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學青

高山草原，澄澈朗晴，草質柔軟，長勢一致，空氣清新。放眼遠望，綠茵如毯，一碧連天，青草叢中還點綴著各種不知道名字白的紫的黃的小花朵。人們忘了年齡和身份，竟就地打起滾來。

去過幾個草原，唯愛康樂草原。

康樂草原因其境內的“康隆寺”而得名，是一個禁牧的高山草原，在祁連山雪峰下，海拔3000多米，草原總面積268萬畝，森林面積約45萬畝，是少數(shù)民族裕固民族的生息地，也是甘肅省張掖市有名的旅游勝地。

今年暑假，我們一行七人游完青海湖，第二天一早就坐高鐵趕往張掖，為的就是去看康樂草原。一下高鐵，就看到張掖的文友趙隊長等候在那里了。一路上，我好奇地隔著玻璃看窗外的景色，只見一座座連綿不斷的大小溝壑，光禿禿的在陽光下喘息著。每一座都寫滿風沙歲月的傳說，司機說那就是冰溝丹霞。

大概走了一個半小時，到達康樂草原的景區(qū)門口時已是中午一點，買票后我們亟不可待的坐上去草原的旅游專車。車子首先把我們帶到冰溝丹霞地貌景區(qū)。冰溝丹霞山體雄偉，山形怪異險峻，千奇萬狀，寸草不生，每一山峰都似乎浸泡了風雨腐蝕與歲月的洗禮，寫滿滄桑和年輪。

游覽完冰溝丹霞，旅游車載著我們沿著山路一路向山頂駛去，一峰又一峰，一直往上，聽導游說這個草原雖然海拔3000多米，但草原空氣好，絕不會有缺氧現(xiàn)象。大概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窗外閃現(xiàn)隱隱約約的綠了，青草氣息也撲鼻而來，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向窗外搜尋：路上偶爾見幾處白色的蒙古包，沒有牛羊，遠山峰巒如聚，偶爾有些山尖還有白雪掩映，藍天青藍青藍的，像一湖清澈的湖水掛在天際。

車越向上駛，風越清爽，天愈藍。我極目遠眺窗外，山坡綠草叢叢，山溝云杉蔥蘢。

“哇，哇，看這邊?！?/p>

“哇塞，看那邊。真是太美了?！?/p>

同伴梅姐和芬姐不禁驚嘆。

近了，到了，車一停，我們迫不及待地下了車，迎著風奔跑起來。打滾，奔跑，尖叫，靜坐，平躺，我們貪婪地享受著青草的柔情蜜意。

躺在草原的懷抱里，仰望藍天白云，我的思緒飄到祁連山的雪峰上，飄進裕固族的蒙古包里，飄進濃郁的奶香里。

我的夢，千百次放飛在康樂草原里，夢中，我奔跑在綠色的草海里，我的肌膚血液乃至骨骼里都流淌著綠。

那一刻，如果你可以，我真愿意陪著心愛的人成為裕固族的一員。盡管我的靈魂已被南方收藏，但躺在草原上，我被那抹綠那份靜那種美迷惑著窒息著。

那隨風而舞的草叢，合著我心海的浪花在翻卷。

那各色美麗的小花，跳躍在我滾燙的血液里。

“因為今生有緣，讓我有個心愿，等到草原最美的季節(jié)，陪你一起看草原……”我和鐘同學對著草原大聲歌唱，我們的歌聲和著青草的香味在草原的上空愉快地飛揚。

“哎呀，你們都忘了拍照了，這么美的草原沒有留影多可惜?！蓖檎浣阋痪潼c中要害。同伴都火速聚攏一起。單人，雙人，三五組合，擺出各種姿勢，把自己渺小的身影鑲嵌進廣袤的綠色背景中。

在嬉鬧奔走中，我們踩著木質棧道來到草原的東面圣湖岸邊。

圣湖亦叫天鵝湖，是康樂草原最神奇的景致。只見一彎碧藍的湖水，映襯著青青的草原，猶如一顆皎白的明珠鑲嵌在大翡翠中。湖水清澈見底，把藍天白云雪峰綠草統(tǒng)統(tǒng)收進自己的魔鏡中。湖面上的白天鵝自由自在地游玩，游人至此無或駐足凝視，或下到湖邊掬水洗洗，感受一下湖水的清涼和純凈。

