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暨南大學 歷史系,廣東 廣州 510632;2.中共清遠市委黨校 對外培訓科,廣東 清遠 511520)
清末,借債筑路是清廷在財政支絀之下采取的無奈之舉。此類鐵路的購地活動交織于內外多重力量之下,具有獨特性。近年來,晚清鐵路史研究日趨深化,多視角的研究成果層出不窮①,其中對借債筑路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對其整體影響的分析和政府行為的品評②,對鐵路購地的探討主要集中于購地實施的過程及影響〔1〕,較少關注借債筑路下購地決策運作的實態(tài)。因此,本文擬以正太鐵路為個案,分析購地決策中各方利益糾葛與妥協(xié)的實態(tài),以期折射出清末借債筑路中地方利益、國家利益和民族利益交織的復雜面相。
清末,由于盧漢鐵路的修筑需要大量鐵礦,為充分利用晉省豐富的鐵礦資源,經朝廷允準,由督辦鐵路大臣盛宣懷向華俄道勝銀行(the Russo-Chinese Bank)借款修筑了正太鐵路〔2〕。全路起于直隸正定府,止于山西太原府,是清末已建成鐵路中唯一跨越兩級地理階梯的官辦鐵路③,沿途地形復雜。直隸段在直隸總督袁世凱的支持下,購地順利;晉省段多山地、盆地等地形,民眾觀念落后,山西巡撫張曾敭④擔心鐵路入境易致民情浮動、土地糾葛之弊⑤,意欲牢控鐵路購地權,由此引發(fā)正太鐵路購地中山西巡撫、督辦大臣、鐵路公司、洋工程司等之間的諸多爭議。
山西巡撫張曾敭作為一省大員,又受命會辦正太鐵路,參與晉省段購地事宜是其職責。這與鐵路公司專辦購地事宜的規(guī)定相沖突。于是,各方圍繞購地事權的分配和購地委員的選任函電交馳、爭執(zhí)不絕。
因開辦鐵路關系重大,朝廷曾明發(fā)諭旨:“其應造鐵路地段勘定后,著繪圖貼說,移送該管督撫派員查明,如無窒礙,始可開工”⑥。光緒二十八年(1902)八月,督辦鐵路大臣盛宣懷奏準將正太鐵路作為盧漢鐵路分支,歸并總公司辦理,且“至將來買地、鳩工、彈壓地方一切事宜,……當由晉省任之,以期妥善”⑦。光緒二十九年(1903)七月初二日,山西巡撫張曾敭便奏請派員勘辦正太鐵路,奏折中盡述晉省筑路的復雜情形:首先,晉省士民觀念保守,地形復雜,又是首次筑路,因此勘路、購地均比直隸困難;其次,沿線房屋、墳墓多需給價遷移。鑒于此,張曾敭建議:“先派委員會同總辦、鐵路委員及工程司詳細查勘,隨時繪圖貼說,送臣核定,再行購地,自更妥速”,并順勢奏派道員志森⑧督同購地委員及沿路州縣官府辦理購地事宜〔3〕。然而,山西巡撫派員的舉動引起了鐵路公司、華俄道勝銀行等的猜疑,鐵路參贊柯鴻年⑨七月初六日的電報便是明證:
晉撫突派購地志道⑩,總工司、華俄銀行均不允認同,憲臺將派潘守。按合同條款,華員應由督辦大臣遴派,晉撫并不預商,似屬侵權,如不力爭,將來必事事掣肘。洋人有函力爭,敬候鈞裁,鴻年稟。御?!?〕
至此,各方在購地人員的委派權上出現(xiàn)分歧,彼此函電飛馳,爭論迭起。山西巡撫張曾敭堅持所派志森有購地復勘之權,而柯鴻年、潘志俊和洋工程司挨士巴尼(下文中簡稱“挨士”)則表示:“購地勘路仍歸公司人員專責”〔3〕。購地工作尚在直省境內時,雖然山西巡撫張曾敭暫未介入,但其所派志森已有爭奪事權的舉動,企圖在鐵路沿線設局勘察。這引起了潘志俊的不滿:“至購地一節(jié),志道系會勘之員,主張一切不但認題不真,亦為勢所不能。至購及山西之地,自明春算起,尚須兩年以后,總工司言之鑿鑿,節(jié)略內已詳細言之矣。”〔4〕潘志俊對接辦晉省段鐵路事宜的前途表示擔憂,認為在未知盛宣懷的意圖之前,貿然前往晉省,恐有“兩歧之語”〔4〕。最終在盛宣懷鼓勵之下,潘志俊表示會認真辦好購地事宜〔3〕。
