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伊朗多民族統(tǒng)一國家認同的建構及啟示*

      2019-03-15 07:04:09冀開運母仕洪
      阿拉伯世界研究 2019年4期
      關鍵詞:波斯伊朗少數民族

      冀開運 母仕洪

      國家認同[注]從政治學視角界定,國家認同是指公民對祖國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道德價值觀、理想信念、國家主權等的認同,即國民認同;從民族文化視角界定,國家認同是個人承認和接受民族文化與政治身份后的歸屬感,是個人對所在國家的民族文化特性和政治特性的承認和接受。參見李瑞君:《改革開放以來“國家認同”研究概述》,載《中共杭州市委黨校學報》2010年第6期,第93頁。的概念因視角差異而不盡相同,具體表現為公民對國家的歸屬感、政治效忠、責任意識、自豪感以及愛國主義情懷。[注]周平:《論中國的國家認同建設》,載《學術探索》2009年第6期,第37頁。國家認同是國家維系自身統(tǒng)一性、獨特性和連續(xù)性的基礎。如果國民對國家缺乏強烈認同,國家就可能因缺乏穩(wěn)固的心理基礎而解體。[注]吳玉軍:《國家認同視閾中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11年第4期,第69頁。歷史上不乏大國因國家認同脆弱而走向分裂的案例,當前世界上諸多國家亦飽受國家認同危機的困擾。例如,蘇聯(lián)的國家認同由于缺乏必要的基礎和有效整合而一直非常脆弱,而國家認同感的喪失是導致蘇聯(lián)解體的原因之一;印度尼西亞亦因國家認同危機致使國家統(tǒng)一面臨巨大威脅;阿拉伯國家陷入嚴重的國家認同困境,是各國國內矛盾和沖突頻仍的重要誘因,比如多元認同并存、國家認同脆弱成為阻礙伊拉克民族國家構建的關鍵所在。[注]參見郭艷:《意識形態(tài)、國家認同與蘇聯(lián)解體》,載《西伯利亞研究》2008年第4期;郭艷:《印度尼西亞國家認同的危機與重構》,載《東南亞縱橫》2004年第8期;劉中民:《從族群與國家認同矛盾看阿拉伯國家的國內沖突》,載《阿拉伯世界研究》2008年第3期;馮燚:《國家建構視域下的伊拉克國家認同困境》,載《世界民族》2018年第3期。上述案例詮釋了國家認同對民族國家構建以及維護國家統(tǒng)一和穩(wěn)定的重要意義。相較而言,伊朗的國家認同較為強烈?,F代伊朗[注]伊朗古稱波斯,1935年更名為伊朗,為行文方便,本文統(tǒng)稱伊朗。本文中的“伊朗”是國家概念,“波斯”則是指伊朗的主體民族波斯人。是以波斯人為主體民族,由阿塞拜疆人、庫爾德人、俾路支人以及阿拉伯人等民族共同組成的多元一體的多民族國家。近代以來,同部分后發(fā)國家一樣,多元身份認同對伊朗政府構成了嚴峻的政治挑戰(zhàn),但伊朗成功打造了具有強烈認同的伊朗民族共同體,實現了伊朗多民族統(tǒng)一國家的構建。

      國外學者對伊朗民族問題進行了諸多探討,涌現出豐富的研究成果??ňS赫·巴亞特 (Kaveh Bayat)的《伊朗族群問題》[注]Kaveh Baya, “The Ethnic Question in Iran,” Middle East Report, No. 237, 2005.概述了伊斯蘭共和國宣揚伊斯蘭主義對國家認同的消極影響,分析了外部因素對伊朗民族分離主義的刺激作用。阿克巴·阿格哈加里安(Akbar Aghajanian)的《伊朗民族不平等概述》[注]Akbar Aghajanian, “Ethnic Inequality in Iran: An Overview,”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iddle East Studies, Vol. 15, No. 2, 1983.一文對波斯人與少數民族的發(fā)展失衡及其原因作了精辟析論。圖拉吉·阿塔巴克(Touraj Atabaki)的《伊朗的民族多元與領土完整:國內和諧與地區(qū)挑戰(zhàn)》[注]Touraj Atabaki, “Ethnic Diversity and Territorial Integrity of Iran: Domestic Harmony and Regional Challenges,” Iranian Studies, Vol. 38, No. 1, 2005.從中央與邊疆、領土依附與政治邊界、民族認同與社會流動三方面解析了伊朗領土完整與民族認同的關系。馬拉特·格雷本尼科夫(Marat Grebennikov)的《一個少數民族的忠誠之謎:阿塞拜疆人緣何支持伊朗國家?》[注]Marat Grebennikov, “The Puzzle of a Loyal Minority: Why Do Azeris Support the Iranian State?,” Middle East Journal, Vol. 67, No. 1, 2013.從人口、歷史、宗教文化和社會經濟地位等多維視角分析了阿塞拜疆人對伊朗的國家認同??ňS赫·巴亞特的《伊朗與“庫爾德問題”》[注]Kaveh Bayat, “Iran and the ‘Kurdish Question’,” Middle East Report, No. 247, 2008.梳理了伊朗庫爾德問題產生的根源、發(fā)展歷程以及政府的應對措施。理查德·卡塔姆(Richard W.Cottam)的《伊朗民族主義》[注]Richard W. Cottam, Nationalism in Iran, Pennsylvania: 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1964.分析了伊朗民族主義的基礎、類型和作用。斯蒂芬妮·克羅寧(Stephanie Cronin)的《現代伊朗的構建:禮薩·汗時期(1921~1941)的國家與社會》[注]Stephanie Cronin, The Making of Modern Iran: State and Society Under Riza Shah, 1921-1941,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3.探究了伊朗現代民族國家的構建途徑。

      國內學界對伊朗民族問題的研究成果主要分為三類:一是關于伊朗民族分布、民族問題和民族關系格局的概述;[注]王菊如:《伊朗的民族與民族問題》,載《西亞非洲》1994年第6期,第32-36頁;冀開運:《伊朗民族關系格局的形成》,載《世界民族》2008年第1期,第65-72頁;李鵬濤:《伊朗現代化進程中的民族關系》,載《世界民族》2009年第1期,第81-87頁。二是考察伊朗國家構建和民族構建的路徑選擇;[注]詹晉潔:《禮薩·汗時期(1921-1941)伊朗民族國家構建的路徑選擇與困境》,載《世界民族》2015 年第2期,第1-12頁。三是對伊朗國內的阿拉伯人、俾路支人、阿塞拜疆人等少數民族進行個案研究,剖析這些少數民族問題產生的根源、歷史演變和解決路徑,以及部分少數民族對伊朗的國家認同感。[注]趙克仁:《伊朗胡齊斯坦問題透析》,載《世界民族》2009年第4期,第38-45頁;冀開運:《伊朗俾路支斯坦民族問題解析》,載《世界民族》2012年第4期,第23-28頁;蘇欣:《伊朗俾路支人的歷史發(fā)展及當代演變》,載《阿拉伯世界研究》2018年第3期,第34-47頁;祖力甫哈兒·哈力克、黃民興:《當代伊朗阿塞拜疆人國家認同探討》,載《世界民族》2015年第3期,第25-30頁。總體來看,國外學界對伊朗民族問題的研究較為全面、深入。國內外既有研究成果對我們了解伊朗民族分布格局、伊朗民族主義以及伊朗部分少數民族有重要價值,但對伊朗政府因應民族分離主義、打造國家認同的路徑缺乏深入探討。整合國族意識、打造國家認同是伊朗政治現代化的重要維度,同時也是大多數后發(fā)民族國家在國家構建過程中面臨的共同困惑和難題。因此,本文擬在梳理伊朗民族問題的基礎之上,力圖厘清伊朗應對少數民族分離主義、打造國家認同的主要路徑,希冀對后發(fā)國家的國家認同建構和民族治理提供些許借鑒。

