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府遺珍

楊文玉

摘 要：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1986年出土于白衣寺塔剎內(nèi)，由銅絲、珍珠、珊瑚穿綴而成，是現(xiàn)存明代頭飾中較為特殊的一種。文章基于此，首先對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的來源做了簡介，然后從用料珍貴、造型獨(dú)特、做工精細(xì)三個角度分析了頭飾的特點，最后從白衣寺塔和多子、富貴的寓意等出發(fā)，深入探討了頭飾的文化背景。

關(guān)鍵詞：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藝術(shù)特點；文化內(nèi)涵

頭飾是古代女性首飾中的一種，插戴于發(fā)上，具有美化發(fā)飾、象征身份等多重作用。古代婦女，無論是宮廷妃嬪、朝廷命婦，亦或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均有插戴頭飾的習(xí)俗。明代是我國頭飾文化發(fā)展的重要階段，留存下來的文獻(xiàn)資料以及實物數(shù)量眾多，為我們了解古人的審美與習(xí)俗提供了很大的幫助。現(xiàn)存明代頭飾中，紋樣有花卉草叢、祥禽瑞獸、樓閣神佛、吉祥文字等多種，其中花卉圖案最為常見，如芍藥花、菊花、牡丹花等。本文研究的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并不多見，其出土于白衣寺塔的天宮，為肅王府的遺珍，有著深厚的藝術(shù)價值與文化價值，是我們了解明代頭飾圖案多樣性與民間習(xí)俗文化的重要文物資料。

1 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簡介

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出土于甘肅省蘭州市白衣寺塔的天宮內(nèi)，是明代肅王府遺留下來的珍寶。朱元璋定都南京后，為了鞏固朱家王朝的統(tǒng)治，將子嗣分封到全國各地。據(jù)史料記載，洪武三年（1370）《冊封諸皇子為王詔》，一次性封了秦、晉、燕等十王。明代的首任肅王為朱元璋的十四子朱楧，其最早為漢王，洪武二十五年（1392）改為肅王，駐平?jīng)?，建文年間遷蘭州。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為肅王妃熊氏崇禎五年（1632）施于白衣寺廟，此時的肅王為朱識鋐。朱識鋐天啟元年襲封肅王，直至崇禎十六年（1643）死于農(nóng)民戰(zhàn)爭，是明朝最后一代肅王。1986年，蘭州市博物館對院內(nèi)的白衣寺進(jìn)行保護(hù)性維修時，在塔剎內(nèi)出土了一批珍貴的明清文物，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就是此批出土文物中的一件，與之同時期出土的尚有鏤空金蓮玉雕送子觀音銀簪、金鑲寶珠玉魚籃觀音挑心，均為肅王妃熊氏在寺塔建成后的一年施與寺廟的。

2 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的特點

2.1 用料珍貴

現(xiàn)存明代頭飾眾多，既有宮廷用品，也有民間頭飾。根據(jù)頭飾佩戴者的身份、地位不同，頭飾在紋飾紋樣以及材質(zhì)上有著很大的差異性，這是封建社會等級制思想在頭飾領(lǐng)域的反映。宮廷頭飾以金銀材質(zhì)居多，特別是皇后等地位尊崇的后妃更是如此。如明神宗的孝端皇后墓葬出土的44件簪釵中，金質(zhì)的占了38件。肅王府為明代親王府，地位尊崇。白衣寺塔出土的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為末代肅王嫡妻熊氏的首飾，盡管沒有采用金銀材質(zhì)，但用料同樣非常珍貴。該頭飾由銅絲、珍珠、珊瑚穿綴而成。銅絲雖然是尋常物件，但大量的珍珠、珊瑚則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特別是紅珊瑚，在古代與黃金同價，深受達(dá)官貴人的喜愛。這件首飾工藝品共重8.9克，可見其價值不菲，彰顯了王室的富貴。

2.2 造型獨(dú)特

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由銅絲、珍珠、珊瑚穿綴而成，從上往下可以分為三個部分：銅質(zhì)簪托的尾部連接一根絲線，其上面珍珠串成石榴花狀，潔白的珍珠夾雜著鮮紅的珊瑚；中間偏上部分則是兩個石榴，左右兩個石榴上各有一片葉子，呈八字形分布，將石榴籠罩在葉子中，巧妙地展現(xiàn)出了石榴結(jié)果的姿態(tài)；下面的穿綴則為六瓣花飾一朵，共有長墜六縷，具有靈動飄逸的特點，插戴在頭上走起路來，顧盼生姿?？傮w而言，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的紋樣是石榴開花結(jié)果時的樣子，既有石榴花朵、石榴葉子，更有石榴果實，將石榴的主要特點均巧妙地呈現(xiàn)了出來，不僅如此，下面飄動的六縷長墜更平添了韻味。

2.3 做工精細(xì)

該頭飾為王府頭飾，在做工上自然有別于一般的民間頭飾，具有做工精細(xì)的特點。最為典型的便是頭飾由數(shù)百顆珍珠串聯(lián)而成，匠人需要以銅線為依托，將大量的珍珠按照石榴花、石榴葉、石榴的形狀進(jìn)行編織。不僅如此，為了增強(qiáng)頭飾的美觀，還采用了顏色艷麗的紅珊瑚。數(shù)量相對較少的紅珊瑚點綴在白珍珠中，產(chǎn)生了奇妙的顏色反差，增強(qiáng)了頭飾的藝術(shù)性。

