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宇
蕎麥才九歲,父親就死了,母親一跺腳,丟下蕎麥和爺爺,改嫁了。
爺爺有病,沒錢買藥,更沒錢供蕎麥上學(xué)。爺爺養(yǎng)了兩只雞,蕎麥在家里捉蟲子喂雞,跟兩只雞玩。兩只雞每天下兩個蛋,爺爺吃一個,蕎麥吃一個。
村長老粗來了,扯著大嗓門說,你們家里有好事了,市里的一個老板要幫扶你們家,供蕎麥上學(xué)。
爺爺有些激動,把手里的飯碗放在桌上說,這不是做夢吧?
老粗嘿嘿笑,拍著蕎麥的肩膀說,那個老板來了,你就哭,抱著他的腿喊爺爺,讓他多給你錢。
蕎麥的臉蛋紅紅的,疑惑的眼神望著老粗,眨一下,再眨一下。
下午,一輛轎車停在街口,走下來一個胖胖的老板,還有兩個扛著攝像機(jī)的年輕人。老板穿一身唐裝,稀疏的頭發(fā)烏黑發(fā)亮,在老粗的引領(lǐng)下,笑瞇瞇地走進(jìn)荒涼破敗的蕎麥家,嚇得兩只雞跑到雞窩里不敢出來。
胖老板讓人給蕎麥的爺爺一壺油,一袋面,然后拿出一沓子錢給蕎麥,微笑著跟蕎麥合影。蕎麥控制著自己,不讓淚水流出來,可是淚水不聽話,不停地向外涌。老粗給蕎麥遞眼色,讓蕎麥去抱老板的腿。蕎麥沒看見,蕎麥腦海里想的是用這筆錢給爺爺看病。
胖老板說蕎麥上學(xué)的費(fèi)用包在他身上,他會每個月給蕎麥送錢,一直供到蕎麥上大學(xué),畢業(yè)后還能到他的公司上班呢。
有了錢,蕎麥去衛(wèi)生院給爺爺買藥。爺爺高興了,還給蕎麥買了新書包,買了一身新衣服。過了一段時間,老板委托別人給蕎麥送錢來,說是到雨季了,讓爺爺用這筆錢修葺房子。
有一天,老粗拿著一張報紙讓蕎麥和爺爺看,說是蕎麥上報紙了。原來是胖老板給蕎麥送錢時的照片。照片上的蕎麥正接過胖老板手里遞過來的一沓子錢。老粗笑瞇瞇地說,蕎麥有出息,是咱村第一個上報紙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咱不能忘了胖老板的恩德。
爺爺說那是那是,秋后不忙了,去城里看看胖老板呢。
去城里,帶些啥?爺爺一狠心,就把兩只雞捉住了。如今城里人稀罕笨雞,這也是咱的一片心。
蕎麥抱著一只雞在前面跑,爺爺抱著一只雞在后面跟。爺爺笑瞇瞇地喊蕎麥,走慢點(diǎn),別摔著。蕎麥咯咯笑,等著爺爺跟上來,又是一陣跑,把爺爺甩在后面。
在村頭上車,一路輾轉(zhuǎn)到城里,打聽百魚商場。在臨街的商場門前,懸掛著胖老板給蕎麥送錢的大幅照片,一張又一張。
蕎麥愣住了,心里像是被馬蜂蟄了一下。蕎麥說,爺爺,咱回家吧。說著就扭轉(zhuǎn)身,走得大步流星。爺爺拄著拐杖,在后面攆不上,大聲喊蕎麥。
蕎麥上學(xué),回家就捉蟲子喂雞。老粗來了,說胖老板又給你寄錢來了,蕎麥你真是好福氣。蕎麥不接錢,說,麻煩您告訴胖老板,別讓他給我們送錢了。
老粗說,傻妮子,到手的錢咋不要?別人做夢都想要呢。
蕎麥想起百魚商場外面懸掛的大幅照片,說,我不要,就是不要。說完,蕎麥拿手里的蟲子喂雞,頭也不抬。
選自《黔中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