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總理在西花廳過年

周保章，1933年生，周恩來堂弟周恩彥之子。1958年，周保章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青島通用機械廠工作。他一直謹記總理的教導，注意保密身份，默默無聞地做一名普通工人。直到20世紀90年代，外界才知道他與總理的關(guān)系。1961年，他第一次到中南海西花廳過年，在與七伯、七媽七天短暫的相處中，留下了終生難忘的記憶。

初到中南海

1961年，我準備去北京過年，當時我已經(jīng)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青島工作。1月30日我收到七媽鄧穎超的來信。她在信上說：“我們同意你來北京和我們一起過年。我們前幾年也不在北京，我身體不好，以往都在南方。今年是在北京，所以同意你來?！钡诙欤矣质盏狡邒尩囊环庑?。她說：“昨天發(fā)信忘了告訴你，北京的天氣比青島要冷得多，你應(yīng)該多穿衣服，不要受涼，不要感冒?！?/p>

我從沒到過北京，這次到北京沒有人接站，因為七媽在寫給我的信上已經(jīng)告訴我該怎么走了。她讓我下車以后坐無軌電車，到了府右街打聽國務(wù)院就行了。到了國務(wù)院，找七伯的衛(wèi)士長成元功就行。

下車以后，我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坐上無軌電車后，就跟人家打聽國務(wù)院在哪。那時候人們警惕性很高，都不告訴我，結(jié)果我坐過了站，在西四下車。下車后，我又往回走，邊走邊打聽，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最后從北門進了中南海。后來我就知道了，不應(yīng)該在西四下車，應(yīng)在西安門大街下車，下車回頭一拐就是府右街。我第一次用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第二次就好多了，才用了15分鐘。

我到北京過年，是要經(jīng)過批準的。七媽安排得很周到、很細致，我的內(nèi)心感覺非常溫暖。她還連續(xù)來信提醒我北京比青島冷，提醒我多加衣服。為什么沒有人接站呢？可能是他們覺得我是個年輕人，應(yīng)當具備自理能力，能夠接受各種鍛煉。他們作為長輩，就把需要注意的告訴我，我能辦到的就放手我來辦。

住進西花廳

七伯住的地方是一個四合院，前面有個大廳，這是接見重要客人用的。后面的四合院有一個內(nèi)廳，左邊廂房是總理值班室，童小鵬他們就在這兒。再后面是七伯七媽的房間。內(nèi)廳東面這間房子是全國婦聯(lián)副主席鄧穎超的辦公室，內(nèi)廳西面那間房是國務(wù)院總理周恩來的辦公室。另外，往走廊里面走，還有七伯的臥室、七媽的臥室。再往里邊走，是伙房、衛(wèi)生間。我當時就住在東廂房。我們平常吃飯都是在內(nèi)廳，內(nèi)廳有一個四方桌，除了吃飯，還可以在內(nèi)廳活動、談話、看報。

西花廳下了臺階，外面有個大院子，兩邊有大片的海棠花。七伯特別喜歡，為什么七伯喜歡海棠花？是與他和七媽的愛情有關(guān)。

外面這個院子很大，有一個不染亭，還有個乒乓球臺子，球臺特意放在外面。那時候，戰(zhàn)士也可以去打，作為大家的一個文娛活動陣地，七伯有時候也和戰(zhàn)士打球。后來，七伯年紀大了，一晚上都在辦公，衛(wèi)士、秘書就想叫他活動活動再繼續(xù)工作，乒乓球臺就搬到里面去了。

那個乒乓球臺，是國家體委榮高棠送給七伯的，這是第26屆世乒賽中國隊首次奪冠的臺子。七伯當時不要，七伯是不收禮的人，后來他們就不說送給七伯了，送給辦公室工作人員用作娛樂活動，七伯這才收下。乒乓球隊每次出征的時候，七伯都招待乒乓球隊，把他們接到西花廳，請他們吃飯。七伯還專門把當時日本女子乒乓球冠軍松崎君代請到家里，招待她，七媽親自下廚。因為松崎君代人品很好，拼搏精神頑強，所以七伯安排松崎君代和中國乒乓球隊進行交流，讓中國隊學習松崎君代的精神和技術(shù)。當時體委為了感謝七伯，就把這個乒乓球首次奪冠的臺子，送到了西花廳。

