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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橋斷時節(jié)

      2019-04-18 01:58張承志
      山花 2019年4期
      關(guān)鍵詞:石椅德里

      張承志

      一直到一眼看到埃迪爾內(nèi)的大橋之前,我忘了琢磨橋的事兒。

      我沒有預感。那些跨海連島、雙塔吊繩、動輒幾十公里長的大橋,不管是舊金山還是港珠澳,哪怕在電視上被稱為 “留在地圖上的工作”、跨過瀨戶內(nèi)海的明石大橋——大則大矣,并沒有讓我感到什么魅力。

      只有在埃迪爾內(nèi)(Edirne),對“橋”的感覺突然被觸發(fā)了!

      一種喜悅,不知是對橋梁的感覺還是對石頭的感覺,突然滿漲著升起,勾連昔日,憶起一座座古橋。

      堪稱元大都定盤星的后門橋、不是因建筑而是由于被侵略才被國人記住的盧溝橋、浙江余杭單孔高拱橋、北京通州八里橋的低緩石橋——突然都被激活,石頭的質(zhì)地顯露了,公開它們藏著的美。

      從土耳其回來,我成了橋的宣傳員。

      我喜歡對朋友渲染:你也去埃迪爾內(nèi)?記著一定去看那座橋!沒看橋等于沒去埃迪爾內(nèi)!

      1.橋頭

      遠赴埃迪爾內(nèi),其實,原本只是想看一眼“東風壓倒西風”時代奧斯曼和歐洲的邊界。

      從邊界回來后,開著車尋尋覓覓,不想迎頭撞上了——橋。

      沒上橋之前,先發(fā)現(xiàn)了一道石門鐵柵、古色古香的大院子。門緊閉,里面綠草茵茵,一匹漂亮的馬在溜達。司機跑進去和馬合影,他是個生在敘利亞邊界的土耳其小伙子,那幾天沉浸在對未婚妻的想念中。我呢,一邊猜門上的字。

      沒學土耳其語讓我懊悔終生。由于這一大缺陷,日本、西班牙、土耳其各寫一本的野心破碎了。此刻身在土耳其,我卻只能猜。

      牌子上寫著:GAZI-MIHAL-BEY ? CAMII,時間1422年。這才明白它是一座“扎密”(大寺,Camii)。院子里豎立著一些古老墓碑,有一塊上的兩個阿文字被我認出來了:末尾的年份1247和開頭的“法蒂哈”。從伊斯坦布爾過來,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土耳其人特別迷戀這個詞,他們強調(diào)“法蒂哈”(Alfāti?)一詞在“開始”之外的另一個意思“勝利”。

      嘿嘿, 不用猜BEY是常見的尊稱“貝”,像斯坎德-貝(培)。Bey-ler- bey, “貝之貝”是將軍。而 GAZI呢,我按照胡適的方法論先大膽地假設了再說:猜它是尊稱“征戰(zhàn)者”(/ghāzī)。但后半截MIHAL(米哈爾)太像歐洲常見的“米哈伊爾”了,無疑這是一個冠以伊斯蘭尊稱的基督教姓氏。對這一點讀過很多,目擊卻是頭一遭。

      這個米哈爾,決非等閑之輩??伤钦l呢?書里讀過一個外號“沒胡子米哈爾”的原拜占庭軍人,不會就是他吧——但我讀史料已讀得頭暈,且把它留給讀者處理吧。

      不僅如此,扒著門看見的那些雕鑿精致的古墓碑,雖然大都是帶“法蒂哈”的,但也有一些,它們身上刻著的是椰棗樹嗎?……甚至有一個赫然刻著猶太六角星。

      傳說的奧斯曼寬容,一霎在眼前一亮。哦,“征戰(zhàn)者·米哈爾·貝之扎密”,清真寺以他命名……碑刻的時間當是伊歷,這一座刻著1246,該是公元1868年,不遠處另一座是1270(1892年)。——西方列強對奧斯曼帝國的肢解工程,尚未開始。

      出身基督教家族的米哈爾,不僅被命名了一座清真寺,在大寺門外河邊的第一座石頭橋上他同時留名。橋頭指示牌上寫著“Gazi-mihal k?pr?sü”,沒錯:“征戰(zhàn)者米哈爾貝大橋”。一伙工人正在橋上忙著維修它,翻開鋪橋的方石。

