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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鶴之舞

      2019-04-28 02:14:22姜凱
      歲月 2019年4期
      關(guān)鍵詞:灰鶴陳慧蘇子

      姜凱

      她常常夢見那只老灰鶴,就站在她對面的島上,霧氣浮動,蘆葦瑟瑟,而那只鶴的黑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她常常在深夜被這個怪夢驚醒,起來穿著睡衣,走到客廳,透過窗簾,看看外面,萬家燈火早已熄滅。天上的星星,在跳躍著流動。偶爾一只貓怪叫一兩聲,對面高樓單元門的燈,奇怪地忽閃忽亮著。屋內(nèi)另一間的臥室內(nèi)少峰大聲地打著鼾聲。他是何時回家的?去了哪里?都是個未知。她推開氣窗,從茶幾上拿起煙,輕輕地點燃。她發(fā)現(xiàn)這只鶴的眼睛是那么熟悉,是誰呢?一次次夢到。

      是楊君?可是他死去已經(jīng)一個月有余。還是正在打鼾的少峰?她搖搖頭,眼前閃現(xiàn)好多人的影子,是那群男男女女的同學?是,又不是。

      這兩年不知道為什么興起了各種聚會,戰(zhàn)友會,知青會,同學會。同學會中,有小學會,初中會,高中會,大學會,同屆會,校友會,而她參加最多的就是這高中聚會了。自從園園上了大學后,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在寫電影劇本上了。她的好友市話劇院院長曾紅,在京城導演圈子里有好多朋友。前兩年已經(jīng)在電影頻道播了她的上下集電影《過火》,是家庭夫妻生活喜劇。她偶爾也寫寫話劇劇本,賣給市話劇團,掙上個三千五千的給女兒個特別驚喜。最近曾紅讓她寫個電視劇劇本,寫那種男女中年感情危機的,說是很搶手的。她寫了幾集,不知怎么突然又寫不下去了,也許是女兒走了家里突然太清靜了,也許是……她想不通,停下來醞釀著。再就是練練瑜伽,給這副老舊的身子增加些青春氣息。

      楊君出現(xiàn)在高中同學的微信群后,大家一直沒安分的時間。

      那個剛剛把兒子送到美國加州去留學的?;ㄈ~子,主動攛掇大伙聚會,每人收了三百元活動經(jīng)費,把大家聚到灰鶴島。第一次聚會之后,這個西裝革履夾著金利來皮包、滿口英漢混雜的楊君閃亮登場了。聽說他最早住在黑河往俄羅斯那邊倒酒,后來又在大連做期貨。他把聚會的費用一包到底,在灰鶴島成立了一個灰鶴之舞同學會俱樂部,從此大家是每周一小聚,每月一大聚。殊不知,也就在大家狂聚了兩年后的一天,楊君卻死在灰鶴島上了。就在剛剛聚會完,他死在灰鶴島酒店一個房間,據(jù)說,還有一個人,是女人。他死前,那個女人正和他在一起。

      少峰也是她的同學,不過他們倆很少當面談同學聚會這個話題,因為少峰對這種聚會嗤之以鼻。

      那天不知道他從哪里聽到的消息,他鬼笑著問,慧,你們聚會的金主楊君掛了吧?哪天下葬?我和你一起去送送他。

      她愣在那里半天看著他奇怪的笑容,說,我還沒想好去不去,本來在高中上學時沒什么交集。

      他還是在笑,轉(zhuǎn)身走了也在陰陰的笑。她感到少峰變得奇怪了,他的閃爍的眼神,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少峰家的寫字臺上,擺著一幅用羽毛和貝殼做成的雙鶴沖天工藝畫,鑲在鏤空的木框里,兩只丹頂鶴一前一后,向湛藍的天空沖去。這是他們初戀時他送慧的信物。

      高中時他們在同一所學校,大學也一起進入南大的。少峰學的是生物化學,慧是教育管理。他們約好念完本科再考研,要雙鶴沖天。然而他家的經(jīng)濟條件是不允許他再深造了?;鄞螂娫拞栕约旱母改福芊窠o少峰拿出讀研的學費。回答是否定的,之后她父親命令她,拋下男女情愛義無反顧地考研。就這樣慧權(quán)衡了之后,兩個人雙雙故意落榜。在副市長父親的安排下,她去了婦聯(lián)。他招聘到了一家貿(mào)易公司。

      那信物上掛一條箔金項鏈,那是六年前農(nóng)歷七月七這天,慧出差去北京審電影劇本去了,一個戴墨鏡的特快師傅按響了門鈴,少峰推開門,快遞員遞給他一個小紙箱,說是郵遞給陳慧的。他打開了,是一條金光閃閃的箔金項鏈。郵寄人紅豆,地址是同城。包著項鏈的粉手帕繡著: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看著眼前的別人的信物,猛地勾起陳年往事。當年陳慧箔金項鏈的校園風波,猶在眼前。他不由地打了寒噤,這條項鏈幽靈一樣,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卻又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

      字數(shù)不多,抄自唐詩,但是足以在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雖然一條箔金項鏈,極纖細的一根,像波紋一樣,讓人不注意,但卻像一條繩索,勒得他年年歲歲,日日夜夜,難以喘息。

