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陽
小說《聚寶盆》中顯而易見的荒誕色彩,首先使得它好讀:主人公劉爽和眾多生活拮據(jù)而又安分守己的年輕人一樣,“拿著微薄的工資,承擔(dān)著繁重的勞動”,默默“奮斗”著,并無怨言,只待來日。唯有一個嗜好讓他欲罷不能:他喜歡到浴池泡澡,而且“搓澡是他的欲念之水,生命之光”——搓澡之于他,竟如洛麗塔之于亨伯特!這或許是一種空虛人生的真實寫照,也是一個注定不平凡的故事即將開場的最好鋪墊。城市里沒有他的所愛,劉爽找了八年,才發(fā)現(xiàn)一個理想的浴池,盡管這個大眾浴池里的種種設(shè)施無不體現(xiàn)一種“失格”、它“集合了一個失敗者的種種特征”,他還是把這個發(fā)現(xiàn)當成自己的運氣。從浴池出來后,他瞎打誤撞地走進一幢高層住宅樓,在二樓發(fā)現(xiàn)一戶人家的門上掛著一串鑰匙。把鑰匙據(jù)為己有后,他很長時間并不知道如何進行下一步的行動。終于有一天,“沒有原因,沒有目的,就如同造好的船要下水一樣”,他決定入室了?!链?,作者筆下所有的描寫、所有的細節(jié),都是真實生動、惟妙惟肖的。諸如“他掏出鑰匙,水平插入,向左旋轉(zhuǎn),一圈,兩圈,兩圈半,咔嗒,門開了”之類的細致描寫,顯示了作者精到的寫實水準。
從主人公劉爽潛入這個空房間開始,故事進入核心層,敘述的色彩也開始了微妙的偏移。然而,面對一場“奇遇”,面對一個奇崛的情節(jié),作者依然是從容不迫的:“門內(nèi)的景象超出了劉爽的想象”,偌大的房間里居然什么都沒有;不僅如此,角落里有一只大碗,碗里裝滿了百元大鈔。依靠這個“聚寶盆”,劉爽毅然決然地辭去了勞碌而無益的工作,秘密地、輕而易舉而又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個千萬富翁,擁有了存款、豪宅、名車和美人——總之,他獲取了所有平日里、夢里垂涎的物質(zhì)生活。然而,“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這一切卻在某個時刻輕而易舉而又莫名其妙地得而復(fù)失……故事結(jié)束,主人公也從白日夢中醒來,重新回到了他原有的工作和慣常的秩序中。
“聚寶盆”在這個世界上終究是不可能存在的。《聚寶盆》在一種淡淡的嘲諷中予人會心一笑的啟迪,說不上多么深刻,卻足夠警醒。小說整體上的立意也算不上多么新穎獨到,卻也巧妙精致、自圓其說。作者尤其值得稱道之處在于,在這樣一個荒誕的情節(jié)框架之下,其文字始終葆有一種耐心、準確、細致的寫實品格。有鑒于此,我們不由得要說:荒誕是灰色的,寫實之樹常青。
責(zé)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