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我讀博士,報開題報告的時候,想從女性主義的角度來研究丁玲。在此之前,1999年,首屆中原作家論壇在新鄉(xiāng)舉行,主題是“中原作家的崛起”。我的導師提出,你的眼前有那么多好的小說家,劉震云、閻連科、周大新,為什么不研究呢?
接下來,我花了三年時間去研究河南文學史,從現(xiàn)代時期開始,我覺得我此后的學術(shù)研究包括創(chuàng)作,都跟這個節(jié)點是有關(guān)系的。當時研究河南文學,是以外省文化空間的角度來研究,從現(xiàn)代,到晚清文學團體,包括一些現(xiàn)代性的文學活動。2003年前后,有了“河南人怎么了”這樣一個話題,這是我研究的一個終點。因為我2003年畢業(yè)。我覺得對我而言,中原文化是很難逃開河南作家寫作的一個起點和終點的。
來參加今年這個論壇之前我重新做了思考,從近七八年作家創(chuàng)作的趨勢而言,我認為作家的中原性作為一個美學考察,或者說具有實質(zhì)性的地域文化特色的詞語,其實是在慢慢發(fā)生變化。這個變化跟我們大的文學思潮是有關(guān)系的,我們由地域文化熱,到今天日常寫作生活化,有很大關(guān)系。另一方面,它肯定跟中國當代文學生活是有很大關(guān)系的。中原性在淡化。一是作為村莊的整體美學意象在慢慢消散,我不覺得是好的,但也不見得是壞事。在以前,作為文化本體的村莊進入到文學寫作的時候,我們特別容易把它給本體化、原型化。到了近幾年,閻連科、李佩甫等人,雖然很多時候仍然是以村莊為起點,但村莊在小說中的位置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它不再是文化原體的產(chǎn)生、批判,而只是一個生活元素。作為內(nèi)心有故鄉(xiāng)、有河流的一個人的寫作者來說,村莊已然是不可去除的一個意象,當你想到你的家鄉(xiāng),你沒有辦法不想到那條河,你確實想到那些土地、那些道路,但是如果說它只是作為一個生活元素來說,不賦予它本質(zhì)性意義的話,它意味著什么。這是我也在思考的一個問題。
中原性究竟以什么樣的東西呈現(xiàn),或者說當你覺得這片大地在你內(nèi)心具有某種意向時你要怎樣表達。實際上,歷史總是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出現(xiàn)在作品里。比如李洱發(fā)表新作《應物兄》,他的小說里有關(guān)于知識的巨大匯集。作家是在寫當代精神生活,實際上也是在更加隱秘的時空中來處理知識和生活,那是一種百科知識的表達。周大新早年寫村莊,非常具有審美或者說美學特征,他也在做有意識的嬗變。所謂的中原突破,所謂的新,具有更加開放的意象。如果說攀登新高峰,太單向化。村莊在文學里,在美學思考的體系里,它到底占有什么樣的位置,就這一點而言,村莊不會過時。所謂的中原性來說,也不會過時,它不會隨著村莊物質(zhì)形態(tài)的消散就沒了。在當代世界文學史上,尤其是所謂第三世界國家作家的寫作中,所謂的河南生活、中原生活,其包含的精神性該如何表達,是特別重要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