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晨曦
初春,深夜里仍是冷的。
我站在窗臺上,望著腳下微小的可憐的村落。奶奶被凄厲的風(fēng)聲吵醒,看見我,一把把我從窗臺上抱下來,溫柔地指著我的鼻尖說:“不能再這樣了啊,聽到?jīng)]有?會著涼的。”我望著她的眼睛。她吻了一下我的鼻尖,快活地說:“啊,知道就好了。”
她又去睡了,忘記了關(guān)窗。我再次倚在窗邊。
次日,奶奶清早起床后,叫醒了窗邊的我。我知道,她不會訓(xùn)斥我,很多事她向來忘得很快。
我在房間里亂轉(zhuǎn),等她做早飯。
窗邊的水仙花開了,我湊上去聞,我一直都很喜歡它們淡淡的香氣。奶奶也喜歡水仙,她曾長時間坐在椅子上,抱著我看水仙。
我與奶奶的早餐永遠(yuǎn)不一樣。
奶奶又來到我面前,撫摸著我的頭。她沒有急著吃飯,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平日里,她是很不注意身體的,早飯總是草草吃上幾口便罷。其實,她并無多少事要干,只是有一種莫名的緊迫感。
“好吃嗎?多吃點啊?!彼K于也開始吃飯。但她吃到一半又停下來了,盯著碗,問我:“如果我走了,你會想我嗎?”話剛說完,她又笑了笑,自嘲一般。
我用頭蹭蹭奶奶的手。
后來的幾日,是我一生中最后幾個快樂的日子,但都透著一種令我不安的感覺。我仍夜夜倚在窗邊,狂風(fēng)的呼號聲掩蓋了屋內(nèi)奶奶的咳嗽聲,以及奶奶那一日比一日微弱的喘息。
有一天清晨,奶奶竟沒叫醒我。我醒來時,已是傍晚,水仙旁沒有奶奶,而是擺放著靈柩。我想起奶奶曾說過的話,但在她說這話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她有一天真的會離開我。一滴淚從我眼眶中流出,從我毛茸茸的臉上滑落。我看遍屋子,看到窗臺上的貓爪印、餐桌邊的貓食,還有水仙旁我的毛發(fā)。
次日,人們來抬靈柩了,我跟在他們身后。我知道,終點是墓地。人們看見我,先是吃了一驚,而后,淚流滿面。
一個孩子指著我說:“看吶,貓!”他的父親俯下身,低聲說道:“不,這是奶奶的寶貝,她也來給奶奶送葬呢……”
(指導(dǎo)教師:張 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