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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臺州刺史陸淳與日僧最澄(下)
      ——唐詩在日本

      2019-06-14 09:01:20戶崎哲彥
      臺州學(xué)院學(xué)報 2019年2期
      關(guān)鍵詞:刺史天臺臺州

      [日]戶崎哲彥

      (島根大學(xué) 法文學(xué)部,日本 島根縣)

      三、陸淳《送最澄阇梨還日本》詩

      臺州司馬吳顗撰《詩敘》,述及長官刺史陸淳及最澄之師即天臺“第七祖道邃”,又《顯戒論緣起》收二位所作,如上卷《臺州相送詩》后有《傳菩薩戒道邃和上書》一首(三月二十一日),①《顯戒論緣起》卷上,第11頁?!短炫_霞標(biāo)》初編卷一,輯自《緣起》,題作《道邃和上書》,第6頁上?!多徑徽鲿范硪弧对娢牟俊ぬ啤凡勺浴断紭?biāo)》,題作《答最澄三藏書》,第183頁。有《陸淳詞》一首(二月二十日),②《顯戒論緣起》卷上,第14頁?!短炫_霞標(biāo)》初編卷一,作《陸臺州公驗》,第6頁下。《鄰交征書》初篇卷一《詩文部·唐》據(jù)臨本,題作《與最澄阇梨印記》,第13頁。而《臺州相送詩》中不見陸、邃詩,似未參與送別,然而有一首傳世迄今。《天臺霞標(biāo)》拾遺,全文如下:③《天臺霞標(biāo)》四編卷一,《臺州刺史陸淳傳記》末,第398頁。

      臺州刺史陸淳《送最澄阇梨還日本》詩曰:

      海東國主尊臺教,遣僧來聽《妙法華》。

      歸來香風(fēng)滿衣裓,講堂日出映朝霞。

      詩后有編者慈本(1794-1868)按語,云:

      此詩,未知出于何書。慈本獲之希烈宿禰鈔書中也。原本“海”作“汝”,“妙”作“于”。慈本依義改之?;蛟唬骸按嗽娸d在《禪宗日工集》,又改數(shù)字,載之《本朝高僧傳》某傳也?!?/p>

      《傳教大師全集》據(jù)此《霞標(biāo)》補遺,收入卷五《附錄·贊并系》,④收嵯峨天皇《和澄上人韻》等,末云:“右十首,《天臺霞標(biāo)》所錄?!标懺娪凶⒃疲骸按嗽?,未知出于何書。獲之希烈宿禰鈔書中?!币喑鲇凇断紭?biāo)》所注。卷五《附錄·贊并系》,第119頁?!跋A宜薅[”者,日吉大社之“宿禰”社司,祝部希烈(1785-1860以后)。日吉大社,坐落于比叡山東麓。比叡山延歷寺所管,⑤日吉大社之鎮(zhèn)守神,山王權(quán)現(xiàn),由天臺山國清寺所祀“山王元弼真君”而得名。最澄歸朝后以比叡山擬成于天臺山而建祀。延歷寺為最澄創(chuàng)基,日本天臺宗總本山。此詩流傳日吉大社,希烈抄寫,相傳是陸淳所作,蓋流出于延歷寺,何時未詳。《本朝高僧傳》者,卍元師蠻(1626-1710)撰,七十五卷,江戶時期元祿十五年(1702)成書,視《霞標(biāo)》早一百五十年,卷二《最澄傳》言及刺史陸淳“援證”而未録其詩[17]76上?!抖U宗日工集》者,禪僧義堂周信(1325-1388,號空華)所撰日記,別稱《空華日用工夫集》,四十八卷,視希烈早五百年。今存略本四卷,卷一“應(yīng)安二年(1369)五月十四日”條云:

      古天和尚(周誓)說話次,問《圓悟心要》載六祖懷集、四會之義。又舉臺州太守《送傳教大師詩》曰:“海東國主尊臺教,故遣僧來聽《法華》。皈去香風(fēng)滿衣裓,講堂日出映朝霞。”乃最澄也。今比叡山中秘篋第一云云。[18]25

      “傳教大師”謂最澄。“臺州太守”謂陸淳。其詩文字稍有出入,第二句太俗氣,不如《霞標(biāo)》本。又“傳教大師”乃謚號,非原文。《送最澄阇梨還日本》近是。此恐為空華所記憶,文字不必全正,或有別本,無論孰是,亦得知相傳甚早。

      此詩即使留傳延歷寺,是否為陸淳所作,仍有可疑:(1)當(dāng)冠在吳顗等《送最澄上人還日本國》詩之首,何故分別傳來;(2)吳顗等詩九首皆五言四韻,而惟陸詩七言二韻,何為詩體不同。似非同時所作,因此,愚曾謂此詩疑為后人所假托,或以意采錄它書而改詩題,①《天臺霞標(biāo)》第四編卷一,第398頁。參見拙文《留傳日本的有關(guān)陸質(zhì)的史料及若干考證》,《中國哲學(xué)史研究》1985年第1期?!度圃娧a編·全唐詩續(xù)拾》卷十九《陸質(zhì)》據(jù)拙文采錄,中華書局1986年,第942頁。今容再考。

      首先,陸淳何時離臺州:《緣起》有《臺州給僧義真公驗》,陸淳署名于“三月一日”,②《顯戒論緣起》上卷,第25頁?!短炫_霞標(biāo)》初編卷一,輯自《緣起》,題作《陸臺州公驗》,第27頁上。猶在臺州。四月九日有詔:“給事中陸質(zhì)(改名),充皇太子侍讀?!雹垌n愈《順宗實錄》卷三?!杜f唐書》卷一四《順宗紀(jì)》同。四月初已由臺州召還,見任給事中。又,陸淳“與宗元入尚書同日”[12]819。柳宗元由御史臺轉(zhuǎn)為尚書省禮部員外郎,陸淳同日為給事中。宗元、韓泰等永貞革新派多為陸淳弟子。之前,正月二十六日,順宗即位,二月十一日,韋執(zhí)誼守左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素與陸淳善。④《舊唐書》卷一八九下《陸質(zhì)傳》:“順宗即位,質(zhì)素與韋執(zhí)誼善,由是征為給事中、皇太子(李純)侍讀,仍改賜名質(zhì)?!薄缎绿茣肪硪涣恕蛾戀|(zhì)傳》:“質(zhì)素善韋執(zhí)誼,方執(zhí)誼附叔文竊威柄,用其力召為給事中。憲宗為太子,詔侍讀。質(zhì)本名淳,避太子名,故改?!倍眨跏逦臑楹擦謱W(xué)士,“每事先下翰林,使叔文可否,然后宣于中書,韋執(zhí)誼承而行之。外黨則韓泰、柳宗元、劉禹錫等主采聽外事”。⑤《資治通鑒》卷二三六系于二月“壬戌”(22日)下。二十四日,順宗大赦天下。陸淳蓋此間以給事中召還,而其詔到臺州應(yīng)在三月。