      一、 伊朗的民族問題

      伊朗是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波斯人早在2,500年前就建立了國家[注]即舉世聞名的第一波斯帝國(公元前550-前330),又稱阿契美尼德王朝。,但在此后的歷史長河中,伊朗屢遭外族入侵,希臘人、阿拉伯人、塞爾柱人、蒙古人以及阿富汗人先后入主伊朗,在伊朗大地上建立政權。阿拉伯帝國覆滅后,來自中亞的游牧民族先后如潮水般涌入伊朗高原,改變了伊朗原有的民族結構,促進了伊朗多元民族格局的形成。伊朗高原數千年的民族遷徙史、八百余年遭受外族統(tǒng)治的辛酸史、近代英俄操控伊朗疆域劃定的屈辱史以及巴列維王朝民族政策的負面影響,使伊朗面臨諸多民族問題,突出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 民族構成復雜,跨界民族眾多

      伊朗是一個民族多元的國家,和周邊鄰國相比,其民族多樣性遠超伊拉克[注]阿拉伯人是伊拉克的主體民族,約占伊拉克總人口的78%,庫爾德人約占18%,其余還有少量土耳其人、亞美尼亞人和猶太人。參見張維秋:《中國駐中東大使話中東:伊拉克》,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12年版,第2頁。和土耳其[注]土耳其的主體民族是土耳其人,約占土耳其總人口的85%,庫爾德人是土耳其最重要的少數民族,約占15%。參見哈全安:《土耳其通史》,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4年版,第3頁。,惟有巴基斯坦[注]旁遮普人是巴基斯坦的主體民族,占全國總人口的63%,信德人占18%,帕坦人占11%,俾路支人占4%,此外,巴基斯坦還有眾多少數民族。參見楊翠柏、劉成瓊:《列國志·巴基斯坦》,北京:社科文獻出版社2005年版,第34-37頁??膳c之相提并論。據統(tǒng)計,2017年9月伊朗人口為8,135.25萬,位居世界第18位。[注]陸瑾、王建:《中國和伊朗共建“一帶一路”的新機遇與風險評估》,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2頁。由于伊朗政府拒絕實行民族識別政策,因而伊朗國內究竟存在多少個民族,目前尚不得而知。據學者統(tǒng)計,伊朗國內有40多個民族,按照各民族的語言可劃分為三類:伊朗語系的波斯人、庫爾德人、盧爾人、巴赫蒂亞爾人和俾路支人等民族;突厥語系的阿塞拜疆人、土庫曼人和卡什凱人等民族;閃語系的阿拉伯人等。[注]王菊如:《伊朗的民族與民族問題》,第32頁。

      除語言差異之外,伊朗各民族在人口比例和宗教信仰上也迥然有別。波斯人是伊朗的主體民族,約占伊朗總人口的66%;阿塞拜疆人是伊朗的第二大民族,約占伊朗總人口的25%;庫爾德人約占5%,其他民族一共約占4%。[注]楊濤、張立明:《伊朗概論》,廣州: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6年版,第115頁。在宗教信仰上,伊朗以伊斯蘭教什葉派為國教,全國98%的居民信奉伊斯蘭教,什葉派穆斯林的比例高達90%。[注]Donald N. Wilber, Iran: Past and Present, New Jerse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81, p. 162.伊朗穆斯林大多為什葉派十二伊瑪目派的信徒,其中包括波斯人、阿塞拜疆人、吉拉吉人和馬贊達蘭人等,而伊朗的阿拉伯人、庫爾德人、土庫曼人和俾路支人則信仰伊斯蘭教遜尼派。此外,伊朗還有部分基督教徒、猶太教徒和祆教徒。

      伊朗存在眾多跨界民族。伊朗的阿塞拜疆人、亞美尼亞人和土庫曼人與阿塞拜疆、亞美尼亞和土庫曼斯坦等國的主體民族同屬一族;伊朗的庫爾德人與土耳其、伊拉克和敘利亞的庫爾德人在民族特征上別無二致;伊朗西南部地區(qū)居住著300多萬阿拉伯人,他們與鄰國的阿拉伯人同宗同源;[注]Hussein D. Hassan, “Iran: Ethnic and Religious Minorities,” Congressional Reserch Service, November 25, 2008, p. 9, https://fas.org/sgp/crs/mideast/RL34021.pdf,登錄時間:2019年6月15日。俾路支人散居在伊朗、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三國交界處。伊朗東西南北皆有跨界民族,每當伊朗處于歷史動蕩期,這些邊疆民族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分離主義傾向。

      (二) 各民族發(fā)展失衡,主體民族與少數民族差距極大

      自伊朗多民族統(tǒng)一國家形成以來,各民族發(fā)展失衡一直是困擾伊朗的民族問題,尤其是波斯人與其他民族的差距極大,并有繼續(xù)擴大之勢。伊朗各民族發(fā)展失衡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 地理分布。從伊朗各民族的分布格局來看,波斯人主要聚居于中央高原和北部地區(qū)。這些地區(qū)自古以來是伊朗的核心地帶,屬于先進文明區(qū)和經濟發(fā)展水平較高地區(qū)。伊朗其他民族則主要聚居在伊朗的邊疆地區(qū),除個別少數民族聚居區(qū)較為富庶外,大部分民族聚居區(qū)地理環(huán)境較為惡劣,經濟發(fā)展水平較低,屬于國家的邊緣地帶。

      第二,職業(yè)結構和城市化。1976年,伊朗農業(yè)部門的勞動力占全國勞動力總量的36.1%,這一數字在波斯人居住的中部省區(qū)僅為13.8%,表明波斯人在農業(yè)部門的參與率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到1996年,中部省區(qū)農業(yè)部門勞動力占比為25.5%,比全國平均水平低13.2%,除克爾曼沙赫庫爾德人(37.7%)和胡齊斯坦阿拉伯人(36.5%)略低于全國水平外,伊朗其它少數民族均高于全國水平。[注]Statical Center of Iran, “Iran Statical Yearbook,” Statical Center of Iran, https://www.amar.org.ir/english/Iran-Statistical-Yearbook,登錄時間:2019年6月15日。伊朗的城市化水平因族而異,非波斯人的城市化比例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1976年,伊朗的城市化水平達46.8%,俾路支人和庫爾德人的城市化比例尚不足25%,而中部地區(qū)波斯人的城市化比例則高達80%。[注]Akbar Aghajanian, “Ethnic Inequality in Iran: An Overview,” pp. 214-215.到2006年,伊朗的城市化發(fā)展水平仍極不平衡。據統(tǒng)計,人口規(guī)模在10萬以上的城市主要集中在波斯人居住的中部地區(qū),百萬人口的大城市在少數民族地區(qū)僅有1個,其余都分布在波斯人聚居區(qū)。[注]“Iran: Islamic Republic of Iran,” City Population, https://www.citypopulation.de/Iran.html,登錄時間:2019年6月15日。

      第三,受教育程度。伊朗各民族的受教育程度極不平衡。1976年伊朗六歲以上人口的識字率為47.5%,而中部地區(qū)人口的識字率達到66.1%,比全國平均水平高出19%。相比之下,其他各民族的識字率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遠低于波斯人的識字率,尤其是少數民族女性的受教育水平極低,如庫爾德斯坦和俾路支斯坦女性的受教育率不足20%,而中部地區(qū)女性的受教育率達56.5%。中部省區(qū)男性的受教育率高達74.8%,而在俾路支斯坦和庫爾德斯坦,這一數字分別為39.1%和43.8%,東阿塞拜疆和克爾曼沙赫男性的受教育率狀況相對較好,但也無法同中部省區(qū)相提并論。[注]Akbar Aghajanian, “Ethnic Inequality in Iran: An Overview,” pp. 215-216.