康樂草原還有一個久負盛名的景點——九排松景點，因九排有序排列的青松而得名。九排松在康樂草原的入口位置的西面，站在草原的石牌處遠眺，看到對面山勢起伏磅礴，九排松林參天傲立，仿佛九排整齊排列的戰(zhàn)士莊嚴列隊守護著草原的民眾，景色尤為壯美。

隨后，我們在觀景臺觀看了裕固族的民族風情表演。一群美麗的裕固族少女和健壯的小伙子，表演了獨具裕固族風情的牛角舞，賽馬，還有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相結合的民族舞蹈，給我們游人送上一頓別具風格的文藝大餐。

日落時分，我們在草原的蒙古包里喝了奶茶，吃了烤羊肉，真正體驗了裕固族的風情。

康樂草原，一片沒有放牧的凈土，在高山之上美麗的匍匐著，不張揚，不驕傲，只是演繹了一年又一年的美麗夏季，為游客準備了一頓頓綠色大餐。但愿草原上的狗尾草會裝扮我的生命之河，圣湖水讓層層的記憶放飛纏綿的歌。

父親，你在天堂還好嗎？

又是一年的冬天！寒冷還沒有如期而至，父親的忌日卻日漸臨近，內心傷痛的記憶如寒風掃落葉般抽打著我！

八年了，父親，你在天堂還好嗎？

父親生就濃眉大眼，長得虎背熊腰。在我的記憶里，年輕時的父親高大瀟灑，威風凜凜，這記憶一直保持到我結婚。然而婚后我卻忽略了對父親的關心，竟沒有意識到父親在慢慢變老。相反，倒是父親給了我更細致的愛。感覺父親變老是在1998年的那個夏日。那時我先生包了我娘家村里的山嶺種了近30畝的荔枝，沒有請長工，主要是靠父親看管。一個響午，我跟著先生去果園，遠遠看到在烈日下勞作的父親——父親的身影顯得頹靡而枯瘦！我心頭一酸，竟不忍上前打招呼，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最終父親發(fā)現(xiàn)了我，停下手中的活走過來笑著對我說：“大熱天的，來這里干嘛？快屋里坐涼去。”我哽咽著不敢正視父親的眼，只是偏過頭走到屋檐下。父親也跟著我站在門口，他放下鋤頭，摘下草帽，彼時我看到父親花白的頭發(fā)在陽光下很刺眼，連眼眉也花白了，眼睛渾濁無光，原來豐滿的臉龐消瘦了。上身穿一件破舊的藍襯衣，下穿穿一件褪色的黑短褲，因已沒有了結實的大腿肌肉，褲子顯得空蕩而寬大。是那時，也是在那時，我才發(fā)覺父親真的老了。這仿佛是在一夜之間！回家后我跟先生吵了一頓，為什么要我父親在年老時去干這苦活？我父親辛勞了大半生，子女皆已成家立業(yè)，本該享享清福，可六十幾歲的父親為了減輕我的負擔，主動幫我看管果園，他對女兒的愛讓我感覺是多么的沉重！

父親的一生是清貧和辛勞的。父親七歲時爺爺就撒手西去，奶奶一直沒有改嫁，挺著貧窮與歧視堅強地帶大父親。父親做過挑鹽工，擺過地攤賣過眼鏡，在村里開過小商店，辦過碾米廠。也許是父親命中注定要與泥土農田作伴吧。聽母親說是父親的珠算技能遠近聞名，在母親嫁過來不久，父親曾被徐聞糖廠請去做會計，但終因水土不服整天生病，進去工作不到三個月，奶奶便硬催父親回家了。我反而慶幸自己在農村長大，讓我很小就學會勞動，讓我經受過寒冷和饑餓，讓我體會到艱辛和貧窮，讓我懂得愛和珍惜幸福。

我們兄妹多，父母自然要比一般人付出更多。我們家雖不能豐衣足食，但我們六兄妹在父母的關懷下活得快樂自在。父親很重視我們接受學校的教育，在大姐只有七歲時，不顧奶奶的反對和村上人的譏笑，堅決送大姐進學堂，在姐十六歲當上光榮的人民教師時，村里的人才對我父親的做法刮目相看。聽我姐姐說，在六十年代，我家有了村里的第一輛單車，第一臺衣車，第一塊手表，在我們那個成千人的村里是值得尊敬和夸耀的。小時候，我最高興的是父親用他那一輛二十八寸的鳳凰牌單車搭我們幾兄妹去趕集，車的前頭坐著二哥和小弟，二弟和我坐后座。四兄妹坐在父親的自行車上，像一串葫蘆，一路總會引來很多贊嘆和驚異的目光，這車術可不是一般人能及的。父親帶我們趕集，主要目的是帶我們看新鮮事物，父親帶我們見識了第一臺電風扇，第一臺收音機，第一臺電視機。在集市上往往會給我們幾個買點零食什么的，現(xiàn)在想來，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時光。

