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芳

原詩

涉江采芙蓉

〔兩漢〕佚 名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

還顧望舊鄉(xiāng)，長路漫浩浩。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注釋

1.芙蓉：長在水里，這是水芙蓉，即荷花的別名。

2.蘭澤：這是一個復合詞，“蘭”是“蘭草”，“澤”是“沼澤”，把兩個詞義關聯(lián)起來理解，即生有蘭草的沼澤地。

3.遺：讀“wèi”，贈送的意思。

4.還顧：這是一個復合詞，“還”是“回，回頭”，“顧”是“看”，兩個詞義關聯(lián)起來，即回頭看。

鑒賞

《涉江采芙蓉》是一首看似簡單的詩，通過抓關鍵詞“思”“憂傷”，很容易知道抒發(fā)的情感，理解上幾乎沒有任何障礙。但稍加追問，便疑惑重重。

單是對于“誰在采蓮”，回答就豐富多彩：《中學語文教學資源網》認為這首詩寫的是游子采芙蓉送給家鄉(xiāng)的妻子;《詩網》的觀點是，游子之求宦京師，是在洛陽一帶，是不可能去“涉”南方之“江”采摘芙蓉的，按江南民歌所常用的諧音雙關手法，“芙蓉”往往暗關著“夫容”，明是女子思夫口吻，故當是女子在采芙蓉;朱光潛先生的理解是，說話的人應該是女子，而全詩的情調也是“閨怨”的情調，故認為采蓮的當是女子;《教師教學用書》上的觀點是，這首詩寫的是游子采芙蓉送給家鄉(xiāng)的妻子。

由此可見，大家解讀時各執(zhí)一端，幾乎沒有出現(xiàn)相容或多解的觀點。由此帶來的抒情主人公的理解，自然也存在爭議，有的說抒發(fā)的是男子的情感，有的說抒發(fā)的是女子的情感，有的干脆說抒發(fā)的是詩人的情感。

怎么辦呢？我們不妨采用敘事學的理論，明確敘述者，即補充其主語，進行推思體悟。第一種：我、你、我們;第二種：你、我、我們;第三種：我、我、我們;第四種：她、他、他們。

從詩中看，還顧望舊鄉(xiāng)（舊鄉(xiāng)即家鄉(xiāng)）的人，是身在外地的人，一般應該是男子。那么，第一種從主語“我”“你”的呼應中，可以看出敘述者是女子，抒發(fā)的應該是女子思念心上人、憂傷寂寞的情感;第二種從“你”“我”的呼應中，可以看出敘述者是男子，抒發(fā)的應該是男子思鄉(xiāng)懷人、憂傷悲痛的情感;第三種從第二個“我”的定位中，可以看出敘述者仍是男子，男子采芙蓉，男子還顧舊鄉(xiāng);第四種從對“她”“他”“他們”的稱呼中，可以看出敘述者是旁觀者，抒發(fā)的應該是旁觀者同情、悲憫的情感。

我們不僅看到女子與男子這兩個情感世界，還看到“旁觀者”同情、悲憫的情感世界！

由此可見，敘述者可以是女子，也可以是男子，還可以是旁觀者！敘述者存在多樣性，解讀也就存在多樣性，不是非此即彼，而是相融相生的。

詩歌，是想象的藝術，正是這種多樣解讀，帶給我們更為廣闊的想象空間，更為豐富的情感體驗。

譯詩

打撈的關鍵詞——讀《涉江采芙蓉》

這條富有經驗的江

從我的童年淌來? 從你的

夢中淌來? 它知道

我挽起褲管的深意

走進時間的中央? 身邊長滿

蘭草和歡笑? 一朵芙蓉

佇立遠方? 不言也不語

江水淹沒到記憶的腰腳

恰到好處? 故鄉(xiāng)的體溫

在身體里循環(huán)

你的囈語我的乳名

和某個黃昏失落的那只風箏

是我這一生

打撈的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