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鶯華
按:顧鐵卿《桐橋倚棹錄》一書自道光二十二年(1842)刊刻行世以來,流傳極少,其刻本因難見于世而難以覓求。長久以來,此書一直藏于私家而不見其所,各公私秘藏中,除顧頡剛外,均不見著錄。民國萬有文庫、新四庫等均未能收錄此秘本,故而自刊行一百馀世以來,未見其任何影印本行世。而今之傳世點校本則均以民間鈔本為底本,自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刊出王湜華點校本以來,時隔廿六載方有蘇州古吳軒出版社王稼句先生點校本行世,而后若許年又有王稼句先生點校的中華書局本和蘇州古吳軒出版社出版的“吳門風(fēng)土叢刊”本行世,故而,其現(xiàn)行點校本只有湜華點校的“上古版”簡體豎排系統(tǒng)和王稼句點校的“文獻叢鈔本”繁體橫排版本、“中華書局版”繁體豎排版本以及“風(fēng)土叢刊”版簡體橫排版本這兩個系統(tǒng)、四個版本,比較和分析其點校內(nèi)容之差異,牽涉到古籍整理過程中許多帶有普遍性之問題,并由此而探討走出古籍整理的困惑與尷尬的途徑和方法,為不斷走近古籍之原貌而提供一些有意義的借鑒。
顧鐵卿《桐橋倚棹錄》一書從付梓刊行,迄今已有176年的歷史。
據(jù)考,顧頡剛先生于1954年,通過沈燮元介紹,從來青閣主楊壽祺處以重金購得,后舉家北遷,攜此入京,屢次惠示,并請俞平伯、謝國楨、吳世昌諸名家題跋。爾后,民間不再見其流轉(zhuǎn)之記載。此本刊刻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后因戰(zhàn)亂兵燹,原刻版即遭焚毀,故流傳極少。顧得此書,極為珍視,后王伯祥之幼子王湜華向顧頡剛先生借得此刻本而加以轉(zhuǎn)抄一部,不久陳次園、謝國楨又先后借得王湜華之鈔本再次傳抄。而顧頡剛所藏之原本則于1962年由俞平伯先生托陳乃乾給朱金城帶到了上海,以望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能排印出版,可朱金城一擱就是近二十年,直至1980年5月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出版。而顧頡剛先生之藏本現(xiàn)在何處,仍不得而知。
上海古籍版的這部《桐橋倚棹錄》,是顧廷龍先生得知王湜華有此過錄本,并推薦他以此為底本加以點校整理出版的。而此前和此后若許年,一直都沒有《桐橋倚棹錄》的任何影印本行世。上海古籍出版社自1 980年5月初版以來,迄今為止已近40年,亦一直沒有再重印此書。此書對于吳門鄉(xiāng)邦文獻整理之重要,固不待言。好事者一直都期待此書重新整理出版,以廣流傳,這也成為多少年來有識之士所共識。
當今吳門作家、學(xué)者王稼句先生對吳中鄉(xiāng)邦文獻的搜集、整理與研究不遺余力,出版過多部極有分量的重要著作,如《蘇州文獻叢鈔初編》《蘇州園林歷代文鈔》《五畝園小志題詠合刻》《古新郭文鈔》《吳門煙花》《蘇州舊夢:1 949年前的印象和記憶》《蘇州舊聞》《三生花草夢蘇州》《營業(yè)寫真——晚清江湖百業(yè)》等,這些著作或以保存古代吳中鄉(xiāng)邦文獻為務(wù),或以“古典”闡發(fā)“今典”,以極其淵博的知識和深入淺出的語言,讓現(xiàn)代人更好地讀懂古代的蘇州,領(lǐng)略古代蘇州人的生活,可謂功成名就,著作等身。