但隨著購地工作在晉省的開展,爭執(zhí)愈發(fā)激烈。光緒三十年(1904),購地工作漸入晉省,平定州知州請求盡早核議鐵路入晉事宜。張曾敭批示:“所有晉省購地事宜,應歸本省委員會商妥辦,業(yè)經函知鐵路總局潘道,并飭志道派員前往,入晉首站設立分局,會同該州妥商辦理,仰即遵照。”〔5〕張曾敭要求該州知州與志森、潘志俊等妥商辦理,強調晉省人員的作用。但是,挨士認為志森僅有復勘之責,無購地之權〔3〕。對此,張曾敭大為不解,便向盛宣懷詢問此事,表示志森“系奏派購地查勘委員”,自然有購地之權〔6〕。志森情急之下,也向總辦潘志俊質詢。光緒三十一年(1905)正月十七日,志森趁潘志俊到太原之際前去理論,堅持自己是受命專辦購地事宜,表示除非山西巡撫將札文索回,否則“購地之事一定要管”〔3〕。潘志俊對志森的表現(xiàn)以“聲色俱厲,難以理喻”來形容〔3〕。而志森的表現(xiàn)也讓人大跌眼鏡,據潘志俊回憶,志森在鐵路公司尚未確定購用何處地畝的情況下,便擅自派員按照插橛地帶檢查業(yè)主地契憑據。潘志俊認為“此舉最足滋擾閭閻”,曾多次勸阻,但志森仍堅持查驗完畢后才撤回查契人員,結果“所查已近百里,民間驚惶無措”〔3〕。志森不能親力親為,便派員代其復勘,而所托之人又播弄是非,這對勘購事宜妨礙甚大。從維護鐵路公司的權益、鐵路公司的慣例和志森的辦事能力三方面綜合考量,潘志俊等人堅持由鐵路公司專門辦理購地事宜,否認志森具有購地之權。
面對山西巡撫張曾敭派員的舉動,鐵路參贊柯鴻年力主“購地、勘路仍歸公司人員專責”,請盛宣懷“力持此議,以顧大局”?!?〕眼見晉省與鐵路公司爭執(zhí)不下,盛宣懷卻不以為意,不但未出面協(xié)調,反認為山西巡撫委派志森的奏折只是答復上諭,并無侵權意圖,表示“購地、勘路確與地方關涉,由督撫派員,督辦大臣責成稍輕,固所深愿”,于是勸告華俄道勝銀行和洋工程司不必苦爭〔7〕,而他自己則集中精力解決購地委員人選的問題。
按照常規(guī),購地委員由鐵路公司委派。直隸境內的購地工作尚未完工,晉省段購地委員的選聘便已提上日程。光緒二十九年七月,盛宣懷要求柯鴻年、潘志俊等人慎重選擇購地委員〔3〕。潘志俊在京城接任正太鐵路總辦一職后,與柯鴻年、孫鐘祥反復商議〔3〕,認為“典史蔣士桐久在盧漢,熟悉情形,堪勝購地之任”〔3〕,于是潘志俊推薦蔣士桐為購地委員,并獲盛宣懷批準。
隨著晉省段購地工作的開展,山西巡撫張曾敭加強了對購地事宜的干預,要求撤換購地委員蔣士桐,理由是蔣士桐“在直抑勒克扣,怨聲載道,所稱百姓領價踴躍,萬不可信”〔3〕。光緒三十年十二月十四日,盛宣懷電令潘志俊放棄蔣士桐而另派他人。潘志俊回電時,一方面推薦潘禮彥擔任晉省段購地委員,以便“兩面接洽”;另一方面則表示蔣士桐的差事可撤銷,但必須詳查內情,實則擬借參贊柯鴻年到晉省之機,“相機為蔣挽手”,以求轉圜〔3〕。但他也表示,若此法無效,則請盛宣懷派潘禮彥為購地委員〔3〕。但柯鴻年晉省之行并未能確定購地委員〔3〕。
光緒三十一年正月十七日,潘志俊到晉省,面對志森的質問,甚為惱火,但他始終認為:“購地歸地方辦理,為從來所未有,洋工程司斷難遵從,即使勉強應命,以后諸事何從措手”,所以潘志俊提出在未見山西巡撫之前,皆可“姑置弗論”〔3〕。但當他看到上年山西巡撫致盛宣懷的電文中亦言志森有購地復勘之權時,“益覺彷徨無措”〔3〕。于是,潘志俊在十八日謁見山西巡撫張曾敭時將委派購地委員之事和盤托出:
至購地委員本系公司之人,即應歸公司派委。譬如招商輪船,雖走長江各省而船系商局之船,則船主自應歸商局派定,從未聞船走長江,即歸長江地方官派委。船主之事,蔣士桐既不如憲意,自當勉強從命,另擇賢員;若定欲照志道之意,恐難辦到云云?!?〕
潘志俊的言下之意,購地之事須由鐵路公司掌控。結果,雙方“反復辨論,約有二時”,最終山西巡撫張曾敭“似已首肯”,便讓潘志俊與道臺沈林一“商定一切”。隨后,潘、沈二人會晤三次,“遂將大略商定”〔3〕,由鐵路公司專辦購地事宜。這一決定也得到了山西巡撫張曾敭的認可。正月二十六日,潘志俊電告柯鴻年:“經俊力辦,現(xiàn)委員由公司自派”〔3〕??梢姡藭r張曾敭的態(tài)度已有轉變。隨著購地委員委任的進展,志森參與購地之權亦得到盛宣懷的認可〔8〕。
