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馬湘蘭,名守真,字湘蘭,淮陰人,因在家中排行第四,人稱“四娘”。她也是“秦淮八艷”之一,而且可能是“八艷”中詩書畫水平最高的一個。書上說她“自幼不幸淪落風塵,但為人曠達,性望輕俠,常揮金以濟少年”。
當年,她與江南才子王稚登交情甚篤,她給王的書信很多都被收進了《歷代名媛書簡》。據(jù)說在王70大壽時,她曾集資買船,載歌妓數(shù)十人,前往蘇州祝壽,“宴飲累月,歌舞達旦”,歸后一病不起,終于在佛前端坐而逝,年57歲。
馬湘蘭是秦淮八艷中,年齡最大的一個,生于嘉靖27年(公元1549年),比年齡最小的董小宛,要年長66歲。
要說這湘蘭的出身還是不錯的,她的父親曾做過湖南澧縣縣令,她就是生在父親當年的任所里。她的名字就是父親根據(jù)屈原的“沅有芷兮澧有蘭”給取的。母親在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湘蘭自幼聰穎,三四歲時,便開始認字讀書了。因為她的父親畫畫得很好,所以她小小年紀,就對畫畫產(chǎn)生了興趣。父親見她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也就悉心地教她畫畫了。
六歲時,父親教她讀周敦頤的《愛蓮說》,她居然已有了自己獨特的見解,她認為荷花雖好,但缺乏蘭花那種高雅的品質(zhì)與郁郁的清香,她還說:“屈原先生生長在湖南,游過洞庭,對洞庭湖中的荷花,肯定是熟悉的,可他為什么不寫“沅有芷兮澧有荷,而要寫‘沅有芷兮澧有蘭呢?可見在屈先生的眼里,還是蘭花更好一點?!备赣H聽了也是暗暗稱奇,此后,在教她畫畫之余,父親也加大了教她讀史與賦詩的力度。
湘蘭8歲那年,湖廣連降暴雨,沖垮了堤壩。大水吞沒了許多良田,很多百姓都失去了家園。她的父親是地方官,自然是難辭其咎。再加上她父親是一個很有骨氣的文人,不善逢迎,他的上司也許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覺得這是個除掉他的好機會。于是,就向朝廷參了他一本?;噬辖抵迹允氉镔n了他一個“自裁謝罪”。可憐他一個文人,平時為官又十分清廉,向以“畫中見景方稱妙,官到人貧始見清”來明其志,不想?yún)s枉送了性命。
湘蘭的父親臨死前,將湘蘭托付給了一個跟了自已好多年的衙役,讓他把湘蘭送回淮陰,交由其弟撫養(yǎng)。這個名叫李四的衙役,平時還真沒少得到湘蘭父親這位縣太爺?shù)年P(guān)照,當時,自然是將胸脯拍得山響,說:“定不辱老爺之命?!闭l知這李四卻是個心懷叵測之徒,他在帶湘蘭路過南京時,竟將湘蘭賣進了一家妓院,得了五十兩銀子。當時,他還哄湘蘭說這是你嬸家,等湘蘭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家妓院時,不由號啕大哭,并乘人不備,就要去投秦準河,但還是被院丁給抓了回來。鴇兒當然火起,用荊條狠狠地抽了她一頓。
這時,門外來了一位中年婦女,姓馬,名慕薇,當年也是一名妓,曾和這家妓院的鴇兒在同一家妓院長大,并以能詩善畫著稱于秦準。如今人老珠黃,就也開設了一家妓院。她進得門來,見鴇兒正在毒打湘蘭,連忙勸住鴇兒,扶起湘蘭一看,和顏悅色地問道:“囡,你叫什么?家在什么地方?”湘蘭只是不開口。
她憑湘蘭欲投河自盡和怎么哄她就是不說話這兩件事來推斷,此女決非出于一般貧民百姓之家。又見她生得頗有幾分姿色,心想:如果她落入一般的青樓,真就可惜了一個好苗子。于是,便對那鴇兒言道:“你別打她了,這一點點年紀,怪可憐的,不如你就把她讓給我吧?!蹦区d兒正在氣頭之上,道:“好,你要你就把她領走吧,但她是我用了八十兩銀買來的,我也不多要你的,你就給我八十兩吧。
“好!”馬慕薇當即取了了八十兩銀子交給鴇兒。鴇兒平白嫌了三十兩銀子,自然也很高興。就這樣,馬慕薇就把湘蘭領回到了自己的院中。進門時,只見院門上寫著“孔雀巷羨蘭樓”幾個字,那字寫得十分蒼勁有力,湘蘭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囡,你認字?”馬慕薇見了問道?!班拧O嫣m點了點頭。“好!”湘蘭的回答頓時讓馬慕薇更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
馬慕薇將湘蘭領上樓后,湘蘭見桌上正擺著一幅剛畫好的蘭花圖,她一向愛蘭,一見此畫不由失······道:“呀,好一幅蘭花圖呀!”
“咦,你還喜歡畫?”
“我從小愛畫畫,而且最喜歡畫蘭花了。”
“那,你會寫字嗎?”
“會。”
“這兒有現(xiàn)成的紙筆,你寫幾個字給我看看?!?/p>
此時,湘蘭已對這位說話和氣的阿姨有了一些好感,心也放開了一些。于是,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前,提筆在手,寫了“沅有芷兮澧有蘭”七個字,那字寫得不但工整,而且很有神韻,馬慕薇更是為之一動,又問道:“你知道這七個字出自哪里嗎?”“屈原的《湘夫人》嘛!”“?。∧憔尤贿€曉得屈原?!那你肯定讀過不少詩啦?那你會寫詩嗎?”“會一點點?!薄澳悄憔蜑檫@幅畫題一首詩如何?”“我寫得不好,怕弄壞了這張畫?!薄澳悄憔拖葘憘€草稿唄?!薄昂?。”湘蘭略一沉吟,便寫了四句:
空谷幽蘭獨自香,任憑蝶妒與蜂狂。
蘭心似水全無俗,信是人間第一芳。
這下可把馬慕薇給驚著了:這囡不僅能寫這樣一筆好字,居然還能寫出這樣的好詩!這要是再過兩三年,豈不要名噪秦淮。正待詳細問她身世,忽聽得有人上樓來了。隨后,門被推開,進來一位中年男子。
“慕薇,這小女孩是誰?”那中年男一進門就看到了湘蘭。
“這你先別問,先來看看這詩、這字!”馬慕薇打斷他道。
“嗯,不錯,這詩寫得不錯,尤其是這信是人間第一芳一句,寫得好有氣勢,這字······怎么?難道是她寫的?”
“不錯,全都是她寫的!”
“那她是······”
“我新收的女兒!”馬慕薇剛說了這句話,又覺得有些不妥,趕緊轉(zhuǎn)向湘蘭,問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兒呀?”湘蘭沉默了良久,忽然輕輕地喊了一聲“媽”,馬慕薇激動得渾身都有些發(fā)抖了。
中年男子又問湘蘭道:“你爸爸是做什么的?”沒想到這一句話觸動了湘蘭的心事,又不由失聲痛哭起來,但還是斷斷續(xù)續(xù)地把自己的身世講了出來。馬慕薇在一邊聽著,也跟著拭淚。最后說:“她孩子,別哭了,以后我這里就是你的家了。對了,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就是當今的東宮侍講王稚登王大人,是專教皇太子和王子們讀書的,不如你也拜他為師吧?!保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