      分成岔的河水順著希臘邊界流下,經(jīng)過這座橋以后又分了岔。我看不出哪條支流更寬些,但是馬上第二座橋展現(xiàn)眼前——它就是埃迪爾內(nèi)大橋。橋面起伏著,石橋盡頭的城市,在向我微笑。

      2.橋上

      我坐在石椅上,想休息一會兒。

      有意思,這座巨大光滑的石橋中間,居然伸出一個石看臺!我琢磨自己愜意的感覺。

      無疑它是一座檢閱臺。這回不用猜:當年的蘇丹就坐在石椅上,大軍接受著他的祝福,向他致禮并開往前線。軍樂和戰(zhàn)士的鼻息直撲而來。石椅寬約三米,其實是一條石凳,離橋面只有一步。蘇丹與他大軍的距離僅一步,伸指可觸——幻想一下我們的皇上可敢試試么?真讓人想入非非。

      那一天平平常常。但為這一天我學習了許多年。此地是埃迪爾內(nèi),東風強勁制壓西風的前沿。兩座石橋連接著指向歐洲,奏著軍樂從這里出征的奧斯曼大軍,最遠抵達了維也納城下。

      我琢磨著眼前??磁_和石椅,橋面和距離,沒想到這橋上使人浮想聯(lián)翩。奧斯曼蘇丹的自信,解釋著穆斯林時代東方的自信。石椅默不作聲,它與橋面只隔一步。軍樂隊奏著步點,輜重隊的馬車馱著咖啡,真的就在我鼻子前頭隆隆經(jīng)過。人在此地和歷史居然只隔一步,真是妙不可言。

      坐夠了蘇丹的石椅,再來瞧看臺上的銘文。

      蝌蚪文正面鑲嵌在上方。我雖然知道它是奧斯曼文(阿拉伯文字書寫的突厥書面語),但不懂就是不懂,沒法猜。我只能聊勝于無地打量著。唔,那時流行漂亮的波斯書法……

      必須在散文這一節(jié)就對讀者公布謎底:一直到今天我也沒找到一個負責任的土耳其人幫我把它翻譯過來。哦,橋上的石刻銘文!你像甜死人的土耳其蜜餞一樣,饞得我圍著轉(zhuǎn),但不讓我猜出來!

      左右兩欄各七行,銘文十四行加最下一行像是題款類的什么。我一字字掃描過去,直到眼睛發(fā)酸也沒尋見一個見過的詞兒。唯一能猜的是:既然不見古蘭經(jīng)句,也許就能推定它是記功碑或贊美詩。

      我們的同伴是朋友的朋友的司機,還有一個在南大念了兩年的翻譯。他們顯然心思單純,讀不出碑文依然笑嘻嘻。我放棄了讀碑去看司機未婚妻的照片:一個漂亮得讓人嚇一跳的沙特美人。他是靠媒妁之言確定的關(guān)系,雖然每時每刻盯著手機發(fā)著信息,其實到今天還沒見面。

      3.過了橋

      當天再無發(fā)現(xiàn)。

      我們進了埃迪爾內(nèi)城里,先路過一個熱氣騰騰有很多拱門的廣場。我的累得遲鈍的大腦里只是微弱地閃過一念:這拱門怎么有點眼熟?……進去轉(zhuǎn)了一圈,里面是一個大院,兩層圓拱。有點像西班牙,我嘟囔著退了出來。接著擠入了熙攘連綿的市場,朝著城中心走去。

      決定去參觀這兒最古老的天主教堂,找到了它卻閉著門。于是溜達了半條街,來不及細看的古老建筑有四五處,都使用紅白相間的石料。順便眺望了一座正修復的錫拿戈嘎(猶太堂),翻譯和司機還在路邊玩了一盤棋??墒锹愤^一個面包店的櫥窗時,我們走不動了:

      一排排涂著不知是奶酪還是蜂蜜、烤得裂開冒出香氣的大面包讓我突然感慨,為自己食物的枯燥。再遛到一個漂亮的甜食店,看著柜子里大盆的甜奶酪旁邊擺著各種顏色的新鮮橄欖、而一屜屜橄欖旁又堆著散裝的蜜糕(它便宜得讓人咬牙),我受不了了。主啊,向我家空投吧。再路過一個大餅鋪,薄如一頁紙但直徑近一米的大餅摞成小山。大餅師傅耍著一張,我們癡癡地看著。忽然一眼瞟見櫥柜里居然有一袋袋便攜的“曲曲萊”(維吾爾微型小餛飩,自從甘家口整改以后多少年沒吃著它了)——我一扭頭,走!大餅師傅親切地說著什么,我不回頭地揮手致意。噢,向我家空投吧。

      一直到暮靄彌漫,我們才進了錫南親手設計的、拱頂跨度超過了阿亞索菲亞大圣堂的埃迪爾內(nèi)扎密。這座大寺一點不比伊斯坦布爾的藍色清真寺或者艾尤卜清真寺遜色,在正中站立宛如身在夢境,心底浸透了寧靜的感覺。

      禮后出了扎密,司機突然問我妻子:“怎樣才能知道女人是不是愛你?”

      “你為什么問我呢?”她奇怪地問。

      “因為剛才進扎密時,我看見你幫他提著鞋子?!?/p>

      4.橋連著橋

      這座橋,沒想到還引出了又一座橋。離它何止千里,那座橋遠在歐洲中部的波斯尼亞。它的存在,是我從埃迪爾內(nèi)回來后讀了書才知道的。

      我一直想從浩瀚的日文書里找一本適合我的奧斯曼帝國入門書。東洋文庫的舊友考慮很久,最后推薦了一本。買了回國,讀時卻有一個陌生的書名《德里納河上的橋》進入眼簾。由于它幾次在歷史書里出現(xiàn),我就求日本朋友幫忙找。記得朋友還曾問我干嗎買小說。

      沒準正是這一本,才是最合適的那一本。

      書一翻開迎面就是一座石橋照片。感覺此橋不單是有趣。正式讀時,又從舊書網(wǎng)買了1979年人文版的中譯本。

      它寫的是南斯拉夫,我讀到的卻是土耳其。日文版附著德里納橋的照片,與埃迪爾內(nèi)那座宛如一對雙胞胎。書里的描寫更驚人,它的刻畫與我的目擊,簡直惟妙惟肖——腦子一路開竅,讀得沉浸其中。

      我逐漸明白了:在奧斯曼帝國“柔和的專制”體系之中,除了“新軍”(yeni-cheri)、“民族保護區(qū)”、咖啡、軍樂、郁金香之外,還有“橋”。

      如今我已經(jīng)有了這樣的文學觀點:若想讀懂《德里納河上的橋》,非要追溯它的源頭埃迪爾內(nèi)大橋。反過來,當時你在埃迪爾內(nèi)橋上看不懂奧斯曼蝌蚪銘文么?哈,《德里納河上的橋》里恰恰有一段銘文大意!

      既然至今土耳其人也沒給我寄來埃迪爾內(nèi)橋的譯文,我姑且從《德里納河上的橋》上抄錄幾行。 “大理石的石板上,十三行土耳其韻文刻著建造者的名字和建橋年號”,而十三行詩是伊斯坦布爾專營此行的“所謂詩人那個人種”的巴蒂的作品。選幾行試譯如下:(日譯p.86)

      看啊,當代數(shù)一的賢者與偉人帕夏·艾哈邁德

      實踐了他胸中的誓愿,靠著他的細致以及執(zhí)著

      他盡其一生致力于施舍,金與銀一路揮撒而過

      豈能與浪費同日而語呢,為高尚目的何惜金貨

      值工程結(jié)束要呈上獻辭,我巴蒂對此深有心得

      主啊請把祝福給予建筑,給予橋梁中的這一座

      當然埃迪爾內(nèi)橋建在首都,建橋人是大名鼎鼎的錫南——獻辭自會有若干不同。但已足夠,大同小異,讀了德里納銘文,已能想象埃迪爾內(nèi)。

      美妙的感覺,由于一個遙遠的連接,油然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它倆渾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我才對朋友大喊:你去埃迪爾內(nèi)?你去波斯尼亞?記著必須看橋!