2005年1月,蘇州古吳軒出版社出版了由王稼句先生點校編纂的《蘇州文獻叢鈔初編》,收錄了顧鐵卿的《清嘉錄》和《桐橋倚棹錄》,可以說這是繼上海古籍出版社先后出版《桐橋倚棹錄》和《清嘉錄》二十多年之后的首次結(jié)集出版,此本我們不妨稱為“文獻叢鈔本”。2008年6月,中華書局又出版了由來新夏、王稼句點校的《清嘉錄 桐橋倚棹錄》合刊本,此本是在“上海古籍版”和“文獻叢鈔本”的基礎(chǔ)上,經(jīng)過王稼句先生多年來的研究心得而呈現(xiàn)出來的一部新的點校本,也是繼“上海古籍版”出版近三十年后的第一個合刊本。中華書局第一次將此作為“清代史料筆記”收入“歷代史料筆記叢刊”之列,特別是王稼句先生于2007年6月30日寫成的一篇頗有研究心得和體會的《桐橋倚棹錄·前言》,將顧鐵卿之家世、生平、交游、著述等情況大致予以厘清,可以說,這是王稼句先生以現(xiàn)代一個吳門才子去解讀一百多年前的一個吳門才子,鞭辟入里地分析和詮釋顧祿其人其作,并有所發(fā)現(xiàn)和發(fā)明,道前人所未道,發(fā)前人所未發(fā)。
今歲秋,王稼句先生又將《清嘉錄》和《桐橋倚棹錄》擬收入“吳門風(fēng)土叢刊”,其稿本又與十余年前所出略有不同。僅就《桐橋倚棹錄》而言,按王稼句先生“文獻叢鈔本”和“中華書局版”出版題記或前言,其底本采用“舊鈔本”“蘇州舊家所藏鈔本”加以點校,而且當時王稼句先生早已發(fā)現(xiàn)原刊本內(nèi)所存在的一系列問題:“此書征引群籍,引文不甚嚴格,每擇其所需,間或加以點竄,改易字句,且出處也多舛誤,為保持原貌,一仍其舊。”
古籍文獻的整理,最重要的一個原則就是要有所本,有所依據(jù),并“保持原貌”,務(wù)存其真。違背這一基本原則的任何古籍文獻整理都是值得懷疑,甚至要大打折扣的。這是因為沒有以古籍原本為底本的所謂古籍文獻整理,就會喪失其所依版本的任何意義。選擇一部重要的古籍文獻底本,就是確立一個可依查找的依據(jù)或標準,就會形成某種所應(yīng)遵循的學(xué)術(shù)范式。這樣,不論我們?nèi)绾吸c校、箋注或匯注,始終脫離不了其本身,始終改變不了其法度,通俗地講,就是“萬變不離其宗”。這就好比過去伶人演戲一樣,不論是哪個師傅帶出來的行當,走到一起隨時隨地都可以自行配戲,就是因為其都嚴格遵循“四功五法”等舞臺范式。可以說,這就是一個行當標準、標桿或標本。而我們所選定的古籍底本也正是這樣一個行業(yè)標準、標桿或標本。有了這個前提條件,不論怎么整理和出版舊籍,我們都可以通過其中的標識看到古籍文獻版本原生態(tài)的狀貌(舊貌或原貌),比如異體字,脫字或漏字,錯字,旁批,夾注,征引文獻的疏漏或竄改,各種舛誤,等等,如《桐橋倚棹錄》卷八“項圣謨寓舍”條:“項字子京,金陵人”處,所附校記云:“圣謨字孔彰,號易庵,為子京之孫,嘉興人。此處所云系誤?!睘楸3衷?,仍作“金陵人”也,縱知其誤,底本有訛誤之處,以存疑之眼光,保留原貌,而于??毙S浿幸灰徽f明之,豈不兩全其美哉!
