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昕昱
清晨的光照在他的臉上,紛擾的電磁波讓他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嘀!”有人點開了他的信號接受器,彈出來“關閉”的界面,他回過神來,點下“關閉自然聲波接受器”的按鈕。
“信號在早上都不大好了,系統(tǒng)最近在維修自然界面。下次記得醒來之前關上自然聲,不然會吵?!崩鬃优牧伺乃募?,兩人走下塔頂。他點開地圖,找到了“街區(qū)”,點開來,彈出了“加載中”的界面。他拉起雷子,“走,去街上走走?!?/p>
信息元迅速重組,轉瞬間他和雷子走在了街區(qū)人來人往的磚板路上。走向早餐鋪的路上,雷子向他聊起最近的新聞來。
“明子,最近有人出去了,你知道不?”
“出去?出到哪里去?”
“R世界啊!”
他不解,“去R世界干嘛?VR世界已經很完備了,不需要人到R世界去獲取信息物資了???”
雷子也搞不清楚,便說:“正好最近系統(tǒng)維修,我們也去看看吧?!?/p>
他點頭,點開了主界面,選擇“退出”按鈕,點下去。系統(tǒng)彈出離開界面:“2081年10月20日,在線時長8年零4個月17天,系統(tǒng)將保留您的存在信息以便下次回歸?!彼呦蚯翱戳艘谎邸!盎貧w”,他的心里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一下,但又很快消散了。
來到R世界,他脫下了身上的VR裝備,一陣無力感從腿部傳來。雷子在他邊上醒來,坐在拆卸的裝備上,雙手揮舞著,仿佛在找什么東西。
他聽見雷子不滿地叨叨:“咦?開啟肢體感官信號接受器的按鈕上哪兒去了?怎么什么界面都點不出來?。课业哪_動不了??!”
他托著自己眩暈的腦袋說:“R世界沒有信息系統(tǒng)支撐的。長時間的AR生活會導致肌體麻痹,歇歇吧?!?/p>
等到他和雷子從副作用中恢復過來,已經將近中午了。走出世界VR中心,他帶著雷子走向一個他離開了8年,而雷子從未來過的世界。
“你說說,幾十年前全球大移民到VR世界的時候,你怎么不來呀?”雷子一邊打量著R世界里的花草,一邊問他。
他看著瘋長的野草,參天的大樹,在不遠處鳴叫的雀鳥,陷入了沉思。
8年前,他12歲,他的父親42歲。地球無法承擔巨大的物資消耗,人類為了生存,研發(fā)了全人類VR系統(tǒng),通過模擬和信息素來進行另一個新世界的交流。已發(fā)掘的能源全部注入R世界智能系統(tǒng),利用AI幫助沉睡在VR世界里的人類注入基本能量,完成基本生理任務,繁衍生息——雷子就是這么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生下來就送進了VR系統(tǒng),一輩子沒見過R世界的樣子。
他父親是留下來善后的技術人員。8年前,他跟著父親,從北極走到非洲,從西歐走到拉丁美洲,看過融化的冰川慢慢凝結,看過破碎的南極大陸重組,看過草原的野象群重新壯大,被馴養(yǎng)的海豚回歸到他們的祖地。一個人類銷聲匿跡的地球,開始恢復它本原的樣子。他記得在伊瓜蘇大瀑布的彩虹前,父親說,大自然從來不需要人類,人類卻需要大自然啊——即使是進入VR世界。
當污染遏制住,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回到正軌后,父親便將他帶進了VR世界,再也沒有出來。
“回來,”他喃喃道,“不是‘來,而是‘回來”。
“啊?”雷子沒聽清,“什么回來?”
他想起日升日落,斗轉星移,腳下能生產糧食的大地,想起北極夜里漫天的極光,想起香格里拉越過群山的云落,想起東海邊的陣陣濤聲——清晰的,不需要信號接受器就能聽見的濤浪翻滾的聲音。
“人類已經習慣VR世界了,可我們忘了R世界才是我們賴以生存的物質源——我是說,現實。”他看著雷子,一字一句地說。
雷子有點疑惑,剛想說什么,卻突然暈倒了。他大驚,腦部的眩暈感傳遍全身——他倒在了雷子的邊上。
再醒來,一個眼熟的界面。“2081年10月21日,下線時長不足一天。系統(tǒng)將恢復您的信息素,歡迎您的回歸!”
回歸,他看著這個詞,一種荒涼的感覺傳遍心室。
“由于長時間的VR生活,您的身體再次適應R世界將會比較困難。系統(tǒng)建議您不要再次出去。為了您的健康,請配合,謝謝?!?/p>
他關閉了彈幕,又點開主界面,看著“退出”按鈕,手停在了半空。
他又想起了東海的濤聲了,那種蕩滌萬物的浪濤聲,在他心里回響。
“回歸,”他想,“我得回去,回到我們的世界里?!?/p>
他看著那個按鈕,點了下去。
(選自南京市第十三中學學生科幻雜志《朝聞道》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