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鳳喜 施婕妤 顧利華 張宏

[摘要]五運六氣學說是中醫(yī)學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辨證論治、遣方用藥、防治疾病、養(yǎng)生保健、流行病學分析等方面都被廣泛應用。運氣學說的核心思想便是“天人相應”，它所包含的物候、日月星辰的運行與人體都處于動態(tài)變化之中，而在這個過程中“肺系”起聯(lián)系人體內外，溝通自然之氣與人體之氣，使人體變化與外界變化相一致的重要作用。因此，又可以說“肺系”是天人相應的“媒介”。此外，本文繪制了天人相應的模式圖，以期為臨床應用五運六氣學說進行辨證論治提供理論依據(jù)。

[關鍵詞]五運六氣;氣立;天人相應;媒介

[中圖分類號] R226?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 [文章編號] 1674-4721（2019）1（c）-0129-04

古人將天象、氣象、物候和人體生理病理之間關系闡發(fā)為運氣學說，在運氣學說指導臨床實踐方面，前人已經(jīng)做了相關探索。醫(yī)圣仲景以運氣學為基礎創(chuàng)立了六經(jīng)辨證，并建立了時空理論劃分模型，他將時、空間，個體、個體生命演化周期等諸多因素進行分類比較，形成了一套以理法方藥為主的理論體系[1]。劉完素也強調“五運六氣”學說在辨證施治中的重要地位，他在《素問玄機原病式·自序》說：“不知運氣而求醫(yī)無失者鮮矣……以其病氣歸于五運六氣之化，明可見矣。”[2]說明應用運氣學說治療臨床疾病不是天方夜譚也并非虛無縹緲，它值得我們去進一步探索和發(fā)掘。

1樸素的運氣學說

運氣學說具有完整理論體系，《黃帝內經(jīng)》中的7篇大論，就是專門闡釋運氣學說的篇章。它認為萬物皆由天地之氣相感而化生。運氣學說，主要探討每年五運、六氣的運動規(guī)律，演繹天體運動與自然氣候和人體生命的規(guī)律，以天地為空間背景，研究自然氣候和生命之間的聯(lián)系，因此，時間、空間是《內經(jīng)》運氣理論的基礎[3]。以甲子年四時主客變化為特色，用以闡釋自然、生命與疾病時空規(guī)律的中醫(yī)經(jīng)典理論，其治則治法是從理論到實踐的重要橋梁，可從不同角度提煉概括，故依據(jù)五運六氣理論框架進行剖析[4]。

1.1五運與六氣

五運分歲運、主運和客運。其中歲運為主，反映全年的氣候變化特點，主運分主一年五季氣候的正常變化，周而復始如環(huán)無端，同時又用來分析客運。客運分主一年五季異常氣候變化，反映了一年五季異常的氣候變化，年年有變，如客之往來。六氣是風寒暑濕燥火，乃天之氣。六氣分主氣和客氣。六氣之本指風、寒、暑（相火）、濕、燥、火（君火）。六氣之標指三陰三陽之氣。中氣指標本之間的氣，亦為三陰三陽之氣。六氣標本相合指厥陰風木、少陰君火、太陰濕土、少陽相火、陽明燥金、太陽寒水[5]。

1.2 運氣與發(fā)病

運氣學說是一套有著勝復郁發(fā)的完整學說，其根源于天文，也意味著它也像天體運行一樣是循環(huán)往復、如環(huán)無端的[6]。從運氣學說中，可以歸納出多種變化規(guī)律和自我調節(jié)的法則，可簡單闡述為幾點：①五運六氣存在著太過、不及、平和三種運動狀態(tài)及自我調整，其特點是克其太過，補其不足，以平和為貴。②將天地、運氣、主客三者置于不同的層面和境況下審視，其相互之間存在著類似于五行生克、陰陽生化的變化規(guī)律，有平、逆、順不同的變化。③運氣運行失其常序時的適度修正，包括外界的干預與自我修正，主要體現(xiàn)于時間和空間上。如先有淫勝，后必有報復;郁極乃發(fā)，待旺時而發(fā) ，又如運氣加臨的太過得天刑、地刑、不和則平氣運，得同氣相助則轉甚;不及得同氣相助則平，得天刑、地刑、不和則轉甚，此三點便可以概括自然界五運六氣的運轉綱紀。