當面指錯，當面批評

到北京后，我剛一進門放下挎包，七媽就叫我寫信。說是我哥哥在部隊里表現(xiàn)得有些驕傲，要發(fā)動所有親戚來幫助他。我正好去了，就讓我也寫封信去說說。

聽七媽說了這個事，我就趕快拿筆，開始寫。信寫好后，我拿給七媽看。我信上提到這么一句話，我說：到了七伯家，見著國家的領(lǐng)袖了。七媽看到這句話以后說：“你伯伯他不是領(lǐng)袖，只能稱他為國家領(lǐng)導人，這個地方寫得不對，改過來?！?/p>

20多年沒見面，見了面就這么嚴肅。但既然七媽都說了，我當即就說：“是！是！是！……”我趕忙把它改過來。這真是當面指錯、當面批評、當面改正??！

我以為這個事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到了大年三十晚上，七媽主持吃團圓飯時，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說：“保章說他伯伯是國家領(lǐng)袖，這是錯誤的。我們國家領(lǐng)袖就是毛主席?！边@一下子，廳里三四十人眼睛都集中到我身上，弄得我很狼狽。

那天之后，有一次我和成元功叔叔討論這個事，成叔叔是總理的衛(wèi)士長。我說我這個事怎么說得不對，我好像沒有什么原則錯誤吧？成元功就說：“保章，你真糊涂。你伯伯他這個人一貫維護黨的團結(jié)，一貫維護以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你作為他的親屬，你說你伯伯是國家領(lǐng)袖，那么，這一個領(lǐng)袖，那一個領(lǐng)袖，我們國家還有沒有個中心？所以，你作為他的親屬，是不能這么提的?！彼@么一說，我就領(lǐng)會了這個意思。

七伯這一生，都是以黨的利益為重，總是維護黨的最大利益，最根本的利益，凡事都是從大局出發(fā)的，從這一件事上我深受教育。

自己盛飯、縫被子

我到北京之后，和七伯七媽吃第一頓飯時，我邊吃邊觀察。我看到七伯的飯快吃完了，等他吃完最后一口，我馬上站起來，說：“七伯，我?guī)湍闶??！逼卟情L輩，我是晚輩，而且飯也不在跟前，我作為晚輩理應(yīng)去做這些。但是，當我站起來，伸出雙手去拿七伯碗的時候，七伯把手一擋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p>

如此一來，我站在那里有些尷尬，我的手沒有接到碗?？次覍擂瘟?，七媽鄧穎超打了個圓場，說：“保章，你坐下，你坐下?！逼卟@時接著說：“自己能辦到的事，為什么叫別人呢？”

后來的一天下午，我從外面回來，一進西花廳內(nèi)廳，就看到七媽拼著兩張桌子在縫被子。我當時就想，怎么七媽自己縫被子，那么多工作人員，她怎么不叫來？我說：“七媽，你怎么自己縫被子啊，我來吧！”七媽說：“你會?。俊蔽艺f：“我會??！我在部隊上都是自己縫被子的?！辈筷犇菚r的被子不像現(xiàn)在的，縫起來很麻煩，里面是棉花，每次拆洗被子的時候，都要重新鋪棉花。腳部的地方，時間長了會蹬出個大窟窿，需要重新把棉花鋪勻，然后把被里、被面四周框起來，中間要來回很多趟。我一邊說一邊開始縫。

七媽看我不是生手，還可以，就讓我加入了。七媽她也不住手，她也繼續(xù)弄。七媽是1904年生人，那時候57歲了，她眼睛不行了，所以我給她穿針上線，和她一起縫。后來成元功叔叔回來了，我們?nèi)齻€人縫，這一床被子很快就縫起來了。三個人三個縫法，都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說自己縫得好。七媽就在那里一一點評，哪一種縫法有什么優(yōu)點、缺點，七媽很高興。

那時我就想，國家領(lǐng)導人，多么高的職位，身邊工作人員不少，西花廳里有秘書、衛(wèi)士、醫(yī)務(wù)人員、炊事人員，還有專門的大師傅做飯。這些人都是年輕人，怎么七媽還要堅持自己動手呢？

我心生很多感慨：一個是平等的精神，認為大家都是同志，是平等的;再一個就是七伯七媽沒有忘掉那么些年來所堅持的東西，不忘本。

年夜飯

在北京過年期間，最有意義的就是年夜飯，感觸最深的也是年夜飯。

當時國家正處于困難時期，飯都吃不飽，菜根本都見不到。我想既然到伯伯家里過年，或許沒有山珍海味，但是大吃一頓應(yīng)該沒問題吧。我之前在部隊待了八年，也在部隊過了八次年，那時部隊會餐，雞鴨魚肉也都有，很豐盛。

