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哲睿
江南,一個讓人聽了就柔腸百轉(zhuǎn)的詞,在中國歷史上承載了太多本不該它承載的東西,在文人墨客的眼中,這是一個流連忘返的溫柔鄉(xiāng),在北境蠻夷看來,這是一塊富的能攥出黃金的寶庫,江南,太令人心馳神往了。
這里是“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風景畫面,又是“吳娃雙舞醉芙蓉”的雋永風情,還是“暮靄沉沉楚天闊”的凄婉與悲涼。有多少人在這里沉醉流連,消磨了意志,但是,江南的血脈,是永不磨滅的。
東晉以來,江南一直就是北方人想往的天堂,于是,北魏、北齊、北周、隋、遼、金、元相繼發(fā)動了對南方的戰(zhàn)爭,他們眼中的江南,只有財富和美女,那些書生只會吟詩作賦,手無縛雞之力,攻下江南易如反掌。的確,江南人的確手無寸鐵 但是,江南水鄉(xiāng)這溫柔的一層清水下面,是堅硬的巖石,那煙雨,也能把進犯者泡到骨酥肉麻。
春花秋月,雕欄玉砌,粉黛紅顏,吳儂溫軟,似乎成了江南的代名詞,沒有江南的風光,李煜可能也不會亡國?!吧酵馇嗌綐峭鈽牵骱栉鑾讜r休”這樣的景象把趙構(gòu)沉迷的忘了汴京,忘了父兄,忘了江山,記住的,只有江南風光,在他們的印象中,一道長江天險足矣,在趙構(gòu)的字典里,岳飛韓世忠簡直就是傻瓜。他們口口聲聲說的北境戰(zhàn)場烽煙四起,對于趙構(gòu),很遙遠,隔著江南煙雨,擋住了太平背后的危機,高宗厭煩了,孝宗累了,于是,岳飛死了,韓世忠罷官,放翁做了地方官,稼軒回家務(wù)農(nóng)。
這就是常人認為的江南。
也許不會有人知道,江南的抗金旗幟始終就沒有倒下,一座座城池的百姓集中起來,即使金軍屠城也堅持抗金,每村僅有三五個男丁也要去騷擾賊寇。女真人怕了,他們見慣了北地的風雪,風雪有棉衣御寒;見過了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戰(zhàn)場有鎧甲和鐵浮屠防護;見過了比撼山更難撼動的岳家軍,岳家軍被敵人內(nèi)部解決了。他們沒有怕過,但這綿延不斷的抗金烽火,讓女真人畏懼了,桂花香處,等待他們的不是青山,而是刀山,他們退縮了,宋朝朝廷借機制造了一次“端平入洛”,奪回了汴京,雖然奪回的是一座空城,但這些,也不枉江南人的一腔心血。國,是江南人心中最深的牽掛。
不要忘記,是一個叫文天祥的南宋書生率軍奮起抗元,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壯山河;不要忘記,在倭寇肆虐的閩浙,是一個叫戚繼光的人帶領(lǐng)著三千義烏兵,橫掃千軍,蕩平倭寇;不要忘記,清軍剃發(fā)令之下,即使最后揚州由“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變?yōu)榱耸镩L街血流成河,史可法也沒有屈服,說一個不字。江南,就應(yīng)該是這樣。想當年,吳越之舊地,江南兒郎,束發(fā)紋身,踏浪弄潮,瀟灑一世,然也。
江南的這片沃土,不僅有曉風殘月的柳白衣,青樓夢好的姜夔,更有那些壯心不已的人。清照,一介女流,南渡后詞風也開始凝重,憂國憂民,放翁的“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稼軒的“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這些詞人便是江南人精神的旗幟,抗爭的旗幟,風骨的旗幟,其實,他們要的不多,只希望,山河依舊,四海清平……
大宋滅了南唐,大金滅了北宋,蒙元滅了南宋,清軍嘉定三屠、揚州十日。似乎在南方與北方的戰(zhàn)爭中,南方從來沒有贏過,當你細細品味的時候,贏的并不是北方,永遠是南方。
李后主的詞帶動了宋詞的繁榮,北宋帶給了金文明與發(fā)展,南宋讓元在其基礎(chǔ)上創(chuàng)造了絕世青花瓷,宋詞引領(lǐng)了元曲,清朝最是有趣,最后統(tǒng)治中國的,是一群梳著辮子的漢人,而且,漢人把金錢鼠尾辮子改成了陰陽頭。南方的贏,贏在文化,誠如江南煙雨,在吳儂溫軟之中,你已經(jīng)情不自禁地融入了江南,被這樣一種文化的底蘊所征服,與江南交融在了一起。
換個角度看江南,你會發(fā)現(xiàn),古巷中的一縷琴音,勝過戰(zhàn)鼓擂擂,畢竟老子說過,牙齒永遠沒有舌頭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