      他快發(fā)瘋了,像一頭老鼠到處亂竄,永無寧日。他感覺自己的脖子上勒著一條金鎖鏈,被它的魔力控制著,越來越感覺到呼吸困難,大腦像一只膨脹的氣球,馬上就要爆炸了。他常常出現(xiàn)幻覺,盯著虛空發(fā)呆,會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也許是兩個男人,或者三個、四個、五個的聲音,堂音很正,追在一個女人的身后,嚷嚷著,圣母,加入我們的組織吧,我們都是工蟻,為你而生為你而活。他常常夢見自己被這條項鏈高高吊起,下面是萬丈深淵,他數(shù)不清深淵下面有多少白色的頭骨在涌動。

      那條金項鏈在舞動,轉(zhuǎn)瞬間又變成金龍,吐著熊熊火焰向他撲來。他看到自己在進入一條陰暗望不到盡頭的時光隧道,火龍越舞越快,他眼看被焚燒成灰。他從這夢中驚醒,看著外邊無盡的雨夜,內(nèi)心如焚,他終于選擇逃出了家門。

      終于有一天,他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走進教堂,信了基督,每天下班徒步走到十里江邊的教堂去祈禱。

      他?;孟胱约壕褪巧系鄣奶嫔?,血淋淋的背負著十字架,在天空飛來飛去。此時,他臉上會閃現(xiàn)異樣的光彩,仿佛耶穌真的降臨,在空中指揮著他。他因此沉浸在這樣的幸福之中,以為能夠自己一個人和耶穌談話,常常不回家,在辦公室度過孤單的夜晚。

      可是就在這有家不愿回的夜里,發(fā)生了一件讓他無法想象的事,讓他徹夜難眠,如坐針氈。

      他的這間財務科辦公室分里外間,里屋是財務科副科長李美麗,外屋是他。這個胖女人上班很隨意,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走,誰也管不著。平時也懶得與少峰說話,嫌他土氣窩囊。她的男人當過鄉(xiāng)鎮(zhèn)書記,后來又當上了財政局長,聽說人家住的是三層復式的別墅??爝^端午節(jié)了,那兩天單位很少有人上班了,有的去海南,有的去西藏,有的去新馬泰。少峰索性就不回家了,白天黑夜都泡在辦公室。

      端午節(jié)那天,慧也沒有喊他回家過節(jié),他也沒想回去,自己一個人,在樓下的驢肉下水館,吃了紅燒驢肉,喝了高粱燒刀子酒喝到天黑,才回到辦公室,脫了外衣,背心也沒穿,只穿了大褲頭,正躺在床上和耶穌對話。他聽有人用鑰匙開門,嚇壞了,以為真是耶穌降臨。渾身抖得篩糠一樣,站不起來。門開了,進來的是一位燙了羊毛卷白白胖胖的女人,仔細一看是李美麗。這個女人白天都不上班,過節(jié)的晚上來干什么?難道真是上帝派來的天使?

      她進屋了,屋內(nèi)只開了辦公桌上的臺燈,有些發(fā)暗,她狐疑地四處望了望,就坐在了少峰對面的椅子上。她蠕動著肥胖的身軀大口喘息著,胸部露出半邊肥乳滾滾顫動著。

      他們倆好像走在窄胡同里走不過去的碰頭的兩個人,相互看了一會。那女人緩過神來,鉆到里屋,拉抽屜翻了半天,翻出一只U盤,拿了出來,走到外屋,看著少峰面前的大杯涼茶好久,終于忍不住了拿起杯,咚咚地一干而盡。少峰想用報紙遮住自己的身子,李美麗一把撕下他手中的報紙,在紅色的皮包里鼓搗了半天,翻出了兩張面值五百元的超市卡,遞給了少峰,說,兄弟,你看以前業(yè)務上你多干了不少的活,快過節(jié)了,這是我這么多年的一點小心思。少峰被她古怪的話,嚇了一跳,惶恐地站了起來,狂擺著手不肯接。李美麗悄然走過去關(guān)上門反鎖上,對少峰說,你接著吧,這些日子我也有過奇怪的想法。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把卡塞在他的手里說,少峰,你知道什么是冰人嗎?這些年我好冷。她突然抱住少峰,整個人像得了雞瘟一樣僵硬而顫抖著。少峰嚇懵了,感覺到在抱著一塊很大很硬的冰冷的石頭。她肥大的頭,在他胸脯上搓著,她的頭發(fā)和身體蕩漾著異常的脂粉味。他抱著這個比他大七八歲的老大姐,五味雜陳,嘴里連連喊著,主啊,你在光明之處,快快拯救我這個迷途的羔羊。