      此或與道邃離臺州有關(guān)。道邃,傳法之師。吳顗《詩序》云:“陸公從之,乃命大師門人之裔哲曰道邃,……亦開宗指審焉。”道邃,長安人,與眾僧不同,曾“授監(jiān)察御史,鄭[解]組辭策[榮],⑥《緣起》卷上,《大師全集》??痹疲骸班?,《血脈譜》作解。策,《譜》作榮?!钡?1頁(第273頁)。玄奘《請入少林多翻譯表》:“兩疏朝士,尚解歸組辭榮;巢許俗人,猶知棲箕蘊素,況玄奘出家為法,翻滯圜中,清風(fēng)激人,念之增愧者也?!薄度莆摹肪砭拧鹆?。從師學(xué)道,年二十四方進具,于秦地學(xué)戒?!笕胩炫_,于路至越州,見御史端公,后除歙州刺史陸參[傪],拜為和上”。⑦《緣起》卷上天臺沙門干淑撰《天臺傳法道邃和上行跡》,第11頁(第273頁)。法山真澄《道邃和上傳に就いて》引此文斷句如“后歙州刺史陸,參拜為和上”,並謂有誤,改作“臺州刺史陸,參拜為和上”,均誤?!读鶙l學(xué)報》208號,1919年,第33頁。韓愈《行難》云:“陸先生傪……貞元中,自越州征拜祠部員外郎”,《送陸歙州詩序》云:“貞元十八年二月十八日,祠部員外陸君出刺歙州?!倍鄽q為監(jiān)察御史,恐進士出身,或中制科。陸傪(745-802),與權(quán)德輿善,韓愈所譽。⑧權(quán)德輿有《送歙州陸使君員外赴任序》、《唐故歙州刺史陸君墓志銘并序》。貞元十七年,權(quán)德輿知貢舉,陸傪(745-802)協(xié)助。洪邁《容齋四筆》卷五云:“梁肅及(陸)傪、皆為后進領(lǐng)袖、一時龍門,惜其位不通顯也?!绷好C(752-793)助知貢舉陸贄(754-805),梁肅、道邃皆天臺湛然弟子。道邃,雖身衣緇而素有文才能詩,然未見其詩。不僅如此,貞元“二十年,臺州刺史請下龍興,講《法華》、《止觀》,至今年二月,因勾當(dāng)本國教門,且暫停耳?!雹帷毒壠稹肪砩稀短炫_傳法道邃和上行跡》,第12頁(第274頁)。陸淳延道邃下山來臺州龍興寺,至貞元二十一年二月乃停止講座,時與陸淳上京相近。最澄離臺,似待道邃講畢,實則“勾當(dāng)本國教門”停止,⑩比叡山凈土院藏版本《傳教大師將來臺州録》末,最澄、義真二人署名后有“勾當(dāng)大唐天臺山圓宗座主、西京和尚道邃”,《大師全集》卷五《附錄》,第20頁(第368頁),《霞標(biāo)》五編卷一,第517頁上,同?!吨亲C大師文書》所收《最澄臺州明州公驗寫》無此一行。智證大師,義真弟子,圓珍(814-891),詳后文??峙c陸淳離臺有關(guān)。

      具體時間難以考定,今僅知陸淳、最澄二人先后離臺,俱在三月。由當(dāng)時政局而推測,順宗即位后不久,至晚在二月初,陸淳自知應(yīng)見召還,道邃、最澄等亦得知陸淳將離臺,故最澄亟請陸淳。陸淳恐三月初獲詔,即上路,不得參與餞別,而知最澄亦擬于三月中離臺。若是則陸淳或許作詩先送別,有可能。

      其次,若此詩為陸淳所作,雖與《臺州相送詩》不同時,詩體亦不同,如越州送別空海詩,但何故不見《顯戒論緣起》中?!稊ⅰ吠鶉诓肯掠形牟耪咦模瞬蛔阏摀?jù)。最澄歸國后為效天臺建大乘戒壇以證傳法之正而編《緣起》,江戶時期“本有上下兩卷,而盡缺下卷,唯存題目耳”,可能最澄示寂不久已散佚?!讹@戒論緣起序》下有目錄,今征引如下,?順便加以編號:

      《顯戒論緣起》卷上 合參拾漆首

      01《謝勅差求法使表》一首

      延歷二十一年九月十三日

      02《請求法譯語表》一首

      延歷二十一年十月二十日

      03《大唐明州向臺州天臺山牒》一首

      貞元二十年九月十二日

      04《臺州相送詩》一首〔當(dāng)作九首〕

      貞元二十一年 巳日

      05《傳菩薩戒道邃和上書》一首

      三月二十一日

      06《天臺傳法道邃和上行跡》一首

      07《第七祖道邃和上道德述》一首

      08《臺州求法略目錄并陸淳詞》一首

      貞元二十一年二月二十日

      09《大唐明州向越府牒》一首

      貞元二十一年四月 六日

      10《大唐越州龍興寺寂照阇梨書》一首

      十八日

      11《大唐泰岳靈巖寺順曉阿阇梨付法文》一首

      貞元二十一年四月十九日

      12《越州求法略目錄并鄭審則詞》一首

      貞元二十一年五月十五日

      …………

      24《新宗天臺法華宗年分學(xué)生名帳》〔一首〕

      弘仁十一年

      下卷

      01《請?zhí)炫_法華宗傳圓大乗戒表》一首

      02《情天臺法華宗傳圓大乗戒式》一首〔當(dāng)作三首〕

      …………

      09《南都東大寺進景深和上論》一首

      《天臺霞標(biāo)》亦收錄[4]649上-650上,文字相同(〔 〕謂《霞標(biāo)》校注),但在卷首《目次》分二,各題作《顯戒論緣起序》、《目錄》。原文無《目錄》二字,蓋為《霞標(biāo)》編者所加?!敖袢毕戮?,唯存題目耳”,①日蓮手抄本無下卷目錄,第152頁。而可知:最澄按時間分卷,陸詩應(yīng)不在下卷。