      第四,公共設施的使用。1976年,伊朗50%的家庭能夠使用電力,而中部省區(qū)使用電力的家庭比例高達80%。相較之下,庫爾德人使用電力的家庭比例不足20%,俾路支人僅有12.4%。自來水的飲用與居民的發(fā)病率和死亡率直接相關。1976年,在波斯人聚居的伊朗中央各省,約75%的家庭安裝有自來水,而俾路支人則不到25%,庫爾德人僅有12%,土庫曼人約為25%。總而言之,公共設施在伊朗各民族當中的分布極不平均。[注]Ibid., pp. 216-217.

      通過對地理分布、職業(yè)結構和城市化、受教育程度以及公共設施使用等指標的分析,伊朗各民族發(fā)展失衡的狀況已十分清晰,波斯人與其他少數民族的發(fā)展差距明顯。

      (三) 國家認同與少數民族認同和部落忠誠的抵牾

      縱觀伊朗歷史,游牧部落一直是一股強大的社會政治力量。伊朗地域廣袤,高原與山脈縱橫相間,地勢崎嶇不平。內陸地區(qū)氣候干旱,降水匱乏??ňS爾沙漠和盧特沙漠位于伊朗高原的腹地,鹽澤廣布,人跡罕至。[注]哈全安:《伊朗史》,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8頁。高原、荒漠和山脈鑲嵌的地形使伊朗高度碎片化,伊朗國內基本沒有內河航運,各地區(qū)相互孤立,人口流動性較差。碎片化的地理環(huán)境對少數民族部落的形成和發(fā)展極為有利,中央政府大多數時候難以將統(tǒng)治延伸至國家的邊遠地帶,這使得伊朗的邊陲地區(qū)長期處于少數民族部落的控制當中,中央政府的管控更多是名義上的,形同虛設。在這種情況下,伊朗的政治統(tǒng)一、中央集權和文化認同,自古以來就很難維持。[注][美]埃爾頓·丹尼爾:《伊朗史》,李鐵匠譯,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10年版,第7頁。地方分權與地方自治成為一種常態(tài),只有少數王朝實現了較高程度的中央集權。

      在封建王朝統(tǒng)治之下,政府主要關心的是稅收、貢賦、臣服和安定,對少數民族的語言文字、飲食、服飾和信仰的關注度有限,只要各民族效忠王朝并繳納貢賦,其生存就不會面臨威脅。有學者指出,“在伊朗古代社會中,波斯人對少數民族的控制主要是政治性的,而非文化性的,政府傾向于鼓勵而非消滅文化多樣性的存在”[注]李鵬濤:《伊朗現代化進程中的民族關系:伊朗民族矛盾的產生與演變》,第82-83頁。。因此,在近代之前,伊朗各民族沒有得到有效整合,民族差異性極大,缺乏國家認同,這是伊朗古代社會遺留的沉重歷史負擔。即便在當今社會,伊朗境內的40多個少數民族都有各自的族名,具有各自鮮明的民族特點和民族特色,多元化特征明顯。

      波斯人雖然是伊朗的主體民族,但自薩珊王朝覆滅以來,伊朗歷代王朝的統(tǒng)治者皆是異族,直到巴列維王朝時波斯人才重新執(zhí)掌政權?;舨妓辊U姆(Eric J. Hobsbawm)認為,唯有在優(yōu)勢民族挾其強權進行兼并的威脅下,才會讓被侵略的人群生出休戚與共的民族情操。[注][英]埃里克·霍布斯鮑姆:《民族與民族主義》,李金梅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版,第34頁。而伊朗由于長期缺乏主體民族的有效整合,各民族和部落形成了服飾、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各異的多元局面。血緣、地域、族群和宗教信仰是民族和部落認同的重要依據。如何使多種多樣、各不相同的認同納入共同的民族國家認同,一直是伊朗統(tǒng)治者面臨的挑戰(zhàn)和難題。正如有學者所言:“長期的分離主義傾向、區(qū)域自治狀態(tài)以及地域亞文化的多樣性造成伊朗境內各族群的身份認同危機,部落認同始終占據主導地位,而民族與國家認同觀念比較淡漠。在‘我們是誰?’的身份認同問題上,少數族群有著首先歸屬于部落、本民族和宗教的天然自覺性,部落與什葉派伊斯蘭信仰始終是少數族群忠誠和義務的中心……其次才是政治認同意義上的伊朗國家?!盵注]詹晉潔:《禮薩·汗時期(1921-1941)伊朗民族國家構建的路徑選擇與困境》,第10-11頁。

      二、 當代伊朗國家認同的建構路徑

      簡單來說,國家認同是指“人們對其所在國家的認可和服從,其反映的是人與國家的基本關系。國家認同決定國家合法性的基礎,進而決定國家的穩(wěn)定與繁榮”[注]林尚立:《現代國家認同建構的政治邏輯》,載《中國社會科學》2013年第8期,第22頁。。國家認同建構對民族國家的構建與發(fā)展至關重要,對伊朗統(tǒng)治者而言,如何培育民眾的國家認同是伊朗民族國家構建的樞紐。國家認同建構指統(tǒng)治者運用手中的資源,利用各種技術手段,使公民對國家產生依賴感、認同感和歸屬感。[注]殷冬水:《國家認同建構的文化邏輯》,載《學習與探索》2016年第8期,第74頁。禮薩·汗從部落、行政區(qū)劃、交通通信、教育和文化整合[注]推行文化整合是禮薩·汗構建國族認同價值體系的重要方面,其內容廣泛,包括文字改革,更改國名、姓氏和歷法,宗教風俗習慣、生活方式和民族服飾改革等。鑒于國內學者對此已有詳細論述,本文不再贅述,具體內容可參見詹晉潔:《禮薩·汗時期(1921-1941)伊朗民族國家構建的路徑選擇與困境》,第10-11頁。等多維路徑入手,整合民族意識,打造伊朗的國家認同和國族認同,完成了伊朗從傳統(tǒng)部落型社會向現代民族國家的轉變。

      (一) 部落政策: 鎮(zhèn)壓叛亂與游牧部落定居化

      歷史上,游牧部落是伊朗重要的社會力量,也是伊朗國家統(tǒng)一的破壞性因素。巴列維王朝建立前,伊朗的少數民族部落各自為政,游離于中央政府的管轄之外,一些重要的部落酋長和氏族首領具有強大的號召力和統(tǒng)治權。部落林立使伊朗國家缺乏內聚力和向心力,進一步凸顯了中央政府的脆弱性。禮薩·汗掌權后,決心肅清地方部落勢力,加強中央集權。

