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弱水
一
“陶阿桃,你的名字很特別啊!”少年好聽的聲音像一只小蟲鉆進(jìn)了陶阿桃的耳朵,酥酥的,驚起了陶阿桃心中的一片漣漪。
陶阿桃抬起頭,她的面前,坐著一個背對著她的少年,蹺著二郎腿,身形瘦削,一身白衣勝雪,修長的雙腿十分好看,少年轉(zhuǎn)過身來,嘴角彎起了一些弧度,清秀的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
陶阿桃看得呆了,手中緊握的筆掉到了地上。
夏日的涼風(fēng)吹過,天藍(lán)色的窗簾像波浪一樣翻騰起伏,少年的額發(fā)在陶阿桃的眼前飄揚(yáng)。
只是陶阿桃的臉色漲得緋紅,她的舌頭像打了結(jié)一樣,說不出話來。于是陶阿桃,只好傻傻地對著少年笑,活像個智障。
忽然,陶阿桃臉上的笑容凝固,臉色變成了難看的豬肝色。
“怎么了?”他輕聲詢問,上揚(yáng)的嘴角十分迷人。
“……班主任……在你后面?!?陶阿桃縮了縮腦袋,小聲地說。
而那個主動對他微笑的少年,再一次對她微笑,然后,帶著點不屑,雙手插著口袋,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陶阿桃內(nèi)心十分不安,白衣校草林玄安斜靠在教室門口,長腿和盛世美顏引得路人紛紛注目。
而班主任只是對著陶阿桃善意地推了推他鼻子上的眼鏡,不知道是不是陶阿桃的直覺錯誤,陶阿桃只覺得班主任別有用心。
夕陽西下,他不慌不忙地走進(jìn)教室,余暉灑在他身上,閃閃發(fā)光。像天使一樣,白色衣服像張開的巨大翅膀,帶著走廊外陽光的氣息,帶著青草特有的清香,他一臉神秘的微笑,抓起自己書包就往陶阿桃桌子上一放?!皬慕褚院笪覀兙褪峭懒?,陶阿桃?!卑滓滦2萘中裁鏌o表情地對著陶阿桃說了這么一句。頓了頓,“你出來,讓我進(jìn)去,好嗎?”林玄安的眼睛眨了眨,長而彎的眼睫毛像只要飛走的蝴蝶。
陶阿桃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聽話地站起來,然后不知所措,林玄安只得往里推了推陶阿桃,而后自己坐在陶阿桃的位置上。于是,稀里糊涂地,陶阿桃就成了校草林玄安同桌。
陶阿桃不知道自己走的什么運(yùn),桃花運(yùn)?還是狗屎運(yùn)?
林玄安,白衣校草一枚,為人高冷,最喜歡一身白衣白鞋,還有,白色的褲子。于是,就有了“白衣校草林玄安”的稱號。
據(jù)說,校草多年以來一人獨坐,外人美曰“不食人間煙火,不愿與世俗掛鉤”。更有甚者說:“無人配得上他的盛世美顏。”
“你說,安逸大少爺怎么會和她坐同桌?”一個女生很是憤憤不平。
白衣校草林玄安家庭背景雄厚,家中獨子,可以說從小就是泡在蜜罐里長大,所以也有人稱玄安為安逸。
“我看那女的就是傻吧!”另一個女生咂了咂嘴,很嫌棄地說,“你們猜我今天在食堂看到了什么,那個誰,陶阿桃對吧,她……她竟然吃校草的豆腐,真不要臉??!”
“什么,你說什么?”瘦高女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哎哎,我說錯了!”女生連連拍了拍自己的嘴,“是她吃校草還沒吃完的豆腐。”
走在她們中間的女生臉色忽然變得鐵青,微卷的長發(fā)及腰,瓜子臉,大眼睛,皮膚白得像大理石,微微一笑,傾國傾城,待人溫和有禮。
曾經(jīng)有一個暗戀林媛的眼鏡男說過這么一句話:“她一笑,整個世界都燦爛了?!?/p>
關(guān)鍵是,?;ㄟ€沒有男朋友,會彈鋼琴,會跳舞又沒男朋友的?;ㄈツ恼??
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所有人都知道,林媛喜歡林玄安,不過大概只有林玄安一個人不知道吧。不過誰知道呢?