比如,我們依唐人的版本高仲武(與張繼屬同時代人)所輯《中興間氣集》,只能將張繼的詩題寫成《夜泊松江》,而依照明人的版本我們只能寫成《楓橋夜泊》,而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中興間氣集》題下注云:“原題作‘楓橋夜泊’”,由唐本而知此本之謬,顛倒因果,不足為憑,而這種小細節(jié)會產(chǎn)生大問題,牽涉中國文學(xué)史的千年公案,切不可當作兒戲,忽而視之;又如,李白《靜夜思》在宋元時期是“床前看月光”(王士禛《唐人萬首絕句選》、沈德潛《唐詩別裁》、乾隆御定《唐宋詩醇》)“舉頭望山月”(孫洙編的《唐詩三百首》),而到了明清時期,則改為“床前明月光”和“舉頭望明月”,而“兩個明月”的版本最早出現(xiàn)于明萬歷閔氏刻朱墨套印本《唐詩選》;再如,董遠《秀野軒圖卷》題詩,若依據(jù)原稿本是“每得從容訪隱居”“云氣白霏檐外雨”,若依據(jù)四庫本則作“每憶從容訪隱居”“云氣白霏簾外雨”;明徐有貞《題謝葵丘畫〈遂幽軒圖〉贈徐季清》詩中“平生傲眼傲?xí)r人”“玉樹冰壺相皎潔”“開卷對酌遂幽軒”“飛白浮藍手堪擷”“揮毫灑墨作新圖”“于今忽已十年馀”,若依據(jù)四庫本則作“平生白眼傲?xí)r人”“玉樹冰壺雙皎潔”“閑來對酌遂幽軒”“飛翠浮藍手堪擷”“揮毫灑墨作新圖”“只今已是十年馀”,明浦源《寄袁二》詩,若依刻本《存復(fù)齋文集》為“長安年少羽林郎,騎射翩翩侍武皇。弓影醉開孤月滿,刀頭新買百金裝。聽雞曉闕疏星白,走馬秋郊細柳黃。應(yīng)募玉門關(guān)外去,請纓生系左賢王。 ” 若 依《列朝詩集》本,則作“長安年少羽林郎,騎射翩能事武皇。弓影醉開孤月滿,刀頭新買百金裝。聽雞曉閣疏星白,走馬春郊細柳黃。應(yīng)慕玉門關(guān)外去,請纓先系左賢王?!钡鹊?,此外,還有宋刊本《杜陵詩史》中,還將“詩”刻成“寺”者。此等情況,層出不窮,不勝枚舉。
所有這些,都是不同版本的不同差異,因而也就形成不同版本的不同標識,這是區(qū)別于祖本(或母本)與別本及不同版刻之間源流或傳承關(guān)系甚至判定其年代的一個重要籌碼。這些不同版本之間的不同標識的成因很復(fù)雜,有客觀形成之因素,亦有主觀有意為之,更有各種社會歷史環(huán)境和政治氣候的必然驅(qū)使。就主觀因素而言,顧炎武在《日知錄》中指出:“萬歷間人,多好改竄古書。人心之邪,風(fēng)氣之變,自此而始?!边@僅是一斑,不可一概而論,如《三國志通俗演義》《水滸傳》《金瓶梅詞話》,正是經(jīng)過毛宗崗、金圣嘆、張竹坡等小說批評家的創(chuàng)造性“改竄”,而更好地呈現(xiàn)出其不朽的藝術(shù)成就。但對于我們今天古籍文獻整理而言,這些歷史原本或已經(jīng)“改竄”的評點本,都是古本,都需要反映其不同歷史時期的不同歷史原貌,因為這些本子都是歷史性的存在,都曾經(jīng)在當時的社會和歷史條件下產(chǎn)生過不小的文化推動作用。對于這些問題,我們不能隨心所欲地加以篡改或肆意變通,否則,就是古籍整理之大忌。也正因為如此,對古籍文獻的整理,始終是嚴肅的、審慎的、認真的,甚至是抱著對古人和古代歷史文化遺產(chǎn)的敬畏之心來不斷加以完善而不損其舊貌。
從古籍版本意義上來說,《桐橋倚棹錄》的版本系統(tǒng)并不復(fù)雜,或者說這是整個中國眾多古代典籍文獻整理中最簡單、最便捷、最易操作整理的一部古籍,因為其底本只有一個,即道光二十二年(1842)的初刻本,也就是祖本或母本,后來沒有再出現(xiàn)過其他翻刻本或石印本,甚至民國萬有文庫叢書都沒能收錄此書,“新四庫”就不用說了。而王湜華、陳次園、謝國楨之鈔本及傳鈔本,均系由此祖本(或母本)過錄而來,因而只是一個子本,不足以作為一個版本系統(tǒng)而加以參照。因此,整理和出版《桐橋倚棹錄》,首先要面臨的就是版本或底本的選擇,這是古籍整理的最大困惑。在沒有原始底本作為參照的情況下,如何整理和出版該書,能不能出版該書,怎樣出版,其目的和意義何在,等等,都是值得我們重新考慮的一個問題。
此自1980年以來,出版過的點校本主要有兩個系統(tǒng),一是王湜華點校的“上古版”簡體豎排系統(tǒng)(以顧頡剛藏本之鈔本為底本);一是王稼句點校的“文獻叢鈔本”繁體橫排版本、“中華書局版”繁體豎排版本以及“風(fēng)土叢刊”版簡體橫排版本(以“蘇州舊家所藏鈔本”為底本)系統(tǒng)。這兩個系統(tǒng)、四個版本之間存在著諸多的差異,這些差異是如何形成的,在目前我們看不到祖本和鈔本的情況下,可以細作一些初步之探討,以分析其中之差異、得失以及與原刻本之關(guān)系。
字詞互異這種情況,在古籍文獻整理中是最頻繁、最普遍,也是最容易出現(xiàn)的差錯。其緣由固然來自中國文字本身的繁雜系統(tǒng),或同音,或近義,或近形,或假借,或轉(zhuǎn)注,或通假,或異體等,如《周禮》:“望而視其輪,欲其幎爾而不迆也”中之“不迆”與“下迆”,《王制》“虞庠在國之四郊”中之“四郊”與“西郊”,《毛詩》:“涇以渭濁”中之“渭”與“謂”,《士冠禮》:“以摯見于鄉(xiāng)大夫、鄉(xiāng)先生”中之“鄉(xiāng)”與“卿”者,皆屬此類也;亦有與自古以來之典章制度相關(guān)聯(lián)者,《禮記·曲禮上》有云:“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入門而問諱。”《春秋公羊傳·閔公元年》亦云:“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笔枪视幸虮苤M而缺筆或改易他字者,如“王昭君”因避晉文帝司馬昭諱,而改稱“明君”或“明妃”者;“薯蕷”因避唐代宗李豫諱,而改稱“薯藥”,入宋后又因避宋英宗曙諱,遂改稱“山藥”者,并延稱至今;“玄妙觀”因避康熙帝玄燁諱,而更為“圓妙觀”者,如康熙刊本《百城煙水》“圓妙觀”條,不作“玄”字,但其所引文獻一仍其舊,如引陸來《玄妙觀贈陶練師》詩、李圣芝《玄妙觀》詩等?!都t樓夢》中,林黛玉在讀書、寫字或作詩文時,凡遇“敏” 字,皆念作“密”字,或以他字代之,或減上一兩筆。自漢字簡化以來,又出現(xiàn)繁簡轉(zhuǎn)化互換之后的各種亂象,用字不統(tǒng)一、不規(guī)范,甚至不少誤用、亂用的現(xiàn)象時有發(fā)生。