大年三十，總理家也和老百姓家一樣，要吃個團圓飯。這個團圓飯可是大家庭的團圓飯。七伯把北京市的親屬接過來，像周恩壽伯伯一家。另外，七伯還把總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包括秘書、衛(wèi)士、醫(yī)務(wù)人員、工作人員連同他們的家屬都請來，有三四十人，光是大圓桌，擺了三大桌，一個桌不止坐十個人，小孩都圍在茶幾上。

到了吃團圓飯的時間，桌上光有碟子、碗筷，其他什么都沒有。我當時就很詫異，心想：總理那么忙，要節(jié)約總理的時間，應(yīng)該先上涼菜，熱菜先不要上，把酒斟好，總理一到，再上熱菜，馬上就可以開始了。但是一直沒有動靜，都這么坐著，看著桌上的碟子、碗筷什么的。

過了一會兒，我正納悶的時候，衛(wèi)士通知了，說總理到了。總理從車里出來了，從后廳的側(cè)門進來的，這一進來就跟變戲法似的，工作人員嘩地來了，他們拿來兩樣東西，小米稀飯和包子。就這兩樣東西，上得也很快，小米稀飯是大盆裝的，包子也是大盆大碗端上來的。

這時候，七媽向七伯會心地一看，七伯就站起來了。七伯說話很簡單：“今天年三十，請大家一塊來吃個團圓飯，感謝大家。”我知道這是對著工作人員說的，感謝大家一年的辛勤勞動。

他說了以后，又往七媽那一看，七媽也會心一笑。七媽站起來說：“今天是除夕，總理請大家來吃團圓飯，不設(shè)酒，不擺菜，總理請大家吃包子，喝小米稀飯。為什么呢？中國革命是靠小米加步槍取得勝利的，小米對中國革命立下了功，我們在歡樂的時候，不能忘了小米，不能忘了小米那個年代。小米那個年代是什么年代？艱苦奮斗，英勇殺敵、不怕流血犧牲的年代，所以還是要保持艱苦奮斗的精神。為什么能吃到肉包子，因為有共產(chǎn)黨毛主席領(lǐng)導我們翻身做了主人，推翻了三座大山，成立了新中國，人民的生活得到了改善，我們今天才能吃到肉包子，所以我們不能忘了共產(chǎn)黨和毛主席的恩情?！?/p>

七媽講完以后，大家都開始鼓掌，很熱烈地鼓掌。

和總理談民間困苦

七伯和七媽很忙，早上飯吃不到一塊兒，所以就各吃各的。七伯雖然在外頭有應(yīng)酬，但他午飯、晚飯一般都回家來吃。

我去的那天中午，我們?nèi)齻€人吃飯，七伯、七媽和我，這是我記事之后第一次和七伯吃飯。

1961年的時候，他才63歲，身體好極了，走路跟一陣風似的，吃飯也很快。他吃完飯就坐在沙發(fā)上，小憩一會兒。他看我也吃完了，就把手一招，叫我過去。他問：“保章，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工作？”

周家的事都是七媽在忙。七媽家沒有其他親人了，周家又是個大家庭，家里誰生病了，誰需要幫助了，都是她在打點，而七伯的時間太緊了，沒有時間，而且我們這輩人20多個，全國各地到處都有，他不清楚。

我說我在青島，在工廠工作，是一名職工。七伯聽了很高興，還給我一些鼓勵。然后，他就問工廠的情況，工廠還能不能正常生產(chǎn)，工人的生活怎么樣，工人每頓飯吃的什么等等，問得很細。我就照實跟他講，沒有東西吃，農(nóng)村很多人都非正常死亡。能吃到地瓜干就著醬油湯，就是好的了。沒有油水，什么菜也沒有，就是清湯寡水，不扛餓，能吃很多。

這一年，我已被調(diào)到生活辦公室，當時生產(chǎn)不是主要的，生活才是主要的，要保證工人能夠吃。怎么樣能多弄點，就想了增量法，為了把二兩地瓜干做得更多一些，我們想盡一切辦法，甚至摻木粉。木粉就是鋸木頭的木粉，在地瓜面里加上木粉來吃，但不能多摻。木粉和地瓜面吃了以后，上廁所很困難。沒有東西吃，人都浮腫。臉很大，一摁起不來。沒有營養(yǎng)，餓了怎么辦？什么都沒有，只有水，就喝水。喝水又沒有營養(yǎng)，身體又虛弱，水排不出來，腿也是浮腫的，腿一摁一個窩。