二
“哎,你為什么要跟我做同桌?。俊弊彀腿麧M飯的陶阿桃問。
“因為你比較傻,好欺負(fù)啊?!绷中部粗瞻⑻也谎诺某韵嗷卮?。
這是食堂的一景,白衣校草沒再穿白衣了,不過即使穿著最普通的校服,他也是人群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這時的食堂已經(jīng)只剩寥寥幾人了,每天中午下課,他們都會避開食堂高峰,一是因為人太擠,二是因為林玄安人氣太高,陶阿桃怕林玄安一露臉就發(fā)生食堂踩踏事件這一類的悲劇。
看到那個穿著校服卻依然發(fā)著光的少年,林媛明顯愣住了,她認(rèn)識的他,桀驁不馴,什么時候他竟然會穿校服了?他,什么時候變的呢?林媛整理了下情緒,含眉淺笑,“玄安,你怎么穿校服了?”沒打一聲招呼,就坐在了陶阿桃旁邊的位置上,眼睛里很是溫柔。
“為什么?你問她唄。”林玄安淡淡地看了林媛一眼,想也不想就直接將問題甩給陶阿桃。
陶阿桃嘴里還啃著一只外酥里嫩的雞腿,只見陶阿桃的腮幫子艱難地鼓了鼓,含糊不清地說:“因為這是學(xué)校規(guī)定的啊?!?/p>
回答漫不經(jīng)心。
答案隨心所欲。
最怕空氣忽然沉默。
……
……
“答得好,不愧是我的人。”林玄安笑意滿滿地看著陶阿桃,顯然對她的答案十分滿意,然后少見地對著林媛說:“陶阿桃說了,我如果再不穿校服,她就不準(zhǔn)備再搭理我了?!?/p>
林玄安的話如一地驚雷,驚起了林媛心中的千層浪高。
再后來,陶阿桃和林玄安每天都一起在食堂吃飯,但沒人會傳他們兩個的緋聞,畢竟,在所有人的眼里,這是個看臉的世界。
三
學(xué)習(xí)的時間過得很快,陶阿桃沒想到,林玄安會瞞著她一件事,這件事,關(guān)于離開,關(guān)于告別。
她還是從別的女生談話中知道的。 那一段時間,林玄安對陶阿桃很淡,不再和她開玩笑,看也不看她一下。陶阿桃借口近視脫離后桌,于是林玄安又回到一個人獨坐的時光。
高二那年的4月,林玄安去了英國,陶阿桃沒有送他離開。在林玄安離開的那個下午,數(shù)學(xué)課上,陶阿桃手握著的黑色水筆在草稿紙上不停地亂畫,心里林玄安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逐漸變成一個點。直到陶阿桃回頭看到那個空蕩蕩的桌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的很多想要告訴林玄安的話,都想要在這時候說出來。
沒過多久,一個星期之后,林媛也飛往英國,所有人都說她是去追林玄安。
據(jù)八卦小道消息說,林媛面對面地對林玄安告白過,只不過呢林玄安一語謝絕了,他的理由是這樣的:我們兩個都姓林,怎么可以在一起。
這是林玄安說的一個冷笑話。
而陶阿桃不會再見到林玄安了。
他們兩個之間,隔的不是中國和英國的距離,那是一條難以跨越的海,名為友情和愛情。
沒了林玄安的陶阿桃,又變成了那個沒遇見林玄安的陶阿桃,平凡、普通。
時值9月深秋,火紅的楓葉在清冷的秋天格外耀眼。陶阿桃想起了去年,在林玄安家的鐵門前,也長有一棵楓樹。林玄安站在鐵門前,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褲,雙手插在口袋里,等著她。
陶阿桃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林玄安向她招了招手,陶阿桃這才加快了步伐。
“你來了。”林玄安的話仿佛依舊回蕩在陶阿桃的耳邊。陶阿桃記得那天的他是跟平常不一樣的,時不時地,陶阿桃總能記起他的那雙眼睛,那么璀璨,那么深情,那一刻,仿佛所有漫天的星辰都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林玄安的眼睛是深情的桃花眼。陶阿桃怕自己沉溺在這樣令人心動的目光中,只能盡量避免自己與林玄安目光的對視。
林玄安家別墅很大,天花板上是很漂亮的水晶吊燈,白色的西式餐桌上有一個很大的生日蛋糕。林玄安親自操刀切了一塊蛋糕給她,紅色的櫻桃點綴在蛋糕里,顯得十分漂亮,好看。陶阿桃舍不得咬下去。
林玄安不停地給她遞蛋糕,然后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她吃蛋糕嘴角沾滿奶油。
“我要去日不落帝國了?!绷中舱f這個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
“哦,什么時候回來?”
“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p>
“挺好的。”陶阿桃語氣盡量顯得很歡快。
“呃,什么時候走?”
“后天下午?!?/p>
……
“陶阿桃,我一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嗎?”