雖然鐵路公司可自任購地委員,但圍繞具體人選,仍有諸多糾葛。光緒三十一年正月二十日,潘志俊電告盛宣懷:張曾敭同意潘禮彥充任購地委員,但因潘禮彥是晉省人員,挨士明言“不能接待”〔3〕。于是,潘志俊推薦楊爾瓚為購地委員〔3〕。經過爭論,次日,潘志俊電告挨士:“購地委員已請盛宮保委鐵路人,諸可放心”〔3〕??梢姡酥究〈藭r對委任購地委員一事較為樂觀,但此后仍經歷一番波折。因楊爾瓚此前曾陪同挨士赴晉省,后又幫辦鐵路工程事務,辦事皆較得力,故盛宣懷擬派楊爾瓚為購地委員,要求“該令丈量地畝,分別等第,聽候志道派員復勘,務須稟商志道、潘道,兩面允洽方可發(fā)價、榜示”〔3〕。二月初四日,盛宣懷再次令潘志俊撤銷蔣士桐委員之職,另委楊爾瓚為購地委員,承認志森對“購地有復勘之責”,要求楊爾瓚辦理購地事宜時應與潘志俊、志森及挨士“群策群力”〔8〕。
但因楊爾瓚的委任尚未公開,各方仍為委員之事僵持不下??馒櫮暝姼媸⑿麘眩骸皳茣x撫非撤蔣委員不可,總工司尚欲力爭”,推薦深得洋員信任又熟悉地方情形的王廻瀾出任購地委員〔3〕。二月初四日,盛宣懷復電告知購地委員已委派楊爾瓚,且委任之事已知會山西巡撫,任命不便再行更改〔3〕。柯鴻年與挨士均持反對意見,認為楊爾瓚雖曾任工程彈壓,但年老力衰,難以勝任購地委員之職,要求改派非晉省人員。此語暴露出挨士對山西巡撫攬權的防范。除此之外,潘志俊認為導致此次波折的真正原因是挨士不滿盛宣懷未事先告知就委派購地委員的行為,“此次現(xiàn)蒙電委,挨士因未與預商,微露不悅”〔3〕。盛宣懷于二月初六日回電,首先力挺楊爾瓚,“楊爾瓚系弟舊委員,人極可靠,現(xiàn)已咨晉,斷難更改”;其次,對洋工程司挨士干涉用人權一事大為光火,“挨士于督辦用人之權,動輒把持,應即傳諭嚴加申斥。試問彼用洋員,我全不管,我用華員反干預,太阿倒持,成何政體。閣下于此等關鍵必宜留意”〔3〕??馒櫮昙泵碗姙榘な块_脫,認為挨士所言僅系“為公起見”,而非干預督辦用人之權,請求免予申斥〔3〕。后經潘志俊當面勸說,挨士同意楊爾瓚為購地委員〔3〕。
盛宣懷此舉雖不免有以權威壓制異議的嫌疑,但也確定了購地委員的人選,對鐵路建設大有裨益。二月二十七日,盛宣懷回電對潘志俊、挨士等稍作安撫,“購晉地自必應為晉撫留面子,望切實開導挨士,以免為難”〔3〕。同時,盛宣懷也要求楊爾瓚“認真辦事,勿致挨士借口”〔3〕??梢姡环矫?,盛宣懷深知鐵路公司在督撫轄區(qū)內購地筑路需要倚仗督撫的權勢,因此鐵路公司必須適當做出妥協(xié);另一方面,盛宣懷也清楚挨士代表債權方華俄道勝銀行的利益,鐵路公司須謹慎應付。所幸,此間雙方在購地事權上的爭論有所緩和,張曾敭也撤回所派查契委員,“以釋公司之疑”〔3〕;而楊爾瓚與挨士“見面甚好”,已到差辦事〔3〕。楊爾瓚深孚眾望,“潘守禮彥與楊令約期會勘,楊令辦事精細,與晉省人員均尚聯(lián)絡,筱帥有電請留,是其明證”〔3〕。至此,圍繞購地人事安排的爭論遂告結束,購地委員之事也塵埃落定。
給價標準是影響購地成功與否的關鍵因素。購地工作尚在直隸境內進行時,潘志俊等便已開始討論晉省段購地給價的標準。光緒二十九年十月初三日,潘志俊提出購地若照盧漢鐵路購地章程辦理,上上等園地僅為18兩,但是志森明言晉省地價最高可達80兩,兩者相去甚遠〔9〕。于是,潘志俊建議如果晉省段購地無法使用舊章,則可援照河南買地按紅契發(fā)價之法辦理〔9〕。對此,盛宣懷認為直省段購地工作按照盧漢鐵路購地章程辦理還較為順利,晉省段購地仿照此辦法自然行得通。對于潘志俊所言“從優(yōu)估計”之法,盛宣懷以為不過是“就所定上中下價值,酌量變通”,如有爭執(zhí),則可呈驗紅契〔3〕。但是,山西巡撫張曾敭認為“紅契決不過貴,尚不肯僅照紅契定價”〔3〕。鑒于此,盛宣懷令潘志俊仍按舊章發(fā)布告示〔3〕??梢?,在各方尚未就給價標準達成共識之前,盛宣懷仍堅持固有之法,以觀后效。
