在,而是以光的形態(tài)存在。正如有人問雪竇禪師:何為祖師西來意?雪竇回答:點!

      言說從非所道,

      所道盡在無語。

      這兩句詩近乎中國的禪語,并不像海德格爾的語言。也許是翻譯的問題,在我看來,這兩句詩毫無新意。

      思永遠是突然的——

      誰的驚奇能揣摸到它?

      好比禪宗的頓悟,豁然明白是思的狀態(tài)。但豁然明白不會是“突然的”,“突然”這個詞在展現思偶然所得方面不夠準確。作為頓悟都有一個長期的、持久的、潛在的積累過程,因此,思并不是“突然的”,思后的開悟是“突然的”。海德格爾說“思永遠是突然的”這是不對的,既然“永遠是”就是說“思有它固定不變的模式”,但思恰恰沒有一個固定的模式,這個不固定誰也無法揣摸,所有對它的揣摩都是妄想,包括我們對它下“永遠是”這樣的定義。不是所有的思都能抵達澄明,由思到澄明自有其過程。但那個過程之隱秘誰也無法明確將其指認。就算我們面對一個已經澄明的人,但假如我們自己不夠澄明,根本看不出澄明之人與一個凡夫有什么不同。

      牛鈴從山谷的斜坡傳來陣陣聲響,

      那里,牛群緩緩游蕩……

      這一句讓我想到宋代禪師廓庵的《十牧牛圖》,思的修持狀態(tài)即是如此吧!

      思之詩仍被遮蓋。

      思的澄明顯現為語言。由于語言自身的遮蔽性,思之詩才處于遮蓋之中。為此,真正澄明的詩是心的澄明和無言的歡喜。長久以來,為了榮譽而寫作的詩歌都是存在遮蓋的,要么是我們的欲求過大遮蓋了物性,要么是過于放大物性,遮蓋了人本身。人們始終處在自我識別之中,痛苦而不厭其煩地訴說著雷同的問題。包括詩人以人類自居,為人類代言,都是遮蓋之詩。這樣的詩今天仍不在少數。為什么思之詩仍被遮蓋?這因為我們看不到天、地、人、神“四位一體”同居的重要性,做不到自我敞開和澄明。內心有遮蔽的詩人不會寫出澄明之詩的。

      那里長久以來顯現自身之處,

      有如淺薄詩意智性的空想。

      顯現自身是與澄明相違背的。澄明是世界的澄明,自身與世界無別,不需要特別顯現。顯現自身就是將自己和世界加以區(qū)分,無論是基于利益圈定,還是基于個性價值的凸顯,自身都是短暫而渺小的。故此,這類詩作只能是“淺薄的智性空想”。

      但思之詩是存在真正的拓撲學。

      這是海德格爾的理想存在。事實上,存在不會按照思之詩呈現其變化的軌跡,它以自身的方式呈現其變化的軌跡。思之詩在于將存在導向無爭,但世界一刻都沒有停止爭執(zhí)和沖突。思之詩呈現存在的獨立性和自由性,但世界萬物從來都沒有停止互為侵害。這里,海德格爾陷入理想主義的怪圈,甚至暴露出某些浪漫主義詩人的癖好,一廂情愿地設想人類的未來。

      暮色散入某片森林,

      用金輝沐浴樹干……

      這正是浪漫主義詩人的套路。

      唱與思是詩的鄰枝。

      這樣的認識是膚淺的,是常識。海德格爾的“唱”也許特指像荷馬一樣半神半人的行吟詩人。但也不確定。

      它們源于存在而達到真理。

      詩和真理之間是否存在必然的聯系?不盡然。澄明的存在作為世界的本質,它本身可以令人安居。真理如果不能令人安居也是一個有害的東西。

      它們的關系使我們想起,

      荷爾德林關于樹的吟唱。

      林中樹兮長挺立,

      樹干相鄰兮不相識。

      我不否定荷爾德林對海德格爾的啟示,以及海德格爾對荷爾德林的偏愛,但海德格爾如果走不出荷爾德林的影響,就算不上是一位抵達澄明的哲學家或詩人。對此,我對海德格爾過分以荷爾德林為范本,探討普遍性的澄明問題感到懷疑?!皹涓上噜徺獠幌嘧R”并不是澄明的最高境界,樹干不相識而互為映照才是最高的境界。

      森林伸展,

      細流沖擊,

      巖石固守,

      霧靄彌漫。

      草原等待,

      泉水涌出,

      風留駐,

      神之祝福在冥想。

      這是海德格爾的理想存在狀態(tài)。天、地、人、神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和諧共存。但無論如何,作為存在的澄明,這種狀態(tài)都有鮮明的浪漫主義痕跡。澄明之物,安然獨居,光照四野;澄明之物,自我解脫困苦,自利利他,寂然自在;澄明之物不因世界變化與災禍,而始終自足陽光,歡喜無礙。這樣的澄明才是思與詩的澄明,而人的澄明是覺知世界澄明的前提。

      2017年9月22日于滴水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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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學評論(2017年1期)2017-07-31 18: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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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三峽(2016年6期)2017-01-15 13:59:16
      從海德格爾的“形式指引”看《詩》《書》中的“帝”與“天”
      中國詮釋學(2016年0期)2016-05-17 06: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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