陶阿桃傻傻地?fù)u搖頭。
“唉,我怕遇見鬼啊!”最后的時候,他逗笑了她。
“陶阿桃,過來點,我有話要跟你說?!?/p>
陶阿桃聽話地上前幾步。但她和林玄安之間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林玄安邁開了步子,走到陶阿桃面前,將嘴巴對準(zhǔn)了陶阿桃的耳朵:“知道了嗎?”
陶阿桃遲疑地點點頭,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林玄安親了她的左耳。
在林玄安離開后,她聽從他的囑咐,在他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個天藍(lán)色的方盒子,打開,看見里面全是手工折的紙星星、千紙鶴。“我知道你喜歡天上的星星,希望有一天,你能有一顆最亮的星。”陶阿桃把所有星星倒在桌上,在盒子底部,她看到這么一句話,林玄安瀟灑而好看的字。忽然,她鼻子酸酸的。
四
已經(jīng)成了大學(xué)生的陶阿桃還沒談過戀愛。
每天每天,她都會想念一個人,那個人,在大洋的彼岸。
天氣越來越冷,隨之而來的圣誕節(jié),這個全民狂歡的節(jié)日。情侶黨們一起買衣服、吃飯、秀恩愛,用行動虐死所有單身狗。
這個全民狂歡的日子卻和陶阿桃沒多少關(guān)系,只會讓她對心里的那個人思念更深。
深夜11點多,陶阿桃接到一個電話。
“喂……你是誰啊?”陶阿桃打了個哈欠,對著久久沉默的手機(jī)問了這么一句。11點,誰會打電話給她,呃,不會是午夜兇鈴吧。
“喂,是我?!彪娫捘穷^,是林玄安的聲音,尾音特別好聽。
讓人意外。
陶阿桃的心跳頓時停止了,大洋彼岸的林玄安在圣誕節(jié)給她打電話,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陶阿桃,你下來見我一面吧?!比缓箅娫捑捅粧鞌嗔?。
陶阿桃一個激靈扔下手機(jī),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林玄安,他來見她了,是夢吧?
陶阿桃堅信自己做了個夢,直到看到林玄安站在校門口,一身黑衣,昏黃的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冷風(fēng)吹得陶阿桃縮了縮脖子,這一切都不是錯覺。
陶阿陶緩緩走向林玄安,林玄安看著她,笑意滿滿:“我來見你了。”
如果沒有林玄安的下半句話 ,陶阿桃一定會對林玄安說出那幾個字。
“帶著我的女朋友?!比缓笠粋€金發(fā)閃閃、藍(lán)色大眼睛的姑娘就出現(xiàn)在陶阿桃面前。
帶著女朋友來見我,你妹的,去死吧。陶阿桃真想對林玄安吼這么一句。
“ 其實不用客氣的,你來見我就好了,你女朋友可以不帶的?!碧瞻⑻移ばθ獠恍?。
“An,這是我高中的同桌兼狗腿飯友,陶阿桃?!?/p>
林玄安看著他的女朋友眼睛里滿是溫柔。
忽然,天邊綻放起了煙花,陶阿桃第一次覺得原來煙花也會那么刺眼。
林玄安每天都會來找陶阿桃一起四處游山玩水。林玄安在喂An吃飯的時候,陶阿桃萌生了一個念頭:也許她該找個男朋友了。
第二天,陶阿桃就拉著一個沉默的男生去見林玄安了,“林玄安,這是我剛交的男朋友?!碧瞻⑻椅⑿Γ就虺聊猩鷲垡鉂M滿的眼神卻變成了尷尬。
“哦,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林玄安喝了一小口咖啡,臉色有點難看。
“今天早上3點?!币恢背聊哪猩_口了,兩眼蒙眬的他看起來還沒睡醒。
陶阿桃神情冷漠地走了,當(dāng)一個人的謊言被戳破后,這個人除了落荒而逃還能干嗎?
林玄安放下咖啡,走了出去。
剩下的兩人會心一笑。
“陶阿桃?!彼凶×怂?。陶阿桃停住了腳步, 回身,看見彼時的少年正朝她走來,神情嚴(yán)肅,隔著川流不息的車輛,喧囂的人群,說:“我喜歡你很久了?!?/p>
“林玄安,”陶阿桃板著臉嚴(yán)肅地看著他,“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p>
林玄安沒再說話,一臉冷峻地靠近陶阿桃,嘴巴對著陶阿桃的耳朵,“那顆最亮的星是我?!扁Р患胺赖兀瞻⑻业念~頭被林亦安親了。
還有什么要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