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霧中

白小云

大霧彌漫

——致敬紀(jì)堯姆·阿波利奈爾

走在他們走過的霧中

活過他們失蹤于世的年齡

我該握住些什么，在霧中

前面的影子還沒有向我轉(zhuǎn)身

農(nóng)夫和他牽著的牛慢慢走著

他們哼著歌：愛中的負(fù)心人

在擦亮手上的戒指

破碎的心繼續(xù)破碎。他唱著

歌詞中的人也在霧中

“你不是我的想像”，他唱道

“你也不是”，另一個人迅速回應(yīng)

農(nóng)夫握住了不朽的劇情

濃霧覆蓋的曠野里有另外的歌

另外的農(nóng)夫與牛、另外的不朽

它們在地平線上升起，大霧彌漫

我已經(jīng)活過了他在世的年齡

還沒看見他們向我轉(zhuǎn)過身來

銀 子

把光從身上卸下

暗淡的你，是銀子

把軟弱從金屬中釋放

隨意改變形體的你，是銀子

把輕薄屬性延展，不可托付呀

輕輕傳遞風(fēng)聲的你，是銀子

抽離存在，白云借你的詞語之光

勾勒它的閃耀邊緣與透徹內(nèi)心

是銀子

被再一次找到時，愛到深處的透明

和易被銹蝕的恨，你都懷著

哦銀子

肉身寓言里的朽與不朽

哦銀子

翅 膀

它起飛，從暫歇的枝頭

去往另一個

或可稱為天涯的大樹

乘風(fēng)向上，沖刺中靜止的剎那

漩渦里有手拉住逃跑者的尾巴

奮力，高處天空如桂冠蓋頂

它昂首拍打自己

微秒間的千百次顫動

一扇門旋轉(zhuǎn)著被悄悄打開

詞語用盡后的空白，像廣闊時間

它安靜地飛行，駕駛自己前進(jìn)

愛恨秤砣般滑動，創(chuàng)造新的負(fù)重與平衡

它推開簇?fù)碇娘L(fēng)，推開回憶

攤平雙翅，在高處俯瞰一個影子

翻山越海在自由中

水

流動的身體，蒙蔽了物的想像

——它享有隨意的自己，不受拘束地活

但移動中的邊界，是更深的牢獄

它想出來，它們以為它在形體之外

它想出來，首先從誤解里獲得釋放

再從具象中獲得自由

它已經(jīng)在固執(zhí)的世界活得太久

被判定為水太久，被柔軟限制太久

透明時時讓它絕望，被迫至清的靈魂大聲哭泣

喉底的吶喊躍動如歌

“溪聲潺潺”＼“大海涌動”靜美壯闊的贊詞

奪走它最后的勇氣

它想出來，但傾盡吐出的

還是完整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