      她哭著敘述著,安春是她娘家一個很遠親戚家的丫頭,管她叫姨媽??此诔抢锎蚬た蓱z,讓她到家里來當保姆,她還認了李美麗夫婦干爸干媽。誰想到人家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她男人背后讓那丫頭懷了孕,還在外面給買了樓。她來到家認干爹八年,生的小男孩八歲了。她突然不說了,大口喘著粗氣瞇上眼睛,死死抱著少峰,身體急促地扭動著。少峰徹底崩潰了,他抱著這個肥胖的老女人,不知怎么辦。少峰變得毫無理智,大腦一片空白,發(fā)瘋了地沖上去,很快地收場了。她抓住他的手久久不放,把頭安放在他的懷中睡了很久……他不敢動。她醒了,淚水流了出來,她隨手抹了一把,偷偷塞給他一個U盤,抱著他的頭,狠狠地吻了他一下,對他說了一句:天下唯女子和小人難養(yǎng)也,背起皮包匆匆地走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沒有上班,雙休日過后,科長神神秘秘地告訴他李美麗留下遺書失蹤了。

      就是那條箔金項鏈,像一條蟄伏在記憶里的蟲子,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這么多年,本來早把它忘記了,可是它又蠢蠢欲動,在不注意的街角,伸頭露須。

      當年在學校時大家瘋了一般為備戰(zhàn)高考而學習時,那個家境不錯的楊君卻閑出屁來,天天絞盡腦筋討好陳慧。今天偷偷塞過來一支金筆,明天在半路碰見,遞過來一盒鄧麗君的磁帶,后天又買一條天藍色的紗巾,可謂使盡招數(shù)。最后,陳慧連看他一眼都沒有,統(tǒng)統(tǒng)把物品送回。他不知是搭錯哪根神經(jīng)了,竟以為是陳慧嫌禮物太輕,也不知是誰給他出的損招,他竟跑到了金店,買了一條箔金項鏈,下面有一個玉墜,上面刻著三個紅字“君之慧”,用絨布盒裝好,在早晨上早自習時,悄悄放到陳慧的書桌堂里。下課時陳慧發(fā)現(xiàn)了絨布的小盒,打開一看,黃澄澄金項鏈,嚇得她臉色蒼白地把絨布盒交給了班主任老師。老師拿著這條項鏈在全班通報之后把項鏈退還給了楊君,之后在學校再也沒有看到楊君的影子,他輟學了。

      在灰鶴島,那幾場恍如煙花的酒宴。

      三十年過去了,他還是回來了。人變得發(fā)福了,頭發(fā)也稀了,不像大款那樣說話豪氣,說話臉上還掛著紅暈。幾個女同學喳喳喳像山雀一樣圍著他,說他長得越來越像美國大片《斷箭》的演員約翰·特拉沃爾塔。他還真的喝得臉紅紅的,端著酒杯走到陳慧的面前,拉弓射箭擺了個造型。陳慧笑噴了酒,說,哈哈,我看你像《水滸傳》里的西門慶。

      大家哄堂大笑,楊君也笑了,笑得有些苦。

      那次聚會,男男女女喝交杯酒的,拍情侶照的,拍《天仙配》視頻的。楊君太活躍了,和這個女的唱《萍聚》,和那個跳探戈,但無論和誰起膩,他總是偷偷地用目光盯上陳慧幾眼,惹得對面的女生吃醋,扯他的大肥耳朵。

      同學都喝多了,滿嘴跑火車,哄笑著沒完沒了地鬧著,說什么人過四十五,不分公和母??搓惢墼絹碓较裱萘主煊竦年悤孕窳?,只不過是嘴比陳曉旭大一些,笑臉多一些。你們倆不是當年的金童玉女嗎,來喝一個交杯酒,臉貼臉對個火。兩三個人抓住楊君送上前來。

      遠遠的陳慧就坐在那里,淡淡的笑,像一枝荷。看到他們精神錯亂般堆過來,依然淺笑,風輕云淡般。

      他顯得有些發(fā)窘,臉色灰暗,掙脫了大伙的抓扯,皺著眉頭捂著肚子,早就沒了在別的女同學面前的狂勁。過了好半天,大家覺得沒勁,又起哄到別的桌上鬧去了。他才抻了抻西服的下擺,正正經(jīng)經(jīng)端了杯紅酒,走到陳慧的桌前,順手拉一張椅子過來,坐下。他想認真地看著她,但當她的目光像月光般灑過來的那一刻,他慌了,眼神錯亂地飄向窗外。他要和她說的太多了,可是一時找不到頭緒,就像要彈幾支熟悉的曲子,可是樂譜飄散了一地。好多的話語就堵在他嗓子眼,說不出來,只是結(jié)巴地問一句,你過得好嗎?

      陳慧什么都讀懂了,她裝傻,笑呵呵地點頭說,好呀,好呀,她的目光溫柔地逼向他。她想,此刻他想喝交杯酒,拍情侶照,拍《天仙配》視頻,那就來吧,有什么呀?歲月如水,也如刀,割得人已經(jīng)很圓滑了。她等待著,他能說上幾句,三十年了,能不能會有一句半句的,說到心坎上。哪怕有一句,說中了,你就中彩了。她就著酒勁,胡思亂想著。

      可是他們畢竟不是一路人,他不著邊際地說著他這些年的奮斗史,漸漸地就君臨天下般,炫耀起來。她早已悄悄在心中關(guān)上了耳朵,三歲看老相,有再多的金錢,還那么沒出息,她嘻嘻笑了閉上眼睛睡了。他的內(nèi)心也崩潰了,他看到她早已聽得疲憊,在內(nèi)心逃之夭夭了。