      “卷上”收“參拾漆首”,數(shù)目寫大字,以避免錯別字,然而實收24首,為數(shù)大不合?!熬硐隆睙o記首數(shù)。上下二卷合計33首,仍不足?!断紭?biāo)》注04“臺州相送詩一首”下云:“當(dāng)作九首”,“一”改“九”則 32首,少5首。若“一”改“十”,如《敘》一首《詩》9首,仍少4首。再加9首或11首,合計42首或44首,過“參拾漆首”。由此可判斷,“參拾漆”應(yīng)不含下卷,寫大字應(yīng)無誤,則卷上至少亦缺四五首,或以“《臺州相送詩》”視為“一首”則更多。

      今本《緣起》是否有遺漏,如有《道邃和尚付法文》者留傳,不見《緣起》,見《霞標(biāo)》[4]132下。此《付法文》乃傳法證件,如《緣起》11《順曉阿阇梨付法文》,②《大師全集》又載卷五《附錄》,題作《順曉阇梨付法文》,末云:“右一章《血脈譜》所錄”,內(nèi)容與《緣起》11《大唐泰岳靈巖寺順曉阿阇梨付法文》相符,第106頁。道邃乃“天臺第七祖”,如《緣起》07《第七祖道邃和上道德述》,尤其重要,不得缺少,《緣起》何故失收,《霞標(biāo)》不記其出自,③《天臺霞標(biāo)》在《付法文》前有《智者大師贊》,題下云“叡山止觀院藏”,后有《弘法大師書》三首,題下云“東寺藏”。而有幸此文現(xiàn)存,傳說道邃真筆?!秱鹘檀髱熑份d于卷五《附錄》,輯自《霞標(biāo)》,④錄文在卷五《附錄》題作《道邃和尚付法文》,第115頁。有照片載于卷二首頁,云:“道邃和尚御筆。道邃和尚附法文,壹卷,國寶,比叡山延歷寺所藏。”⑤照片載《傳教大師全集》卷二首,題作《道邃和尚附法文》。按,“附”非是,作“付”為是?!侗葏鄙礁咭吧矫麑氄埂D錄》,95《道邃和尚傳道文》,最清晰,第126頁。據(jù)悉,今稱《道邃和尚傳道文》[19],見圖1,愚意謂此非道邃真筆,⑥早有議論,見野本覺成《傳教大師受〈道邃和尚傳道文〉の真?zhèn)巍?、《道邃授〈菩薩戒牒〉の謎》,〈天臺學(xué)報》,第37號,1995年;清田寂云《叡山大師傳に見られる行滿座主の語について》,《天臺學(xué)報》第43號,2001年。根據(jù)是文末所署,諸本有所出入,并不合歷法:

      傳真筆:大唐貞元廿一年 歲次乙酉三月朔癸丑十五日丁卯天臺沙門道邃。

      霞 標(biāo):大唐貞元二十一年歲次乙酉二月朔癸丑十五日丁卯天臺沙門道邃。

      全 集:大唐貞元廿一年 歲次乙酉二月朔癸丑十五日丁卯天臺沙門道邃。

      全集注:大唐貞元廿□年 歲次乙酉二月朔癸巳十五日丁卯天臺沙門道邃。

      圖1 《道邃和尚傳道文》寫本

      《全集》有校注:“一,一本無;丑,一本作己[巳]。”⑦《全集》所據(jù)校本:“再刊對校本,日光慈眼堂所藏古字本,全一卷。筆者及年時不詳。”第116頁。貞元廿年二月未登岸,又非歲次乙酉。廿一年歲次乙酉,二月辛丑朔,三月庚午朔,“癸丑”、“癸巳”俱誤。又,最澄等日人言“○月朔○○”,①如上出《傳教大師將來目錄》中《越州錄》作“大唐貞元貳拾壹年,歲次乙酉,五月朔己巳,拾叁日辛巳,日本國求法僧最澄録”,又《臺州録》作“大唐貞元二拾一年,歲次乙酉,二月朔辛酉,十九日乙未,日本國比叡山寺求法僧最澄錄”。唐人實例詳王化昆《金石與唐代歷日》,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年。唐人作“○月○○朔”。又,二月十五日當(dāng)已卯,三月十五日當(dāng)甲申,俱不合唐歷。②野本覺成《傳教大師受〈道邃和尚傳道文〉の真?zhèn)巍分^真跡,又以“三月朔癸丑十五日丁卯”解釋為“自三月一日至十五日”,誤。又,據(jù)此論文,作者檢視實物,云:紙背寫有《大般若經(jīng)》第一八五卷,又謂道邃蓋有用意。愚意謂此謂后人用廢紙摹寫耳。后人用道邃親筆《付法文》原件寫經(jīng),或道邃用廢紙寫作《付法文》,皆難以想象。非道邃真筆已審。

      然而最澄應(yīng)受道邃付法。如現(xiàn)存《傳教大師將來目錄》即今求法僧歸國匯報,末(圖片第18行)云:

      最澄等深蒙郎中慈造,去年向臺州,兩僧等受大小二乗戒,又寫取數(shù)百卷文書。今年進越府,二僧入五部灌頂壇,又抄取念誦法門。前后都惣二百三十部,四百六十卷也。能事已畢,今歸本鄉(xiāng),今欲請當(dāng)州印信。外方學(xué)徒等,將示求法元由矣。然則郎中傳法之功,攀福于現(xiàn)當(dāng),羣生聽法之德,期果于妙覺。伏愿使君,近登三臺位,遠(yuǎn)證三點果,然后豎通三界,橫撥十方。六道回生,一切含靈,同入禪門,俱游慧苑。信謗平等,自他得益歟。

