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臻
我們翻過許多本書,也看過太多人物。他們在書里哭了又笑,我們在書外笑了又哭。虛構(gòu)的人生,幾筆紙墨落定命運。情之一字,動人心弦。到頭來發(fā)現(xiàn),我們看的書和人物,為他們落的淚,以及實在的笑,繞不開的都是心理。當(dāng)我們在書中探索時,實際上也正在探索自己的心。
作者:[美] 海蓮·漢芙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譯者:陳建銘
出版年:2016-5
正如我們的前幾輩不會想象到未來不用信紙就可以聯(lián)絡(luò)一樣,1916年出生于美國費城的漢娜·唐芙在其前半生中也一定想不到,1949年10月的那個秋夜,她寫了一封信投給位于英國倫敦的馬克斯與科恩書店,自此開啟了一段跨越兩國、持續(xù)二十余年的——書緣與情緣。
《查令十字街84號》的主要內(nèi)容是漢娜和馬克斯與科恩書店店員的書信往來。書較薄,每一兩頁都是一次對舊時光的跨越,長至幾月,短則幾天。
就在這來來往往的信件交流中,漢娜由一位客氣禮貌但也顯得遙遠(yuǎn)疏離的買書者,變成了一位與店員交好的、親切隨意的朋友。她在信件里會有近似于嬌憨的話語,偶爾還有語辭直白的幽默,自然得好似她是一個與店員同住一條街上的再熟悉不過的人。
書信本身給人的感覺就很具有感情色彩,因為書寫和投遞都需要時間而倍受珍視?!皶拧币唤?jīng)提起,便讓我感覺它似乎應(yīng)該誕生在這樣的情景中:
木質(zhì)素樸的書桌,一盞圓頭燈,潔白紙頁染上暖黃,筆尖移動時沙沙作響,寫信者因?qū)W⒍Ⅴ酒鹈肌?/p>
似乎一切的發(fā)生都悄無聲息,只有情感和思維在運轉(zhuǎn),只有指尖文字在流溢。
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漢娜寫信時應(yīng)該很流暢。她不需苦思冥想、斟酌字眼。她在信中把書面語寫成了口語,看起來就像拍著你的肩膀?qū)δ阏f:“嘿,就簡單聊聊天而已,別那么拘束?!?/p>
“不拘束”似乎應(yīng)該用來指稱我們現(xiàn)在,因為我們在聊天軟件中擁有了隨時戳開聊天窗口、發(fā)了信息還可以兩分鐘內(nèi)撤回的權(quán)利。
結(jié)果卻不是這樣的。
在書信交流時代,真情通過墨水和碳跡得以直白展現(xiàn)。人們手里握著筆,書寫時仿佛能更加貼近心靈,也因此更易誠實。字句皆出于己心,故自在隨性、不受拘束。
在當(dāng)下,聯(lián)絡(luò)異質(zhì)化為了一種超出情感交流本身的東西。當(dāng)聯(lián)系他人變成一件容易發(fā)生的事,在交流開始前反倒是拘束先行。
我們會對著動輒幾百人的好友名單頭痛,翻來覆去地找一個可以聊天的人。聊天時還要注意加上語氣詞、佐以表情包,以免冷冰冰的兩塊屏幕隔絕了情感傳遞。話沒說好趕緊撤回,沒超出時限就先歇一口氣,末了又擔(dān)心對方有沒有看到。
屏幕這塊狡猾的東西,讓我們戴上面具交友,能木著臉打出一連串的“哈哈哈”,又好像失去了簡單表達真摯的能力。
書店職員德爾曾多次邀請漢娜前來英國,并承諾一定好好招待。漢娜出于經(jīng)濟原因,二十余年都未能前行,反倒是她的幾位朋友都在她的拜托之下特意去過查令十字街84號的這家書店。
在1969年1月的那封信中,書店秘書向漢娜說明了德爾已故的消息。自此,兩人長達二十余年的書信交流史走到了終點。
1969年4月11日,漢娜還寫了一封信給正在倫敦游玩的朋友凱瑟琳。她表示了遺憾,因為德爾和老板之一的馬克斯都已不在,但她接著寫道:
“……但是書店還在那兒,你們?nèi)羟『寐方?jīng)查令十字街84號,代我獻上一吻,因我虧欠它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