光緒三十年六月十八日,參贊柯鴻年到石家莊與潘志俊、挨士等商議購地給價事宜。挨士對購地之事須經山西巡撫批準方能付價之法頗有意見,提出:“以后工程遲誤之咎,該總工程司不能擔承,總辦如此掣肘,惟有電致巴黎”〔3〕。于是三人就此商議出“先呈草圖之法”,即洋工程司提前三個月將草圖稟呈山西巡撫批準,獲批后,再繪出詳細圖紙〔3〕。對于此法,潘志俊認為是“于無法之中為此通融之計”,挨士亦“甚為樂從”〔3〕。然而,柯鴻年離開后,挨士就變卦了,認為將來草圖與細圖勢難相符,“而以往督撫和總辦皆能快速辦理”,堅持“仍照從前辦法,靜候批示”〔3〕。潘志俊對挨士反復無常的態(tài)度亦甚無奈,認為其“改悔之故”在于“現(xiàn)在工程斷難如期完竣,故仍愿留此”,而候批一事,則為“將來藉詞地步耳”〔3〕。由此可見,洋工程司態(tài)度的反復有其利益考量。而對于購地給價一事,山西巡撫張曾敭表示:首先,洋工程司所稱丈量地畝、核發(fā)地價責成路局辦理當是正確辦法;其次,購地、遷墳等事關民生,路局必須仔細查勘辦理;最后,對于地價高下并無成見,請盛宣懷裁定〔3〕。
隨著購地政策的細化,山西巡撫張曾敭干預購地工作的力度愈益加強。張曾敭曾派員向鐵路公司詢問“繞避房墓”、“紅契勿游移”及“購地歸晉省”等三件事。潘志俊表示除“購地歸晉省”外均可照辦,同意晉省對公司發(fā)價進行監(jiān)督〔3〕。在此期間,洋工程司提出了“發(fā)價仍照舊章”、“遇有爭執(zhí)方驗紅契”和“紅契必須二十八年前”等辦法。張曾敭對此提出異議:其一,民間通行地價并不比紅契價格高,因為民間向政府報稅時盡量按低價呈報,如果鐵路公司按照地契所標價格計算,百姓已經吃虧;如果公司根據通行地價給價,將比紅契所載價值更少,而且晉省百姓貧弱,不敢抗爭,因此官府必須為其作主,以期取信于民;其二,紅契不應設置期限,因為“斷無官民通同欺騙公司之理”;其三,購地“不重發(fā)價而重定價”,須在勘定路線之時議明購地辦法,若洋工程司不照公布的給價辦法辦理,“致有殆誤,晉不任咎”〔6〕。光緒三十一年正月十八日,潘志俊到太原謁見山西巡撫張曾敭,針對張曾敭堅持以紅契定地價的辦法,從維護百姓利益的角度闡發(fā)了按盧漢舊章發(fā)價與照紅契給價的利弊,使得張曾敭最終同意在盧漢舊章基礎上參酌紅契變通辦理,以便適當照顧“契賤之家”的利益〔3〕。購地政策詳見光緒三十一年正月十九日潘志俊致挨士的“皓電”:
其紅契之價不及定章者,仍照章分別辦理;其契價較定章多者,由晉省官員預行查明,于丈量后將各契交購地委員驗明,以便照數(shù)備銀,臨時發(fā)給,并不能延時刻,以后補買照此辦理......俊。皓?!?〕
張曾敭閱后“甚為嘉悅”,要求鐵路公司詳商該辦法后,由潘志俊稟明山西巡撫立案。此時,關于民間補請紅契之事,已請山西巡撫轉飭各州縣“照舊存白契填寫,不準任意加減”,而紅契設限不孚民信,潘志俊勸挨士作罷〔3〕。正月二十日,潘志俊到達太原,與道臺沈林一議定最終地價,即“仍照舊章發(fā)給,其契價比定章高者,驗契加給”〔3〕。此后,潘志俊又向山西巡撫張曾敭稟報鐵路繞道購地事宜,張曾敭就地價一節(jié)提出看法:首先,同意將民間通行價值與查驗紅契兩種辦法合并辦理,以昭公信;其次,晉省給價不能拘定于舊章,若紅契之價較定章低,則可照契酌加二成辦理;最后,仍對紅契設置期限之說持異議,認為光緒二十九年以后的紅契只要有印信為憑,當納入給價范圍,即使地畝紅契丟失,亦可按照通行地價給價〔5〕。
鐵路公司基本接受了山西巡撫張曾敭對地價的看法,只待洋工程司挨士的意見。為此,潘志俊請柯鴻年勸說挨士迅速回復“皓電”〔3〕。但是,挨士并不贊同張曾敭的看法,認為:一方面,若準許民間補請紅契,則易滋流弊;另一方面,紅契不能作為發(fā)價的“鐵據”,必須由購地委員會同道員志森參考買賣時價,確定給價數(shù)額,若山西巡撫對此存疑,“公司只得聽華俄眾行自向外部商議”〔3〕。潘志俊回電,一則告知已向山西巡撫轉達補契不能以紅契為依據之事,提出新契可由購地委員與晉省委員共同核定,以保證契據的真實性;二則征求洋工程司對取消紅契設限的意見,以便會銜告示〔3〕。