      《目錄》附有臺州刺史陸淳、明州刺史鄭審則手寫公驗,并每紙鈐有官印即“臺州之印”“明州之印”,結(jié)成一卷。《公驗》詳后文。

      歸國十五年后,最澄為創(chuàng)天臺戒壇而撰《顯戒論》奏上,卷上第一篇《開云顯月》(弘仁十年),主旨謂“前入唐沙門最澄重箴重彈”當(dāng)時南都舊佛教界,先在“今私造式,輒以奉獻”下,回顧入唐求法,綜述云:

      最澄、義真等,延歷末年,奉使大唐,尋道天臺。謹(jǐn)蒙國德,臺州得到,即當(dāng)州刺史陸淳,感求法誠,遂付天臺道邃和上。和上慈悲,一心三觀,傳于一言,菩薩圓戒,授于至信。天臺一家之法門已具。又明州刺史鄭審則,更遂越州,令受灌頂,幸遇泰岳靈嚴(yán)寺順曉和上。和上鏡湖東岳峰山道場授兩部灌頂,與種種道具,受法已畢,還歸船所……

      此正合前所提《傳教大師將來目錄》最澄跋語,又合《緣起》吳《敘》,云:“邃公亦開宗指審焉,最澄忻然瞻仰,作禮而去?!薄毒壠稹酚小秱髌兴_戒道邃和上書》稱“傳菩薩戒師天臺沙門道邃”,又有《臺州求法略目錄并陸淳詞》一首,《霞標(biāo)》以“陸淳詞”題作《陸臺州公驗》,有云:“遇龍象邃公,揔萬行于一心,了殊途于三觀。親承秘密,理絕名言?!雹邸讹@戒論緣起》卷上,第14頁?!短炫_霞標(biāo)》初篇卷一,分二篇,題作《將來略目錄》、《陸臺州公驗》,出云“緣起”,第6頁下。[20]

      今存《付法文》者,非道邃親筆,蓋為后人所摹寫,又傳寫,故有字誤,如“鏡湖”顛倒作“湖鏡”(圖片第14行),《顯戒論》不誤,“三月朔癸丑”原作“二月辛丑朔”,“十五日丁卯”原作“十七日丁卯”。之后,最澄一兩日整理經(jīng)論等所抄,“二月十九日”作《臺州將來目錄》,④《傳教大師將來目錄》有《將來臺州錄》?!短炫_霞標(biāo)》五篇卷一《臺州將來目錄跋語》略同,第517頁?!岸铡闭堦懘景l(fā)公驗。之后,清理隨身物,又“三月一日”亟請發(fā)門人等公驗,之后到三月上巳(存疑)餞別,遂離臺。

      現(xiàn)存《付法文》,實物未見,⑤據(jù)野本覺成《傳教大師受〈道邃和尚傳道文〉の真?zhèn)巍?,紙背寫有《大般若?jīng)》第一八五卷,謂道邃蓋有用意。愚意謂此謂后人用廢紙摹寫耳。后人用道邃親筆《付法文》原件寫經(jīng),或道邃用廢紙寫作《付法文》,皆難以想象。其真贗姑置不究,而此證件不得缺少,極有可能是“參拾漆首”之一,當(dāng)在《緣起》04前?!洞髱熑肪砦濉陡戒洝酚小缎袧M和上印記》者在《道邃和尚付法文》前,⑥《附錄》篇末有注云:“右二章,《天臺霞標(biāo)》所錄?!钡?14-115頁。又前有天臺沙門行滿《學(xué)天臺宗法門大意》,⑦《附錄》篇末有注云:“右一章,《天臺小部集》所錄?!钡?13-114頁。同樣理由,此二篇亦當(dāng)在《緣起》。

      又,有《臺州向明州牒》(擬題,見圖2)者,《緣起》未收,《大師全集》據(jù)《霞標(biāo)》收錄,⑧《大師全集》卷二首載照片,“傳教大師入唐牒,壹卷,國寶,比叡山延歷寺所藏”。然錄文載第五冊《附錄》,題作《臺州公驗》,輯自“天臺霞標(biāo)所録”,第107-108頁?!短炫_霞標(biāo)》初編卷一載《陸臺州公驗》后有一牒,即此文,第6頁下。實則《霞標(biāo)》以二篇編成《陸臺州公驗》:一則《傳教大師將來目錄》一卷中《臺州錄》末紙,最澄牒及其陸淳署名公驗;二則《傳教大師入唐牒》末紙,最澄牒及其陸淳署名公驗。云:

      日本國求法僧最澄、譯語僧義真……。今欲卻往明州,及隨身經(jīng)論等,恐在道不練行由,伏乞公驗處分,謹(jǐn)牒。貞元廿一年二月□日,日本國最澄牒。任為公驗。三月一日,臺州刺史陸淳印。⑨飯島太千雄《最澄墨寶大字典》“印”字釋文作“沖”,謂因字伯沖、元沖故也,尤誤。日本·木耳社2013年,第287、544頁?!缎绿茣肪硪涣恕蛾戀|(zhì)傳》云:“字伯沖”。

      圖2 陸淳《臺州向明州牒》

      此原件亦今存,比叡山延歷寺所藏,亦列為日本國寶,所謂《傳教大師入唐牒》。此可謂臺州出境簽證,同樣內(nèi)容見《緣起》03《大唐明州向臺州天臺山牒》,可謂臺州入境簽證,亦今存。此二牒,二紙,貼而接成一卷。前有“明州牒”,下有手寫“(貞元廿年九月)廿六日,(陸)淳”,①參見《國寶11·書跡Ⅲ》,《解說》,第149頁,又石田實洋《〈傳教大師入唐牒〉についての二、三の考察》,《日本歷史》第606號,1998年。鈐有“明州之印”三處,后有臺州牒,鈐有“臺州之印”三處,其中一顆跨二牒,正如契印,遂成臺州公驗。

