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君
人生雖然短暫而渺小,
卻當生如夏花之絢爛。
將生命的感知,
凝固于生活之中,
藝術的價值便是如此吧。
瓷器
今天,我們探訪的是,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景德鎮(zhèn)手工制瓷技藝——粉彩瓷”代表性傳承人傅長敏老師,在她的工作室,一段簡單的交談,卻有著不一樣的人生體會。
傅長敏,生于1968年的景德鎮(zhèn),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景德鎮(zhèn)人,更是一個歷經(jīng)百年歷史的陶瓷家族傳承者。而傅長敏老師所從事的粉彩工藝,也一如她本人一般,溫和儒雅,精致含蓄。
粉彩工藝是琺瑯彩之外,清宮廷又一創(chuàng)燒的彩瓷。在燒好的胎釉上施含砷物的粉底,涂上顏料后用筆洗開,由于砷的乳蝕作用顏色產(chǎn)生粉化效果。其萌芽于康熙時期,在雍正朝便逐漸興盛。由于古代宮廷器以皇帝的喜好為主,匠人并沒有任何思想意趣的表達空間,因此到了晚清民國之后,思想解放,很多人開始通過陶瓷創(chuàng)作,宣泄個人情感,表達對事物的體會與認知,因此,粉彩擁有了更大的創(chuàng)作空間。
交織
如果說人生有時像安排好的宿命,那么傅長敏的人生,就似乎注定與陶瓷交織不清。
從傅長敏曾祖父,在天津從事陶瓷貿(mào)易開始,這個家族便與陶瓷再未分離。傅長敏的父親和爺爺,都是從事陶瓷制作的老匠人,家庭氛圍的渲染,對于傅長敏老師的童年而言,見過的最浪漫的事情,莫過于技藝相伴。
由于景德鎮(zhèn)陶瓷制作分工極其明確,傅長敏的爺爺便專門從事陶瓷繪畫,而奶奶則為爺爺畫的瓷器進行填色。夫妻二人共同經(jīng)營著一家紅店,所謂紅店,便是畫瓷器的店,或許是因為中國人對紅色的崇尚,因此用畫紅代指釉上繪畫。而傅老師愛人的母親,曾經(jīng)就在這家紅店之中,師從于她的奶奶,學習填色。傅長敏說,奶奶的粉彩填色,是一級棒的。
建國初期,由于公私合營的政策,傅長敏老師家的紅店被收并,而主抓這件事情的負責人,恰巧是傅老師愛人的父親,因此傅長敏老師總會調(diào)侃著,丈夫家把自己家的工作室給合營了,而傅長敏老師的愛人則會打趣回應,“我,也被你給合營了”。
家傳
或許正是由于自己的家庭,與陶瓷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在傅長敏的內(nèi)心深刻的認為,瓷器,就像是浸染在血液里的東西。它不僅僅是一門繁瑣的技藝,更是童年的時光,與家人的回憶。
在傅長敏心中,自己的父親是一個藝術造詣很高的人,比起爺爺而言,父親更為較真,不斷地嘗試、不斷地探索,所以才擁有了無數(shù)優(yōu)秀的作品。時至今日,父親創(chuàng)作的青花勁梅大缸,依舊靜立在中南海的廳堂之中,而鄧小平同志訪問日本時,送給時任日本首相出中角榮的江山如畫文具,也是出自父親之手。
正是由于父親對技藝的嚴格。自幼父親便言傳身教,點滴不漏,筆到什么程度是最好用的,何處下筆何處收,色料的干濕與濃淡,如何才能磨出更細膩的顏料,甚至有時候,一疊顏料要研磨上三個月之久。這一切,或許并不是學校里老師簡簡單單的幾節(jié)課便能教會的,它是貫穿于生活中的記憶與習慣。
因此,傅長敏一直認為,家傳,是技藝傳承的重要形式,因為不僅要言傳身教,還要細致入微,甚至事無巨細,這是學校教育做不到的,而這種浸透骨髓的習以為常,才能鑄就真正的工匠精神。
心境
除了家傳之外,傅長敏熱愛瓷器,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不論是何種工藝的陶瓷,燒造,總是盡顯世事無常。在開窯之前,你永遠無法預知,它會呈現(xiàn)出怎樣的最終效果。也正是這種不確定性,奠定了傅老師對陶瓷的興趣,擁有神秘感的事物,更具韻味。
粉彩技藝雖然是托生于中國墨筆花鳥繪畫,但是比起宣紙作畫,陶瓷釉上繪畫要難得多。它需要漫長的經(jīng)驗積累,以保證對料性的掌握,粉彩繪畫的顏料是礦物質(zhì),經(jīng)過油料作為粘合劑再用樟腦油稀釋,因此蘸在筆上是粘稠的,太油了就暈染了,太干了就畫不上去,沒有經(jīng)驗的人甚至連線條都畫不了。
然而,即便是掌握了料性,可以自如作畫,有時卻也未能盡如人意,1300度的高溫煅燒過程中,你無法預知哪些細膩的顏色過渡,會在高溫中失去色彩,而一切細膩的地方,才是藝術家對世界的觀察與表達,因此,不斷地尋找顏料。不斷地嘗試和意難平,才能最終將最好的藝術保存下來。而陶瓷藝術,一旦燒成,藝術家的情感便凝結(jié)在了瓷器上,便再無任何外界因素,可以改變這經(jīng)過1300度煅燒后的成果。
創(chuàng)造
對于陶瓷藝術的創(chuàng)作與發(fā)展,傅長敏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她堅信,任何藝術的積淀,它的背后最終都是哲學,是建立在這個民族的哲學基礎之上的,因此,藝術創(chuàng)作的內(nèi)核,是民族文化的烙印和傳承。
誠如一些人所說,許多傳統(tǒng)匠人失去創(chuàng)造的能力,而藝術的內(nèi)核,本就是觸類旁通的,因此,傳統(tǒng)工藝的傳承,需要的不僅僅是對傳統(tǒng)技藝的模仿,更需要不斷感知,不斷學習,不斷探索,保持對事物的新鮮感,才能感知到這個世界的無限廣袤。
這是一個浮躁的年代,不論是藝術家還是普通人,沉淀和積累都已經(jīng)變得尤為難得,所以很多人總覺得,現(xiàn)如今的工藝不如曾經(jīng),事實上,時至今日,工藝的進步、技藝的發(fā)展從未停止,然而,很多人卻失去了心境,失去了古人溫潤寧靜、道法自然的哲思。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