      禮薩·汗的部落政策包括兩個方面。首先,堅決鎮(zhèn)壓部落叛亂,削弱和擠壓部落勢力的生存空間。自執(zhí)掌權柄起,禮薩·汗先后平定庫爾德人、盧爾人、阿拉伯人和土庫曼人等地方部落勢力的叛亂。至20世紀30年代,禮薩·汗通過監(jiān)禁、處決、流放部落首領,削爵奪位、沒收地產以及異地流徙等方式,基本掃除了部落勢力的威脅,伊朗中央政府的權力觸角得以延伸至部落政治結構的最底層。[注]Stephanie Cronin, The Making of Modern Iran: State and Society Under Riza Shah, 1921-1941, p. 225.為摧毀部落政治的經濟和軍事基礎,禮薩·汗采取了一系列后續(xù)措施,包括在部落聚居區(qū)駐軍、解除部落戰(zhàn)士的武裝、征召部落青年入伍、挑唆內部矛盾、沒收地產、打擊部落首領、限制遷徙以及強迫定居等。[注]Ervand Abrahamian, Iran Between Two Revolutions, New Jerse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82, p. 141.禮薩·汗對游牧部落的鎮(zhèn)壓和瓦解行動十分成功,游牧部落逐漸退出歷史舞臺,在伊朗社會生活中不再發(fā)揮重要作用。其次,強制游牧部落定居。為打破游牧部落對部落首領的忠誠與追隨,加強中央政府對部落的駕馭和管控,從20世紀30年代伊始,伊朗政府強制游牧部落定居,部落民必須放棄游牧、居無定所的生活方式,轉向農耕和定居生活。該政策效果顯著,在巴列維王朝建立前,伊朗部落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25%,30年代驟降至8%,60年代下降到3%;1976年伊朗人口約為3,370萬,部落人口僅有35萬,比例約為1%,伊朗的部落民幾乎消失殆盡。[注]Said Amir Arjomand, The Turban for the Crown: The Islamic Revolution in Iran,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8, pp. 69, 251.

      禮薩·汗實施的游牧部落定居化政策解構了部落屬民對氏族首領的從屬關系,部落民依賴國家賜予的土地為生存之本,由牧民轉化為農民,向國家繳納賦稅、提供兵源。受此影響,新農民對國家的人身依附關系得以建立,部落首領的絕對權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對國家的忠誠和服從,從而培育了新農民的國家認同。

      (二) 行政區(qū)劃政策: 加強中央集權與完善地方行政機構

      愷加王朝時期,伊朗地方行政長官的職位主要被皇室成員、高級官僚和地方部落首領壟斷。國王在理論上可以自由任命地方各省的行政官員,但實際上,國王受到嚴重掣肘。在部落族群聚居的地方行省,國王必須從具有聲望的部落家族中挑選省長,或任命為部落家族認可的官員。納賽爾丁國王(Nasir al-Din Shah)被認為對地方行省的掌控超過了該王朝的歷任統(tǒng)治者,但他也被迫從部落家族中選擇省長,并對官職世襲繼承的慣例束手無策。即便是對地方法官等行政官員的任命也必須得到地方部落的認可。[注]Shaul Bakhash, “Center-Periphery Relations in Nineteenth-Century Iran,” Iranian Studies, Vol. 14, No. 2, 1981, p. 33.禮薩·汗掌權后,旋即著手改革地方行政區(qū)劃,于1937年11月和1938年6月先后兩次頒布《行政區(qū)劃法》,以法國和普魯士的單一制行政區(qū)劃為藍本,建立新的合理的地方管理體系。新頒布的《行政區(qū)劃法》規(guī)定,伊朗實行省、縣、區(qū)、市(鎮(zhèn))四級行政管理體制,全國分為10個省,省下設縣,縣下設區(qū),區(qū)下設市(鎮(zhèn)),市(鎮(zhèn))管理若干鄉(xiāng)村地區(qū)。[注]H. E. Chehabi, “Ardabil Becomes a Province: Center-Periphery Relation in Ir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iddle East Studies, Vol. 29, No. 2, 1997, p. 237.各級地方官吏的任免權收歸中央,省長、縣長、警官以及其他地方官員一律由中央內政部任命。

      在巴列維王朝之前,同中東多數國家一樣,伊朗國家政權的影響力主要局限于城市之中,無法對部落社會實行直接統(tǒng)治和有效管轄,只能進行間接控制。國家只能接觸到部落首領,通過他們對部落屬民實行間接統(tǒng)治。這些首領成為地方統(tǒng)治者和軍事首領,扮演國家與部落民之間的掮客。[注]閆偉:《阿富汗穆沙希班王朝的部落社會治理及啟示》,載《西亞非洲》2017年第2期,第111頁。中央政府既無地方官吏任免之權,也無部落事務裁決之責。國王意志和政府法令難以傳達至社會基層,部落屬民尤其是邊緣地區(qū)民眾對國家的歸屬感與認同感自然淡漠。改革后,各級地方行政機構的建立以及官員改由中央政府任命的流官擔任,使國家政令暢通全國,社會大眾知曉國家意志。有學者認為這是伊朗現代史上,中央政府的權力觸角第一次邁出首都,深入地方行省、縣乃至鄉(xiāng)村。[注]Ervand Abrahamian, Iran Between Two Revolutions, p. 137.此舉消除了中央政府與社會底層的鴻溝,對于宣揚君主權威、塑造國家認同以及強化國家凝聚力意義重大。

      (三) 交通通信政策: 興建全國交通網絡

      伊朗遼闊的疆域和地理碎片化是地方分離主義勢力頻繁滋生的重要因素。閉塞的地理環(huán)境使游牧部落形成封閉型社會,游牧群體依靠游牧產品基本實現自給,內部服膺于氏族族長的絕對權威,等級森嚴,結構穩(wěn)定。國家實際上分裂為眾多相互獨立、互不統(tǒng)屬的松散社會實體。1900年伊朗的鐵路里程尚不足800英里,相對于廣袤的疆域可謂微不足道。禮薩·汗認識到,不打破各地區(qū)相互隔絕的閉塞狀態(tài),伊朗的國家認同建構無從談起,因而致力于建造全國交通網絡。1923年至1938年,伊朗修建了1.4萬英里的新道路,其中一級道路(高速公路)的長度超過3,000英里。1920年至1933年,伊朗商品的運輸費用降低了3倍,耗時節(jié)省了10倍。[注]Said Amir Arjomand, The Turban for the Crown: The Islamic Revolution in Iran, p. 67.修建貫穿伊朗的鐵路大動脈是禮薩·汗在道路建設上的最大成就,他將這條鐵路稱為“伊朗發(fā)展進步、繁榮富強的最有力保障”。到禮薩·汗遜位前,伊朗新建的道路總里程達1.5萬英里,伊朗的乘客、貨物和郵件從一個地區(qū)到另一個地區(qū)不再需要漫長的數月,數日即可到達。[注]George Lenczowski, Iran under the Pahlavis, California: Hoover Institution Press, 1978, p. 30.同愷加王朝相比,禮薩·汗時期從德黑蘭或各省省會調派軍隊前往邊遠地區(qū)的速度提升了數倍。