      楊君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

      他走到對面酒桌吵吵嚷嚷人群中,坐到了當年的杜敏身旁,將手搭在她的肩上胡亂地說了兩句恭維的話。杜敏的老公是一個鎮(zhèn)的書記,去年雙規(guī)后,被扔進了大牢。

      杜敏還是像當年一樣一笑百媚生,只不過是,頭發(fā)套是假的,眼毛是假的,高高的胸是假的。巾幗不讓須眉,和楊君喝交杯酒那股瘋勁,比漢子還彪,誰知道他們這輩子能不能交杯完。

      楊君動作夸張地與同學們說笑,完全沒有了初次見面時的羞赧。他在試圖忘記什么,大聲說著一些葷段子,而且內(nèi)容相當露骨。每說完一句話,男生們有的搖頭晃腦,有的捂著肚子傻笑;有的女生拼命地尖叫,有的女生捂著臉低下了頭。楊君太得意了,時不時地把眼神向獨自一人喝紅酒的陳慧飄過來。

      幾個女生附和著他的笑話,又把笑點指向幾個喝多了的男生。那幾個女生包括杜敏在內(nèi),肆無忌憚地大笑著,臉有意朝著陳慧的方向。不知誰高喊著,你送給陳慧那條金項鏈呢?

      陳慧好像沒有聽見,走著模特的貓步也湊了過來,搖搖晃晃拿著紅酒杯,那幾個女人傻笑著,以為她會出丑,把酒杯扔過來,或者生氣摔杯而去。誰知,陳慧真的向楊君走過來,為他倒上一杯紅酒,很真誠地向他笑著,兩個人連喝了三杯。楊君臉色蒼白,站起來捂著嘴跑向衛(wèi)生間。

      陳慧向幾個女人指了指,提著黑皮包下樓了。而楊君從衛(wèi)生間出來時用紙巾擦著嘴,大家看見他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傳說財務科的胖女人李美麗死了,留下內(nèi)衣內(nèi)褲和鞋,跳紅塵河了??墒撬麄兗夜腿藫屏藥滋煲矝]打撈到尸體。有人說門衛(wèi)的老黃頭看見少峰和李美麗抱在一起,那她的死就和他有關(guān)了。整個公司都知道王少峰王會計是個老實人,整天戴著厚厚的大眼鏡子,天天摳著那點賬本,怎么可能呢?消息傳了出去,家屬找到了公司領(lǐng)導,經(jīng)理天天找他,人家家屬報了案,說是因為他而死,派出所也找了他。有人天天往他家里打電話,嚇唬他。他一下子掉進了風浪的漩渦里。他不想和誰解釋。

      一個靜靜的周日下午,他想既然周圍的人不理解自己,那只有上帝理解自己。外面大熱的天,晴空萬里,游人如織,正是初夏之時,道兩旁繁花似錦。辦公室窗戶緊閉,他寫好了遺書,想象自己裸身跳到紅塵河去找耶穌的經(jīng)過。他想不通平時高高在上的肥女人為什么臨走時,給自己招來一身的麻煩。自己從來沒有向她表白過什么,難道因為家庭的冷暴力,她暗戀上了自己?但是他很快否定了這一點。難道自己就這么死了?他想起了在大學校園時和同學們唱的那首歌:我們沖天之鶴,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飛去。我們不飛則已,一飛驚人。我們是一個個一對對,沖天之鶴,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飛去,我們不飛則已,一飛則驚天動地。他想就是因為在唱著這首歌時,他的手不自覺地抓住了陳慧的手,他們動情地唱著,直到唱完才發(fā)現(xiàn)兩個人的手還抓在一起。陳慧狠狠地打了他一下,從那時起,兩人開始秘密往來??墒菚r光都哪去了?激情都哪去了?

      為什么被那根項鏈捆住了自己的自由?這一切為什么被小小一根項鏈左右?他從口袋中把那條箔金項鏈掏出來,擺弄在手中。他又摸到了胸前的耶穌十字像,他把胸前的十字架摘下解開,系在了那條鉑金項鏈上,他仿佛看到耶穌在十字架上在向他微笑,他渾身充滿了力量。他在屋中唱起了歌,哈里路亞,我們是沖天之鶴。他激昂地唱著這首歌,哈里路亞,我們沖天之鶴,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飛去。哈里路亞。

      他把那根箔金項鏈掛在了脖子上,推開窗戶,花香、草香、人語聲,陽光的熱浪撲面而來,他擁抱這些自然的饋贈,而且大聲地把歌聲唱出去。

      他要去教堂,向上帝懺悔。

      她一個人悶了,總要自己駕車去灰鶴島去看看那些鶴??上В侵焕匣寅Q太老了,它飛不動了,翅膀的羽毛零零落落,連進食都困難,目光呆滯,一動不動。怕島上有動物傷害它,老鶴被留在看鶴人做的木屋內(nèi),里面塞滿了蘆葦。一只鋁盆里放著幾十條還在跳躍的銀亮的小魚。牧場的老頭,點了支旱煙,說好像夠嗆,它今天只吃了一條小魚。

