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盅
我很少出遠門,當我下了高鐵,看著夜色下的天津,我猶豫了。這里的一切都是新鮮的,但很快這些就讓我失去了興趣。沒有想象中的高樓大廈,也沒有燈火輝煌,只有昏黃的路燈打在我的臉上。
“好吧,我自己選的城市,四年生活還沒開始呢。”
老舊的房屋向后退去,車輛開始顛簸,好在到達目的地沒有花費多長時間。仿佛是在突然間,父母的樣子隨著車子離去了,我知道,我要在這里開始一段新生活。
“快點,要幾兩米飯?”食堂打飯的大叔似乎有些不耐煩。我一臉茫然,來自南方的我打飯向來只說幾碗,我問:“幾兩?什么意思?”室友幫我解圍:“他也要二兩?!贝笫迥闷鹕鬃訏嗔硕擅罪埖惯M我的碗里。
只吃了幾口飯,我就吃不下去了,對室友說:“奇怪的味道,就像是用抹布煮出來的湯?!?/p>
之后,我就整天窩在宿舍里,只有上課、吃飯能讓我出門,對于其他的事情,我都興趣寥寥。
轉眼暑期將至,我偶然聽說全運會正在招募表演志愿者,而且招募的志愿者還能得到學校的補貼、政策的優(yōu)待,準備回家的我有些猶豫了。
“全運會啊,從來沒有參加過,要不要去試試?”室友在一旁攛掇道。
試試就試試。為期兩個月的暑假訓練,不能回家,每天拿著表演的傘,前后前后,上下上下,站蹲站蹲,休息時就直接把傘墊在屁股底下,拿手遮太陽。下午三點出發(fā),凌晨一點回來,再從上午睡到中午,橫跨大半個校區(qū)去學校唯一開著的食堂吃午飯,再橫跨大半個校區(qū)回到集合場地,我的鼻子里凈是曬得滾燙的塑膠操場的氣味和夜晚帶著青草氣的熱風。
表演那天,所有志愿者都被要求化妝,打上粉底,描出眼眉,噴好發(fā)膠,穿上厚重的演出服,靜靜地坐在帳篷下等待上場。
前面的同學突然轉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誒,你今天有點帥啊。”
我笑了笑,道:“你才發(fā)現(xiàn)啊?!?/p>
演出開始,下起了大雨,但演出照常進行。輪到我們了,候場、上場、踩點、站定、抬手、撐傘。雨還是很大,不知道臉上的妝有沒有花掉,但我始終記得導演的要求:“一定要笑,站直挺胸,要把最好的精神面貌展現(xiàn)給觀眾。”我抬頭,使勁看向主席臺,咧開嘴,但雨打得我連眼睛都睜不開,瞇縫的眼中只剩下雨水和燈光。
結束了演出,我開始參加更多的活動,去市圖書館,去樹德里小區(qū),去周鄧紀念館。有一次去濱江道,它的盡頭是一個刻在地上的大銅錢,有人讓我去轉兩圈,我真的圍著銅錢轉了兩圈,有人還告訴我:“別踩到中間,不然就掉錢眼里了?!焙髞淼暮髞?,我去過西開教堂,就在濱江道邊上,卻從沒在平安夜去過,因為會被人擠死;我沒上過天津之眼,因為排隊的人沿著河道一眼望不到盡頭;我沒有乘過海河游船,因為預定的票都被搶空了;我也沒吃過狗不理包子,因為太貴,當?shù)厝硕疾怀浴?/p>
我從來沒有愛上過天津,過去沒有,現(xiàn)在也沒有,但我已經(jīng)開始漸漸地習慣它。天津有著濃濃的天津味,說起它,我還是會想到相聲,想到自帶搞笑屬性的天津話,想到那句我怎么也學不標準的“介四嘛”。
天津還是那個天津,活在《俗世奇人》里的天津,活在民國的天津,老舊保守,似乎不會被改變。
但是來到這里的人,變了。
(作者系南開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2016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