      穆罕默德·禮薩繼承其父的未竟事業(yè),繼續(xù)修建貫穿伊朗的道路系統(tǒng)。1957年4月,德黑蘭—馬什哈德鐵路開通,1960年10月,從班達爾沙至戈爾甘的支路開通。1958年4月,德黑蘭—大不里士鐵路開通,1971年9月,從謝拉夫·卡勒赫至土耳其邊境的支路開通。在東南部,伊朗修建了庫姆至伊斯法罕的鐵路,并繼續(xù)延伸經克爾曼,最終直抵扎黑丹。[注]Ibid., pp. 155-157.新建的鐵路直抵伊朗的東北、西北和東南邊疆,這些地區(qū)分別是阿塞拜疆人、庫爾德人和俾路支人等民族的聚居區(qū)。

      交通通信的迅猛發(fā)展對伊朗國家認同的建構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首先,加強了中央政府對邊疆少數民族的管控,使邊緣地區(qū)不再孤懸于國家統(tǒng)治之外,并服膺于中央權威。其次,打破了各地區(qū)的封閉狀態(tài),侵蝕和削弱了游牧部落原有的經濟基礎,促進了地區(qū)或全國性的經濟融通,有利于形成共同的經濟利益。[注]美國學者戈爾德施密特將擁有共同的經濟利益視為伊朗民族凝聚力強烈的重要原因。參見[美]小阿瑟·戈爾德施密特、[美]勞倫斯·戴維森:《中東史》,哈全安、劉志華譯,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10年版,第205頁。最后,促進了各民族的交流融合,消除各民族語言、服飾、傳統(tǒng)和習俗多元各異的局面,有利于構建具有文化同質性的國家認同。

      (四) 教育政策: 強化文化認同和愛國主義

      建立現代教育體系是伊朗培育國家認同的重要手段,這符合禮薩·汗時期的基本國情。1921年政變前,庫爾德斯坦、胡澤斯坦和法爾斯等地相繼爆發(fā)分裂運動,眾多部落建立了半自治的統(tǒng)治區(qū)域,伊朗處于分崩離析的邊緣。盡管禮薩·汗順利戡定內亂,但他意識到使用武力只能在短期內維持統(tǒng)治,要想實現長治久安,必須克服伊朗人根深蒂固的兩種認同:次國家的地方和部落認同以及超國家的伊斯蘭認同。禮薩·汗認為,惟有教育才能使伊朗各民族緊密團結,為伊朗人構建起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他將教育視為伊朗構建民族凝聚力、削弱伊斯蘭教認同和地方部落認同的最有效方式。[注]David Menashri, Education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Iran, Ithaca and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92, p. 94.

      從20世紀20年代伊始,伊朗著手實施教育改革,主要內容包括:第一,全體學校一律使用波斯語為教學語言,向全國中小學推行用波斯語統(tǒng)一編寫的教材,教師在課堂上必須使用唯一正確的標準發(fā)音,禁止使用地方方言。第二,挖掘和弘揚前伊斯蘭時代的歷史文化,增強民族自豪感。第三,在地理教學上努力培養(yǎng)學生的國家統(tǒng)一意識,強調伊朗各地區(qū)的聯(lián)系。第四,清除波斯語中的阿拉伯語借用詞匯,尋找“純粹”的波斯語詞匯替代。第五,宣揚愛國主義,培育學生對祖國的熱愛是教育的核心主題。禮薩·汗認為教育的目的是為了發(fā)揚愛國主義,促進民族團結和民族獨立。他教導學生要將“服務祖國視為最高理想”,并將“國家利益置于個人利益之上”。[注]Ibid., pp. 92-97.

      通過推行波斯語、弘揚古代波斯文化以及宣揚愛國主義精神,禮薩·汗縮小了伊朗各民族及社會各階層的差異,促進了伊朗國民的同質化,強化了伊朗民族共同體意識。大衛(wèi)·梅納斯赫利(David Menashri)認為,塑造國家認同與國族認同是禮薩·汗教育改革的首要貢獻,“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極大縮小了伊朗中央與邊疆地區(qū)的鴻溝,培育了伊朗國民的國家認同,促進了伊朗的現代化”[注]David Menashri, Education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Iran, Ithaca and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92, p. 303.。

      三、 當代伊朗少數民族的國家認同

      近代以來,伊朗先后經歷英俄(蘇)入侵、巴列維王朝覆滅和兩伊戰(zhàn)爭等劇變,仍維持了國家統(tǒng)一,避免了奧斯曼帝國和沙皇俄國分崩離析的命運,這同少數民族對伊朗國家的強烈認同密切相關。在此期間,伊朗雖曾出現個別少數民族的分裂運動,但并未形成各少數民族對抗中央政府的合力。兩伊戰(zhàn)爭中,伊朗各民族同仇敵愾,抵御外敵,捍衛(wèi)伊朗的領土完整,便是伊朗國家認同超越少數民族認同的最好例證。伊朗各民族的國家認同建立在以下幾大基礎之上。

      (一) 共同的歷史認知和深厚的文化底蘊

      共同的歷史認知或記憶對于培育國家認同和凝聚人心十分重要。伊朗擁有悠久輝煌的歷史,早在2,500年前,波斯人就建立了橫跨亞非歐的帝國。阿契美尼德、安息和薩珊波斯構成了前伊斯蘭時代伊朗的輝煌歷史,伊朗人對此久久不能忘懷。2003年,伊朗阿塞拜疆人希琳·艾巴迪(Shirin Ebadi)在領取諾貝爾和平獎時還自豪地宣稱:“我是伊朗人,是波斯帝國居魯士大帝的子孫。”[注]祖力甫哈兒·哈力克、黃民興:《當代伊朗阿塞拜疆人國家認同探討》,第29頁。蘇聯(lián)學者伊凡諾夫認為,禮薩·汗采用古老的巴列維作為姓氏,其目的就是把自己的王朝同古代的安息王朝結合起來,實際是對古代波斯帝國榮耀的一種記憶。[注][蘇]米·謝·伊凡諾夫:《伊朗史綱》,李希泌、孫偉、汪德全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73年版,第445頁。正是基于對古代輝煌歷史的共同認知,伊朗人具有強大的歷史認同感。有美國學者認為,在歷史認同感方面,中東國家沒有一個能與伊朗相提并論。[注][美]小阿瑟·戈爾德施密特、[美]勞倫斯·戴維森:《中東史》,第205頁。

      伊朗的國家認同還植根于深厚的文化底蘊。悠久燦爛的文化是伊朗各民族共同的寶貴財富。伊朗學者扎比胡拉·薩法指出,從11世紀末開始,波斯語不僅成為伊朗高原普遍使用的文學語言,也成為整個伊朗民眾日常交際的通用語。[注][伊朗]扎比胡拉·薩法:《伊朗文化及其對世界的影響》,張鴻年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年版,第137頁。有英國學者認為,從那時起,波斯語就成了打造和保持波斯認同感的重要一環(huán)。[注][英]杰佛瑞·帕克、[英]布蘭達·帕克:《波斯人》,苑默文、劉宜青譯,新北:廣場出版2017年版,第145頁。在中世紀,波斯語是伊朗各民族文化名人創(chuàng)作和交流的媒介,波斯詩歌和波斯文學成為各民族傳誦的對象,少數民族建立的地方王朝也深受波斯文化的影響。伊朗各民族對國家的忠誠不再基于土地,而是基于波斯語言和文化。伊朗史專家阿爾瑪賈尼(Yahya Armajiani)將波斯文化的凝聚作用稱為“文化主義”或文化民族主義,認為波斯人和其他各民族在“文化主義”中找到了認同。[注]Yahya Armajiani, Iran, New Jersey: Prentice-hall, 1972, p. 86.