      老鶴毫無生氣地望著虛空,她默默地與老鶴對話,直到暮色四垂,才駕車回家。

      她到家像一條脫節(jié)的蛇,躺在床上。鄰居鄭姐蒸好了韭菜包子,看到她回來了,輕輕地敲了兩下門,沒有動靜。她蜷縮在床上,像死去多時的蝴蝶,夢見自己已經(jīng)涅槃多時,羽化成仙。鄭姐敲了半天沒有敲開,以為她病了,就急忙打她手機,驚慌中她嚇了一跳。起來時見漆黑的屋內(nèi),只有手機歡快地叫著閃著亮光,外面已經(jīng)黑乎乎一片。她以為這是早晨,忽然想起她剛從灰鶴島回來。她慵懶地起來,接了手機,鄭姐已經(jīng)掛了。她偷偷地走到門前,趴在門鏡前窺視。走廊燈昏暗地亮著,空無一人。緊接著又是一陣手機響,她拿起來一看,是杜敏。她接通了,說,你快下來,我們在你家樓下。她猶豫了一會說,她在外面一個同事家里,有事回不去。之后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機。誰知猛然聽到房門一陣擊打聲,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鏡前發(fā)現(xiàn)她們幾個已經(jīng)上來了。她不敢喘氣,倚在門后偷偷聽著,好像是對面的鄭姐被她們敲了出來,說了什么,誰狠狠地用腳踢了一下門之后,一群人走了。她長喘了一口氣又偷偷地走到窗口,躲在窗簾的后面向下看著,院內(nèi)橘色的路燈下,她們吵吵嚷嚷地一團煙霧般走向小區(qū)門口。

      她飛速地穿好外套,揣起手機,拿起包穿上鞋,急忙地出去鎖上了門。她家是四樓,這是十七層的樓,他們一定乘電梯走。她拿著包輕輕從步行樓梯走,邊走邊聽怕他們?nèi)f一從這邊竄上來,還好沒有動靜。

      她飛快地跑了下去,出了單元門她沒有從正面出去,而是沿著花叢向西快走了幾步,迎面碰到了一個人打了她一下,她也沒有理會,繞過窗口能看到的視線范圍,直奔小區(qū)大門而去。

      她沒頭沒腦地走著,買了瓶軒尼詩紅酒和一包干果,她打車來到了京華酒店,開了個房間。她還不餓,肚子鼓鼓的。調(diào)好了溫度,放好了水,她脫去了衣服,慢慢步入水中。順手倒了杯酒,慢慢飲著。水汽氤氳了對面墻上的鏡片,也氤氳了思緒。

      難道是自己老了嗎?像那只老鶴,還是這世道變了。少峰,楊君,杜敏,同學,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好看的,丑陋的,窮的,富的,熟悉的變得陌生,親切的變得生疏,而陌生的變得更加陌生。

      她飲了這杯酒,站起來擦鏡子上的水汽,看著赤身裸體的自己,虛虛幻幻,突然也變得不真實了。她嚇了一跳,上前貼近鏡片冰涼而真實,自己并沒有變,變得是環(huán)境,是周圍的樹木和人心。自己還是那個瘦骨嶙峋的灰姑娘,丑小鴨。

      就是這副骨架和皮囊,誰有意相中了拿去享用,毫無代價。她又倒了杯酒揚脖喝掉??墒顷P(guān)鍵是我們得談得來,尿到一起去,所謂士為知己者死。

      她舉著空杯高喊道,他媽的,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說話,我只求這點。

      那個胖女人被找到了,她躲到了一片果園待了幾天,被果農(nóng)發(fā)現(xiàn)了送了回來。家屬們不再鬧了,把她送到各大醫(yī)院CT、X光、磁共振什么的,檢查完,定性為抑郁癥,有自殺傾向。

      少峰并沒有因為她被找到而輕松。他現(xiàn)在不僅脖子上勒著一條金鎖鏈,而且背后背著一個沉重的十字架。他天天去江邊教堂找牧師懺悔這件事,他不僅懺悔自己和妻子一樣,做了這有違道德的事,他認為自己可恥到極點,甚至比那幫在灰鶴島聚會的男女同學還可恥。他認為自己罪惡深重,會下地獄的。現(xiàn)在那位頭頂禿禿的只有兩邊長頭發(fā)的胖牧師,已經(jīng)對這個走路猥瑣的人失去耐心,因為他一見面就纏著他,先是懺悔那件性事,接著會翻白眼睛,手足無措地提些無邊無沿的古怪問題。比如夫妻兩個哪一個先出軌到地獄會遭受什么刑罰?牧師對待他說的這些問題,撓腮想了好長時間,也沒有答案。在他不停地追問之下,牧師終于痛下狠心,低語,讓他到密室來,有玄機相告。他緊隨而去。

      他走進黑黢黢的密室后,雙眼放光,一切釋然的樣子,他得到了上帝的指令,讓他去拯救同類。

      一個人一把傘一本《圣經(jīng)》,在昏暗的路燈下,在秋夜秋雨中走走停停。吸著清涼潮濕的空氣,他內(nèi)心安靜了許多,他想到了慧,就默默祈禱,上帝,原諒這個迷途的羔羊吧。