      我的蒙古老友鐵木爾,居然吃著降壓藥轉(zhuǎn)輾幾個國家到了波斯尼亞邊界,親眼看了“德里納河上的橋”,親手拍攝了它的雄姿。

      5.橋邊

      我同時翻開照片夾和小說,決心再探埃迪爾內(nèi)。

      要不是仗著這本南斯拉夫小說,我的觀感只寫三百字就枯竭了。但好的小說功能多多。它不僅教我知道了坐過的石椅看臺叫“卡皮亞”,還領(lǐng)我瀏覽了四百多年的風云變幻。它不單細細敘述了一座德里納橋,更讓讀者聯(lián)想了一個石橋家族——它們確實是從埃迪爾內(nèi)開始嗎?優(yōu)雅的石橋一座座搭建在世界的不同角落,半壁大陸連作了一體。

      德里納河上的橋的建造者,是蘇萊曼大帝的宰相索克魯·麥哈邁德·帕夏(Sokollu Mehmet Pasha)。他曾掛三代蘇丹的相印,原是被征發(fā)(devshirme)的德里納河邊索克魯村的十歲男孩。他的故事四海聞名,令人不得不感嘆傳奇的“新軍”(yeni-cheri)。

      而埃迪爾內(nèi)大橋的建造者是世界建筑大師錫南(Mimar Sinan),巧的是他原也是被征發(fā)的小孩、跟隨蘇萊曼的新軍,后來官至奧斯曼帝國建設部長官,建筑作品400余件。

      小說里的施工建筑師圖森·阿凡提,無疑是錫南的徒弟。

      一步步地我讀出了一些道理。優(yōu)秀的建筑決不是孤零零一座。它一定配套成組、享有遠遠超出墻根的空間,向周邊四處散射一股強烈的魅力,給眺望的人一種文明的視覺。

      小說對我更大的啟發(fā),是解釋了“商隊宮殿”。日文版把帶著絲綢之路畫意的Kervan-saray(駝隊城堡/商隊宮殿)一詞用片假名(キャラバン)留給了讀者。當年每個暮色投宿的旅客,“可以不花一個錢,帶著仆人和馬匹在這里住上一天一夜,而且免費使用爐火和熱水”。

      它因此聲名遠揚,旅客們呢,也心懷感激:“他們每次來旅舍寄宿,都要祝禱丞相的靈魂永遠安息,這已成為一種成規(guī)?!?/p>

      它沿襲著古老的傳統(tǒng),使用西班牙穆斯林建筑最愛的紅白石料。埃迪爾內(nèi)那座有“很多拱門”的廣場建筑不是別的,正是“商隊宮殿”。中譯“旅舍”的它,至今還使用著Kervan-saray的顯赫舊名。我看見美麗的土耳其新娘在拱門下拍婚紗照,估計在埃迪爾內(nèi),新婚的伴侶們流行在“商隊宮殿”共度良宵。

      大橋與客棧,兩座建筑是不能分割的一對。

      《德里納河上的橋》中文譯本的1979年人文版有一處譯筆超出了日文版。這一筆非常重要,因為少了它,就不能明白小說為什么贊美橋的建造者。譯者周文燕譯出了“商隊宮殿”的運營基金是“瓦科夫”:

      旅舍的日常開支來自“瓦科夫”基金會的收入?!蠹叶荚谑褂盟?,好像它是路旁的一棵無主的果樹,樹上果實累累,誰都可以享用。他們每次來旅舍寄宿,都要祝禱丞相的靈魂永遠安息,這已成為一種成規(guī)。

      瓦科夫( /waqf)是一項伊斯蘭財產(chǎn)捐贈制度。詞的原意是“停止”,指被指定為瓦科夫的財產(chǎn)所有權(quán)永遠停止不得改變、它的使用也永遠固定于特定用途。它起源于一段圣訓——“人死后一切斷絕,除了三件:流水的善捐、有益的學問、兒女的祝福?!庇谑嵌嗌倌陙怼俺A魅缢木璜I”誘人效仿,漸漸形成為浸漫半個世界的瓦科夫傳統(tǒng)。這一傳統(tǒng)的痕跡活在南斯拉夫,于是感動了優(yōu)秀的作家。

