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岱雄藩 鐘靈毓秀
——評《明代衡藩及人文傳承》

馬煥明

（濰坊學院，山東 濰坊 261061）

明代王藩文化與齊魯文化融合孕育的衡藩文化，是一道瑰麗的人文景觀。朱猷武等所著的《明代衡藩及人文傳承》（齊魯書社2021年8月）一書，著重從學術價值和文化意義兩個層面，描述并解釋了明衡藩的文化內涵及精神傳承，并對明衡藩文化與地方文化互動交融的軌跡作了追尋與探究。

一

明代是中國封建社會末期的一個重要朝代。大明王朝的締造者朱元璋為保江山永固，分封建藩，奠定了明代宗藩①“宗藩”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而言，宗藩涉及國內皇帝與宗室成員、功臣貴戚等實力集團的關系以及古代史上中國與周邊國家之間特殊的傳統(tǒng)關系：狹義的宗藩主要是指除太子之外的，與皇帝有血緣關系的宗室及其后代。本著作主要取“宗藩”狹義之義。制度的基礎。有明一代，皇子受封為親王的共有62人，其中50 個建立了王府，大都世代相沿、支系繁多，除長子襲承王位外，支子、庶孫皆封為郡王、鎮(zhèn)國將軍、鎮(zhèn)國中尉等。僅今天山東一省，即先后在四個地區(qū)建立了藩王府——濟南德王府，青州齊王府、漢王府、衡王府，沂州涇王府和兗州魯王府。宗藩制度成為明代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社會生活的組成部分，對明代的社會歷史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

青州為中國古九州之一，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南通淮沂、北接燕冀，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明朝時期仍為山東地區(qū)的政治、交通、經(jīng)濟、文化中心之一。青州是東夷文化的發(fā)源地，從后李文化、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到龍山文化、岳石文化，文脈源遠流長，前后相繼、傳承有序，儒、釋、道、佛、回、基督教兼容并包，堪稱海岱文化、齊魯文化重鎮(zhèn)。明朝先后有三位宗室親王分藩在此地，即齊王朱榑、漢王朱高煦和衡王朱祐楎。其中，衡王爵位世襲，共傳六世七人，故稱“六代七王”。弘治八年至十二年（1495-1499年），衡王府建成，朱祐楎就藩，開啟了“海岱雄藩”衡王府的歷史。明宗藩扎根齊魯大地，皇室威儀、王藩文化與禮樂文明、區(qū)域文化交相輝映、匯聚融合，以青州為中心的中華文化園區(qū)中，生長出了一支瑰麗奇葩——明衡藩文化。

二

作為2019年山東省社會科學普及應用研究項目“明代衡藩人文傳承研究”的最終成果、2018年濰坊市社科規(guī)劃重點課題“朱明王朝皇室后裔濰坊支脈的傳承”的拓展性研究，《明代衡藩及人文傳承》一書充滿了學理分析、理性思考和現(xiàn)實關懷。

學術層面。明代宗藩制度的啟始與演變，對明朝政治、經(jīng)濟、軍事及社會生活都有著重大的影響，它與明王朝相始終，是明代政治史和生活史的重要內容，是理解和研究明代歷史的重要切入點。該著前兩章以歷史學研究方法為主，探究明代宗藩的制度安排、藩王的政治地位與角色、藩王的生存狀態(tài)與社會活動，并著重對明衡藩的歷史演進和承襲脈絡進行了系統(tǒng)梳理、考察與分析。第一章“血統(tǒng)根：明代衡藩歷史溯源”，從封藩制的起源與發(fā)展、朱元璋賜輩字與分藩封王、明成祖朱棣和明憲宗朱見深對衡藩的影響等方面，對明衡藩的血統(tǒng)進行了追根溯源。第二章“譜系樹：衡王府及主要支系”，依據(jù)衡王支系家譜，概述了衡王府王室更替、家族興衰的歷史，梳理了衡王主要支系的繁衍傳承，分析了明衡藩與中央及地方的關系、藩王的權利、宗藩內部的生活狀態(tài)、明衡藩在明代的地位和作用。這兩部分對于了解宗藩制對明王朝及青州、山東地方社會的影響提供了史料支持，也為該著后兩章探討衡藩與地方經(jīng)濟和地方社會的互動關系，揭示明衡藩文化的內涵、精神和時代價值奠定了基礎。

文化層面。明代王室宗藩是龐大的、特殊的集團階層，不僅在政治上、經(jīng)濟上對明代社會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由于他們不仕不農的悠閑優(yōu)渥生活，從而具備了良好的從事文化活動的環(huán)境和條件。該著后兩章通過史料分析、文獻整理、譜牒考據(jù)、實地勘察、數(shù)據(jù)統(tǒng)計，以明代衡藩的承襲脈絡為主線，對明衡藩文化進行了回顧、總結和闡釋。第三章“毓秀土：地方文化與明代衡藩的互動”，論述了明衡藩受封青州之后，由“外來者”到“世居者”的角色轉換和身份嬗變，討論了齊魯大地，尤其是青州的文脈傳承，如何成為滋潤衡藩文化的養(yǎng)分，著重分析了衡王府成為當?shù)氐奈幕行闹螅夥幕c地方文化互動融合，給齊魯文化注入了新鮮血液。第四章“文化果：明代衡藩的文化內涵與精神傳承”，通過對傳世文獻的解讀、文化殘片的補綴以及對歷史痕跡中一些沉睡的、被遺忘的精神余瀝的追尋和喚醒，描述了明衡藩及其支系統(tǒng)后裔的價值取向、文化品位、審美情趣，對其文化遺產(chǎn)進行了挖掘、整理和甄別，揭示其對本土文化的影響和示范意義，并探討了明衡藩文化及其精神內核的現(xiàn)代價值。妙意卓見，發(fā)人深省。