七伯聽到這個情況，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很沉重。我知道他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總理的窩窩頭

大年初一的午飯，就七伯、七媽和我三個人一起吃的。

我一看，桌上擺放一個小碟子，盛了四個窩窩頭。我心想，大年初一怎么吃窩頭？過年有個習慣，應(yīng)該吃好的，所謂好的就是細糧，細糧就是白面和大米，粗糧是苞米面、高粱面、小米。

我拿著筷子去夾窩窩頭。七媽把我的筷子一撥，說：“保章，這是我和你伯伯吃的，那邊有大米飯，你吃大米飯?！逼邒寷]讓我吃窩窩頭。

這時正是困難時期，糧食都是按照定量的比例來供應(yīng)的。老百姓細糧一個月占10%、粗糧占90%，過節(jié)時再另給一斤面，如果困難的話，就沒有。比方說，像我一個月吃27斤糧，那就有二斤七兩白面，其他那些都是高粱、小米、苞米面這些粗糧。工程師的待遇能好點，他們糧食比例就不一樣，是粗細糧各占一半，細糧多。他們一個月還有兩斤糖，如今想吃就有，那時候生活困難，糖也作為一種額外的補養(yǎng)品。他們還有一斤雞蛋，那時候我們買都買不到。

我意識到總理在國家困難時期也和全國人民一樣，粗細糧搭配吃。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們不只是粗細糧搭配吃，而且也定量、定比例，老百姓怎樣，他們就怎樣，完全沒有特殊待遇。

去中南海懷仁堂看戲

1961年春節(jié)期間，正值中蘇友好11周年，要開個慶祝會。當時社會主義國家有14個，叫社會主義陣營。當時這個慶祝會，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出一個節(jié)目，一共演了14個節(jié)目。七伯回來后，說這些節(jié)目整體演得不錯，特別是哪個節(jié)目演得好。七媽聽著，突然說：“你怎么沒帶保章去？”七媽這一問，七伯一愣，說：“是，是，應(yīng)該帶，應(yīng)該帶。”

隔了一天，七媽就跟我說：“你伯伯今天要帶你去看戲，在中南海懷仁堂?！蔽衣犃撕芗?。拿到的那個票上印著日期和戲的名字，我也一直好好地珍藏這張戲票，后來我捐給了天津。我還記得那天演的戲叫《吝嗇人》，就是小氣鬼的意思，是法國的一個喜劇大師演的。那天，我和七伯是散著步去的，沒有坐車。憑票進去后，七伯和別的國家領(lǐng)導人坐在前面，我沒和七伯坐在一起，我在他們后面，隔了他們一排的位置坐下。

這一次，我見到好多領(lǐng)導人，有劉少奇、陳毅、陳云等。一下子見了那么多，心里很激動。

一晚上一晚上地辦公

我剛到西花廳的時候，不了解七伯工作的情況，后來就知道了。七伯是非常忙的，他的臺歷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平時和我說話的時候，他都會不時地看看表。

七伯的辦公室無關(guān)人員是不能進的，七媽一般也不進去，只有他的衛(wèi)士、秘書等才可以進。當時內(nèi)廳有個大報架子，我就常坐在內(nèi)廳，看看報紙、雜志。我坐的沙發(fā)對面就是七伯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一開一關(guān)，我就能看到七伯在工作的樣子。

我常看到七伯有很多的文件要批閱，一工作起來就不知道休息，常常需要七媽過來提醒他。每次七媽都是先敲敲七伯辦公室的門，然后把門推開，七媽一推開門就說：“恩來，你是不是應(yīng)該休息一會兒了?！逼卟畷f：“好，好，好?；顒踊顒??！蔽疫h遠地坐在七伯對面，看到他戴著那個黑框的老花鏡、藍色的套袖在那兒忙著。

當時，用電是很緊張的。比如我們工廠，不是天天有電，一個星期就三天有電。一個星期天天上班，沒有電的時候，干些手工做的、不需要用電的活。電業(yè)局那時候都是開著大車，拿著零克（零克就是高壓線和下面接的那個瓷的絕緣體），看哪個地方用電緊張了，盡快拔下來，不然就燒了。電就那么緊張，所以當時對電的控制很嚴格，要求人走燈滅。