      吟味《德里納河上的橋》的文脈,橋邊“商隊宮殿”的“瓦科夫”基金里,除了匈牙利等新領(lǐng)土的稅收,也有艾哈邁德·帕夏個人的慷慨解囊。

      啟發(fā)遠不止在建筑學,雖然石造的建筑確實高出一等??恐槐拘≌f的細膩導游,我一點點確認了埃迪爾內(nèi)的印象。一手拿書一手翻照片,度過的時光妙不可言。記憶被句子喚醒,書籍也因親歷更飽滿——就這樣,我緘默著,側(cè)耳傾聽,心情漸漸莊嚴。德里納橋和埃迪爾內(nèi)橋在我心里連接了起來,像一支婉轉(zhuǎn)的曲子兩端對奏。

      6.橋斷

      小說讀完的時候心情沉重。

      甚至望著兩個快活的土耳其青年,心里也滿是惋惜的感覺。

      橋斷了。小說描寫了一百年前,德里納河大橋被無情炸斷的情景。而讀著自然會聯(lián)想:今天世界的津津浦浦,數(shù)不清多少美好的橋,也被不明緣故、不容抗議、兇殘至極地炸斷了。

      在小說的末尾,主角阿里·霍加回憶小時聽父親從沙赫(蘇非長老。中譯“舍克”,日譯“族長”)那兒聽來的話,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傳說:

      當世界剛剛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時候,大地像一塊平坦光滑的板,人們可以隨意往來。但是魔鬼悄悄爬來,用它的爪子使勁地挖溝,挖得又多又深。于是大地上溝壑密布,人們被阻斷隔絕了。神(小說原文是“真主”)為此遺憾,派來了天使對付這些鴻溝。天使把翅膀鋪在溝壑上面,讓人們能夠渡過。天使的翅膀——就是橋。

      這個傳說在它被作家用筆寫出五十年后,顯示了巨大的悲憫。

      小說《德里納河上的橋》也是這樣一座字里行間充滿善意的橋。在“前南斯拉夫”的時代,它的作者,作家伊沃·安德里奇對建橋的宰相麥哈邁德·帕夏的贊美使我震驚。已經(jīng)幾遍讀過,還是不敢確認:居然就在那樣的時代,也有文學的公正。

      我寫著,不僅埃迪爾內(nèi)和波斯尼亞,北京的盧溝橋和伊犁的野馬渡,半生見過的津渡船橋,一處處浮現(xiàn)眼前。以前沒有覺察,它們居然那么美。確實,每一處都如同伴著一個天使。

      但魔鬼也如影隨形地伴隨,它藏在網(wǎng)絡上瘋狂蔓延的憎惡言論(hite speech)里,藏在對他者信仰的野蠻污蔑里,藏在對黑色人種的清洗提案里,藏在人的愚蠢眼神里——等待著堤壩潰塌,橋梁兩斷。

      即便就在此刻,我也非得竭力使筆尖變成矛頭——沿路擊退糾纏的魔鬼,勉強寫下一段幾行。

      我寫著,我意識到,“寫”就是一筆筆打磨得自己更有善意,像發(fā)掘象形的方塊字里藏著的畫。但另一邊,那伸著尖爪挖著大地的魔鬼也在同時挖,它一邊挖出漆黑的深壑,一邊對著我骯臟地獰笑。半生之間我早已習慣了:以文字作矛作盾,與魔鬼并肩共存。

      新的百年又開始輪回。橋又斷了,遺憾不能追回。大地之上滿是溝壑,空氣之間彌漫著憎惡。遍觀全球包括我們的身邊,獨善的宗教主義、霸道的國家主義像惡毒的癌,傳染著,擴散著,世界在斷裂,人如患著病,他們痛苦地忍受著,卻束手無策。

      紅白石料筑成的古建筑,大橋和加密,埃迪爾內(nèi)的市場,錫南和麥哈邁德,還有新出爐的烤面包和五色誘人的橄欖,甜美的奶酪,精致的曲曲萊,包括每個去過土耳其的人都喜歡的那些快活的小伙子——就像愈行愈遠的和平。美好昔日的影子漸漸淡去,給人留下難言的惆悵。

      寫成于201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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