就《桐橋倚棹錄》而言,“王湜華點校本”在有些地方已作處理,如卷八“文居士元善宅”條:“父和州學(xué)正嘉”處,原本作“善”字,而點校本則予以更正為“嘉”字;“李中丞馥寓舍”條:“文貞公光地從子”中,原刻本作“第”字,點校本則更為“地”字。而有些地方為保存原貌則沒有處理,如“征士黃濤楫所居”中,原刻本作“黃”字,但據(jù)后文疑為“王”字。但未作更易。這里,僅就點校本《桐橋倚棹錄》兩個系統(tǒng)、四個版本之間的文字差異,略加分卷舉隅如下,以匡不逮,而求正于諸博雅君子者也。
卷一:“冷”與“泠”,“讐”與“讎”,“磵”與“澗”等
“劍池”條所引《叢篇》云:“一潭清冷,深不可測”以及“陸羽石井”條引盧熊《府志》云:“甘冷勝劍池”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冷”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泠”字?!霸噭κ睏l中,引王寵《試劍石賦序》:“云吳王鑄劍成而試之”,“王湜華點校本”無“云”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有“云”字;“茲兩存其說”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說”,而“王稼句點校本”中,有作“說”者,亦有作“義”者?!扒俗睏l中,引《太平寰宇記》:“磵側(cè)有平石”以及“鐵花巖”條:“一磵凈苔發(fā)”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磵”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澗”字。
卷二:“記”與“紀”,“蒙”與“濛”,“家”與“象”,“縣”與“懸”,“險”與“陰”等
“萬歲樓”條所引尤侗《萬歲樓落成恭記》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記”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紀”字。“靜觀齋”條:“空蒙浩渺”以及“千頃云閣”條:“蒙蒙云氣不知處”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蒙”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濛”字?!靶擒帯睏l:“煙火萬家”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家”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象”字?!叭俘S”條:“乃建樹堂于其處”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樹”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祠”字,細檢其所引《吳中舊事》原文有“乃建祠堂于其后”云云,蓋此乃原刊本之誤或傳抄之誤也,而王稼句先生則予以匡正厘清之也?!霸埋{軒”條所引《百城煙水》:“在石觀音殿南”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南”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右”字,系據(jù)《百城煙水》原文:“在石觀音殿右,為游人眺賞之地”而正之也?!肮拍竞ぁ睏l:“縣虛以成,修林翳翳,險磵湛湛”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縣”“險磵”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懸”,中華書局版作“險磵”,另兩種作“陰澗”字。
“虎丘山寺”條:“而張祐詩云”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祐”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祜”字,實乃字形相近而誤也,但不知系原本、鈔本,抑或點校本錯排之問題。“中山門”條:“山門口有頻那耶迦象”“小普陀寺”。“有三石佛象”及卷四“蒼圣祠”條:“四目神靈馀想像”中,“王湜華點校本”分別作“象”和“像”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則分別作“像”和“象”字?!百に{殿”以及“香積廚”條:“明正統(tǒng)十二年僧大照建”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照”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煚”字?!胺秸伞睏l:“案文《志》”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案”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按”字。“東塔院”條:“又見多寶塔俄爾現(xiàn)芬”“今佛法淩替”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淩”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凌”字?!霸蜕骄印睏l:“曹允儒記”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允”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胤”字。
卷四:“東”與“柬”,“莫”與“暮”,“嘉”與“仲”,“蒸”與“烝”,“灝”與“顥”,“祀”與“祠”,“梁”與“樑”,“剃”與“薙”,“弄”與“衖”,“金”與“筋”,“沖”與“沖”等