當運氣循其綱紀，運轉秩序井然時則會養(yǎng)人，為人體的生長發(fā)育提供必要的條件，若其運轉失調，不循常道則成為致病邪氣，戕害人體正氣，貽害無窮。但是否發(fā)病還與人體正氣的強弱有關，當人體正氣不足，加之外界氣候異常，致病邪氣就會打破人體的陰平陽秘的狀態(tài)而發(fā)病，“兩虛相得，乃客其形”，是謂此理。陳無擇認為六氣為病，要考慮司天在泉、上下加臨、標本中氣等。時氣是天地有余不足違戾之氣，隨人臟氣虛實而為病，與感冒中傷，瘟疫不同，疫病則是四時兼有不正之氣;臟腑配天地，脈合天地運，天行六氣，可以是疾病外因，六淫即是寒暑燥濕風熱，六化本乎一氣，以運變而分陰陽，反則為六淫[7]。

五運六氣肇基于天人相應的理念，集天文、歷法、氣象、物候等涉及健康、疾病等災害的經(jīng)驗知識，借助“天以六六為節(jié)，地以五五制會”的構架，以式盤結合論述的文體，托呈出突破天威難測的系統(tǒng)理論，它考量時序，候切逆順;神機氣立，含吐應節(jié)，不僅適其所至，靶位病機;順天之道，其病可期;而且承借天地之氣，增益人氣[8]。

2 天人相應

《內經(jīng)》中的運氣學說秉承了中醫(yī)學天人合一的思想，認為天地氣化可對氣候、物候產(chǎn)生影響[9]。它將人與自然二者統(tǒng)一起來，以整體視之。人與自然相互影響，同時人體也是一個小宇宙，其內部有類似于自然界五運六氣的運動規(guī)律，人的氣運狀態(tài)與自然界有千絲萬縷的微妙聯(lián)系，但人體與自然界的運動變化周流不息，充滿活力，其間必然遵循著固有的規(guī)律，穩(wěn)定持久。按次第周流，則萬物榮養(yǎng)，氣血流暢，不生災害;反之，則亢極生害，或遷變失時，或氣血壅滯，而致生疾病。

2.1氣立

《素問·五常政大論》曰：“根于中者，命曰神機，神去則機息。根于外者，命曰氣立，氣止則化絕?！毙螝庀喔谢f物，那人體與外界如何發(fā)生聯(lián)系，通過什么來完成生長化收藏過程？弄清楚這個問題就必須明白“氣立”的含義。

所謂“氣立”是人體本身具有的與外界變化發(fā)生聯(lián)系的一套密碼。研究表明，人與人基因組一級序列差別不到千分之一，基因表達的決定權主要是環(huán)境因素、運氣稟賦。這些都說明個體差異性的決定者是胎孕期的天地之氣，運氣稟賦則是人的另一套生命密碼[10]。所謂的另外一套密碼，其實就是自然界五運六氣的運行規(guī)律對人體產(chǎn)生的影響。

《素問·生氣通天論》曰：“如是則內外調和，邪不能害，耳目聰明，氣立如故?！笨梢娙梭w的氣立與外在的四時陰陽、風寒暑濕燥火發(fā)生聯(lián)系，是人體氣機調暢，運氣平和，健康無病的基礎，而氣立發(fā)生聯(lián)系的因素和侯與氣有關。疾病的發(fā)生是內外合邪的結果，具體到某個疾病來說亦是如此，如王浩等[11]認為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為正虛邪實之證，其發(fā)生乃由人體的正氣不足、六淫外感以及疲血阻絡所致。假如沒有氣立，人體就沒有了與外界溝通的法度與規(guī)律，那人體是否還會發(fā)??？答案是肯定的。如春氣通于肝，夏氣通于心，秋氣通于肺，冬氣通于腎，長夏之氣通于脾，人體內每時每刻都有一個相應的“氣立”在起主要作用，位于人體最外層的皮毛、孔竅是與外界聯(lián)系的直接“通路”，而“肺主皮毛，開竅于鼻”，人體就是靠肺的條暢氣機、溝通表里的作用才能與天地自然保持通應，因此，“氣立”的關鍵在于“肺”的作用，此點下文會詳細論述?！端貑枴り柮鞔笳摗吩唬簩儆陉柮鳎柮髟锝?，主肺與大腸，為氣與氣層次上建立天人合一的專門機制。由上可見，人體與自然界相通應的關鍵便在于“氣立”，而“氣立”形成的有形基礎則在于人體的臟腑形骸的完整，尤其是“肺者，相傅之官”職責的正常。

2.2天人相應的“媒介”

