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苗紅環(huán) 張寒玉*/文
發(fā)展是永恒的主題。自1986年上海長寧區(qū)檢察院成立第一個“少年起訴組”以來,我國未成年人檢察(以下簡稱未檢)工作歷經了33年的實踐探索。2018年12月,在中央和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以及最高人民檢察院黨組和張軍檢察長的重視下,成立了專門負責未檢工作的第九檢察廳,標志著未檢專業(yè)化建設進入了一個新的發(fā)展階段。當前,站在新的起點之上,探討未檢未來的發(fā)展問題正是恰逢其時?!安还苁鞘裁辞闆r,不論是什么天災人禍,一定不要讓下一代受到傷害,這是我們的責任。”習總書記的講話讓未檢工作者思考:未成年人檢察工作要始終不忘保護未成年人權利的初心,忠實履行保護未成年人權利的職責,促進我國未成年人法律體系、司法機構、社會預防等機制的完善。
日前,央視節(jié)目《一線》五集系列片之一——《少年法庭》中介紹: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國未成年人犯罪的比例不斷上升,為了更好地落實“教育、感化、挽救”方針,使失足未成年人走上正確人生軌道,上海市長寧區(qū)人民法院于1984年在原有的五個審理刑事案件的合議庭中,安排了其中的一個專門用來審理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并指出:“回望我國各級法院少年法庭的發(fā)展歷程,改革和創(chuàng)新一直是其中的主旋律。從單純審理涉少刑事案件,到對涉少民事案件、行政案件的綜合審理,少年法庭的法官們始終秉持兒童利益最大化的根本原則,不斷創(chuàng)新審理方式,不斷嘗試幫教策略,使得我國少年司法的內涵和外延得以不斷拓展?!鄙倌晁痉ǖ某跣氖潜Wo未成年人不容質疑。
1985年11月,《聯(lián)合國少年司法最低限度標準規(guī)則》(《北京規(guī)則》)在北京通過,其中倡導“應建立適合少年司法的機構,以滿足少年犯的不同需要,保護他們的基本權利”的理念,這對我國未成年人刑事司法理念與實踐產生了重大影響。各地人民檢察院紛紛建立未檢專門機構,按照當時彭真同志提出的:“教育挽救那些失足少年,要像父母對待子女、醫(yī)生對待病人、教師對待學生那樣,滿腔熱情地教育、感化、挽救他們”來辦理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正是在這種理念之下,未檢工作模式由捕訴交叉到捕訴合一、捕訴防一體化,再到2012年最高人民檢察院確立“捕訴監(jiān)防一體化”[1],未檢受案范圍由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擴展到未成年人權益受侵害案件,再到2015年最高人民檢察院成立未成年人檢察工作辦公室(未檢辦),將涉及未成年人權利保護的民事、行政、刑事執(zhí)行監(jiān)督等案件也納入未檢職責范圍,證明了未檢工作是向著全面綜合保護未成年人的方向發(fā)展。正如上海政法學院姚建龍教授總結的:“最高檢成立未檢辦,意味著未檢工作正式成為了檢察業(yè)務的一個獨立組成部分,也標志著未成年人保護正式成為了檢察機關的一項專門的職能?!?/p>
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確立了未成年人的四大權利,即生存權、受保護權、發(fā)展權(對受教育權作出特別強調)和參與權,并明確了對未成年人的特殊、優(yōu)先保護等原則。相應地,也規(guī)定了履行保護義務的責任主體,包括家庭保護、學校保護、社會(政府)保護和司法保護。其中司法保護處于未成年人保護的最末端,是不容突破的底線。而在司法保護中,正如姚建龍教授指出的,未檢處于少年司法“脊梁骨”的地位。對此,龍宗智教授指出,在我國的少年司法中,檢察機關發(fā)揮著重要作用,這不僅與其處于前承公安、后啟審判的樞紐地位有關,也與檢察機關法律監(jiān)督地位以及偵查、批捕權的享有及公訴權的獨占相關。檢察機關行使批捕權與公訴權,對于未成年人刑事政策的貫徹,包括非罪化、非監(jiān)禁化的實現(xiàn),發(fā)揮著關鍵的作用。同時,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角色與權能,為拓展工作空間、爭取各方面支持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總之,檢察機關在少年司法改革與司法政策的貫徹中應當而且也能夠發(fā)揮重要的功能和作用。[2]
在未成年人保護和犯罪預防方面,檢察機關處于特殊地位,不僅承擔著重要職責,而且具有自身優(yōu)勢。2012年修改的《刑事訴訟法》專門增設了未成年人刑事案件訴訟程序(特別程序),確立了“教育、感化、挽救”方針和“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等原則,規(guī)定了法律援助、社會調查、合適成年人到場、嚴格限制適用逮捕措施、附條件不起訴、犯罪記錄封存等一系列特殊制度、程序和要求,體現(xiàn)了立法對未成年人的“特殊關愛”。正是由于法律規(guī)定了對未成年人的特殊保護,未檢才具有了獨立存在的價值。同時,也說明未檢的職責來源于未成年人權利的特殊保護。
習近平總書記曾在講話中強調:“孩子們成長得更好,是我們最大的心愿。黨和政府要始終關心各族少年兒童,努力地為他們學習成長創(chuàng)造更好的條件?!薄安还苁鞘裁辞闆r,不論是什么天災人禍,一定不要讓下一代受到傷害,這是我們的責任。”這是關愛更是責任承諾。我國最高領導人代表國家發(fā)出的政治意愿值得未檢深思。
