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麗娟
楊雪靜靜地躺在床上,天花板上出現(xiàn)一張熟悉的臉,這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雖然她沒有仔細地端詳過,但她能從眾多的人中一眼認出他,哪怕是背影她也不會認錯。她趕快把眼睛閉上,那張臉上一雙眼睛開始微笑,她無奈地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里,那雙眼睛似乎更近了,已經(jīng)和她臉貼臉。楊雪又翻了個身,拿起手機,打開私密相冊,她最后一次吻了吻那雙微笑的眼睛,含淚按下了“全部刪除”。然后,又刪除了這個人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做完這一切,她長長地出了口氣,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甚至沒有一聲“再見”,有時候,有些再見,說不說都已是再也不見。
半年前,楊雪在一次朋友聚會上遇到了高峰,他是一個公司職員,性格屬于沉默寡言的那種,也許是性格相近,也許是興趣相投,他們互加了微信。
剛開始,楊雪并沒有太在意高峰,這家伙長得算不上帥氣,黝黑的皮膚,緊閉的嘴唇,雖然是濃眉大眼,但總讓人感覺冷得有點不近人情。楊雪也是出了名的冷,她對男人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感,沒有人能真正地靠近她。所以,幾場戀愛談下來,都無疾而終,她自己倒不著急,就是老媽逼著她相了幾次親,結(jié)果可想而知。
高峰開始每天給楊雪發(fā)信息,沒有甜言蜜語,就是一天的工作匯報,有時候會拍些工作現(xiàn)場的照片,楊雪看后笑笑,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這樣聊了大概半個多月,有一天高峰無意中說起,去年他感冒高燒40度,連起身倒水吃藥的力氣都沒了,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最親近的人的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他失望地放下電話,當時感覺被這個世界拋棄了。那種孤單無助,孤獨無依是他這輩子也無法忘記的。
也不知怎的,從那天開始,楊雪對高峰有了一種莫名的牽掛。在遇到高峰之前,楊雪甚至有過一輩子獨身的打算,遇見高峰之后她卻有了立刻結(jié)婚的 沖動。她說不出高峰哪里好,也許是他身上那種孩子般的率真對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她終于明白了錢鐘書的那句話:“遇見你之前我從未想過結(jié)婚,遇見你之后我只想結(jié)婚。”
三十歲的楊雪戀愛了!高峰也是,這個三十一歲的大男孩,在一次接楊雪下班的時候突然對她說:“每天這種既興奮又忐忑的等待讓我重新找到了十八歲約會時的感覺”。楊雪望著面前這個沉默寡言甚至有點冷漠的男人眼里的一片柔情,積在她心頭多年的雪融化了。
他們開始每天視頻,隨時向?qū)Ψ絽R報個人動態(tài),都有一種“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相見恨晚的感覺。高峰出差,楊雪會提前看目的地的天氣,提醒高峰帶什么衣服。有一次,高峰要出差一個月,楊雪從一個禮拜前就開始記下要帶的東西,有時候突然想起一件馬上給高峰發(fā)信息讓他記到手機上,回家裝包里,她恨不得把自己也塞進他的包里,時時刻刻陪在他的身邊。最后高峰的行李包已經(jīng)拎不動了,楊雪又讓高峰帶一個備用手機,說是萬一那個手機沒電了,又暫時沒時間充電,還有個備用的,結(jié)果,這個備用手機還真派上了用場,常用的手機在一次外出時摔壞了,幸好有個備用的救了急,才不至于耽誤事。
一天,高峰接楊雪下班,他拿出一個紙盒,打開是一個紫色的杯子。
“送給你,”楊雪高興地接過來,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紫色?”
“猜的,”高峰笑了笑。
“你知道杯子的含義嗎?”楊雪問。
“杯子還有什么含義?”高峰迷惑地問。
“杯子代表一輩子,不能隨便送的,要送你可考慮好,要陪我一輩子的。”楊雪面帶微笑歪頭看著高峰。
“行,陪你兩輩子,傻丫頭!”高峰刮了一下楊雪的鼻子說。他總喜歡說楊雪“傻”,“你真傻”,是他經(jīng)常對楊雪說的一句話。其實楊雪也真是有點傻乎乎的,她傻傻地愛著,傻傻地幸福著。
一天晚上,他們在視頻,楊雪冷不丁說了一句:“峰,我們結(jié)婚吧!”高峰愣了愣,隨即說了句:“著啥急,我還沒談夠戀愛呢!”楊雪聽了這話雖然不動聲色,但心卻開始慢慢往下沉,她有種不祥的預感。第二天,高峰下了班沒去接楊雪,說是公司忙,第三天,第四天依舊沒去,楊雪在空間說了一句話,“我知道你不會來,可我依然會找。”她已經(jīng)習慣了每天一出單位門口就四處尋找高峰的身影,等著高峰突然從哪個位置蹦出來嚇她一跳,那時的楊雪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一個禮拜過去了,高峰依舊沒有出現(xiàn)。自從她提出結(jié)婚的想法以后,高峰就像變了個人,有時候好幾天沒有消息。楊雪也不再主動發(fā)信息,一個不問,一個不說,兩個人的距離慢慢拉開了。沒有爭吵,沒有哭鬧,沒有質(zhì)問,沒有解釋,沒有“對不起”,沒有“沒關(guān)系”,甚至沒有一句“為什么?”
楊雪每天依舊會看手機里保存的高峰的照片,從前看是笑里帶醉,如今看是痛里帶淚,隔著手機冰涼的屏幕她依舊會吻他。
就這樣冷戰(zhàn)了一個月后,楊雪覺得不能再這樣折磨自己了,她給高峰發(fā)了個信息:“明天禮拜天,我想和你見個面好好聊聊,”高峰回了一個字:“好”。第二天一大早,楊雪洗了頭,畫了個淡妝,出門前給高峰發(fā)信息:“你在哪里,我去找你?”高峰很快回復:“我在外地,不方便說話?!睏钛┟靼?,高峰在躲她,本來高興的心一下子涼到冰點,她回了句:“好,你忙吧。”這是楊雪對高峰說的最后一句話,“你忙吧”,短短幾個字包含了她多少的期盼和無奈??!
“我以為有愛就會有明天,我以為有愛就可以抵御荒寒,我以為,這條路的盡頭一定會是你,我以為,有了開始你就會陪我一起寫結(jié)局,可是這一切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一場夢,是夢,卻為何疼得如此清晰。”
楊雪的神情有點恍惚,回憶起過往呆呆地坐上半天。
后來,楊雪聽高峰的朋友說,高峰有婚姻恐懼癥,他的初戀女友在他們即將結(jié)婚的時候離開了他,這個致命的打擊讓高峰害怕婚姻,他不再相信誰,他就像一個孤獨的流浪者,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尋找一個家,卻在看到了窗戶里透出的溫暖的燈光時,望而卻步,他怕,怕這燈光給了他希望的同時也會把他帶入黑暗。
楊雪終于明白,這個她打算以身相許的男人,自己給不了他想要的幸福,可是,愛一個人就要給他幸福,楊雪決定徹底放手,因為愛所以放手吧!
就這樣,開始好好的兩個人,一個走散了,一個走丟了。
當背影成了風景,當面對成了目送,當故事成了曾經(jīng),我是南極冰凍的雪,你是北極刮起的風。
如今,楊雪依然會時不時地想起高峰,每天早上醒來以后,每天晚上睡覺之前,依然會說“早安”“晚安”。雖然,他再也聽不見……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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