      (二) 伊斯蘭教和什葉派的凝聚作用

      伊朗以伊斯蘭教什葉派為國教,什葉派穆斯林占伊朗總人口的90%左右。盡管伊朗多種宗教并存,但從信徒比例來看,穆斯林和什葉派信徒占據絕對優(yōu)勢。從這一點來看,可以說伊朗是宗教信仰相對純粹的國家。伊朗以什葉派立國始于薩法維王朝,已有500余年的歷史。什葉派成為伊朗國教之前,伊朗高原四分五裂,各民族相互攻伐,一盤散沙。薩法維統(tǒng)治者以什葉派為紐帶,將伊朗各民族打造成為具有向心力和凝聚力的共同體。伊斯蘭教史學家認為,以什葉派為國教,使伊朗有力量抵御鄰國的擴張勢頭而獲得生存,這是自7世紀以來第一次以波斯民族占主體的國家獨立于世,它以什葉派的形式保留了波斯文明和波斯民族的獨特性格。[注]任繼愈總主編、金宜久主編:《伊斯蘭教史》,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年版,第358頁。此后,什葉派深深扎根于伊朗人的心中。茲舉一例,伊朗眾多男性都以什葉派伊瑪目阿里、侯賽因、哈桑和禮薩之名為名。據統(tǒng)計,伊朗男性人名最多的是阿里、侯賽因和禮薩,其中名字叫阿里的男性占伊朗男性總數的十分之一。[注]楊濤、張立明:《伊朗概論》,第115頁。什葉派教義作為伊朗大多數民眾的共同信仰,是聯(lián)結伊朗大多數人民的紐帶,同時也是伊朗國族認同的重要來源。

      (三) 伊朗政府應對民族分離主義、打造國家認同的措施

      伊朗各民族之所以具有強烈的國家認同,還得益于伊朗歷屆政府靈活務實的因應民族分離主義、打造國家認同的措施。

      第一,對分離主義思想和運動保持高壓態(tài)勢。面對少數民族分裂運動,伊朗歷屆政府皆主張使用強硬手段,以維護國家統(tǒng)一和領土完整。庫爾德人是20世紀伊朗民族分裂運動的最大禍源,先后三次掀起叛亂高潮,皆遭中央政府鎮(zhèn)壓。

      第二,拆分少數民族聚居區(qū),減少地域認同與民族認同的結合。愷加王朝時期,伊朗各省面積遼闊,人口眾多,且多屬于少數民族聚居區(qū),難以管控。巴列維王朝采取大而化小、分而治之的政策,不斷拆分地方行省,分割少數民族的勢力范圍。為了消除一些省份的地方主義和民族內涵,各省只設數字代碼,不授予具體的省名。[注]H. E. Chehabi, “Ardabil Becomes a Province: Center-Periphery Relation in Iran,” p. 238.阿塞拜疆省是阿塞拜疆人的聚居區(qū),禮薩·汗將阿塞拜疆拆分為第三省和第四省。二戰(zhàn)后,兩省被短暫合二為一。1958年,伊朗政府再次將阿塞拜疆省一分為二。此次阿塞拜疆省的再分被廣泛視為伊朗政府將阿塞拜疆人“分而治之”的一次嘗試。繼阿塞拜疆省之后,其他民族聚居區(qū)也被陸續(xù)拆分。第八省的東部地區(qū)從克爾曼分離,建立錫斯坦—俾路支斯坦;第七省(法爾斯)被拆分為法爾斯、布什爾和博耶爾·艾哈邁迪。至1979年伊斯蘭革命前夕,伊朗地方行省的數量已經增至24個。[注]H. E. Chehabi, “Ardabil Becomes a Province: Center-Periphery Relation in Iran,” p. 238.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繼續(xù)沿襲前王朝拆分民族聚居區(qū)的政策。1990年科吉盧耶博耶爾—艾哈邁迪從胡澤斯坦分離建省,1993年阿爾德比勒從東阿塞拜疆分離建省,2004年伊朗政府將呼羅珊省拆分為南呼羅珊、北呼羅珊和拉扎維呼羅珊。[注]分治少數民族并非推動伊朗地方行政區(qū)劃變革的唯一因素,尤其在當今社會,協(xié)調區(qū)域經濟發(fā)展、信息互動和文化交流等或許顯得更為重要,但拆分民族聚居區(qū)的確起到了將少數民族分而治之的效果。

      第三,身份證和戶籍管理不設民族身份識別。民族身份只是伊朗民間交往的個人習慣,出生證明[注]伊朗人的戶籍證明,類似于中國的戶口本。、身份證和護照等證件不顯示個人的民族信息,以此淡化民族身份認同。

      第四,利用伊斯蘭認同削弱少數民族認同。伊斯蘭共和國成立后,霍梅尼曾就伊朗少數民族問題發(fā)表聲明,指出“庫爾德人、盧爾人、突厥人和俾路支人等民族不應該被稱為少數民族,因為這個詞本身意味著這些兄弟之間存在差別,然而伊斯蘭教完全不存在這種差別。以不同語言為母語的穆斯林是沒有差別的,譬如,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就沒有差別。少數民族問題是由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刻意制造的,他們不希望穆斯林國家獲得統(tǒng)一……他們制造了民族主義、泛伊斯蘭主義、泛突厥主義等問題,可這些問題違背了伊斯蘭的教義”[注][伊朗]霍馬·卡圖簡、[英]侯賽因·沙希迪:《21世紀的伊朗:政治、經濟與沖突》,李鳳、袁敬娜、何克勇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75-76頁。?;裘纺釓娬{穆斯林皆兄弟,企圖利用宗教的同化作用抵消各民族的差異,削弱少數民族認同,在伊斯蘭教的基礎上強化伊朗國家認同。

      第五,伊朗各民族通婚基本沒有障礙。不論在伊朗上流社會、還是尋常百姓之家,民族身份不成為彼此通婚的鴻溝。巴列維國王的第二任妻子蘇拉婭來自巴赫蒂亞爾族。[注][法]熱拉德·德·維利埃:《巴列維傳》,張許蘋、潘慶舲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172頁。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的父親是阿塞拜疆人,其母則是波斯人。不論在前王朝時期還是共和國時期,伊朗民族通婚不存在政策層面的禁忌或限制,婚姻是個人的自由選擇。

      第六,選拔官員不論民族出身,以德才兼?zhèn)錇闇蕜t。自共和國建立以來,少數民族官員在伊朗政府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高官政要屢見不鮮。其中,阿塞拜疆人尤為出色,涌現眾多開國元勛和知名人士。譬如,共和國首任總理邁赫迪·巴扎爾甘(Mehdi Bazargan)、前總理穆薩維(Hossein Mousavi)、前總統(tǒng)戰(zhàn)略研究中心主任帕爾維茲·達沃迪(Parviz Davoudi)、伊朗能源部長帕爾維茲·法塔赫(Parviz Fattah)、伊斯蘭革命衛(wèi)隊前司令葉海亞·薩法維(Yahya Safavi)和原子能組織前主席吳拉姆·禮薩·阿加扎德(Gholam Reza Aghazadeh)等。[注]Marat Grebennikov, “The Puzzle of a Loyal Minority: Why Do Azeris Support the Iranian State?,” p. 72.現任伊朗石油部長贊加內(Bijan Namdar Zangeneh)是庫爾德人,他政治生涯履歷頗豐,在伊朗歷屆內閣中9次擔任部長,時間長達32年。