在天之運氣與在人之運氣二者此消彼長，對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亦可將兩者看作疾病發(fā)生的外因和內因。而天人相應必有其“媒介”，如同經(jīng)氣運行，必以經(jīng)絡為通路，血氣輸送必有脈道通利為基礎，領悟到這點我們便能進一步探尋邪氣作用于人體的“媒介”，調節(jié)所謂“媒介”便可達到防治疾病的目的，甚至會效如桴鼓之效，所以，針對這個“媒介”進行干預，便是我們取得臨床療效的不二法門。為進一步闡明此“媒介”何在，現(xiàn)作圖以說明，見圖1。

《素問·六微旨大論》云：“故高下相召，升降相因，而變作矣”，人體之氣應于天地，天地之氣升降更用，如圖1示肝氣左升，肺氣右降，心火上炎，腎水下澤，而脾胃為升降之樞機，而人體與自然界聯(lián)系的最外層為皮毛、孔竅，此兩者可以看做是無形“媒介”之有形外在表現(xiàn)，即形而上的功能態(tài)載于皮毛、孔竅之有形實體，而其功用則表現(xiàn)為肺系之條暢氣機、溝通表里的作用。綜上可見，人體與自然界相通應的“媒介”當屬肺系，然而這個“肺”并不是單只肺臟一個臟器，而是指整個肺系統(tǒng)，更多的是指肺的功能態(tài)，它包括肺的通調水道，皮毛、孔竅的司皮膚腠理開闔等功能。

人與自然界的內外聯(lián)系看似玄妙但并非難以捉摸，通過細究肺系的“媒介”之職，便可以窺其一二?？v觀古今醫(yī)家，在臨床治療疾病時大多以調暢氣機為要務，氣機是氣于人體內產(chǎn)生的升降浮沉的運動規(guī)律，這與肺系“媒介”之職的正常發(fā)揮密不可分，此為氣運之常態(tài)，如此，臟腑功能則能正常。倘若發(fā)生氣運失常，在體內就會發(fā)生氣逆、氣滯、氣陷、氣郁、氣脫等氣機失常的狀態(tài)，重則累及臟腑，使臟腑功能失常。如：肝氣過于亢盛則會導致肝氣逆亂而致干侮胃氣使胃氣失于和降而發(fā)為嘔吐，如此之例，不勝枚舉。

因此，在臨床診療疾病當重視恢復人與自然界相通應的狀態(tài)，使溝通人體與自然界的“媒介”的功用正常。基于此種理論，便有了豁痰開竅、發(fā)汗解表、瀉下通便、消食導滯等治則治法，其目的就在于調暢天人聯(lián)系的“媒介”，使人體氣機條達通暢。人與自然通應的“媒介”功能正常，對外則可以抵御病邪并應于自然界之常氣;對內能調暢氣機，排除糟粕。這樣人體才能與四時之氣相通應使體內氣機條暢，這也是疾病向愈的內在動力，甚至可以說“媒介”一通百病消。

3運氣學說臨床應用

3.1運氣稟賦、體質與易患疾病

《素問·寶命全形論》曰：“天覆地載，萬物悉備，莫貴于人，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人體生長變化遵循自然之法，受“運氣”運行狀態(tài)的影響，先天體質從出生的那一刻便決定了，來源于父母的先天之精，此外個人后天易患病的趨勢也與先天之精密切相關，并且與個人出生當年的“運氣”運行狀態(tài)有直接聯(lián)系。菅慶林等[12]對北京東直門醫(yī)院特定就診日期的患者進行了胎孕期-體質-疾病的回顧性病例對照研究，發(fā)現(xiàn)“運氣的影響，在胎孕期先天體質的形成過程中，留下了深深地體質性印記，運氣稟賦所致之病與運氣流年所致之病相類似?！睙o獨有偶，張軒等[13]通過對北京東直門醫(yī)院1997年12月～2008年12月就診的1429例支氣管炎患者進行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xiàn)支氣管炎的罹患與出生時的五運、六氣、運氣相合特點有一定的關聯(lián)性。

《素問·五常政大論篇》曰：“胎孕不育，治之不全，何氣使然？”岐伯曰：“六氣五類，有相勝制也，同者盛之，異者衰之，此天地之道，生化之常也?！币簿褪钦f，動物胎孕長養(yǎng)皆受六氣氣化及五運的影響和制約?！叭梭w五臟之氣與運氣相同的則得其助而氣盛，相異的則失其資而氣平，甚至被克伐而氣衰?！盵14]《黃帝內經(jīng)·素問》曰：“天時勝，則舍人之病而從天之時，人病勝，則舍天之時，而從人之病?！盵15]此語便同當今盛行的“體質”學說有相通之處，都強調外界運氣對個人體質的影響。個人稟賦的差異性即是體質，根據(jù)“運氣”學說準確把握體質，可為治療疾病提供有效方法[16]。

