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散人
我與我太太相識在1998年8月8日。這個日子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兩年后我們結(jié)婚了。結(jié)婚那天下著小雨,真不是特意挑的這個日子,到了領(lǐng)證的地方才算明白那天是幾號。然后往前■飭一下,發(fā)現(xiàn)那也是我們認識的日子。
那時候我們都是一個戶外運動俱樂部的會員,我當年沒那么胖,常年習(xí)武,身體還不錯,在這個俱樂部里當訓(xùn)導(dǎo)員,也就是帶著大家爬山穿越野營啥的。就這么認識的。說起來也不算是浪漫,幾個月之后跟她說讓她當我女朋友的時候還很忐忑。后來這段故事被寫到了雜志上,那本雜志搬家的時候丟了。她那時候在旅行社承包部門,結(jié)婚之前她的工作不太順心,我就跟她說了,不順心就別干了,我養(yǎng)你沒問題的。大概這算是求婚吧。
結(jié)婚后我們買了房子,2000年,啥都沒有的毛坯房,等到交房該裝修了,公司派我去大連帶一個投資項目,足足走了小半年,到后來公司的老板都忘了還有這個項目,開年會才想起來好像有幾個月都沒見過我了,這才想起來有這么個活兒。我離開之前只有幾天的時間,我選好裝修的風格以及家具就走了,回來之后就是我們?nèi)碌募伊恕?/p>
然后我們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如果說與一般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我們都不喜歡孩子,更喜歡到處去玩兒。我的工作后來變得過于彈性,她是做旅行社出身,我們那時候開著車幾乎走遍了中國。最狠的一次是我正好要辭職創(chuàng)業(yè),干脆開上車從北京到廣西,然后走云南、過四川、跨陜西,足足開了7980公里,到昆明不得不給車裝了個裝甲底板,順便把整車檢修了一次。
這種日子我們這些年過了太多次,總是在外面走都不像個家了。她說,有你的地方就是家,無所謂住在哪里。
其實啊,兩個人總是在一起也挺煩的。有一次我就是煩了,坐火車到福建,然后再沿著海邊一站一站地坐長途車往北走,一直到普陀我們匯合。那時候她也又出來幫一個朋友做旅行社,正好有個團在那里。也算是蠻有趣的經(jīng)歷。
大概十年前吧,我在麗江看上了一個客棧,并且把它盤下來了。她特別開心,拎著箱子就跑了過去,說是幫我先管理著,等我從國外回來再說。等我從國外回來再打她電話,她沒在客棧,開著車從云南麗江跑到了西藏的阿里……
我是個挺不靠譜的人,她比我靠譜得多。我們窮過、苦過,當然也說不上特別困難,她也操心我們的生活,可也說不上特別操心,有吃有喝就挺好,對于物質(zhì)方面沒啥奢求。我出國給她帶回來的各種包包,基本就沒見她背過。我那么多手串、戒指、項鏈,也基本從來不戴。她活得比我簡單得多。
婚姻生活里總有不如意的。她不太喜歡讀書,人非常聰明,就是對知識沒有多少興趣。其實她對家務(wù)也沒啥興趣,做飯糊弄我的時候居多。我覺得后來我有這個吃貨的名頭,一小部分要歸功于我那位不太會做飯的老娘,一大部分要歸功于我媳婦,因為不好吃而出去吃,吃得多了就會吃了。
我們走過很多地方,最后說起來都特別喜歡京都。去年我們來到日本的關(guān)西地區(qū),正好是楓葉季的時候,京都真是絕美的城市啊。我們在京都走在鴨川旁,走在嵐山里,看著層林盡染。在日本過著平靜的日子,我做飯的手藝真是長進了不少。雖說我們都喜歡吃日料,但畢竟有時候還是想吃中餐。雖然我做得也不太好,不過還是勉強能入口,她也挺開心的。
今年的櫻花季來得有點兒晚,四月初才真正開始。我們走在京都的四條橋頭,那個我們最喜歡的地方,如果一陣風過來,花瓣紛落如雪,我們靠在一起看著幾步之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也看著就在這幾步距離中變得安靜的櫻花。
月底櫻花落盡,她因病去世,享年39歲。(Amy摘自《智族G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