      路上行人漸少,只有路旁閃爍的霓虹。其中有一處暗紅的燈光讓他多看了一眼,鳳凰城大舞廳。他想不出來自己已經(jīng)走到哪里了,在這個城市這么久了,他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談到跳舞他又興奮又傷感,興奮的是,他喜歡跳舞的樂感節(jié)奏,是上帝讓他來釋放靈魂的自由,讓他的每根神經(jīng)都會蘇醒去尋找迷途的羔羊。

      他在門口祈禱了一句,哈里路亞,哈里路亞,我要下苦海去拯救這些有罪之人。

      農(nóng)歷七月七,中國的情人節(jié),少峰到哪去野去了。陳慧懶懶的起來,看看表,已經(jīng)九點多了,給曾紅打了個電話,想約她中午在好望角西餐廳吃個飯,另外讓她看看劇本。陳慧正在寫一個電影劇本《灰鶴島》,寫的是一對兒中年教師,面對事業(yè)家庭的困惑,陷入泥潭,而分別和自己的戀人出走,后又悔悟重歸于好的故事。有些地方她發(fā)現(xiàn)好像在寫自己,她想讓劇本脫離自己的影子。

      隨隨便便地沖了杯奶粉,吃了一塊提拉米蘇,把早飯應付過去了。打開了電視,看了會《外科醫(yī)生》,這時手機“嘀啾”“嘀啾”的叫了兩聲。她順手拿起來打開,是杜敏發(fā)來的信息,“慧姐姐,灰鶴島速來救我!”

      她似乎想起來了什么,前幾天,杜敏來了,眼皮浮腫,頭發(fā)蓬亂,扔給她一張照片。說是昨天她和另外幾個女同學都接到了一封奇怪的快件。是他們同學在楊君死后灰鶴島的一次聚會的照片,可是不知為什么楊君在照片前排出現(xiàn)了,他死在冬天已經(jīng)是半年前的事了。詭異在照片的后面的一張紙上,寫著楊君死去的日期,同時也列滿了她們死去的日期,而且都在近幾個月。陳慧那天沒有怎么搭理她,她悻悻地走了。

      陳慧急忙在書柜里找到了那張照片和那張寫著大家死期的白紙,瞪大了眼睛,真的,笑吟吟的楊君習慣性把包放在膝蓋上,一雙手緊壓在包上,毫無PS的痕跡?;塾帜闷鹉菑埣?,找了半天沒有自己的名字,但是特別標注了杜敏的日期是今年農(nóng)歷七月初七,又看了那八個榜上有名的女生的名字。

      這件事讓慧感到意外,她怔怔地看著鏡子里自己的眼睛,里面有困惑,疲憊。她又瞪大了眼睛,看到了無畏和淡定。慧把手指從照片上挪開,從抽屜里翻煙,發(fā)現(xiàn)煙盒是空的,她又沖了杯咖啡慢慢喝下去。她知道那個女人,無非是把杜敏釣到灰鶴島去鬧一鬧,出出氣,不會傷害她的。

      那是杜敏給慧送照片的第二天,那個女人打電話給慧,說,我是蘇子,楊君的前妻,我想和你聊一聊,不知能否請動你這個大作家?慧笑了,說是蘇姐,久聞大名,那好我去找你。她不想管,也懶得管。可是她未完成的劇本還是需要素材的。

      她叫蘇子,在長安十字街左手開一家星光天使文身工作室,她不難找到她。因為工作室的門外就貼著蘇子的旗袍照,波浪滾滾的洋黃頭發(fā),猩紅的嘴唇,魔鬼的腰肢,最重要的是她手臂上文出的大紅玫瑰。她就坐在老板臺旁吸煙,幾個男孩子女孩子在里間給客人文身?;鄣耐葎傄贿~進,她就站了起來,紅唇微啟,很早我就想拜會妹妹了?;垡汇叮呀?jīng)像蛇一般扭著腰身滑過來了?;鄄幌矚g眼前女人的樣子,可是還是皺著眉頭把手伸給她。

      誰料她握住手后卻向她附耳低聲說,我們出去談。吃午餐,時間尚早,蘇子領(lǐng)著她去了附近一家叫巴黎公社的咖啡廳。這個時間,咖啡廳尚沒有人光顧,兩個女孩子在擦窗玻璃,音箱懶洋洋放著beyond樂隊的《光輝歲月》。要了兩杯拿鐵,蘇子拿出一盒龍牌細桿煙,遞給慧,她接了,兩個人點著煙,半天誰也沒說話。

      一大段的靜默后,蘇子說,楊君沒有那么糟糕,如你想像那樣,什么紈绔子弟,揮金如土,美女如云。

      慧大笑起來打著她的手說,就是你把他從墳墓揪出來當面對證,誰又什么時候給他下過這種定義。

      蘇子說,可能是楊君的錯覺吧。你知道,他的床邊始終放著一本《汪國真詩集》。他沒事就翻翻讀一讀,就是想讓你瞧得起他。蘇子說,她和楊君曾經(jīng)看過慧寫的話劇《正午》。