      正是在上述措施基礎上,伊朗成功構建了以波斯人為主體的多民族統(tǒng)一國家,維護了伊朗的國家統(tǒng)一和領土完整。但伊朗政府民族政策的失誤也為國家認同的弱化埋下了隱患。

      第一,波斯人的政治霸權和文化霸權加深了波斯人與非波斯人的鴻溝。巴列維王朝的民族政策帶有明顯的波斯霸權主義特征,忽視或壓制其他民族的語言文化權利。禮薩·汗主張建構波斯民族的歷史,宣揚古代波斯文化,波斯語作為國語通行全國,學校、政府、報刊和出版書籍禁止使用少數民族語言,公共場合不允許穿少數民族服飾。波斯人與非波斯人的經濟發(fā)展差距尤為顯著。巴列維王朝重視對波斯人聚居區(qū)的建設,少數民族世居的邊陲地區(qū)則被忽視。禮薩·汗統(tǒng)治后期,伊朗政府在波斯人居住的中北部地區(qū)建設了20座工廠,而在阿塞拜疆地區(qū)僅有2座。巴列維國王時期,伊朗的邊疆地區(qū)繼續(xù)遭到邊緣化。至伊斯蘭革命前夕,阿塞拜疆人、庫爾德人和俾路支人居住的省份在醫(yī)療、教育和收入水平上遠低于波斯人居住的省份。在波斯人聚居的中部地區(qū),貧窮人口有20%,而在庫爾德斯坦和阿塞拜疆,低于貧困線的人口超過30%,俾路支斯坦則高達70%。進入共和國時代,波斯人與非波斯人的差距仍未改善。1999年的聯(lián)合國報告指出,庫爾德斯坦是伊朗嬰兒死亡率最高的省份,俾路支斯坦則是伊朗成人識字率最低的省份。[注]Keith Crane, Rollie Lal and Jeffrey Martini, Iran’s Political, Demographic and Economic Vulnerabilities, Santa Monica:Rand Corporation, 2008, pp. 46-47.長期的社會資源分配不均和貧富差距使伊朗少數民族積怨甚深。2005年伊朗伊斯蘭議會所屬研究中心的報告指出,當前伊朗在民族問題上面臨兩大挑戰(zhàn)——少數民族地區(qū)青年人失業(yè)問題和邊境地區(qū)少數民族的貧困問題,并警告說,如果政府不能審慎處理少數民族提出的要求,伊朗將面臨嚴重的內部穩(wěn)定問題。[注]楊濤、張立明:《伊朗概論》,第72頁。長期以來,伊朗少數民族與波斯人政治權力失衡,經濟發(fā)展差距顯著,易滋生不滿情緒,從而弱化國家認同。

      第二,伊斯蘭政府以什葉派為紐帶打造國家認同,壓制宗教少數派,使非什葉派民族與政府的關系漸行漸遠。伊斯蘭政府試圖利用宗教的同質化作用培育國家認同,弱化少數民族認同。該政策是一柄雙刃劍,在強化什葉派民族國家認同的同時,也引起了非什葉派民族的不滿。自革命以來,非什葉派民族在不同程度上遭受迫害和歧視。例如,伊斯蘭政府將巴哈伊教徒視為異教徒,肆意戕害。20世紀80年代政府曾處決200余名巴哈伊教徒,監(jiān)禁600余人。遜尼派民族遭受宗教和民族雙重歧視。[注]Keith Crane, Rollie Lal and Jeffrey Martini, Iran’s Political, Demographic and Economic Vulnerabilities, pp. 42-43.伊斯蘭政府強調什葉派認同,歧視和迫害宗教少數派,傷害了非什葉派民族的情感,對伊朗的國家認同不利。

      盡管存在國家認同弱化的諸多隱患,但總體而言,伊朗各民族的國家認同較為強烈。阿塞拜疆人是伊朗最大的少數民族,大部分阿塞拜疆民眾對伊朗國家具有高度認同感。[注]Marat Grebennikov, “The Puzzle of a Loyal Minority: Why Do Azeris Support the Iranian State?”.兩伊戰(zhàn)爭中,成千上萬的阿塞拜疆青年自愿走上戰(zhàn)場,肩負起捍衛(wèi)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使命。阿爾德比勒的阿塞拜疆商人自發(fā)向士兵和革命衛(wèi)隊輸送給養(yǎng),只需要一句祝福作為回報,后來被全國各地的商人效仿。[注]H. E. Chehabi, “Ardabil Becomes a Province: Center-Periphery Relation in Iran,” pp. 240-241.伊朗胡澤斯坦的阿拉伯人也表現出高于本民族認同的國家認同感。在兩伊戰(zhàn)爭期間,盡管薩達姆一再號召阿拉伯人反抗伊朗中央政府,但收效甚微,大多數阿拉伯民眾首先認同自己是伊朗人,其次才是阿拉伯人,并未倒戈相向。俾路支人對伊朗的國家認同也較為強烈。伊斯蘭革命以來,伊斯蘭政府采取壓制和安撫并用之策,既加強對俾路支人的管理,也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俾路支人的經濟文化要求。俾路支人與中央政府的關系相對良好,沒有出現大范圍分離主義的跡象。從俾路支人內部來看,遜尼派宗教領袖、各政治團體以及反對派軍事組織,大都不支持分離主義,而是主張在伊朗國內追求有限的政治自治和權力共享。[注]蘇欣:《伊朗俾路支人的歷史發(fā)展及當代演變》,第45頁。庫爾德人是伊朗最棘手的民族問題。相較伊朗國內其他民族而言,庫爾德人的分裂傾向最為嚴重。二戰(zhàn)結束后,庫爾德人一度裂土建國。兩伊戰(zhàn)爭期間,部分庫爾德人接受伊拉克的軍事援助,反抗伊朗中央政府,趁機謀求自治或獨立。但從歷史上看,伊朗庫爾德人的叛亂多是外國勢力與庫爾德高層相勾結的產物,大部分庫爾德人并不主張謀求獨立。正如伊朗民族問題專家卡維赫·巴亞特所言:“對于大多數庫爾德普通民眾而言,他們關心的是如何逃避稅收、兵役以及中央政府的其他控制政策,只有一小撮庫爾德領導人和知識分子謀求自治或獨立?!盵注]Kaveh Bayat, “Iran and the ‘Kurdish Question’,” p. 29.部分庫爾德民族主義領袖亦反對分裂,如庫爾德民族主義者謝赫·伊茲丁·胡塞尼曾公開宣稱:“我們是伊朗人,我們不會從伊朗分離。庫爾德人和波斯人是兄弟,因為我們都是雅利安人。”[注]敏敬:《中東庫爾德問題研究》,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5年版,第186頁。從現實來看,伊朗庫爾德人勢單力薄,內部矛盾叢生,不具備憑一己之力挑戰(zhàn)中央政府的實力。可以預見,未來庫爾德人仍將是伊朗國內少數民族生亂的主要隱患,但在沒有外部勢力干預的情況下,庫爾德人難以對伊朗的國家統(tǒng)一和領土完整構成實質性挑戰(zhàn)。