經過函商,挨士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二月初一日,挨士請潘志俊稟明山西巡撫:為防止將來民間設法增加契價的弊端,以后新舊紅契,只要存在可疑之處,公司便按照時價給發(fā)地價。同時,挨士表示自己所爭均為中國的國家利益著想,如果奸民居奇抬價,則“只好請華俄銀行自向外部商辦”〔3〕。潘志俊接連兩次電告挨士補契之弊已除,即公司對所有倒填年月、以多報少、預買居奇等情形皆秉公辦理,即使將來發(fā)生以上諸多弊端,公司自可參照時價給發(fā)地價。此外,潘志俊還多次征求挨士對“皓電”的意見〔3〕。次日,挨士回電請潘志俊稟明山西巡撫,將來購地之事必須從速,“公司不能受遲緩之虧,停工曠日所費甚巨”〔3〕。可見,挨士已認同“皓電”之語,其關注的重點已轉為購地速度而非給價標準。盛宣懷又去電向張曾敭解釋此前紅契設置時限是出于“撙節(jié)公款”之公心,認可志森對“購地有復勘之責”〔8〕。二月初六日,潘志俊告知挨士,地價已由督辦大臣電咨立案〔3〕。同日,挨士回復“皓電”可照辦,堅持加價一事公司應有查核之權,即當業(yè)戶不愿照章領價時,便令其呈驗契據,由公司查驗契據真?zhèn)巍?〕。二月初十日,張曾敭復電同意潘志俊所擬購地辦法,表示將命令志森和各州縣地方官遵照辦理,認可挨士“撙節(jié)公費”之心,要求保證“晉民不吃大虧耳,斷不至別滋流弊”〔10〕。至此,各方在給價標準上已達成共識。
事后,潘志俊總結給價標準之爭,將購地給價標準經久不定的狀況歸咎于挨士的固執(zhí):原本鐵路公司在正月底便與山西巡撫達成初步共識,但挨士對紅契設限之事的執(zhí)著、預防舊契倒填年月的戒心等使得爭論持續(xù)甚久,最后在盛宣懷、潘志俊等人的調解下,洋工程司挨士與山西巡撫張曾敭均做出適當妥協(xié),確定了給價標準〔3〕。
給價標準確定后,張曾敭與挨士商議具體的購地事宜,但久未決定。潘志俊擬再與挨士商議,但發(fā)現(xiàn)業(yè)戶實際地畝與所呈契據“幾全不相符”,因此潘志俊請道臺沈林一請示山西巡撫,準許公司將契據減少二三成后再辦理,以便盡快開筑鐵路〔3〕。光緒三十一年四月初三日,潘志俊在與潘禮彥、挨士等商議后,向山西巡撫張曾敭提出分別辦理之法,即地契與畝數(shù)稍有不符,則公司按地契價格發(fā)價,若兩者有太多不符,則公司按定章辦理〔3〕。同時,潘志俊還請山西巡撫同意挨士即日開工筑路之事〔3〕。該日下午,張曾敭回電指示:“畝契既非全不相符,窯井價值并由購地委員協(xié)商,自應秉公照辦,斷難任其挑剔”〔3〕,表示若因給價遲緩,延誤開工,由鐵路公司負責,與晉省無關,請潘志俊“查照力爭”〔3〕。
由于地契問題懸而未決,開工時間一再拖延,挨士便擅自開工筑路。于是,潘志俊令路局停工待命,自己一邊與志森等商議對策,一邊向山西巡撫張曾敭請示機宜〔3〕。當天晚上,平定州知州來電大呼“未購先開,于章不合”,請潘志俊阻止〔3〕。次日,挨士回信解釋開工之事:“該處開工系在撫臺漾電以前,各地主亦相安無事。復勘批準后,即行開工,乃正太路工自開辦迄今十八個月歷次辦法”〔3〕。此處所言“漾電”雖然未見原文,但該日志森致潘志俊的信中提到:“惟撫憲漾電云,購地給價再行開工,一定辦法”〔3〕,可知“漾電”的主要內容是先發(fā)價再開工。挨士言開工在“漾電”以前,意在證明開工一事既符合舊規(guī),也未違背山西巡撫的命令。同時,挨士也表示只要山西巡撫明令停工,那么工程便立即停止,但因此造成的不良影響則由晉省負全責〔3〕。志森于四月初四日多次電詢潘志俊阻止開工的情況,譴責挨士違令開工的行為〔3〕。張曾敭眼見事態(tài)漸趨嚴峻,便電告盛宣懷:其一,洋工程司挨士挑剔紅契,企圖“抵成發(fā)價”,但民間土地經過輾轉割賣,實際畝數(shù)與舊契難以吻合,因此公司只要驗明契據非“影射偽契”,便應照契發(fā)價;其二,請盛宣懷出面主持挨士未發(fā)價先開工之事〔11〕。