“東山廟”條:“唐陸東之書碑”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東”字,并附校記云:“東,疑為‘柬’之誤”,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柬”字,同條“日莫棹舟還”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莫”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暮”字?!鞍坠簟睏l:“額為嘉魚陳鳣書”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嘉”字,并附校記云:“嘉,系‘仲’之誤。吳世昌先生云:‘陳鳣字仲魚,浙江海寧人?!倍巴跫诰潼c校本”三種均作“仲”字?!案锵壬簟睏l:“杞菊馀芳在,蒸嘗世澤留”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蒸”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烝”字?!跋荣t二程子祠”條:“祀宋大儒灝、頤”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灝”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作“灝”字,而“中華本”“風(fēng)土叢刊本”則作“顥”字?!瓣惓㈧簟睏l:“祀宋朝散大夫”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祀”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祠”字?!笆Y參議祠”條:“乾隆八年元孫曰梁重葺”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梁”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作“梁”字,而“中華本”“風(fēng)土叢刊本”則作“樑”字,后“刑部員外蔣曰梁墓”條亦同此?!袄钍锑O祠”條:“迨剃發(fā)令下”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剃”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風(fēng)土叢刊本”作“薙”字,而“中華本”則作“剃”字?!邦櫵究侦簟睏l:“在花園弄內(nèi)”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弄”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衖”字,不僅此條作“衖”,幾乎所有的“王湜華點校本”作“弄”的地方,在“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均作“衖”字,“弄”與“衖”還是有區(qū)別的,顧祿在卷七“場衖”處有小注云“吳人呼小徑曰衖,應(yīng)是弄之誤?!镀!罚骸畬m中別道曰弄?!蹲謪R》:‘衖,巷也?!薄!傲懥异簟睏l:“曉風(fēng)如拜露金祠”中,“王湜華點校本”作“金”字,并附校記云:“金,當作‘筋’。”吳世昌先生云:“此用王漁洋《露筋祠》詩‘門外曉風(fēng)開白蓮’句意?!倍巴跫诰潼c校本”三種均作“筋”字。“郡厲壇”條:“顧志沖《吳中歲時竹枝詞》”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沖”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沖”字,后凡有“沖”字處,在“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均作“沖”字。
卷五:“明”與“冥”,“輯”與“葺”,“喜”與“恨”,“歾”“歿”與“刎”,“厓”與“崖”,“衹”與“武”,“它”與“他”,“字”與“宇”,“焚”與“”“戮”與“戳”,“”與“馪”,“”與“”等
“唐幽獨君墓”條:“幽明雖異路”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明”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冥”字?!八呜暿可虿耗埂睏l:“明弘治十年三月其曾孫仲昇修輯墓表”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輯”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葺”字?!懊鞒缑髦h劉永錫墓”條:“此間有甚死不得,猶喜多看十度花”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喜”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風(fēng)土叢刊本”作“恨”字,而“中華本”則作“喜”字?!懊髂吡覌D楊氏墓”條:“遂自歾死”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歾”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刎”字,后凡出現(xiàn)“歾”字,“王稼句點校本”均作“刎”或“歿”字?!懊魍踟懥疑蜴履埂睏l:“沈許字王宇庚”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王”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黃”字?!懊魅и!睏l:“永安貞魂,鐵花秀厓”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厓”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崖”字?!靶}清知縣姚馪墓”條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衹”字,并附校記云:“衹,疑為‘武’之誤?!倍巴跫诰潼c校本”三種均作“武”字,其中“王湜華點校本”中的“馪”字作簡化處理。“薛六郞鯤墓”條:“移葬它所”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它”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他”字?!盎⑶鸷笮铝x?!睏l:“在九都男字圩”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字”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風(fēng)土叢刊本”作“宇”字,而“中華本”則作“字”字?!叭R陽姜處士實節(jié)墓”條“《集》”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焚”字。“明五人墓”條:“請戮于市”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戮”字,“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唯“文獻叢鈔本”作“戳”字。