      最澄所謂《公驗》,官方發(fā)行憑證,內(nèi)容上可大分二類:一則通行證書,所謂“過所”,程序如下:先有本人牒(申請書),寫出隨身物品、人員姓名、入出境理由等,后有接受官方(如司戶參軍事)牒,最后有刺史簽證,入出二紙接貼成一通,再鈐本州島官印“○州之印”,正如今日入出境簽證;二則“得法”之證件,程序如:先有寫經(jīng)目錄、將來目錄等,后附本人匯報(履歷、申請理由等情況),后有刺史簽證并寫出評價,亦貼成一通,鈐本州島官印,如今學(xué)習(xí)成績單、畢業(yè)證之類。最澄歸朝時以后者(得法公驗)《臺州録》《越州録》作成一通,附《進官録上表》而奏上,即今《傳教大師將來目錄》一卷。前者即通行公驗,今稱《傳教大師入唐牒》,僅存二紙一公驗,可謂《明州-臺州通行證》,而原有十五紙以上。②日本·文化廳監(jiān)修《國寶11·書跡Ⅲ》,5《傳教大師入唐牒》,《解說》有“卷首,明州牒”,云:“一卷,縱30cm,全長134cm”,“連結(jié)部紙背捺‘延歷寺印’,三紙各寫‘第十三’‘第十四’‘第十五’,可知原有十三紙在前。”第149頁。可知原件至少亦有十五紙或多連成一卷。《大師全集》卷二首照片《傳教大師入唐牒》,《日本の國寶(076)》,《傳教大師入唐牒》,第65頁,可見二牒前后各有半紙?!度毡緯鴮W(xué)大系·法書篇》第六卷《入唐牒》云“縱29.7cm,橫134.2cm”,第65頁。一牒一紙,高近1尺,長近1尺半。可知最澄以公驗分成二類。

      最澄已用后者,前者仍在手里,故撰《顯戒論》時,入于《緣起》以作證件。然而今存《緣起》只載03《明州向臺州牒》,此《臺州向明州牒》(擬題)則應(yīng)見載而無見載,疑亦遺漏,當(dāng)在08《陸淳詞》后,如《霞標(biāo)》。然則,陸淳《送最澄阇梨還日本》詩,“未知出于何書”,而同樣理由,或許原在04至08之間。

      此外,猶有文件可證天臺得法,如《行滿和尚施與物疏》(貞元廿年十月廿六日)、《道邃和尚施與物目錄》等,皆見《霞標(biāo)》,③《天臺霞標(biāo)》五篇卷一,第516頁?!洞髱熑肪砦濉陡戒洝份d《行滿和尚施與物疏》、《道邃和尚施與物目錄》,注云:“已上二章,《天臺霞標(biāo)》所錄?!钡?16-117頁。不見《緣起》。此等可作證據(jù),而可謂附件之類,不重要,也許未編入《緣起》。

      綜上所考,今本《緣起》早已有缺漏,并不少,陸淳《送最澄阇梨還日本》一詩有可能亦其中之一,又應(yīng)在《天臺師友相送詩集》七卷。再臆測,或亦有道邃送別詩。

      四、臺州刺史陸淳及其公驗

      陸淳(改名質(zhì)),是何人,特茲為言其慈造、功德。如上所述,《公驗》可分為二類:通行文憑(旅行證),得法文憑(畢業(yè)證)。后者又可分為二種:

      第一,學(xué)經(jīng)得法之證件?!杜_州錄》末云:④比叡山凈土院藏版本(文政四年1821序)《傳教大師將來目錄》所收《將來臺州録》,《緣起》所謂《臺州求法略目錄并陸淳詞》,“向大唐臺州天臺山佛隴寺求得《天臺法華宗疏記》等合一百二部二百四十卷,其《目錄》者別有一卷也。即其臺州刺史陸淳之詞曰”云云,第14頁(第276頁)?!断紭?biāo)》分收:五編卷一《臺州將來目錄跋語》,第516頁下;初編卷一《陸臺州公驗》,第7頁下。又見園城寺編《園城寺文書》卷一《智證大師文書》,《最澄臺州明州公驗寫》“一卷三通,縱29.6×長454.0cm,國寶”,日本·講談社1998年,第86頁。凈土院藏版本疑有誤,與《緣起》、《霞標(biāo)》、《智證文書》有所出入,并不少,如作“遠(yuǎn)求天〔臺〕妙旨,又遇龍象邃公,揔萬行于一心,了殊途〔于〕三觀”“朝議〔大夫使持〕節(jié)臺州諸軍事守臺州刺史上柱國〔陸〕淳給書”,無“臺”、“于”等字,絕非陸淳原文。智證大師圓珍(814-891),延歷寺初代座主修禪大師義真(781-833)之弟子,即最澄再傳弟子,后為延暦寺第五代座主,其寫本臨摹,最可靠,日蓮手抄(文永五年1268)《顯戒論緣起》(第143頁)亦最近于智證寫本,今以圓珍本為底本。但“求法有在”,諸本皆作“在”字,疑“佐”之訛。

      牒 最澄等深蒙郎中慈造,于當(dāng)郡龍興寺凈土院依數(shù)抄寫,勘定已畢。謹(jǐn)請當(dāng)州印信。示后學(xué)者,求法有在。然則郎中法施之德,永劫無窮,眾生法財之用,長夜不盡。誓愿傳法高光,回向使君念念增福,剎那圓智。然后普及十方一切含識,俱乗一寶車同游八正路。怨親平等,自他俱利。謹(jǐn)牒。

      大唐貞元廿一年二月十九日,日本國比叡山寺求法僧最澄牒

      日本國求法僧義真

      傔從丹福成

      最澄阇梨,形雖異域,性實同源。特稟生知,觸類懸解,遠(yuǎn)求天臺妙旨。又遇龍象邃公,惣萬行于一心,了殊途于三觀。親承秘密,理絕名言,猶慮他方學(xué)徒未能信受。所請當(dāng)州印記,安可不任為憑。貞元廿一年二月廿日,朝議大夫使持節(jié)臺州諸軍事守臺州刺史上柱國陸淳給。

      北宋《宋高僧傳》(端拱元年988)卷二九有《唐天臺山國清寺道邃傳》,載“日本國沙門最澄者”,相關(guān)部分占全文之70%(209字/300字),“盡繕寫一行教法東歸,慮其或問從何而聞,得誰所印,俾防疑誤,乃造邦伯作援證焉”,后引“臺州刺史陸淳判”云:

      最澄阇梨,形雖異域,性實同源。特稟生知,觸類玄解。遠(yuǎn)傳天臺教旨。又遇龍象邃公,總?cè)f行于一心,了殊涂于三觀。親承秘密,理絶名言,猶慮他方學(xué)徒未能信受。所請印記,安可不任為憑。[22]891