四月初五日,潘志俊向張曾敭解釋:驗契之事并非挨士故意為難,而是地契與地畝不符之處太多,“其最甚者契只二畝,丈有四畝之多”〔3〕。是日下午,張曾敭回電提出契據應查真?zhèn)?,不能因為“畝分四至,稍有不符,斥為影射”,并解釋工程不能先開工并非晉省失信,而是路局價銀尚未給定,民情難服〔3〕。當日,挨士便將開工受阻之事告知北京道勝銀行大班達威道夫。達威道夫隨即致電盛宣懷:
盛宮保鈞鑒,頃接正太總工程司挨士巴尼來電,據稱目下與晉撫交涉購地事宜已有六禮拜,第一段入晉之路業(yè)經丈量繪圖,稟呈晉撫核辦,晉撫業(yè)已核準,但不準先開工后給價。正太在直省所購各地,向系先開工后給價,從無轇轕。現(xiàn)在晉撫似此挨延時日,于路工吃虧極大,務懇電請晉撫準予開工等語。鄙見此事關系極大,宜為迅速辦理,用敢電懇宮保設法將晉省購地事宜了結,無任感激。道勝董事達威道夫謹啟〔3〕。
華俄道勝銀行作為正太鐵路借款的債權方,對該路的工程建設具有干預之權。達威道夫此舉,一則向盛宣懷施壓,表示債權方對此事的重視,二則知曉盛宣懷掌握裁判此事的決定權。四月初七日,盛宣懷便將達威道夫的電文轉知山西巡撫張曾敭,以各省陳例來論證晉省先開工后發(fā)價的可行性,將山西巡撫所謂“價銀既未定給,民情即難允服”理解為“重在定價,不重在發(fā)價”,表示已面諭潘志俊“發(fā)價逾丈量日期,不得任意遲緩”,請張曾敭命令志森、潘禮彥定價后即可開工〔3〕。盛宣懷還建議初次從寬辦理,即契據與畝數(shù)的不符程度在二成以內則照契給價,超過則按章定值,“于寬厚中稍示限制”〔3〕。
此間,張曾敭再次表明態(tài)度:其一,公司既已查明稍有不符的紅契是“因歲月久長,歸并割裂,四至更換”,而非“影射朦混”,應一律“照契給價”;其二,公司應照章給發(fā)遷移墳冢的費用,也應斟酌水井、房屋等的情況確定價格〔12〕。在給盛宣懷的回電中,張曾敭表示將飭令州縣逐一嚴查契據,務必辨明契據真?zhèn)巍?〕。鑒于盛宣懷電文中有“發(fā)價日期不得任意遲緩”之言,張曾敭要求公司開工后一禮拜內必須發(fā)價,以安民心〔3〕。四月十三日,針對地契不符的情形,張曾敭批令平定州仔細分辨契據真?zhèn)巍?2〕。次日,盛宣懷稱贊張曾敭責成州縣地方官府逐一嚴查地契之法,但對查驗地契的方法尤其是久經山水沖刷之地如何計價的問題存有疑問,提出:“地價可從寬,但宜求一平允善法,使良民不比刁民少得錢,于心始安”〔7〕。
此時,洋工程司挨士態(tài)度漸轉緩和。挨士通過潘志俊向張曾敭訴苦:正太鐵路公司開辦以來,并無輕視百姓之意,地契稍有不符之處,公司亦按地契給價,若不符之處太多,則遵照“撫憲漾電辦理”,實屬“不惜巨費,極力遷就”,但是公司受中國國家委托筑路,不能誤工糜費〔3〕。此時,張曾敭與盛宣懷已就地契發(fā)價之事達成共識,即“以后地價每契有五畝以上,可按二分為斷,如不符,逾二分可照定章發(fā)價,每契五畝以下,仍照初次辦法”〔3〕??傓k潘志俊以為“如此辦法較漫無限制者亦可稍好”,向盛宣懷索取與山西巡撫來往的電文,以便“飭挨士遵守”〔3〕。挨士得知后亦表贊同,“如蒙宮保允準行知,公司必當遵辦,決不愿再與晉省爭論,惟將來平潭以西用地較多,再當另商”〔3〕。為謹慎起見,張曾敭仍提醒公司購地之時必須按照此前與督辦鐵路大臣電商辦法辦理,“以昭公信而期捷速”〔12〕。至此,關于契價的問題獲得圓滿解決。隨著雙方態(tài)度的舒緩和頭段地價獲準,張曾敭便批令平定州知州迅速發(fā)布督辦大臣“一面先行開工”的命令〔12〕。如此一來,給價與開工順序之爭也在各方的妥協(xié)中得到了解決。
清末十年是借債筑路的高潮時期,清政府先后舉借了19筆鐵路外債,總額達3.744億元,截至清朝覆滅,鐵路通車里程達四千多公里,蔚為大觀〔13〕。在此背景下的正太鐵路購地決策運作無疑是一個縮影,呈現(xiàn)了借債筑路這一性質對鐵路建設具體環(huán)節(jié)的影響,即購地決策遭受內外勢力干預的實態(tài)。統(tǒng)觀全篇,利益糾葛無疑是這一決策運作的主線索,主要有以下兩方面。
