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佳寧
偶然翻出一本舊相冊,一張微微泛黃發(fā)硬的老照片里,尚在襁褓之中的我被奶奶抱在懷里,奶奶的腳下,是一條狹窄卻堅實的土路。
小時候聽老人家講的故事一下子涌出來。老家小山村的先祖,是四百多年前因戰(zhàn)亂遷居于此的三兄弟。他們初來乍到之時,這里有崇山峻嶺,有茂林修竹,卻從未有過人煙。這里,本沒有路。他們的汗水曾大滴大滴地灑向緩坡上新翻的田地,也曾悄無聲息地混入造房的黃土之內(nèi),還曾汩汩地流入那用雙手自山頂生生鑿出的水渠內(nèi)。他們一步一個腳印,把那原本沒有路的地方踩出了一條土路。
自我有了記憶以來,就成長在一個小城里,每天都要走過那用水泥鋪就又因老舊而有些開裂的不平坦的路。
四歲開始,我坐在媽媽的自行車后座,順著那條路去上幼兒園。自行車不時被路上突起的石子卡絆,后座的我總順勢夸張地“嚇了一跳”。再大一點,我抱著爸爸的腰,在摩托車的轟鳴聲中向路另一端的小學駛去。碰上下雨天,我們便對路上的水坑束手無策,我常因此濺臟了小小的白裙子。再后來,我們買了車。每天我坐在后排,看著爸爸一臉笑意地把媽媽送到單位,再掉個頭開去上班,路上把我也送到學校。
現(xiàn)在,家門口早已是一條通衢大道。它開闊、寬敞、筆直地延伸向遠方。這條路一頭通向火車站和飛機場,另一頭通向我的高中。
平時,每日清晨我和父母在家里告別,蹬著自行車獨自上學,晚上放學就沿著這條大路欣賞高樓大廈燈火璀璨的夜景。父母不再送我去上學,而我也無須他們再送。因為我知道,求學之路,只得我一人走。到了寒暑假,我就順著路的另一頭去火車站和飛機場,從那里去找尋新的天地,也會回到老家去找尋那潛藏在記憶深處又常掛在父母嘴邊的土路。雖然我對尚在襁褓之中的舊事毫無記憶,但當我一踏上這片土地時,我依然能感受到血液中奔涌著的一種力量,它在叫囂著,讓我走完那前人的路,在心里扎下前人的根。它讓我短短十余載的生命,驟然就有了光華。
從牙牙學語的稚子到如今即將邁向成年的步伐,我從鄉(xiāng)間土路出發(fā),走過老舊的水泥路,走在這條通衢大道上——開拓之路已有先人替我走了,奮進之路父母伴著我大步向前,而逐夢之路,只得我一人走,也只消我一人走。
這是一條漫漫長路,它通向很多地方,通向歷史,也通向未來,通向新的旅程。它的終點是未知的,但它卻寬闊、堅實。這條路的根脈,就在腳下,在這片堅實的黃土地里,與厚重的塵土不可分割,根脈不絕,傳承不斷。
[指導老師: 項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