      約200年后,殆無訛字,應(yīng)傳原文以據(jù)。然至南宋《佛祖統(tǒng)紀(jì)》(咸淳五年1269)卷八《十祖興道尊者(道邃)》中亦見,云:

      貞元二十一年,日本國最澄遠(yuǎn)來求法,職講受誨,晝夜不息,盡寫一宗經(jīng)書以歸。將行,詣郡庭白太守,求一言為據(jù)。太守陸淳嘉其誠,即署之曰:“最澄阇梨,身雖異域,性實同源。明敏之姿,道俗所敬,觀光于上國,復(fù)傳教于明賢。邃公法師,揔萬法于一心,了殊涂于三觀,而最澄親承秘密,不外筌蹄,猶慮它方學(xué)者未能信受其說。所請印記,安可不從?!保?3]190

      相關(guān)最澄部分亦占69%(177字/258字)。引陸淳之詞,文字多有出入,傳寫長久,難免脫訛。今可知:留傳后世,并二《傳》均由陸淳判詞組成。順便一提,二《傳》俱謂“不知何許人”,記載其遇最澄之前僅五六十字,與最澄別后則只云“后終于住寺焉”,《統(tǒng)紀(jì)》引陸詞為止?!毒壠稹返仁崭墒纭兜厘浜蜕闲雄E》約四百字、盧審則《第七祖道邃和上道德述》亦約四百字,內(nèi)容不重復(fù),二《傳》未用,恐國內(nèi)早佚不傳。

      最澄返明州之后,四月初赴越州,又求刺史公驗。今存《明州刺史鄭審則之詞》,云:

      孔夫子云:吾聞西方有圣人焉,其教以清凈無為為本,……最澄阇梨,性稟生知之才,來自禮義之國;萬里求法,視險若夷,不憚難勞,神力保護;南登天臺之嶺,西泛鏡湖之水,窮智者之法門,探灌頂之神秘,可謂法門龍象,青蓮出池。將此大乗,往傳本國,求茲印信,執(zhí)以為憑。昨者,陸臺州已與題記,故具所覩,爰申直筆。大唐貞元廿一年五月十五日,朝議郞使持節(jié)明州諸軍守明州刺史上柱國滎陽鄭審則書。①《日本書學(xué)大系·法書篇》第六卷,第15-19頁。日本·文化廳監(jiān)修《國寶》11《書跡Ⅲ》,6《傳教大師將來目錄》,一卷,縱28.7cm,橫3.59m,6-1卷首,6-2卷末。《解說》,第149頁?!度毡兢螄鴮殻?76)》,《傳教大師將來目錄》,第66頁?!洞髱熑肪硭氖纵d照片《入唐求法請來目錄》。日蓮手抄《顯戒論緣起》,第144頁,《傳教大師全集》卷二《顯戒論緣起》卷上,錄文,《緣起》題作《越州求法略目錄并鄭審則詞》,第19頁(第281頁)。《智證大師文書》,《明州公驗》,第88頁。文政四年(1821)序比叡山凈土院藏版本《傳教大師將來目錄》中《越州錄》末,又有小誤。

      孔子所云“西方圣人”“清凈無為”,蓋始于“老子化胡”說,②西晉時,道士王浮撰《老子化胡經(jīng)》一卷,唐時出《老子化胡經(jīng)》二卷、《老子化胡經(jīng)》十卷。而由此得知陸、鄭等中唐士人理解佛教“以清凈無為為本”,是以儒教與慧能“自性本凈”結(jié)合,安史之亂以來追求普遍性之一思潮。③柳宗元《曹溪第六祖賜謚大鑒禪師碑》云:“吾浮圖說后出,推離還源,合所謂‘生而靜’(《禮記》)者?!浣倘?,始以性善,終以性善,不假耘鋤,本其靜矣?!薄端蜕瞥跣颉罚骸案D誠有不可斥者,往往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其于性情奭然,不與孔子異道?!矠槠涞勒撸皇芄?,不爭能,樂山水而嗜閑安者為多?!痹斠娮疚摹读谠戎刑皮畏鸾獭罚吨袊膶W(xué)報》(日本·京都大學(xué))第38冊,1987年。明州刺史鄭審則用“阇梨”“性稟生知”“龍象”等詞,皆出于臺州刺史陸淳題記?!杜_州相送詩》等皆稱“上人”或“沙門”,陸淳稱“阇梨”,以表敬意。最澄牒上先提陸淳公驗,并顯示其題記,鄭審則不得不照陸淳之例發(fā)給公驗及題記。

      此二文,可謂外國人寫經(jīng)而攜帶出國之簽證,則州長官可以發(fā)證,而最澄之用意不在焉,同時使得證實當(dāng)?shù)貙懡?jīng)受法而傳道。此非僧侶所發(fā)《付法文》,乃官方憑證,蓋前所無有,刺史陸淳應(yīng)外人之求而給《公驗》,亦前所無有。陸淳不止署名,鈐官印,并且特意題詞,表彰,鼓勵。

      第二,受戒得法之證件。最澄獲學(xué)經(jīng)得法之證后,又請一證。《大唐臺州給僧義真公驗》云:

      右義真深蒙郎中慈造,于大唐臺州唐興縣天臺山國清寺受具足戒已畢,謹(jǐn)請公驗印信,謹(jǐn)牒。

      大唐貞元廿一年三月一日,日本國求法僧最澄牒。

      任為公驗。三月一日,臺州刺史陸淳給印。④日蓮手抄《顯戒論緣起》,第148頁?!秱鹘檀髱熑肪矶讹@戒論緣起》卷上,第25頁(第287頁)。《天臺霞標(biāo)》初編卷一,輯自《緣起》,第27頁下。

      受具足戒,最澄仍向官員求《公驗》,以作憑證。陸淳又在牒上署名并鈐官印,任為公驗。此亦前所無有。到明州,又求《大唐明州〔給〕僧義真公驗》,云:牒:僧義真,去年十二月七日于大唐臺州唐興縣天臺山國清寺受具足戒已畢,謹(jǐn)連臺州公驗,請當(dāng)州公驗印信。謹(jǐn)牒。牒件狀如前,謹(jǐn)牒。

