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哲
(北京市二十四中,北京 100000)
電影《我不是藥神》上映后引起社會熱議,有的人認為制藥廠商應該大幅降價,但也有人認為藥物研發(fā)過程耗資巨大,仿制藥嚴重損害了藥物開發(fā)商的利益。這些爭議一方面反映人們對我國藥物定價機制的理解有著巨大分歧,另一方面也表明我國“看病難,看病貴”的社會問題尤為顯著,許多患者特別是癌癥患者因無法承擔抗癌藥的高額費用最后喪失生命。
據國家癌癥中心報告顯示,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趨勢加劇以及不良生活方式廣泛存在,我國癌癥發(fā)病率和死亡率不斷上升。近十年來每年增加約4%,癌癥發(fā)病率呈逐年上升趨勢。根據2017年國家癌癥中心數據:全國每天約1萬人被確診為癌癥,不少家庭因癌致貧、因癌返貧。據OurWorld In Data網站顯示,全球平均每6名死者中就有1人死于癌癥,癌癥正在成為威脅人們人身健康及生活幸福指數的頭號殺手。目前醫(yī)藥業(yè)發(fā)展迅速,許多癌癥已經逐漸被攻克,很多類型的癌癥治愈率已經很高,并非無藥可醫(yī)。但由于抗癌藥價格普遍較高,很多家庭傾盡全家力量都無法承擔,因而在我國許多患者最后喪失生命,并不是由于癌癥無法治愈,而是由于無法承擔高昂的藥費。
本文通過對近階段大熱的電影《我不是藥神》所述系列故事進行分析,探討我國抗癌藥價格背后的經濟學原理以及其他成因。
電影《我不是藥神》主要講述了抗癌藥“代購”所引發(fā)的一系列故事。電影主角程勇原本是印度神油販賣商,由于生活所迫,一開始是為了賺線而冒險為慢粒性白血病患者從印度代購抗癌藥“格列寧”,并成為“格列寧”的獨家代理商。經過一系列事件后,最后出于對身邊癌癥患者“看病貴,看病難”問題的接觸和感悟,本來已經“金盆洗手”的主角變成了只為癌癥患者考慮的藥品“代購商”,而不再僅僅是為了賺錢。這一系列事件不僅僅是“故事”,而是由曾經轟動一時的“陸勇案”真實事件改編。
無論是在電影還是現實生活中,抗癌藥價格居高不下,超過患者收入的承受能力,是導致患者最后絕望的原因。在2016美國臨床腫瘤學會會議上,來自以色列、美國、中國等國家的數位研究者,公布了一項世界幾大國家23種抗癌藥物價格對比的研究報告,我國抗癌藥每月平均開支在收入中的比重達到342%(見表1),也就是說在我國,若罹患癌癥,人民每月平均需要花上收入的3倍多用于購買抗癌藥物。在癌癥治療過程中,很多種類的癌癥并非無藥可治,如獲得及時的藥物治療及維持,是有可能具有極高的治愈率的。但是高價抗癌藥卻成為橫亙在癌癥患者生死之間的一道鴻溝。以慢粒性白血病的治療藥物瑞士“格列衛(wèi)”為例,當年每盒售價為23500人民幣,這樣高昂的藥價并需要長期服用,是極少家庭能夠承擔的。但是印度仿制藥在藥效類似的情況下,零售價卻僅需4000元人民幣,在當年“抗癌藥代購案”中,最后的代購價格甚至降為每盒200余元,在巨大的抗癌藥差價背后,存在的是我們應該對抗癌藥市場經濟狀況的思考與發(fā)展前景的分析。雖然隨著我國醫(yī)療體制改革政策的推進,越來越多的進口抗癌藥已經納入醫(yī)保,在癌癥治療方面的醫(yī)療政策在逐漸走向正規(guī)、人性化,但是抗癌藥市場經濟的現狀與發(fā)展仍然是需要我們深入思考和探究的問題。
表1 各國非專利藥和專利藥的相對價格對比(占居民月收入百分比%)
表2 各國非專利藥和專利藥的絕對價格對比(單位:美元)
圖1 2012-2016年間全球首次上市的55種腫瘤藥物的可及性
基于經濟學原理,價格產生于市場供求博弈,是供求各方角力互相妥協(xié)的結果,不以個人主觀感受為依據,因此不能僅憑主觀感覺評價價格是否合理。藥品定價機制有其特殊性:一方面,醫(yī)藥市場機制本身存在缺陷;另一方面,治病救人有社會倫理意義,所以對于醫(yī)藥產品的定價,既要尊重市場規(guī)律,也要進行適當的政府干預和制度規(guī)范,從而能盡可能照顧到各方訴求,使得社會合力最大化。
我們可以將醫(yī)藥產品分為專利藥品和無專利藥品。專利產品是指尚處于專利保護期間、在市場上具有壟斷地位的產品。這類藥品一方面由于前期藥品開發(fā)研究成本高,因此前期需要一定的補償,另一方面由于缺少競爭對手,往往定價較高,大多數患者都無法承擔其高昂的費用。要想讓患者能夠使用這類藥物,這時政府會介入其中,通過談判的方式來降低購買價格,最后在將其納入醫(yī)保范圍。這種談判定價取決于雙方的“循證”和“角力”,通過參考市場份額變化、參考地區(qū)的價格、與“可比性醫(yī)藥產品”的比較分析、對醫(yī)療預算的沖擊預測等各方面因素來進行協(xié)商,以獲取雙方可接受的價格。
