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詞主要用來標示句子的各種語氣,在古代散文中較為常見,如《醉翁亭記》中的一段:“環(huán)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瑯琊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于兩峰之間者,釀泉也。峰回路轉,有亭翼然臨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智仙也。名之者誰?太守自謂也。太守與客來飲于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在這里,歐陽修有意識地變陳述句式為判斷句式,連用9個“也”字,雖不無做作之嫌,卻也加強了文章的抒情氣氛,顯得韻味十足。
詩詞講究含蓄蘊藉,語氣詞當然是少用或不用為好,然而還是有一些詩人或多或少地在詩詞中運用了語氣詞。這些平常的詞語,被賦予了奇崛的意義,顯示出無窮的藝術魅力。
在古詩詞中巧妙地運用語氣詞,可以使音節(jié)自然延長,增強抒情氣氛。最有代表性的這類語氣詞是“兮”,《詩經(jīng)》中出現(xiàn)不少。如《魏風·伐檀》(第一章):“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本章連用6個“兮”字,寫出了伐木者勞作的艱辛,通過奴隸們對不勞而獲的奴隸主貴族的責問和諷刺,表現(xiàn)了被剝削的奴隸們內(nèi)心的憤恨不平。
“兮”字也是“楚辭”的形式特點之一,大體出現(xiàn)在三種位置上,各有不同的作用。一是在一個完整的意思之后,有感嘆意味,如“鸞鳥鳳皇,日以遠兮。燕雀烏鵲,巢堂壇兮”(屈原《涉江》),表現(xiàn)了詩人對賢人被疏遠而奸佞受重用的悲憤心情。二是在上一句末尾表示語意未竟,需待下句補足,如“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屈原《離騷》),詩人借三種香草表明了自己高潔的品行。三是表示一個句子之間的延長音,不可讀斷,如“駕青虬兮驂百螭,吾與重華游兮瑤之圃”(屈原《涉江》),表現(xiàn)了詩人堅持理想,不同流合污的崇高人格。
后世詩歌中運用“兮”字明顯減少,較為突出的是李白的《夢游天姥吟留別》:“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⒐纳恹[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泵烤涠加玫健百狻弊?,使句式靈活多變,語氣舒緩有致,韻味十足。
在古詩詞中巧妙地運用語氣詞,可以表達詩人鮮明的情感態(tài)度。這類語氣詞多用在句尾,常見的有“哉”“乎”“矣”“了”等,如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薄靶坛跫蕖卑凳境雒琅溆⑿郏瑢懗隽酥荑つ贻p有為和英姿勃發(fā)的形象,一個“了”字表達了詞人的敬仰之情。李煜《浪淘沙令》:“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也”字表達了詞人對流水落花、春去人逝的感嘆,也暗示了詞人的一生即將結束。語氣詞用在句首和句中的情況很少見,如李白《蜀道難》:“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開篇就極言蜀道之難,“噫吁嚱”“乎”“哉”等語氣詞以感情強烈的詠嘆點出主題,為全詩奠定了雄放的基調(diào)。再如杜甫《春日憶李白》:“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也”“然”兩個語氣詞既加強了贊美的語氣,又加重了“詩無敵”“思不群”的分量。
在詩句中,無論句尾,還是句首或句中,語氣詞的用與不用大有區(qū)別,因此要根據(jù)特定的對象,結合適宜的情境斟酌用詞。如姜夔“閱人多矣,誰得似長亭樹”(《長亭怨慢》)和“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暗香》),兩句中的“矣”和“也”是不能互換的?!耙印弊謱懗隽顺R娙藗冸x別的長亭樹的無情,包含了詞人的怨責;“也”字寫出了面對梅花凋零的惋惜之情,語氣平淡。
詞人如果生拉硬扯地使用語氣詞,就會破壞詩詞的意境和韻味,詩句也就變成文句了。宋代詩人以文為詩,在使用語氣詞上較歷代為多,被看成是流弊之一,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