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益菁
從小時候開始,我對爺爺就一直有些畏懼。爺爺是個農(nóng)民,沒讀過什么書,封建家長制的觀念在他頭腦里根深蒂固。他習慣了命令與指揮,自然不知道怎么與小孩相處。
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是個十分調(diào)皮的孩子,常常任性胡鬧,只要自己有要求得不到滿足,便躺在地下哇哇大哭,“不眠不休”。奶奶拿我沒什么辦法,只好由著我。有一次她甚至被我逼著蹲在桌子底下大半天。但若換成爺爺,他定會把我一把拽起,然后怒斥我的任性?;蛘吒纱喟盐彝系截i圈邊,想要把我扔進豬圈。當時的我,早已被“刀光豬影”嚇得“七魂丟了六魂”,哪里還顧著耍脾氣?于是爺爺勝利了,我的要求成為泡影。但令我慶幸的是,我并未繼承爸爸的“光輝道路”——被迫“與豬同眠”。
進了小學,我在班里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每次我回家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成績時,爺爺總會淡淡地說上一句:“這有什么可驕傲的,這本是應該的。”一下子,就如同在火上澆了桶水,我的驕傲與欣喜瞬間化為烏有。
我不懂你,爺爺。你讓我覺得如此難以靠近,那原本爺孫倆應有的默契,在你與我之間卻轉(zhuǎn)變?yōu)橐坏罒o形的屏障,阻礙著我們的溝通。
后來,我轉(zhuǎn)學到太倉,從鄉(xiāng)下搬了出來,與爺爺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奶奶常因牽掛我而打電話給我,也常會把一些我喜歡吃的東西讓爸爸帶給我。
在太倉時,我?guī)缀鯖]想過爺爺生活得可好,他在我心中似乎只是嚴厲與苛刻的代名詞,直到有一次放假回家,我見到了爺爺——
爺爺似乎老了許多,原本顯得年輕的臉上已布滿皺紋,那一頭烏黑繁密的頭發(fā)而今看來如此蒼白與稀少,那曾經(jīng)直挺的腰桿彎了,硬朗的身子單薄了。聽爸爸說,爺爺是高血壓又犯了……我這才意識到我有多久沒仔細看過爺爺了。
見到我回來,爺爺仍沒有太多的話語,只是應了我一聲就徑直走出門去。大概忙著農(nóng)活吧!我有些失落。只有奶奶放下手中的活,坐下和我說說話。過了一會兒,爺爺從外面回來,拎了一只雞,交代奶奶煮雞就又走了出去?!霸瓉頎敔斒侨㈦u了,我最喜歡吃雞,對!他知道。”我暗自高興。第二次回來,爺爺帶了一筐青菜和一籃桃子。他放下籃子,挑了一個最大的桃子洗了遞給我:“吃吧,自家樹上的,甜得很!”
我愣了一下,雞、青菜、桃子,這擺在我面前的都是我的最愛。平時沉默寡言甚至嚴厲的爺爺,此刻顯得如此和藹與慈祥。雖然只是一句簡單的話、幾個小小的舉動,但我分明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蘊含其中的真情。
晚上姑姑來吃飯,無意中提起一件事:有段時間,爺爺奶奶特別忙,早上四五點起床,晚上常常干到八點多才吃晚飯,但爺爺聽說那天我從學校回來,馬上放下手中的活,殺了一只雞交給爸爸讓他帶給我;平時擔心我,想念我,就常常叫奶奶打電話……
我恍然大悟,原來爺爺一直在默默地關(guān)心我,我竟全然沒有體會到,還常常埋怨他太嚴厲——這太不應該了!爺爺沒什么文化,為人耿直,不會像別人一樣常常把關(guān)心放在嘴邊。他的愛很獨特——沒有什么直接的表達,沒有溺愛,只是默默地牽掛著自己的孫女,雖然他的愛不易察覺,甚至有時候表現(xiàn)為嚴格的要求與冷淡的話語。
我終于讀懂了你——爺爺,把愛深藏于心中,就如那冰山下的火種,看似冰冷平靜,內(nèi)里卻熱浪奔涌。
【簡評】
這篇《懂你》材料豐富,欲揚先抑手法用得嫻熟自然,使一個“把愛深藏于心中”的爺爺形象躍然紙上。
此外,行文有一定的幽默感(比如“便躺在地下哇哇大哭,‘不眠不休”“當時的我,早已被‘刀光豬影嚇得‘七魂丟了六魂,哪里還顧著耍脾氣”“但令我慶幸的是,我并未繼承爸爸的‘光榮傳統(tǒng)——被迫‘與豬同眠”等),人物語言生活氣息比較濃。
(指導老師:唐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