父親是一個聰明能干和正直的人。父親十歲就能夠打一手很靈活的珠算，雖然沒有進幾天學堂，但跟教書的叔公練就一筆好字，熟讀詩文，略通四經五書，猶通《三國》《水滸》，在村里備受鄰舍的贊許。記得我小時候，每天晚飯剛過，村里的男女老少就陸續(xù)來我家門前聚集，聽我父親談古論今，在訊息閉塞的年代，父親的見識頗受歡迎。

父親應該算是村官吧，做了大半輩子的村長、出納兼會計。父親計算精明，不貪不假，很受愛戴。父親在剛任村長時，帶領村民挖掘一條將近一千米的水渠，從村后一個大山塘引水到村前的田里，解決了一大片農田的干旱問題。至今我猶記得父親扛著鐵鍬在熾烈的驕陽下汗流浹背的情景。我那時不懂得父親的艱辛，只覺得好玩，經常跟著父親去玩剛挖上來的泥土。幾個月過去，水渠挖好了，到了秋季干旱時節(jié)，一打開山塘閘口，白花花的水就從山塘流出，流過彎彎曲曲的山腰，流過村頭，再經過村中流到村前嗷嗷待哺的田里。每當山塘放閘的時候，村里老少都高興，我們小孩子可以玩水，大人們可以就近洗衣淋菜。父親這一壯舉著實讓父老鄉(xiāng)親受益，稻谷豐收了，自留地的作物豐茂了。村里老一輩對我父親的功勞都給予夸贊和肯定?？上В@水渠現(xiàn)在已經面目全非，呈頹敗狀。

父親平生最愛飲酒，打我懂事起，就常被父親吆去買酒。每每那時，我哥哥都爭著去，因為父親一般都會多給兩分錢，但只要我在，這美差就非我莫屬了，我知道是父親在獎賞我，因為我總是主動幫母親生火喂雞，干我力所能及的活。父親對酒的愛在晚年尤甚。到了2000年，父親已經體力不支，我的荔枝園交給我哥哥接管。父親只要閑下來就與酒為伴，不需要好菜，他也自斟自飲，自得其樂。也許是酒惹的禍吧，父親在近70歲時，手腳關節(jié)就落下痛風的毛病。醫(yī)生多次告誡說，把酒戒了病才可醫(yī)治。但父親總樂呵呵地說：“我能夠活到70歲已經知足了，兒子都成家立業(yè)，我還怕什么死？就這點愛好你們還不讓我滿足嗎？”聽他這么說，做兒女的怎么好掃他興？也就放任他喝了。其實這是加速父親衰老乃至離世的禍首啊。

2008年國慶節(jié)那天，父親終因喝酒中風，再也無法站立！任由我們怎么努力也無法讓父親脫離輪椅生活。父親，以你堅強的性格，你真是生不如死啊。此后，在你生病的400多個日子里，我再也看不到你笑，再難聽到你清晰地說完一句話。每每看到你呆滯的目光，我真懷疑你是否還記住你的親人，但你每次看到我都會流淚，我相信你還是有清醒意識的，只是無法用語言表達。有幾次我看見父親用力掰著床沿，想撐起身子，可憋足了勁，還是無法撐起半邊身。父親，我知道你很苦，我們多想你像常人一樣生活啊，可我們的真情沒能感動上天，你始終不會說話，更別說站立了。次年11月的10號，嫂子打來電話告訴我說，父親突然有所好轉了。我聽了心里一咯噔：大概是回光返照吧？如果父親的好能夠堅持十天，那才是真正好轉，我在心里祈禱著，期待著。然而父親僅僅堅持了十天，在2009年11月21號的早晨，父親無聲地離開生活了77年的世界。父親，我已經計劃好周六回去看你，不想你在周六的早上便匆匆離世，你怎就不等等女兒再看你一眼就走了呢？

