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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不可言說
      ——淺談寫作技巧和“突破語言界限”

      2019-05-27 03:01:46周天行
      新世紀智能(高一語文)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維特根斯坦言說界限

      □ 周天行

      許多人問過我類似的問題:如何提高寫作技巧?如何提高閱讀能力?讀什么?怎么寫……我鐘情文學漢字,是源于自幼年以來的熏陶。我絕不否認“技巧”二字,但提高自身素養(yǎng)的根本渠道還是對事物本身的熱愛。我極熱衷于在忙碌的罅隙躲在陽光光顧的某一個角落,翻開一本書,體驗字里行間的樂趣,亦驚異于橫豎撇捺間的隱喻與其對現(xiàn)實的投射。常常會有許許多多的小點子一股腦地涌上來,嘰嘰喳喳擾得人不得安生,但我是享受的。

      我并不因此得意,因為我的苦惱在于,太多的故事,只止于想象——每每提筆時,“不可言說”的痛苦不亞于一眼看出了這道數(shù)學大題的答案卻不知如何下手去解——有太多太多的人事,是文字所無可企及的。我們眼中與后羿眼中的是同一個太陽,卻沒有后羿那副能射日的弓箭,于是只好咬著筆頭拍著大腿,望洋興嘆,恨自己學識閱歷不夠豐富,恨自己的人嘴里吐不出一口象牙。

      其實無論一個人升到多高,他總有其不可言說的一些點,甚至比常人更多,這便是維特根斯坦提出的“語言界限”。

      語言界限大致是一個人在建立基本的價值觀和擁有基礎(chǔ)的想象力后,在寫作之路上遇到的最大的障礙。由于它并不友好的阻撓,唯有十二分地熱愛甚至癡狂于閱讀,才有可能堅持去寫作,因為不明白寫作在此時還有什么意義。

      寫作本身或許可以毫無特殊意義,因為感受到不可言說的體驗才是真正的關(guān)鍵。而寫出的作品在讀者那兒能夠觸發(fā)什么,更是取決于讀者自身,而非創(chuàng)作者。換句話說,作品必須有這樣一個特質(zhì),用“不可言說”去說明一種感受,它能夠引起讀者的強烈共鳴,具體表現(xiàn)為讀者讀到這一行,用力一拍大腿:“我靠,好有道理,完全無力反駁!”最近很火的一檔綜藝節(jié)目《火星情報局》正是利用這一點。它善于總結(jié)一些尋常卻從未引人關(guān)注的話題,讓觀眾產(chǎn)生共鳴,從而博得大家的好評。

      所以“不可言說”究竟要如何說出來呢?這或許是個不可解的命題。就我的粗淺理解而言,有兩種方法:一是要有高超的語言能力。這基于個人平時大量有效率的閱讀和語言習慣的培養(yǎng),可以精確地擊中藏匿于情緒背后的那個點;二是留白,話說到一半,剩下那半句不點明,卻也是最重要、最易引起共鳴的。所以我?!巴虏邸弊龉旁婅b賞題時,讓我們學生們探究“此中有真意”的“真意”是什么——陶淵明當年早就把話說明白了,“欲辯已忘言”。陶大隱士作詩抒情時仍在為后世學者做盡打算,如此心意,卻被出題者棄置一旁,強行套路,可悲可嘆,只好含淚忍受。

      大劉也是個極會留白的人。記得看《三體》時,我總好奇大劉會用什么樣的語言聚焦到三體人的外貌與神態(tài)上。我們看好萊塢科幻大片時,外星人永遠一副大眼睛、尖下巴、藍皮膚、大長腿、穿著暴露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個朋友圈里女孩們自拍照上摳下來的藍精靈。所以每次去影院,外星人亮相時,我總會有些失落,也因此對大劉寄予了更高的期望。誰知《三體》看完,我壓根還是不知道三體人是什么模樣——大劉從未提過,只有模糊的“會脫水”“思想透明”等特點。細想來,這樣的留白,便也是他的高明之處了。我們沒有理由隨意地描摹想象不出的東西,就如我們講不出在高維時空里的感受。

      適當?shù)牧舭?,有時會給人無盡的想象,也從中生發(fā)出韻味無究的美。

      不過留白這種多為我們所用的手段,只能算一種逃避的方式。我們真正所要做的,還是直面它、表達它。畢竟沒有哪個女孩會在男孩面前表現(xiàn)出一副“我能聽到你的心聲,你喜歡我,只不過你不敢表達”的樣子,一個連表白都要留白的愛情,恐怕有些失敗吧。

      直面“不可言說”的典范,亦是《三體》作者大劉。當他以四維視角來看三維世界時,稱其為“看得見三維物體的一切內(nèi)部構(gòu)造,甚至可以在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憑空取走人的心臟”。你一定會產(chǎn)生疑問,我們明明無法感知四維空間,為什么大劉會如此自信地這樣描寫呢?當接近尾聲時,疑團解開了,太陽系被二維化后,呈現(xiàn)的是無比精細的一幅畫,畫里有所有物體的內(nèi)部構(gòu)造、每一個原子的有序排列。這是我們可以想象的亦是可以接受的,用這樣類比或推理的方式從“可以言說”向“不可言說”推進,不失為一種絕妙的方法。當然,這需要強大的想象與聯(lián)想能力,也需要敢于想象、敢于表述的勇氣。

      這是其中成功的一例。更多的表述方式,等待著我們?nèi)ヌ骄堪l(fā)掘。

      曾經(jīng)聽說過這句話:寫作的意義,唯有一個“愛”字。這么說不無道理,因為只有無比地愛,才會渴望去交流不可能被交流的感受,寫出不可能被寫出的體驗,來致敬“不可言說”。

      有一位退休老教師對我說過,寫作從來沒什么技巧可言,唯有這六個字:“愛美、好奇、多情。”這六個字,我受益至今。所謂“愛”,是愛寫作、愛讀者、愛世界、愛所愛之人,亦是愛自己。

      維特根斯坦對于人類突破語言界限的行為這樣評論:“這種對我們的圍墻的反抗,絕對是毫無希望的……但它記錄了人類心靈中的一種傾向,我個人對此無比崇敬,我的一生絕不會嘲弄它。”

      所以,用這愛與崇敬和直面的勇氣,致“不可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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