卷六:“貞”與“節(jié)”,“只”與“自”等
“旌表貞孝坊,在報恩寺東,為陶松齡聘妻張氏立?!薄办罕碡懶⒎?,在山浜,為楊友蘭聘妻周氏立。”“旌表貞孝坊,在斟酌橋西,為潘師鼎聘妻史氏立?!边@三個條目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貞”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節(jié)”字。這個問題不通過原刻本或?qū)嵨镔Y料考證,是難以確定真?zhèn)蔚?,因為陸肇域、任兆麟《虎阜志》也出現(xiàn)過類似的錯誤?!胺派俸印睏l:“舊只綠水橋甘露律院起”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只”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自”字。
卷七:“汛”與“訊”等
“桐橋汛”條:“汛隸撫標蘇州城守營下”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汛”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訊”字。
卷八:“洲”與“州”,“?!迸c“嘗”,“庵”與“麓”,“勾”與“句”,“史”與“吏”,“畀”與“舁”,“日”與“月”,“浚”與“濬”,“吳”與“虎”,“徴”與“征”,“黃”與“王”,“端”與“瑞”,“烏”與“鳥”,與“楍”,“颿”等
“韓少尉紳卿田園”條:“晚事高僧住沃洲”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洲”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州”字?!叭尉邮勘M言寓舍”條:“任常有《寓白公堤》詩”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弊?,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作“?!弊?,而“中華本”“風(fēng)土叢刊本”則作“嘗”字?!耙途冈⑸帷睏l:“在虎丘西庵”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庵”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麓”字。“張?zhí)幨坑暝⑸帷睏l:“又號勾曲外史”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勾”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句”字。“毛御史珵宅”條:“累官南京右副都御史”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史”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吏”字?!皷|園、西園”條:“后畀郡治行宮”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畀”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風(fēng)土叢刊本”作“舁”字,而“中華本”則作“畀”字?!瓣惪膳c讀書處”條:“余嘗乘日泛舟”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日”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月”字?!爸G草樓”條:“周在浚有《過姜貞毅諫草樓》”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弊?,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濬”字?!靶灬略⑸帷睏l:“寓吳丘最久”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吳”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虎”字?!安莶萏谩睏l:“徵士黃濤楫所居”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徵”“黃”字,并附校記云:“黃,據(jù)后文應(yīng)作‘王’。”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征”“王”字。“趙園”條:“即吳文端公真趣園改筑”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端”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瑞”字?!肮畔銟恰睏l:“兼善青烏家言”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烏”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鳥”字?!坝鄺裨⑸帷睏l及所引任《志》:“楍字生生”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楍”字。
卷九:“州”與“坡”,“馀”與“遺”等
“王黃州畫像”條:“東州過蘇日見之,自謂想其馀風(fēng)馀烈”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東州”“馀風(fēng)”,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東坡”“遺風(fēng)”。