三

為系統(tǒng)梳理明代衡藩的歷史演進和承襲脈絡，該著作者在對衡藩譜牒、王府歷史遺存、文獻檔案整理研究的基礎上，實地考察了省內外，特別是濰坊、臨沂、青島、江蘇等地仍有衡藩后裔或者朱氏族人的村落、市鎮(zhèn)，如臨沂市沂水縣沙溝鎮(zhèn)西朱家峪子、圈里東朱家峪子，日照市東港區(qū)大城子、上坳村和開發(fā)區(qū)兩城村、嵐山區(qū)陳家溝，五蓮縣許孟鎮(zhèn)牛家官莊、朱家老莊，莒縣東莞鎮(zhèn)東莞村、朱家林，淄博市臨淄區(qū)齊都鎮(zhèn)邵家圈，壽光市咼宋臺、安樂、十里鋪，青州市戴樓、王墳、郇林馬、壯漢廟、上院，臨朐縣新王莊、石家河、乜家河、朱家莊、吳家莊、柳行溝、席家河、席家洼、常莊、中白沙村，諸城市后寨、阿洛子，安丘市上株梧、朱家官莊，昌樂縣大王莊、山坡西溝，高密市賈塘、張家八里等地，獲得了大量的、鮮為人知甚至從未公諸于世的資料，尤其是珍藏的家譜資料，該書的學術份量因此更加厚重。

在研究中，該著作者綜合運用了歷史學、考古學、文化學、社會學和民俗學的研究理論和方法，將文獻資料、譜牒檔案、口述史料和田野調查結合起來，梳理、比對、印證，展現(xiàn)出系統(tǒng)完備的知識結構、深厚精審的學術功底和嚴謹負責的治學態(tài)度。關于文化的互動融合與傳承，學界成果頗豐，如何將繁雜的線索梳理出明晰的結構，學者們各有所持。該著另辟蹊徑，其對衡藩文化與地方文化互動關系的揭示，著眼于明衡藩由“客居者”向“土著者”的身份轉變，把衡藩文化的演變植入海岱—齊魯文化的歷史演進框架中去觀照，通過對物質、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深入挖掘，為區(qū)域歷史和地域文化的研究與建構提供了補充與借鑒。

四

文化是人類歷史發(fā)展的符號印記，是國家和民族的根脈、血脈和命脈，是人類心靈棲息的家園，體現(xiàn)和展示著一個國家、民族以及每個個體的生命力。在人類文明史上，中華文化特有的理念、智慧、氣度、神韻，使中國民族內心深處充滿了高度的自信和無比的自豪。2013年8月1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指出，“宣傳闡釋中國特色，要講清楚每個國家和民族的歷史傳統(tǒng)、文化積淀、基本國情不同，其發(fā)展道路必然有著自己的特色；講清楚中華文化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fā)展壯大的豐厚滋養(yǎng)；講清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突出優(yōu)勢，是我們最深厚的文化軟實力；講清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植根于中華文化沃土……有著深厚歷史淵源和廣泛現(xiàn)實基礎”①習近平：《胸懷大局把握大勢著眼大事》，《人民日報》2013年8月21日。。傳統(tǒng)文化涵蓋了一個民族的整體生活方式和價值系統(tǒng)，是一個民族內部認同的核心理念，是民族之根、文化之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體系，即深深根植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沃土之中，沒有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之根，就沒有中國民族精神之源。

中華文化的內涵、精神不是孤立的、抽象的，它不分高低貴賤，不論帝王將相、王公貴胄或平民百姓，存在于華夏歷史的肌膚和血液中，浸潤于炎黃子孫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里，薪火相傳導引著社會的發(fā)展進步，并為全人類提供了寶貴的思想文化資源，成為人類歷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文明。弘揚中華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傳承中華悠久的精神文明，首先要充分挖掘中華傳統(tǒng)文化精華，以堅守中華文化根本、揭橥中華文化基因、增強中華文化認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文運同國運相牽，文脈同國脈相連”②習近平：《在中國文聯(lián)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中國作協(xié)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式上的講話》，《中國青年報》2016年12月1日。。明衡藩綿延不斷的家國情懷、忠孝家風、仁愛之心、兼容之德、修為之境，傳遞著俯仰天地的擔當意識、修齊治平的進取精神、孝悌忠信的道德理念、仁禮并重的處世哲學、尚德向善的價值判斷和自省自律的行為方式，成為齊魯大地精神文明的文脈基因和中華民族生命力、創(chuàng)造力和凝聚力不竭的泉源，也灌溉和滋養(yǎng)著當代國人的心田。因此，研究探討明衡藩文化的內涵和精神傳承，兼具重要的學術價值與現(xiàn)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