      四、 伊朗多民族統(tǒng)一國家認同建構的啟示

      有學者提出,無論是單一民族國家還是多民族多文化國家,無論是歷史悠久的國家,還是新近建立的國家,國家認同都是一個長期存在、舉足輕重且隨時代不斷變化的問題。[注]馬得勇:《國家認同、愛國主義與民族主義——國外近期實證研究綜述》,載《世界民族》2012年第3期,第8頁。由此可見,國家認同建構是一個極為重要且具有普遍性的難題。通過對伊朗多民族統(tǒng)一國家認同建構的分析,可以從中得出對多民族國家認同建構和民族治理的幾點有益啟示。

      第一,樹立國家政治認同高于少數民族認同的理念,少數民族應首先認同國族的集體概念和國家精神,其次才是本民族自身的歷史文化認同。在多民族國家,少數民族的傳統(tǒng)習俗、信仰、語言和服飾等多元各異,異質文化意味著差異,過多的差異易使國家缺乏凝聚力。少數民族認同過于強勢,多民族國家就可能“有離散之心,不能相和合”,而國家認同強于族群認同,多民族國家便容易維持統(tǒng)一。因此,在多民族國家,為了保持民族團結和國家統(tǒng)一,必須把國家認同置于首位,不能讓族群認同凌駕于國家認同之上。[注]韓震:《論國家認同、民族認同及文化認同——一種基于歷史哲學的分析與思考》,載《北京師范大學學報》2010年第1期,第108-109頁。

      第二,結合剛性的政治手段和柔性的文化手段,強化各民族對國家的認同,建立國家認同的內部同一性。國家認同包括個體對國家主流傳統(tǒng)文化、信念的認同以及個體對國家政治制度和政治理念的認同。[注]馬得勇:《國家認同、愛國主義與民族主義——國外近期實證研究綜述》,第9頁。巴列維王朝之前,伊朗中央政府孱弱,地方部落離心離德,對國家的主流文化與政治權威缺乏認同。自禮薩·汗時期以來,伊朗不斷樹立和強化政治權威,對民族分離主義實行強制性打壓,同時通過一系列文化整合政策,建構或宣揚傳統(tǒng)文化,強化民眾對國家主流文化的認同以及對政治權威的服從,從而強化了國家認同。

      第三,確立主體民族優(yōu)勢地位,同時兼顧少數民族的利益,保證弱勢族群對國家政治的參與權和社會發(fā)展紅利的分享權。在伊朗現代國家構建過程中,少數民族的政治權利受限、經濟發(fā)展滯后以及語言文化權利遭到壓制,引發(fā)少數民族的不滿,致使伊朗國家認同存在弱化的隱患。有學者認為,國家內部各民族共同利益的多少是影響國家統(tǒng)一的關鍵變量,要想使各民族實現團結互助,就必須有共同的利益和訴求。各民族共同利益越多,國家就愈穩(wěn)固,反之亦然。[注]孫凱民:《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建設研究》,內蒙古大學博士論文,2017年,第91頁。因此,在實現國家總體發(fā)展的同時,要確保少數民族平等的政治參與權和社會發(fā)展紅利的分享權。少數民族具有獲得感,才會對國家擁有認同感。

      最后,伊朗承認國內各民族的多元性和差異性,伊朗民族治理的核心在于弱化和淡化差異、不人為打造或構建差異,致力于消除各民族之間的文化壁壘,促進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推動各民族向“和而不同”的方向發(fā)展。伊朗政府通過推廣波斯語、實行民族服飾改革、身份證明不設民族識別以及清除各民族通婚障礙等措施,旨在淡化各民族的差異,促進各民族的同質化。費孝通先生指出,世界各民族形成的共同過程即“是由許許多多分散孤立存在的民族單位,經過接觸、混雜、聯(lián)結和融合,形成一個你來我去、我來你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而又各具個性的多元統(tǒng)一體?!盵注]費孝通:《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4頁。由此可見,國族形成和發(fā)展的趨向在于弱化和淡化國內各民族的差異,促進民族間的交融,而不是維持、固化或人為構建差異。

      五、 結 語

      自古以來,伊朗各民族交往頻繁,在伊朗大地上輪流建立王朝,民族成分復雜、宗教文化多元是伊朗社會的基本特征。盡管多次遭遇外來民族的沖擊與征服,但伊朗的文明一脈相傳,文化認同根深葉茂,國家認同相對強烈,在族際關系復雜多變的中東地區(qū)顯得非常特殊。

      經過近百年的政治整合和文化整合,當代伊朗的國族認同價值體系已深入人心,各民族對伊朗的國家認同較為強烈。但是,由于缺乏政治權利、經濟發(fā)展滯后以及語言文化受限,部分少數民族對伊朗政府的不滿情緒亦有所增加。進入21世紀以來,伊朗政府放松了對社會的管控,少數民族開始表達對自身貧窮、落后、缺乏地方自治權以及政府限制少數民族語言的不滿。各民族提出了眾多共同要求,包括保護地方語言文化、平等的就業(yè)和職業(yè)晉升機會、共享地方管理權以及分享各省收入等。由此觀之,當今伊朗的民族問題已發(fā)生深刻變化,其主要方面不再是少數民族謀求分裂和獨立,而是各民族追求政治平等、經濟發(fā)展和文化自由等權利,換言之,是權利問題和發(fā)展問題。因此,創(chuàng)造公平、自由、共同繁榮的社會環(huán)境是當前伊朗加強民族凝聚力、夯實國家認同基礎的有效途徑。至于伊朗國家認同的持久性,伊朗社會史專家阿塔巴克對伊朗未來是否會爆發(fā)族群沖突的觀點也許對我們有所啟示。他指出:“伊朗的民族團結和領土完整或許依賴于國家的政治結構改革,通過改革確保個人和集體在公平獲得經濟發(fā)展機遇、擴大政治參與度以及提高文化地位等諸方面的權利。否則,一切皆有可能。”[注]Touraj Atabaki, “Ethnic Diversity and Territorial Integrity of Iran: Domestic Harmony and Regional Challenges,” pp. 43-44.

      猜你喜歡
      波斯伊朗少數民族
      雷沃阿波斯農業(yè)裝備
      雷沃阿波斯農業(yè)裝備
      雷沃阿波斯農業(yè)裝備
      雷沃阿波斯農業(yè)裝備
      我認識的少數民族
      少數民族治療感冒的蕨類植物(一)
      少數民族治療感冒的蕨類植物(二)
      過于逼真
      投 緣
      自產自銷——原載“伊朗漫畫網” ▲
      香港 | 涪陵区| 页游| 德保县| 宜都市| 凤阳县| 扎兰屯市| 嘉黎县| 自治县| 林州市| 沂南县| 深州市| 金平| 广灵县| 三原县| 河池市| 长海县| 安西县| 延长县| 嫩江县| 灵璧县| 新昌县| 柳河县| 峡江县| 肇源县| 定南县| 聊城市| 贺州市| 盘锦市| 驻马店市| 江津市| 青冈县| 汝州市| 鄯善县| 五华县| 六枝特区| 新蔡县| 本溪市| 工布江达县| 陇川县| 静安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