第一,地方利益與國家利益的交織。修筑鐵路是政府行為,代表國家利益;鐵路占據沿線土地民產,改變固有生產、生活方式和思想觀念,關系地方利益。張曾敭是一個“由儒家傳統(tǒng)培養(yǎng)出來的才具平庸、循規(guī)蹈矩、謹慎保守的舊官僚”〔14〕,主政晉省時已是知命之年,對于新思想、新事物并無甚興趣。在興辦鐵路浪潮之下,山西巡撫張曾敭難以抗拒朝廷興筑鐵路的諭令,但正太鐵路主要路段處于晉省境內,必然增加了民間社會的變數(shù)。如何減少鐵路購地對民間造成的弊端,便成為張曾敭必須正視的問題,而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自己牢控購地事權,因此張曾敭奏派親信志森辦理購地、復勘之事,干預購地委員的任命,在給價標準、辨契、發(fā)價與開工順序等問題上與盛宣懷、鐵路公司、洋工程司等展開博弈。在此,張曾敭無疑代表晉省地方利益,也有為政績考慮的層面。但是,他與鐵路公司、洋工程司等的分歧是可控的,當晉省地方利益得到一定滿足后,張曾敭并未得寸進尺,而是漸趨緩和,逐漸與路方達成共識。如此一來,張曾敭既維護了晉省地方利益,又照顧到相應的國家利益。
相反,督辦鐵路大臣盛宣懷受朝廷之命督辦鐵路事宜,是鐵路公司的最高決策者,代表國家利益。按理,在興辦鐵路的高潮之下,盛宣懷攜朝廷之命開筑鐵路應無往不利,但是其在購地決策運作中并未因山西巡撫多方要求而言語過激,甚至是向朝廷參奏,反而居中調解,不時有“購晉地自必應為晉撫留面子”之語,可謂有意照顧晉省地方利益。筆者以為盛宣懷久居官場,深知購地筑路必須依靠沿途督撫及地方官的力量,為此鐵路當局便需要適時適當做出妥協(xié),方能更好地維護國家利益。從某種程度上講,山西巡撫張曾敭與督辦鐵路大臣盛宣懷在購地決策中達成了地方利益與國家利益的默契。
那么,山西巡撫張曾敭干預朝廷御批的鐵路修建事業(yè),盛宣懷又在函商中不時妥協(xié),是否可用督撫權勢擴張來解讀呢?筆者以為有待商榷,首先,正因為張曾敭是一省巡撫,具有“厘治軍民,綜制文武,察舉官吏,修飭封疆”〔15〕的權力,參與購地決策以保證轄區(qū)安寧是其職責;其次,朝廷令張曾敭會辦正太鐵路的諭旨為其參與購地事宜提供了合法性,所以張曾敭干預正太鐵路購地決策是合理、合法的。盛宣懷之所以會適時妥協(xié),也是因為即使朝廷權盛,國家事務推行到地方時也會適當照顧地方利益,也需要借助地方力量來開展。所以,考察近代化事業(yè)在地方實施過程中的督撫行為,是否可用督撫權勢擴張來解讀,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第二,洋工程司的復雜角色與西方國家侵奪鐵路權益密切相關。借債筑路的主要弊端在于給予洋人過多的權力,這種權力也延伸到購地決策當中。洋工程司是由債權方華俄道勝銀行代為選聘,“所有路工華洋人員,凡屬于工程之事,均聽工程司號令”〔16〕。而且,鐵路作為“頭等擔保”〔16〕,土地亦當屬于抵押之列,如何保證抵押品有效亦是洋工程司的職責。因此,洋工程司必須對鐵路購地事宜進行監(jiān)管。挨士巴尼在整個購地案中發(fā)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既時刻防范晉省的攬權行為,又不時干涉盛宣懷、鐵路局的決策,當協(xié)商不順時又以向外務部交涉作為威脅。從此層面看,洋工程司無疑“成為債權方擴大經濟、軍事、政治侵略權益的工具”〔17〕。正因為洋工程司特殊的背景,潘志俊等人在購地決策中不得不考慮挨士的意見,但是并不意味著洋工程司可以為所欲為,洋工程司受督辦大臣節(jié)制,對其不當行為,督辦大臣可加以限制,比如盛宣懷提防挨士干預人事權就是防止洋工程司濫施權力的表現(xiàn),有助于維護中國的鐵路權益。
