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小廚娘,住在松樹林子里面。
早晨的風(fēng)呼地吹過樹林,我就醒了。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廚房里的窗戶,窗戶外邊有一棵高大的松樹。風(fēng)會沿著松樹細(xì)長細(xì)長的葉子,吹進(jìn)我的廚房,帶著松針和露水的香味。
一般來說,只要是炒菜,我都會打開窗戶,因為炒菜不單單需要廚房里的調(diào)料,還需要來自森林或者原野上的調(diào)料,像是一束金色的陽光,或者一小團(tuán)梔子花香。
可是每次我炒月亮菜的時候,我都恨不得這間廚房沒有窗戶,甚至連一條小縫都沒有。
先不要問為什么,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現(xiàn)在還是先看看我新摘的月亮菜吧。青白青白的顏色,彎彎的形狀,可不就像一彎一彎的月亮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們都管這種菜叫扁豆,可是在我們這兒,它叫月亮菜,而且只能叫月亮菜。
“嘟——嘟嘟——嘟嘟嘟——”
等我把月亮菜切成細(xì)細(xì)的絲的時候,鍋里的油正好熱了,升騰起清亮清亮的油煙。這個時候,要把切成絲的月亮菜放到鍋里了,用亮閃閃的鍋鏟,不停地翻炒,再撒上一些紅紅的辣椒絲。哇,香味很快就出來了!我忍不住閉上眼睛,用力地吸了一鼻子的香氣。
一只金黃色的狐貍,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我家窗外。你看,就在那棵松樹下面,身子好像扭麻花糖一樣,扭來扭去,一會兒抬頭看看我,一會用腳掏掏旁邊的小石子,好像有很多話要跟我說。
我故意不理他,繼續(xù)炒我的月亮菜,往鍋里撒了一小撮鹽。
狐貍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挪到窗戶下面,趴在窗臺下面,沒話找話說地打招呼:“又炒月亮菜啦?”
“是??!”我頭也不抬地回答,專心炒月亮菜。
“真香??!”狐貍把頭伸進(jìn)廚房內(nèi)瞥了一眼。
“嗯,是不錯!”我又往鍋里扔了兩瓣白白胖胖的蒜子。
“吃起來味道一定不錯吧?!焙倢W(xué)著我的樣子,閉上眼深呼吸,吸走了一鼻子的香氣。
該起鍋裝盤了,我顧不上跟狐貍瞎白話,從櫥柜里挑了一個最白的盤子——我一向認(rèn)為,所有的菜都應(yīng)該裝在純白色的盤子里,就好像把菜盛在云朵上一樣。
“我知道這已經(jīng)是我第768次來討月亮菜吃了,但是……但是,我真不是個貪吃鬼,只不過你炒的月亮菜真是太香了。”狐貍越說聲音越小,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聽了狐貍的話,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還是一只臉皮薄的貪吃鬼狐貍。不過看著他那低著頭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就不忍心了,不就是一點(diǎn)月亮菜嗎?我從櫥柜里拿了個碗,給他裝了一些。
打發(fā)走了狐貍,屋檐下的麻雀飛過來,落在廚房窗戶的木棱上,輕輕地藏起翅膀,對我說:“你看,這次我可沒有把翅膀上的灰塵扇到你的菜里,我很小心地收起翅膀了?!?/p>
“是是是,你是最乖的!可那天你還偷了我曬在屋頂?shù)幕ń妨D?!”我忍住笑打趣他?/p>
麻雀一聽,臉都紅了,當(dāng)然你們肯定看不到麻雀的臉紅。
“早知道我還不去偷呢,誰知道那玩意兒吃在嘴里麻麻的,害得我在小河邊洗了半天的舌頭?!甭槿赣脨灪吆叩穆曇艋卮鹞遥宦牼椭浪苡魫?。
難得看到一天到晚吵死人的小麻雀不好意思,我哪有那么容易放過他,繼續(xù)跟他說笑:“你還真好意思,直接承認(rèn)自己是小偷啦?!?/p>
“那怎么啦,我確實(shí)做過,當(dāng)然要承認(rèn)了,我以后不再干這種事情就是啦?!甭槿敢宦犖业脑?,立馬抬頭挺胸,站得端端正正的。
“好啦,好啦,看在你知錯能改的份上,我送你一些月亮菜吃?!蔽乙贿呎f,一邊夾了一筷子的月亮菜。
麻雀一看我的筷子,很自覺地飛到窗臺上,“嗖——”地一下,從收起的翅膀里掏出一片楊樹葉子,往窗臺上一擺,然后得意地沖我努努嘴,示意我可以把月亮菜放到楊樹葉子上。
真是只聰明又淘氣的小麻雀!
“喲,刺猬大媽,你來啦。”麻雀嘴里含著月亮菜,模糊不清地說。
我低頭一看,果然是刺猬來了,還在背上馱了幾個又紅又亮的果子。
刺猬站在我的窗戶下,用力抖了一下身子,把果子抖落在地上,然后一邊撿一邊說:“上次你說這個野果子炒葫蘆很好吃,這回我給你多捎了一些?!?/p>
我從窗戶里彎出腰去撿那些又紅又亮的果子,一個個可愛得跟紅燈籠一樣:“哎呀,真是太感謝你啦!”
刺猬幫我把最后一個果子撿起來,放到我手心,憨厚的臉上都是笑容:“這話說得太客氣啦!我還經(jīng)常來你這白吃月亮菜呢,我都沒跟你客氣。”
我趕緊用一個竹筒做的小飯盒裝滿了月亮菜,再用布口袋裝好,然后系到她脖子上。
“哎喲,這么多啊,可吃不了這么多?!贝题贿呎f一邊掙著往下放口袋。
我的力氣可比刺猬大多了,我把口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系到刺猬的脖子上,對她說:“我這兒還有一大盤子呢,你多帶點(diǎn),回去給你一家子都嘗嘗。”
送走了刺猬,我的月亮菜可不就剩一點(diǎn)點(diǎn)了,來來,你也跟我一起吃點(diǎn)吧。
等等,等等,還要給住在院子里的灰老鼠一家留一點(diǎn)呢,要不晚上他又會吵得我睡不了覺。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如果你家的老鼠晚上吵得厲害,那一定是因為你吃好吃的卻一點(diǎn)兒也沒有分給他們的緣故。
可是每次我炒月亮菜的時候,我都恨不得這間廚房沒有窗戶,甚至連一條小縫都沒有。
先不要問為什么,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蘇 蘇/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