我剛到中南海的時候，看到西花廳總理辦公室整宿地亮著燈時，很奇怪，就問成元功叔叔：“怎么對面那四行窗戶老亮燈，一宿一宿地亮？多浪費電！”成叔叔說：“那是你伯伯還在辦公?！蔽耶敃r還想，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嗎？要一晚上一晚上地辦公。

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讓我對七伯的工作有了更深刻的印象。當時剛果金的總理盧蒙巴因為反帝，帝國主義就把他謀殺了。中國為了支持非洲人民反帝、反殖民主義斗爭，計劃第二天要開十萬人大會，地點在先農(nóng)壇體育館。

那天下午人突然就多了起來，來來回回的，看著很忙。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到內(nèi)廳一看，他們忙了整整一晚上。想想也是，從得到情報開始，到第二天就要組織十萬人大會，七伯作為總理，要親自參與，親自到會。真是時間緊任務(wù)重??！這時我又看到七伯站在辦公室門口，成元功遞給他一杯小米粥，喝了以后，他抹抹嘴，接著就參加大會去了。

五斤糧票也珍貴

我本來的意思是這七天揩伯伯的油，沾他們的光。他們有糧吃，我吃他們的，我的糧票就節(jié)約下來了。但是我一看，總理在國家困難時期，和人民同甘共苦，也自覺地粗細糧搭配，吃定量，我就想不能沾他們的光。走之前，我粗略算了一下。我拿出了全國糧票，跟七媽說，按照我的定量，我這七天應(yīng)該拿五斤糧票。本來我應(yīng)該留六斤三兩的糧票。但是我們那時候還有個情況，當時是八個月的糧食要分九個月吃，國家有一個月沒有糧。

七媽對我說：“保章，你覺得你應(yīng)該拿這個糧票，你就把糧票留下。如果你有困難，你也可以不拿糧票?！蔽艺f：“我應(yīng)該拿，我不困難?！边@樣，七媽就叫秘書收下了我的五斤糧票。

其實我那個時候最困難了，因為我沒結(jié)婚，是單身漢，所以相比起人多的家庭更不容易調(diào)劑。人越多，反而可以更好調(diào)節(jié)。當時我在工廠，有些二度浮腫，臉很胖，一戳一個窩，腿也很粗、很腫，一摁一個窩。人一點力氣都沒有，走路就是拖著走。但是我看到七伯同人民共渡難關(guān)，我也不能例外，不能去沾他們的光，所以我說不困難。實際上，我挺困難的。但是我還是應(yīng)該把糧票留下。

簡短的道別

我從準備去北京過年開始，到離開北京，七伯七媽都安排得很周到，讓我感到很溫暖。臨走的當天晚上，吃過晚飯后，我就想早點出發(fā)去車站。我覺得到火車站等心里更踏實些。

當天晚上七伯有事，沒在家吃晚飯，就我和七媽在家。吃完飯，我就和七媽說：“七媽，我吃完飯就準備走，這里我還不熟，還得去坐公交車。我早點走，早點到車站去，這樣放心?！逼邒屨f：“保章，不要著急，你伯伯還沒回來?！逼邒屖情L輩，既然她這么說了，我就先不著急。等了一陣兒，七伯還沒回來，我就下意識地看看表，七媽見我看表，就說：“別著急，你伯伯就快回來了?！?p>

又等了一會兒，外頭有動靜了，是七伯趕回來了。

七伯進門以后，就直接朝我來了。我一看到七伯進來了，馬上站了起來。七伯三步兩步就到了我跟前，主動握著我的手說：“保章，今天晚上我有會，不能送你了?！逼卟又f：“希望你堅持在基層，多寫信來反映基層的情況?！闭f完這句話以后，他又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轉(zhuǎn)身就走了。等我回過神的時候，七伯已經(jīng)出門了。

這個告別很簡短，頂多兩分鐘。但是這兩分鐘對七伯來說，都是要事先安排的。特別是忙的時候，說爭分奪秒也不為過，而且他的行程涉及的不只是他自己，還有好多工作人員。所以，這簡短的道別，對我來說是多么的溫暖和難忘！

七伯是長輩，是國家總理，他要到哪個地方去，安保都是要提前布置的。但是七伯那么忙還專門給我道個別，我是個晚輩，更是他的侄子，是親人，這次的道別，既體現(xiàn)了他平等待人，也體現(xiàn)了他對親人的關(guān)心和重視。（編輯 葉松）

（本文由中共青島市市南區(qū)黨史研究中心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