可見,一方面受客觀條件的限制,中國在修筑鐵路中必須借助洋人的力量,而西方國家也企圖借此侵奪中國的鐵路權益;另一方面,以盛宣懷為代表的中方人員也在想方設法限制洋人的權限,以維護民族利益。洋工程司是鐵路公司的重要成員,受其職務的影響,挨士在購地事權歸屬、給價標準的制定以及發(fā)價與開工的順序上,與盛宣懷、潘志俊等人達成共識,一定程度上有助于鐵路建設,客觀上維護了中國國家利益。但挨士也有為自身利益考慮的一面,在“呈草圖之法”上的反復便是體現(xiàn)??傊?,洋工程司的角色定位較為復雜,不可一概而論。但是其權力來源決定了其主要為債權方擴張權益服務,是西方國家借資本輸出侵奪中國鐵路權益的體現(xiàn),促使近代中國民族利益日益喪失。
綜上所述,正太鐵路購地決策運作的過程充分體現(xiàn)出借債筑路中鐵路購地決策遭受內外勢力干預的實態(tài):近代借債筑路下的購地決策運作是在三方勢力、三種利益的博弈下進行的,督撫的干預體現(xiàn)了地方利益與國家利益的矛盾,而來自以洋工程司為代表的西方勢力的影響則揭示了近代中國民族利益的喪失。正如恩格斯所言:“歷史是這樣創(chuàng)造的:最終的結果總是從許多單個的意志的相互沖突中產生出來的,而其中每一個意志,又是由于許多特殊的生活條件,才成為他成為的那樣”〔18〕??梢?,“多方合力共為”才是清末借債筑路中鐵路購地決策運作的本相。
注釋:
①朱從兵《中國鐵路史研究方法漫談》,刊于《社會科學輯刊》2017年第4期;馬陵合《地方視野與近代中國鐵路史研究取向》,刊于《民國研究》2017第2期。
②馬陵合《清末民初鐵路外債觀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張華騰《晚清借債筑路活動的再認識》,刊于《殷都學刊》2005年第2期。
③中國地形自東向西分為三級地理階梯,正太鐵路正好跨越第二、三級階梯,兩級階梯之間地形差異較大。
④張曾敭(1842~1920),字小帆(又作筱帆),直隸南皮人,時任山西巡撫,故又稱“筱帥”。
⑤《奉為委令山西候補道志森辦理購地并會勘應造鐵路地段事》,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宮中檔案全宗》,編號04-01-01-1061-012。
⑥《滬寧鐵路借款合同》,見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全宗》,編號01-21-047-02-008。
⑦《遵旨另訂正太鐵路借款合同折》,見盛宣懷《愚齋存稿》第218頁,臺北文海出版社1975年版。該奏遞上后,九月初二日硃批:外部復議;九月十二日硃批:依議。轉見宓汝成編《中國近代鐵路史資料(1863-1911)》第733頁,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因正太鐵路主要路段處于晉省境內,朝廷為統(tǒng)一事權,便令山西巡撫統(tǒng)轄,但直隸省段為直隸總督袁世凱管轄,購地過程中當以袁的命令為尊。因此,張曾敭對該段的介入較少。
⑧志森,滿洲正藍旗人,山西候補道臺。光緒二十九年七月,經山西巡撫張曾敭奏委正太鐵路公司會勘購地事宜。秦國經主編《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第658-659頁,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
⑨柯鴻年,字貞賢,福建人,盧漢鐵路總公司法文參贊。見陳旭麓、顧廷龍、汪熙主編《盛宣懷檔案資料選輯五:中國通商銀行》第190頁,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⑩“志道”即道員志森,下文略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