      慧喝醉了,她第一次喝這么多。原以為只是應付一下隨便聊聊,但有誰想到竟掀開了過去的記憶,她不想聽蘇子過多的說下去了,有什么關(guān)系嗎?那屬于別人的生活圈子,但是為什么卻影響到了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難道不是嗎?一條會跳舞的箔金項鏈,一跳就跳了那么多年。

      兩個人出來時天火熱的,蘇子挎著她的胳臂,去了海天洗浴。

      沖浪,泡澡,桑拿,再沖浪?;矍逍讯嗔?,兩個中年女人赤身裸體躺在休息間。

      慧骨瘦如柴,抱著腿赤身坐在床上。蘇子豐滿多了,臀大,乳房垂下來,像一頭母牛的奶子。

      蘇子抽了一支煙,又一支,又一支。她起來蹲在角落里竟哭了,罵道,男人真他媽是傻瓜,都是女人,能有什么不同?他媽的高貴在哪兒?為什么死不瞑目地追那種虛無的東西。

      蘇子抬頭看慧已經(jīng)熟睡,輕蔑的鼾聲飄出了窗外。她穿上浴袍,給慧蓋上一條浴巾,悄悄走了。

      偌大的鳳凰城舞廳,燈火輝煌,廳內(nèi)四周的椅子上坐滿了西裝革履的男人和長裙短帶的女人。買了門票一進屋,少峰就傻眼了,寬闊的大廳內(nèi),燈光忽然昏暗下來,人影綽綽,在大廳內(nèi)如旋風般舞動起來。舉目望去,全是兩個人的世界,男男女女看不清面孔,跳著慢三,像游魂一樣。少峰認不清誰,只能溜邊到角落找一張空椅子坐著,傻傻地看著。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個高高大大的女人矗立在他面前。他嚇了一跳,女人厚嘴唇抹得紅紅的,眼圈黑黑的。他站起來向她傻笑著,女人早就抄起他的手臂,把他扯入了舞場,晃頭搖臀扯著他跳了起來。這是他當了會計這些年后,第一次摟著女人的腰在舞池蹦跶。胖女人擦了太香的脂粉,讓他頭昏腦漲,血脈賁張。起初兩人還算規(guī)矩,可是急急忙忙跳了一會,就都懶得走步了,肚皮貼著肚皮胸靠著胸,誰也不說話,邊走邊享受著異性氣味的刺激。

      他悄悄地附在女人的耳朵問上一句話,說假如三十年前你在上學時,有個男孩子追你,你沒有答應他,三十年后,這個儀表堂堂的男人,事業(yè)有成,還在追你,你怎么辦?女人聽了一會,貼在他耳朵上說,操,你他媽喝多了吧?哪有那好事,有,就上床唄!

      這個女人說的話讓他好失望,太俗氣,一文不值。他越發(fā)覺得這個女人滿身臭氣,想要脫離她,可是女人卻和他膩歪了起來,摟得他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她熱乎乎地說自己是市直機關(guān)工委的,早退休了??墒抢习樘焯扉L在麻將桌上,把她曬在一邊,她只想找一個精神伴侶,看著少峰挺合適的。

      他著實讓她嚇了一跳,窺視的心理讓他在折磨著自己,也在折磨著別人。他裝瘋賣傻地說在家里遭受老婆的家庭暴力,抬手就打,張嘴即罵,說得胖女人眼淚都下來了。他暗暗為自己的信口開河感到驚訝。

      女人悄悄地把他拉出了門,他跟在后面心情忐忑,掏出了《圣經(jīng)》,在她身后不斷念叨著。我兒,你若領(lǐng)受我的言語,存記我的命令側(cè)耳聽智慧……專心求聰明要救你脫離惡道,脫離說乖謬話的人。他掙脫了她的手,站在一塊路旁石墩上,高喊著,哈里路亞,我是上帝的使者,今天要把你這迷途羔羊領(lǐng)回正道。他的叫聲引來黑夜中行路的人圍觀,那個女人狠狠地啐了他一口罵道,你他媽個傻X,瘋子。說完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很是興奮,唱著哈里路亞回到了家中,找出了筆和紙記上了某年某月某日幾時幾分在何地,拯救了一只迷途的羔羊。他準備湊夠一定數(shù)目后,再去江邊教堂向禿頭牧師匯報。

      從此,他就找到了心靈探密拯救人類的好地方,他變著法的化妝讓認識自己的女人看不出來自己,為此他買了假發(fā)假胡子,寬邊窄邊的眼鏡,或者挺胸或者裝瘸,幾天變個樣,想著法子接觸陌生的女人,兩天換一個,三天找新的。大款,司機,作家,畫家,天天變身份,不變的是手拿《圣經(jīng)》,口里念念有詞。

      直到有一天晚上,泒出所打電話找到了慧,讓她去一趟。她去了,看到身體僵直站在墻角還在念《圣經(jīng)》的少峰。警員斥責慧,男人都這樣了,還不看好他。原來他在旅店叫來個站街女,當那個女人都脫得精光時,他突然變了臉,從衣袋里掏出《圣經(jīng)》,逼著那女人一遍遍地念,否則不許出屋,到報警時他已逼著女人念了三個多小時了。

      杜敏又發(fā)來信息,“好姐姐求你了,我沒有干過對不起你的事吧?”