無專利藥品,是指專利過期的原研藥或仿制藥。原則上說,這樣的藥品是同質化競爭的,其價格會比專利藥期間顯著下降,在歐美國家通常都是如此。但在我國,由于很多廠商的研發(fā)和生產工藝不過關,仿制藥的療效良莠不齊,導致醫(yī)生們依然青睞外資企業(yè)產品,其價格依然會保持在較高水平。
2016年美國臨床腫瘤學會會議的研究報告,計算了各國非專利和專利抗癌藥的每月平均開支(見表2)。從表中可以看出,中國患者抗癌藥每月的平均開支,除了低于美國外,遠高于其他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我國抗癌藥價格高昂,并不僅僅是藥品成本和研發(fā)費用所導致的,和我國的醫(yī)療體制環(huán)境不無關系。
一是我國的抗癌藥大多數從國外進口,自主研發(fā)少。首先我國是一個仿制藥大國,2015年數據顯示,我國95%的化藥是仿制藥,由于靠仿制藥就能盈利,但研發(fā)新藥需耗資和耗時巨大,所以國內制藥企業(yè)缺乏研發(fā)新藥的動力和決心。塔夫茨藥物開發(fā)研究中心2013年的統(tǒng)計數據顯示:全球前十強藥企的研發(fā)投入占銷售額比例為17.8%,高達603.9億美元,而國內前十強藥企研發(fā)投入僅為銷售額的1%,約為3億美元。甚至按照業(yè)內人的說法,國內藥企的研發(fā)投入都有很大水分,絕大部分知名藥企在新藥研發(fā)領域的投入是0。
二是新藥在中國上市存在“藥滯”。2018年3月17日,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總局發(fā)布《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總局關于調整進口藥品注冊管理有關事項的決定(征求意見稿)》,這一決定簡化了境外未上市新藥進入中國的多項限制,縮短了進口新藥境內外上市的時間間隔。意見出臺之前,一種新研發(fā)的進口藥品成功走向中國市場要經歷以下四個階段:在原產國做臨床測試——在原產國上市——在中國做臨床測試——成功在中國上市。走完這四部,整個過程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對比之下,美國平均為303天,歐洲約1年。據專業(yè)咨詢機構IQVIA的統(tǒng)計,2012至2016年,全球共首次上市55種抗癌藥,其中美國兩年內上市的有46個,中國只有4個,甚至低于印度和土耳其(見圖1)。
三是進口抗癌藥流通環(huán)節(jié)存在多種加成。進口抗癌藥從出廠到銷售再到癌癥患者手中,其價格經過諸如關稅、增值稅、代理商費用、醫(yī)院及藥房溢價等加成不斷遞增,不僅如此,從藥物出廠定價到走到醫(yī)院藥房,中間環(huán)節(jié)渠道存在太多的灰色空間。綜上環(huán)節(jié),這些救命的抗癌藥就成了患者口中的天價藥。例如一片規(guī)格為250毫克的艾瑞莎藥品在美國售價為10.3美元,但到中國市場上,這種藥竟達到了500元人民幣每片的高價。
綜合我國抗癌藥價格背后的經濟學原理和其他成因,我國抗癌藥價格高昂,是關稅、中間渠道成本和抗癌藥本身研制費用和藥物成本共同導致的。為降低抗癌藥物成本,我國也在不斷推進醫(yī)療體系的改革。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曾在2018年兩會期間答記者問時表示,將力爭將抗癌藥品降低到零關稅。同時在4月12日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中也決定自2018年5月1日起,我國實際進口的全部抗癌藥實行零關稅。進口抗癌藥物零關稅等系列政策,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我國抗癌藥物價格。但從長期來看,要想真正降低我國抗癌藥物價格,只有從國內入手,一方面鼓勵我國制藥企業(yè)開發(fā)新藥,實現抗癌藥的自主研發(fā)。另一方面要對藥物流通渠道進行規(guī)范和監(jiān)督,壓縮抗癌藥品的中間渠道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