發(fā)展的根本標志是優(yōu)化自身及與相關事物之間關系的要素與結構,提高存在的價值。未檢是以未成年人這一特殊主體為標準而建立的獨立的檢察業(yè)務類別,[3]以未成年人權利保護為導向發(fā)展,有利于彰顯其不同于其他檢察工作的特殊性和獨立存在的專業(yè)價值;也有利于影響、帶動負有未成年人保護職責的相關政府部門、公安、法院等機構開展工作。實踐證明,許多地方正是在檢察機關的推動下,建立了由各個部門和社會組織參與的未成年人保護和犯罪預防的聯(lián)動機制(有的公安機關也設立了專門辦案機構),取得了良好效果,獲得了社會高度評價,使很多專家學者對檢察機關推動少年司法制度、未成年人保護制度建設寄予厚望。在新時代下,未檢工作面臨新的機遇和挑戰(zhàn)。人民群眾對于未成年人保護必然會提出更高的要求,尤其是在近年來未成年人人口數量下降的情況下,保護未成年人健康成長,更是涉及國家安全的戰(zhàn)略性全局性問題。有關專家直言,我們的下一代是決定我們與世界大國的競爭力、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關鍵力量。因此,未檢應當繼續(xù)沿著未成年人權利保護方向前進。
首先,未檢要做兒童權利保護的實踐者,在辦案和工作中切實保護兒童各項權利,使處于困境的兒童獲得幫助和教育。如昆明市檢察院聯(lián)合市公安局、市中級法院、云南同行公益基金會等7家單位共同發(fā)起設立了“關愛青春基金”,為救助未成年被害人等提供資金保障。去年市院辦理的一起6歲男童被潑硝酸致重傷的案件中,為被害兒童爭取了28萬元,用于解決醫(yī)療、監(jiān)護、就學及生活保障等問題,充分踐行了兒童權利保護。又如深圳“大愛福田”項目專注于涉案未成年人的幫教、回歸的探索,采用融合了心理學、犯罪學、教育學、行為學等多學科知識于未檢辦案的“精準幫教法”,使未檢干警和司法社工得到全面培訓,未檢辦案的司法保護水平和精準幫教能力也得到極大地提升。
其次,未檢要做兒童權利保護的倡導者,影響帶動各責任主體和成人社會承擔起保護未成年人的責任。未檢不僅要自己堅守保護未成年人的原則和立場,一切工作均以少年司法理念為指引,還要身體力行地擔任宣傳倡導角色,呼吁市民大眾尤其是從事未成年人保護相關工作的人員,尊重、保護未成年人合法權益,擔當起成人的責任。未檢機構進學校、社區(qū)、單位等進行宣傳演講時,要將核心放在保護未成年人權利方面,而不是一味的講述未成年人違法犯罪事件。因為在現(xiàn)代法治社會,權利和義務是密不可分的,正如馬克思指出的:“沒有無義務的權利,也沒有無權利的義務。”權利應當作為義務與責任的導向,從而形成良好的社會秩序。
再次,未檢應當積極推動形成少年司法共同體、未成年人保護共同體。目前我國未成年人保護職能部門和組織很多,如教育、民政、社保、共青團、關工委、婦聯(lián)、未保委等,存在政府和社會力量如何整合,使“政法一條龍”和“社會一條龍”相互銜接與配合的問題。未檢可以通過使命召喚、呼吁解決現(xiàn)實問題等方式,推動形成少年司法共同體、未成年人保護共同體,使從事未成年人保護的組織及人員變得更加強大。如昆明市盤龍區(qū)檢察院通過檢察建議等方式,推動公安機關成立全省第一支少年警務中隊,并在英國救助兒童會及盤龍區(qū)未成年人司法項目辦的支持下,與公安、法院、司法以及共青團、關工委、新天地未成年人保護中心、社工服務中心、社區(qū)兒童救助中心、醫(yī)院、司法鑒定中心等共同籌建了性侵害未成年人案件“一站式”取證與保護中心。通過制定一系列規(guī)范性文件,如《性侵害未成年人案件“一站式”取證與保護運行規(guī)則》等,不僅有力地解決了該類案件取證難和未成年被害人保護難的問題,而且各責任主體在實踐中不斷加強了使命意識。如昆明公安在警力不足、女警稀缺的情況下,仍然成立了盤龍分局女警特別調查隊,專門負責詢問工作。
最后,未檢要努力推動我國《少年法》的立法工作。目前由于我國還沒有獨立的《少年法》,少年司法制度嚴重依附于針對成年人的法律規(guī)定,在成人司法制度框架下難以對未成年人制度作出具體規(guī)定,因而不可能充分反映少年司法的特殊性。有鑒于此,應創(chuàng)設一部符合未成年人及少年司法自身特殊性的、獨立的《少年法》,明確兒童最大利益和國家親權等少年司法理念和原則。把未成年人保護及不良行為、違法行為、犯罪行為的干預、治理整合于一部法律之下,涉及未成年人民事、行政、刑事等領域相關事項,融合實體法、程序法及組織法等內容,使保護、預防思想與具體制度機制相對應,司法、行政權力與社會力量有效銜接互動,從而形成以未成年人保護為核心(適當懲罰也是為了更好地保障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系統(tǒng)應對未成年人權利維護和犯罪預防、幫教、矯治等工作的良性循環(huán)機制。構建集保護、教育、預防、矯治、觀護于一體的少年司法制度體系,確保少年司法理念與制度協(xié)調發(fā)展,提高未成年人保護與犯罪預防、治理的水平。
注釋:
[1] 參見張寒玉、陸海萍、楊新娥:《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的回顧與展望》,《預防青少年犯罪研究》2014年第5期。
[2] 參見龍宗智:《未成年人司法改革的意義與方向》,《人民檢察》2011年第12期。
[3] 參見岳慧青:《司法改革背景下的未成年人檢察體制改革》,《青少年犯罪問題》201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