卷十:“肚”與“肝”,“麻”與“蘑”,“蹱”與“踵”,“薄”與“蒲”,“椽”與“櫞”,“碑”與“牌”,“陶”與“淘”,“哥”與“歌”,“捽”與“碎”,“礲”與“礱”“”等
“酒樓”條:“片肚”“口麻鴨”“酒燜蹱”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片肚”“口麻鴨”“酒燜蹱”,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片肝”“口蘑鴨”“酒燜踵”。“花露”條:“蘇薄荷露”“香椽露”“慣共粉奩脂盝上伊纖指”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蘇薄荷露”“香椽露”,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蘇蒲荷露”“香櫞露”?!瓣惼ぁ睏l:“半夏招碑”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碑”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牌”字?!傲鹆簟睏l“陶洗干凈”“鸚哥報道”中,“王湜華點校本”作“陶”“哥”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淘”“歌”字,同條所引郭麐《詠鐵馬·釵頭鳳》詞:“琤琤攬捽檐前玉”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捽”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和“中華本”均作“碎”字。
卷十一:“豪”與“毫”,“精”與“清”,“用”與“有”,“買”與“賣”,“莼”與“蓴”等
“塑真”條:“不能頰上添豪也”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豪”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毫”字?!盎⑶鹚X洝睏l:“精粗不等”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精”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風(fēng)土叢刊本”作“清”字,而“中華本”則作“精”字?!坝皯蜓螽嫛睏l:“亦用紙木匣”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用”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中,唯“中華本”作“用”字,其他兩本均作“有”字。“牙籌”條:“兼買各色骨牙簪”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買”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賣”字?!昂J”條:“顧莼《葫蘆蟲籠》詩”中,“王湜華點校本”作“莼”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中,唯“中華本”作“莼”字,其他兩本均作“蓴”字。
卷十二:“伙”與“夥”,“小”與“上”,“椿”與“樁”,“油”與“釉”,“古”與“石”,“連”與“鰱”,“秔”與“粳”,“”與“鐕”,“挜”與“掗”等
“雜耍之技”條:“合伙駕欄桿駁船”中,“王湜華點校本”作“伙”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夥”字。“艇制短小而窄”中,“王湜華點校本”作“小”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中,唯“中華本”作“小”字,其他兩本均作“上”字?!盎涞辍睏l:“榆椿”“澆油窯器”“一拳文古蘚苔蒼”中,“王湜華點校本”作“椿”“油”“古”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中,“文獻叢鈔本”作“椿”“釉”“石”字,“風(fēng)土叢刊本”本作“樁”“釉”“石”字,而“中華本”則作“樁”“釉”“石”字?!棒~市”條:“連魚”中,“王湜華點校本”作“連”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鰱”字?!疤锂牎蹦浚骸跋愣p稻”中,“王湜華點校本”作“秔”字,而“王稼句點校本”三種均作“粳”字。
通過以上兩個系統(tǒng)、四個版本之間所羅列的字詞差異來看,這些字詞有些字形相近,如“冷”與“泠”,“祐”與“祜”,“家”與“象”,“字”與“宇”,“東”與“柬”,“烏”與“鳥”,“畀”與“舁”,“碑”與“牌”,“蹱”與“踵”,“古”與“石”等;有些詞義相通,如“伙”與“夥”,“弄”與“衖”,“秔”與“粳”,“歾”與“刎”,“剃”與“薙”等;有些發(fā)音相似,如“連”與“鰱”,“精”與“清”,“黃”與“王”,“明”與“冥”,“金”與“筋”,“常”與“嘗”等,有的甚至在吳語里面發(fā)同一個音,如“黃”與“王”等;還有些則是發(fā)音和字形均相似,如“陶”與“淘”,“汛”與“訊”等。另外,還有一些屬于異體字,如“煚”;一些屬于通假字,如“案”與“按”,“記”與“紀”,“莫”與“暮”,“沈”與“沉”等。
就上海古籍本《桐橋倚棹錄》而言,其用字不統(tǒng)一的例子主要有如下幾種:“厓”與“崖”,“磵”與“澗”,“淡”與“?!?,“干”與“簳”,“厘”與“釐”,“莫”與“暮”,“墻”與“廧”,“寧”與“甯”,“燈”與“鐙”,“徵”與“征”,“闌”與“欄”,“沈”與“沉”,“徑”與“逕”,等等。這些可能就是其原刻版本身的問題,也不排除王湜華在抄錄過程中無意間所形成的差錯,也有可能是在當時印刷制版過程中排字所形成的差錯,還有些是繁簡轉(zhuǎn)化互換過程中所形成的文字不統(tǒng)一的情況。而這些問題要得以解決,必有賴于和原刻本的比對,方可以妥善地加以澄清和解決,否則難以核定其原本的字詞使用情況。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