3 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的文化背景

3.1 白衣寺塔

在現(xiàn)存明代皇室頭飾中，石榴花并非常見的圖案，像白衣寺塔出土的如此精美的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更屬僅見。究其根源，這和白衣寺塔的地位與功能有著很大的關(guān)系。白衣寺塔位于白衣寺廟內(nèi)，該廟系明代肅王家廟，始建于明崇禎四年（1631），塔為實心磚塔，高約30米，塔基呈錯牙式方形，塔身下部呈覆缽狀，塔身上半部為八角形錐體。而根據(jù)同批出土文物鏤空金蓮玉雕送子觀音銀簪簪柄上的刻文可知，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乃“崇禎五年捌月初拾日肅王妃熊氏施”。白衣寺廟為王府家廟，具有祭祖、祈福、消災(zāi)等作用，而在封建時期，求子是祈福的重要內(nèi)容，特別是對于皇室宗親而言，多子不僅是傳宗接代的需求，更有著濃厚的政治寓意。白衣寺塔供奉的神祇為白衣大士觀世音，寺內(nèi)原本繪有白衣大士像。白衣觀音是民間流傳的三十三觀音之一，身著白衣，法相莊嚴(yán)且神情和善，是善男信女最常叩拜的神祇形象之一。觀音在傳統(tǒng)民間信仰中具有“送子”的作用，民間婦人不孕或孕中求子，多會祈求觀音菩薩的保佑，可見白衣寺廟興建之初便有求子的意思，而石榴因其子多，在民間素有多子的寓意，與觀音廟修建的目的吻合。

3.2 多子

石榴在民間有多子多福的寓意，這主要得益于石榴自身的生態(tài)學(xué)特點。石榴果實密集，且皮內(nèi)百籽同房，顏色晶瑩可愛，深受文人雅士與民間百姓的喜愛。石榴自西漢年間從西域傳入我國以來，已有兩千余年的種植歷史，歷代文人雅士留下的翰墨文章不計其數(shù)，從西晉時期潘岳《安石榴賦》中的“榴者，天下之奇樹，九洲之名果”“華實并麗，滋味亦殊。商秋受氣，收華斂實，千房同蒂，千子如一。繽紛磊落，垂光耀質(zhì)，滋味浸液，馨香流溢”，到唐代無名氏《石榴歌》中的“蕭娘初嫁嗜甘酸，嚼破水精千萬粒”，均凸顯了石榴多子的特點。受此影響，民間多將石榴作為求子的佳物，不少地方在新婚夫婦洞房前懸掛兩個大石榴，寄寓多子多福、兒孫滿堂的美好意愿。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中上部位有兩顆石榴，并以兩片翠葉點綴，正是王妃求子心理的反映，而石榴以若干珍珠串聯(lián)編織而成，與石榴多子的特點也極為類似。將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施與白衣寺塔，正與白衣寺塔求子的意圖相吻合。

3.3 富貴

在傳統(tǒng)文化語境中，不同的花卉因其生活環(huán)境、成長季節(jié)、姿態(tài)顏色的不同，往往被賦予了不同的文化內(nèi)涵，如牡丹有國色天香的美譽(yù)，是雍容華貴的象征，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有品性高潔的贊賞，石榴花在傳統(tǒng)語境下，則有富貴吉祥的寓意。石榴花顏色艷麗，尤其是農(nóng)歷五月時，石榴花盛開，鮮紅燦爛，極為奪目。韓愈因而寫道：“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卑拙右赘①潱骸盎ㄖ写宋锸俏魇饺厣炙幗枣颇?。”五月在民間也多被稱為“榴月”，可見石榴花的影響深遠(yuǎn)。石榴花花開紅艷，顏色如火，而紅色正是中國古代的吉祥色，代表著事業(yè)高升、生活美滿。因此，石榴花紋樣在日常生活中應(yīng)用得極為廣泛。舉例而言，古代女性的裙裝多被稱為石榴裙，石榴裙甚至成為美妙女性的代名詞，這和女性穿裙多為石榴紅色有關(guān)。至于民間中秋佳節(jié)將石榴作為佳果祭品，老人過壽以石榴作為長壽的象征均是民間石榴文化的體現(xiàn)。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為肅王妃熊氏所贈，肅王為皇室宗親，身份尊貴，以石榴花作為紋樣自然有富貴之意。

在中國古代燦若繁星的頭飾紋樣中，石榴花紋樣是比較特殊的一種。石榴自西漢年間傳入我國以來，便深受民間的喜愛，并形成了很多美好的寓意，如富貴吉祥、多子多福等。甘肅蘭州白衣寺塔出土的明石榴花珍珠串珠頭飾是明代末代肅王王妃熊氏施與白衣寺塔之物，與鏤空金蓮玉雕送子觀音銀簪、金鑲寶珠玉魚籃觀音挑心寄一樣都寄寓著求子的意愿。該頭飾由銅絲、珍珠、珊瑚穿綴而成。珍珠為主要材料，紅珊瑚點綴其間，做功精致美觀，且文化內(nèi)涵深厚，是研究明代頭飾乃至社會風(fēng)俗文化的重要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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