父親是永遠的走了，可父親的血卻是鮮活地流在我的身上，父親的愛永遠溫暖著我！

父親，我深愛的父親，今夜，讓我遙寄馨香一柱，白酒一杯：祈愿天堂里的父親無病無痛！

走在鄉(xiāng)村，走著我的憂傷

夜未央，燈已寒。

窗外，黑暗向遠山寂寞的延伸著。雨滴夾著秋風敲擊著玻璃，每一滴都似乎敲在我心坎上，清晰而刺痛。我坐在村委簡陋臥室的孤燈下，整理著這三個多月來的扶貧日記，所有的遇見和記錄，每一次都是那么沉重、真實。

2018年5月31日，晴

根據上周一領導開會的要求，我作為“十百千”干部回鄉(xiāng)脫貧攻堅，今天要帶行李正式入駐到村委。我昨晚就把行李打點妥當，今天一早起來就往回鄉(xiāng)的路趕。

回到村委八點多，我匆匆把行李放好，就在村委書記帶領下查看資料了解村委情況，我所住的村委是離市區(qū)有46公里的羅村村委，共有8個自然村，2678人，有736戶，其中有貧困戶36戶57人，五保26戶26人，低保戶10戶31人。

脫貧攻堅，這是一項艱區(qū)的任務，但我選擇了，必須盡力做好。

2018年6月1日，陰雨

經過一個坑洼的廢棄魚塘，再走過一段有一百米左右泥濘的田壟，便到達斜子村85歲孤寡老人林家俊的家。這是一間三十平米的一層平頂房，房子是去年政府補貼建好的，一扇大門半掩著，老人正坐在門口一角的廚灶邊生火，看到我們來到，抹抹眼才認出來人是后馬上站起來，也不知道說什么。我向里屋走去，進門廳和房間都滿地雞屎，房間里面除了一張用磚墊半米高鋪著兩塊木板做的睡床，什么也沒有，席子把一張破舊的被子卷起來，里面房門和窗門都沒有安裝，一陣一陣難聞的臭味撲鼻而來，我想找一把掃帚幫他打掃一下地面的雞屎垃圾竟找不到，老人大概知道我的意思，就說：“不用掃，我堂侄子一個星期過來幫我清理一次。老人有腿病，走路不便，生活勉強自理，養(yǎng)三個母雞下蛋，沒有地方圈養(yǎng)，反正是一個人，雞和人同住一屋也熱鬧?！崩先苏f完又去吹火?？粗靡粔K木板斜靠墻壁圍成的一個三角空間的兩個磚頭灶上，一只沾滿厚厚污垢的鋁煲內像豬食的稀飯，我五味雜陳。可以想象要是刮風下大雨是什么境況了。我問老人怎么不買床，是沒有錢嗎？老人苦笑一下：每個月領的錢要拿大半去買藥，我這年紀還有多少天活命啊，一天算一天，將就過。

像這樣的孤寡老人，整個村委有26人，政府已經解決住房，補貼了生活費，因為個別有病溫飽還是沒有解決。（當日，我特別備注：一定要記得天冷了給老人送棉被來，督促包工頭裝好窗戶。）我離開時悄悄把一百塊錢塞到老人手上，老人老淚眾橫，握著我的手久久不肯丟開。他們需要物質的資助，更需要精神的撫慰。

2018年6月14日，晴

上午八點，村委書記接到電話說低保戶黃貴英家出事了，叫我們馬上出發(fā)。我們匆忙趕到，只見二十平米的屋門前凌亂地丟放著斷扁擔和幾張像剛剛毀壞的矮凳，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婦抱頭坐在門口，看上去像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斗，一個六十多歲的大叔目光呆滯地在門檻上坐著抽著旱煙。

黃貴英見到我們像見到救星一樣捂著紅腫的眼睛向我們走來，還沒有開始說話，眼淚就從臉頰簌簌滑落下來：“你們都看到了，我這日子還怎么過？四個大人，三個瘋了，剛才我兒子兒媳婦兩個打得不可開交，我救也救不開，我老公看到我在哭，又拿扁擔抽我，現(xiàn)在他們都打累了，我兒子回屋里睡覺，這個兒媳坐這里喊死不動，那個龜公（指他老公）也撒瘋，我不能說話，一開口他就打我，真是前世無修，落到今天這地步，嚇我的孫子不敢回來了。嗚嗚……”