      貞元廿一年四月五日,求法僧最澄牒。任為憑據(jù)。四月八日,明州刺史鄭審則給〔印〕。①日蓮手抄《顯戒論緣起》,第148頁。《傳教大師全集》卷二《顯戒論緣起》卷上,第26頁?!短炫_霞標(biāo)》初編卷一,題作《鄭明州憑驗》,末有“印”字,第27頁下。題目均無“給”字,按《臺州給僧義真公驗》,應(yīng)有此字。

      已有公驗,又請,又照陸淳例而發(fā)。陸淳,官員,一州長官,而為“示后學(xué)者”“普及十方一切含識”而發(fā)給,換言之,為弘宣佛教或天臺圓宗而大力協(xié)助。最澄歸國后,果用此為據(jù),獲得日本朝廷“治部省”所發(fā)“傳法”“受法”之公認(rèn),②日本律令制下所設(shè)八省之一,所管有雅樂寮、玄蕃寮、諸陵寮、喪儀司等,近于唐制六部中禮部、戶部。如《賜向唐求法最澄傳法公驗》云:

      治部省:國昌寺僧最澄。右……奉詔,渡海求道,詣與臺州國清寺,智者大師第七弟子道邃和尚所,求得天臺法門二百余卷,還于越州龍興寺,遇……順曉和尚,入灌頂壇,受三部悉地法并陀羅尼法門三十余卷……等,取臺州刺史陸淳、明州刺史鄭審則印署,以(延歷)二十四年歳次乙酉六月還來復(fù)命?!罚喝胩剖芊ㄉ?,宜令所司各與公驗?!託v二十四年(805)九月十六日。③日蓮手抄《顯戒論緣起》,第146頁?!讹@戒論緣起》,第22頁(第284頁)。

      不僅如此,陸淳措施竟為先河,影響后代。如圓載(?-877),日本天臺高僧,日本承和五年(838)入唐?!端误{僧傳》卷三○《唐天臺山禪林寺廣修傳》云:

      開成三年(838)日本國僧圓載來躬請法,臺州刺史韋珩謂講《止觀》于郡齋。④談鑰《〔嘉泰〕吳興志》卷一四《郡守題名》:“韋珩:太和五年(831)四月,自江州刺史拜,未視事卒。”大和間卒于湖州,時間不合?!丁布味ā吵喑侵尽肪戆恕犊な亍罚骸皩殮v二年(826),韋衡?!贬倜恪对托兆胨男S洝窊?jù)此謂“衡”即“珩”之誤,又《唐刺史考全編(3)》卷一四四《臺州》據(jù)此謂“‘開成三年’亦誤,作“韋珩”,刺臺在“寶歷二年”,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2000年,第2049頁。柳宗元有《寄韋珩》詩、《答韋珩示韓愈相推以文墨事書》,非其人。[28]895

      陸淳曾延道邃講《天臺止觀》,讓最澄學(xué),刺史韋衡(珩?)似效之,為圓載請?zhí)炫_禪林寺僧廣修講《止觀》。開成五年(840)《乞判印牒》,日本天臺宗史上著名,有云:⑤《天臺霞標(biāo)》初編卷三《圓載和尚》,《乞判印牒》、《臺州刺史(漆[滕]邁)書》、《漆[滕]臺州公驗》,第68頁上-65頁下?!镀蚺杏‰骸酚忠姟秴e新纂續(xù)藏經(jīng)》(No.942)《維蠲書狀》。合《宋髙僧傳》“開成三年”?!端误{僧傳》,贊寧奉敕撰,成書于端拱元年(988),《赤城志》(嘉定十六年1223)有誤,或“韋珩”“韋衡”非一人。

      貞元中,僧最澄來,會僧道邃為講義,陸使君給判信,歸國大闡玄風(fēng),去年,僧圓載奉本國命,送太后衲袈裟供養(yǎng)大師影,圣德太子《法華經(jīng)疏》鎮(zhèn)天臺藏。賚《眾疑義五十科》來問,抄寫所缺經(jīng)論?!抖U林寺僧廣修答》一本,已蒙前使李端公(李文舉)判印竟?!毒S蠲答》一本,并付經(jīng)論疏義三十本,伏乞郎中(滕邁)賜以判印。⑥《〔嘉定〕赤城志》:「開成二年,李文舉。四年,滕邁。五年,顏從賢[覽]。」注:「開成盡五年,《壁記》作(顏刺臺)六年?!褂糍t皓《唐刺史考全編》(3)“賢”字改作“覽”,第2050頁。

      圓載所要“判印”,刺史公驗,即第二類得法證。又至于圓珍(814-891),屢向刺史請求。圓珍亦日本天臺高僧,延暦寺第五代座主,謚號智證大師,日本仁壽三年(853)入唐求法,大中十二年(858)閏二月云:

      恐將歸本國,后學(xué)寡信反誤,至教不行。圓珍幸遇使君(嚴(yán)修睦)下車,道俗清宴[晏],伏乞分重之暇,垂大造于扶桑,賜準(zhǔn)貞元陸郞中判印,以流海外,普化人天,善興仁恩,福昌二國,謹(jǐn)具懇款如前,伏聽處分。⑦園城寺編《園城寺文書》卷一《智證大師文書》,《臺州公驗請狀》,第94頁。

      又閏二月云:

      乞準(zhǔn)貞元二十一年陸郎中判印,以為本國得法之信,永滌昏迷。伏乞使君仁恩,特垂大造,哀矜懇欵,塵黷旌威。伏乞遠(yuǎn)被扶桑,冀光釋教。[7]進所抄寫經(jīng)卷目錄狀,47下

      又三月五日云:

      取四月上旬進發(fā)。所請大唐公憑印信,伏乞使君仁恩特賜,準(zhǔn)前例處分,下情無任競惶瞻望。[7]乞臺州府公驗據(jù)印信狀,47下

      四月一日尚未見賜,云:

      呈上使君,乞公據(jù)印信,未蒙賜判給,今欲歸天臺,取經(jīng)趁船信進教。伏乞使君仁恩特賜憑據(jù)二字,兼乞印信。到本國,審知是大唐使君,樂止天臺法教。[7]再乞公據(jù)印信狀.48上