      慧苦笑了,搖搖頭,她一扭頭咳嗽一聲,用手一抹掩飾過去。她就是這樣的人,軟刀子一扎,就這樣一句坦誠的話,她立即對杜敏有了好感。女人嘛,往往一句話就成了仇人,一句話就成了知音好閨蜜。

      慧駕車來到了灰鶴島。那只老鶴已經(jīng)死了,被做成標本放在展廳的窗前。

      慧把車停在灰鶴島酒店門口,在酒店前臺查找蘇子,沒有。她卻看到了楊君503室的字樣。她知道了,轉(zhuǎn)身上電梯,走到了503室,聽到屋里有人在喊什么。

      她敲開了門,蘇子開門見是她愣了,但還是把門打開讓她進去。屋內(nèi)放著一張餐桌,僅擺著幾個果碟,幾瓶開了蓋的紅酒,兩個盛滿紅酒的杯。杜敏已經(jīng)赤裸了半身,淚痕未干,雙手抱在胸前掩護著下垂的乳房。

      蘇子沒有理慧,依舊對杜敏發(fā)著威,說干一杯,脫一件衣服,要么就把和楊君怎么上床的細節(jié)好好說說。杜敏顫抖著眼淚汪汪地看著慧。

      慧拿出一盒龍牌細桿煙,遞給蘇子,她接了,兩個人點著煙,半天誰也沒有看誰,誰也沒有說話?;坌χf,蘇子你真有能耐,是怎么把這么大的一條魚釣到島上來的。

      蘇子還以為她會說別的,沒想到她這么句話把她逗樂了,說我手中有她,不僅是她,她們的和楊君的鬼混照片,不來,我就發(fā)到網(wǎng)上。

      慧把煙掐滅了,煙蒂扔在煙灰缸里說,蘇子,人死不能復生,即使生又如何,那頁就此翻過去吧,不要再在苦海里掙扎了。桌上的酒我全喝了,我替她們贖罪。她上前一步,拿起一瓶酒仰脖咚咚干了一半,被嗆得滿眼淚。蘇子冷冰冰看著,一動不動,杜敏哭喊著撲了上來去搶那瓶酒,慧甩開了她,又一揚脖,把瓶中酒一干而盡。她放下空瓶,去拿第二瓶時,蘇子推開她,自己拿起一瓶揚脖而干。杜敏也拿起了一瓶,揚脖猛干。喝完了,杜敏跪在地上痛哭著,說不出話來。

      蘇子搖搖晃晃地說,實際上,我和楊君幾年前就離婚了,兩個孩子歸了我??墒沁@幾年他得了那該死的病,錢也讓他揮霍得差不多了,我看在我兒女的面子接收了他。我在遼東找到一位老中醫(yī),給他開了好多奇方中藥,他的肝病這幾年才好轉(zhuǎn),可是他那賤骨頭在那幾個女人身上,不僅把錢全部給揮霍了,而且還揮霍了自己的生命。

      蘇子說,也許你知道,楊君他最遺憾的是什么?慧搖頭。蘇子說,你的眼中永遠沒有他。

      蘇子遞給了慧一絨布包,她笑著說,楊君保存了三十年的信物看來是沒什么用了,你能收下它嗎?這是他最后的遺愿。慧打開,是一條斑駁的箔金項鏈和慧高中時一張二寸黑白照片。她點頭收下了。蘇子拿起包,向杜敏一個飛吻,向慧揚揚手說,再見了,別恨我!她一路哭著步伐趔趄地走了。杜敏穿上衣服,捂著臉也沒有向慧打招呼,急匆匆地走了。

      慧走到展廳把項鏈悄悄掛在老灰鶴標本的頸上。走出大廳綠草萋萋,群鶴飛翔。她悄悄把照片埋在草地下,低頭致意,告別了青春的記憶,告別了學生的記憶,告別了往事。

      慧的電影劇本《灰鶴島上的女人們》完成了,她交給了曾老師,由她發(fā)給了北京電視臺電影頻道的導演。半個月后,曾老師給她打來了電話。

      導演相中了這個本子讓她去一次北京,商量改動的事宜。她坐在火車站候車室候車,剛打開筆記本,她看到有一只白凈的手,遞給她一張日歷大小的紙張,上面打印著一行字,“一個男孩子從高中開始追你三十年,你能答應他嗎?”她大吃一驚,抬頭一看是少峰,蓬亂的頭,臟兮兮的藏藍西服衣褲,一副茫然的眼神正看著她。她突然想起來,有半個多月沒有看到他了。她喊了一聲,少峰。他熟視無睹的樣子,走過去給坐在她左手邊的幾個人發(fā)問答卷呢。他什么時候跑出來的?她手機突然響了,是曾紅在檢票口等她。她接完電話,轉(zhuǎn)身尋找他時,熙熙攘攘的大廳早看不見他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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