我安慰她別哭，問她孫子去哪里了。

“小橋，出來，別怕。”

我尋著她的聲音看去，見躲在下屋廚房的角落的一個幾歲男孩在瑟瑟發(fā)抖，大概是受了過度的驚嚇。隊長說我們一接到你電話就過來了，你要堅強帶好孫子，他們的藥沒有按時吃嗎？

“原來按時吃啊，可能這幾天熱，吃了也不管用?！秉S貴英依是半哭半訴?！薄敖裉煜虢腥怂湍阆眿D去東升醫(yī)院，少一個在家就不打架了，要哄你兒子和老公按時吃藥。有事隨時打村委干部的電話。不要傷心太多，政府一直在盡力幫你一家。”村委書記說著。

黃抹了抹眼淚，使勁點點頭：好在有政府幫助，要不我早活不下去了。我看著她高大的身架子，料想她原本肯定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姑娘，當初嫁進來也是不錯的家門，只是前兩年無緣無故他老公和兒子媳婦陸續(xù)得了精神分裂癥。

唉，但愿好運能夠降臨給這個苦難的家庭。

2018年6月18日，晴

根據資料，我今天去走訪的是新增貧困戶，失明老人林家廉。

在豐田尾村口低矮的小屋里，我進屋喊了幾次才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回應，然后看到一個瘦弱的老人拄著拐杖顫抖著走出來，老人雙目失明，聽力也不是很好，但還可以交流。從提供的信息了解到老人已經七十多歲，十幾年前娶一個弱智女人，生了一個兒子不夠十八歲，在讀技校，家里沒有勞力，沒有收入。問她的妻子去哪里了，他說一天到晚就懂看牛，幫鄰居看牛了。我問誰做飯，他說是他摸索著做。

像他們這一代人，生活本身就難以自理，但一心想著延續(xù)香火，娶不到正常的妻子只能與殘疾人結合，這樣組合的家庭能夠把一個孩子拉扯大真是了不起了。可敬這份勇氣亦可憐可悲這種愚昧的思想。假若他不娶妻生子，他坐享五保的補助，自然不會那么辛苦。

總結一下：貧困戶的現(xiàn)象類似，沒有勞動能力，弱智與殘疾相結合，致使后代和自己生活窘迫。

一定要盡快幫他申請低保，讓他未成年的兒子健康成長，讓他有一個安樂的晚年。

2018年6月19日，晴

這是一個智慧的老人，也是一個凄慘的老人。

他叫林濟干，識字通文會珠算，前半生一家兒孫齊福，現(xiàn)在年近80了，竟然落到這般境地。他在兄弟六人中排行第五，四個哥哥都是五保戶，相繼去世了，他的六弟先后娶過幾個女人回來，幾個女人或瘋或傻，都是半途失蹤了，只有一個生有一個女兒現(xiàn)已三十歲在外漂泊未嫁，他六弟去年病死在了老人院。六兄弟就剩下他一個，妻子在十幾年前患乳腺癌癥走后，兒媳婦因為嫌棄他兒子不務正業(yè)，拋下兩個幼小的孩子出去打工就再不回來。他唯一的一個兒子在三年前意外身亡，一個女兒外嫁出去生了兩個孩子后也不幸得了精神病。一個老人承受了失去妻子兒子的痛苦和女兒患病的事實，還要養(yǎng)育兩個幼小的孫子，這是要何等的堅強才能夠做到？我望著老人滄桑的臉，再找不到安慰的語言，他說他這情況一直沒有要求政府的照顧，都是靠自己勞力種田養(yǎng)豬的那點收入維持生活，現(xiàn)在沒有力氣種田了，兩個孫子教不好，一個大的成年流浪在外，沒有錢也不見人，小的孫子不夠十八歲，整天跟著道士跑腿蹭飯。

我一邊聽老人的敘述，一邊做著筆記，眼光竟不敢停留在老人臉上，我怕我的堅強在觸碰老人的一剎那擊得粉碎。

我起身倒了一杯水給老人：大叔，我會向政府反映你的情況，你放心，政府會幫助你，幫助你的孫子做一個有用的人。

……

一頁頁文字，一張張苦澀的臉，折疊著向我壓來。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在鄉(xiāng)村的阡陌里，就是走在我無盡的憂傷里。窗外的風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大了，冷颼颼朝我身體灌來。

雨停了，我關了窗，躺下，我的心卻下起滂沱大雨……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