個人體質的差異決定易患病的不同，而發(fā)病又同當年運氣的太過或不及有著密切聯(lián)系，正如《素問·氣宜保命集》有言曰：“形體者，假天地之氣而生……天氣不絕，真靈內屬，動靜變化悉與天通。故治病必明六化分治五味、五色所主，五臟所宜，五行之運行數(shù)，六氣之臨御化，明陰陽三才之數(shù)?！边@表明運氣學說通過科學的演算方式，使先天臟腑強弱及后天發(fā)病傾向有規(guī)律可循，而做到未病先知，并且可以指導我們在下一個運、氣來臨前先安未受邪之臟腑，而達到治未病的目的，這點在可廣泛應用于臨床“治未病”的事業(yè)中。 3.2 病機

五運六氣影響著人體的“生、長、壯、老、矣”整個生命過程。運氣學說是中醫(yī)學病機學說的基礎，人體在感受邪氣（非常之運氣）或自身運氣失常時則會發(fā)病，而發(fā)病后，又要根據(jù)當年的運氣情況，發(fā)病季節(jié)的運氣盛衰情況，病變臟腑的運氣屬性，選擇恰當?shù)姆絼﹣碇委熂膊∫皂樒淝?，從而恢復人體運氣的運行常態(tài)。在實際應用過程中，要注意因時、因地、因人制宜，要根據(jù)氣候、地域特點及實際的氣候與疾病關系靈活運用，順天以察運、因變以求氣，根據(jù)具體情況綜合判斷，只有這樣診察信息才能全面準確，才是“審查病機，無失氣宜”、“謹候氣宜，無失病機”的真正內涵[17]。

孟慶云[8]認為“醫(yī)家論治疾病有三乘：法式檢押屬初乘，圓機活法為中乘，意創(chuàng)機先者為上乘，”初乘即現(xiàn)代所言的模式思維方法，即只是簡單地將患者的癥狀體征與僵化的理論相對照，對號入座，對得上號就“乃從其證”;中乘即能將所學理論靈活應用到實踐者;上乘即不拘古泥今，能知常達變舉一反三者。臨床應用五運六氣應著重從知常、達變、融通三方面來把握。根據(jù)時氣盛衰與臟腑虛實，采取有效的生活調攝、遣方用藥、針灸導引等措施趨利避害，以順應天地氣化之常以規(guī)避其變;糾正臟腑氣血之偏以補其不足，預防或減緩疾病的危害[18]。應用運氣學說需審失序因、機，或抑強扶弱，或補母瀉子，以求滯礙得疏、流動復常。

黃元御在《四圣心源·六氣解》謂：“內外感傷，百變不窮，溯委窮源，不過六氣，六氣了徹，百病莫逃?！痹谔囟ǖ臅r代背景下，有其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與社會環(huán)境，致病邪氣往往局限地出現(xiàn)幾種，患者出現(xiàn)的也是相應幾種病證，在臨床理論中我們常常為思維模式所禁錮，思考范圍實為冰山一角[19]。而臨床診治疾病當有所側重，不可一味“對癥”用藥，應認清病機演變過程的主要矛盾，不可主次顛倒犯下謬誤。運用運氣學說從整體上預測、把握疾病發(fā)生、發(fā)展及演變的規(guī)律，才能認清疾病的病因病機，這也是張仲景經(jīng)方運用思路“抓主證，兼識病機”理論的基石。

4結語

“運氣”學說對祖國醫(yī)學的貢獻毋庸置疑，其在祖國醫(yī)學的發(fā)展中曾經(jīng)起過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在中醫(yī)診療疾病的發(fā)展過程中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方藥中老先生及顧植山教授都認為：運氣學說“是中醫(yī)理論的基礎和淵源”，在中醫(yī)理論體系中的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但由于當今臨床能運用“運氣”學說診治疾病的醫(yī)者少之又少，加之其理論晦澀難懂，能真正領悟其真諦并應用于臨床的大家更是鳳毛麟角，以致于“運氣”學說在世人面前一直蒙著一層神秘面紗。現(xiàn)如今倘若想重新發(fā)掘其中的寶貴財富，單靠吾幾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希望今后臨床實踐多嘗試去應用運氣學說，發(fā)掘其中奧秘，將其廣泛應用于臨床實踐，使其重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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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8-05-02? 本文編輯：許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