      “貞元陸郞中”等指陸淳公驗,亦第二類得法證,可知相傳已半百年。若陸淳給公驗,未知日本天臺宗能獲得如今弘布與否。陸淳不僅發(fā)公驗,又為東夷日僧作一善良措施。據(jù)吳顗《送最澄〔詩〕敘》,最澄先謁見刺史陸淳,“獻金十五兩、筑紫斐紙二百張、筑紫筆二管、筑紫墨四挺、刀子一、加斑組二、火鐵二、加大石八、蘭木九、水精珠一貫”,陸淳固不收獻金,“貨金貿(mào)紙,用書《天臺止觀》”。吳顗記載具體,皆及名稱、數(shù)量,何必詳實如此,足見陸淳之為人,清廉而仁慈。最澄明察刺史陸淳為人而求助,陸淳欣然應(yīng)其求之懇忱。

      小 結(jié)

      陸淳(改名質(zhì)),著名儒家。長慶間,李肈《國史補》卷下云:“大歷已后,專學(xué)者有蔡廣成《周易》,強象《論語》,啖助、趙匡、陸質(zhì)《春秋》,施士丐《毛詩》,刁彝、仲子陵、韋彤、裴茝講《禮》。”[24]54陸淳累官倉部郎中、左司郎中、國子博士,出為信州(今江西上饒)刺史,貞元十九年移臺州刺史,二十一年春召為京官。最澄邂逅,至為有幸。

      陸淳雖為儒家,專治《春秋》,而“精孔門之奧旨”,求圣人之心,謂“三代家天下”而擯斥周朝封建制,既非道統(tǒng)主義者,亦非民族主義者、國粹主義者。①參見拙文《柳宗元の明道文學(xué)-陸淳の春秋學(xué)との関係》,《中國文學(xué)報》(日本·京都大學(xué))36,1985年;《中唐の新春秋學(xué)派について―その家系.著作.弟子を中心に》,《彥根論叢》(日本·滋賀大學(xué))240,1986年;《中唐の新春秋學(xué)について―創(chuàng)始者啖助の學(xué)を中心に》,《彥根論叢》246、247,1987年。皆收入林慶彰、蔣秋華主編《啖助新<春秋>學(xué)派研究論集》,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2年。唐在安史之亂后,士人嫌浮華,而重致用,乃宗儒經(jīng),至貞元末,由崇經(jīng)而偏儒,陷入右傾化,竟為“尊王攘夷”者[25]。眾所周知,韓愈自稱“儒者”,效佛教師弟之法,使拜為“師”,成一集團“韓門弟子”[26]5265,亦效佛教中師資相承之“傳燈”概念而稱“道統(tǒng)”,乃標(biāo)榜恢復(fù)孔孟之道,“酷排釋氏”[27],以佛教為夷狄邪教,嚴(yán)厲呵斥,如《原道》《論佛骨表》等,與柳宗元針對爭執(zhí),見《送浩初序》《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等。就官、僧相送別而言,唐貞元間漸成普遍現(xiàn)象,而仍限于部分人士,朝廷亦然。永貞元年(805)八月,憲宗即位,至元和元年(806)三月,空海等突然離長安,上歸途。言及歸國理由云:“日月荏苒,資生都盡。此國所給衣糧,僅以續(xù)命,不足束修讀書之用。若使專守微生之信,豈待廿年之期。非只轉(zhuǎn)螻命于壑,誠則國家之一瑕也?!保?8]為橘學(xué)生(逸勢)與本國使啟,749“仲春漸暄?!R能(遣唐大使藤原賀能)既被監(jiān)使留礙,不得再展?!保?8]為藤大使與渤海王子書,749

      具體發(fā)生何事未詳,僅由此二文推測,實非由經(jīng)費窮乏。憲宗新政權(quán)下,政策急變,遭宦官等舊臣黨阻擋或冷遇,遂不得不歸國。右傾化并非韓門凸顯。至于李德裕執(zhí)政,廢佛逾激烈。破壞寺院,迫害佛徒,逼還俗,最澄高徒圓仁(794-864)亦其一?!度胩魄蠓ㄑ捕Y行記》詳述德裕害僧激化之情景,如:

      會昌二年(842)三月三日,李宰相(德裕)聞奏僧尼條流。敕下:發(fā)遣保外無名僧,不許置童子、沙彌。[29]397

      會昌五年三月三日:……皇帝宣云:“……總追兩街僧尼集左軍里,斬其頭,用塡坑者?!薄T寺僧尼亦聞斯事,魂魄失守,不知所向。圓仁通狀,請情愿還俗,卻歸本國?!逶率蝗铡涸疲骸叭缬猩岵环€俗者、科違敕罪,當(dāng)時決沙者。”[29]458,463

      如此恐怖政局之下,楊敬之等高官協(xié)助救難,圓仁遂得歸國。《巡禮行記》云:

      會昌五年五月十五日:……大理卿中散大夫賜紫金魚袋楊敬之,曾任御史中丞,令專使來問:“何日出城,取何路去。”兼賜團茶一串?!瓧钋洳钊怂蜁鴣碓疲骸暗茏訒鵂钗逋媸謺端颓奥分菘h舊識官人處,但將此書通入,的有所益者。”……六月九日,到鄭州刺史李舍人處,有楊卿書;任判官處,亦有楊卿書?!率?,到汴州。節(jié)度副使裴郎中處有楊郞中書狀,竹兵馬使處有楊卿書。[29]465,472,475

      楊敬之,楊凌子,韋應(yīng)物外孫。②見楊敬之《韋慶復(fù)墓志》,2007年出土,西安碑林博物館藏。敬之,因?qū)倥I?、李宗閔朋黨,被貶連州。楊凌兄,楊憑,柳宗元岳父。柳宗元,陸淳門人,曾撰《陸文通先生墓表》云:“明章大中,發(fā)露公器。其道以生人為主?!眳螠?,陸門高徒,撰《祭陸給事文》云:“以‘生人為重,社稷次之"之義,發(fā)吾君聰明?!眳巫?,溫之弟,《呂讓墓志》云:“未嘗不以‘生人為先,社稷次之"之義應(yīng)對……故柳州刺史柳公宗元為序餞別?!标戦T有口號,出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已明,而其思想更革新。不言“君”,而當(dāng)有此意,隱諱耳。不言“民”,“民”是對“官”之政治觀念,而言“生人”,不言“生民”,非為唐太宗而避諱“民”字。“生人”是何概念,如《呂志》“為序餞別”指柳宗元《送表弟呂讓將仕進序》,云:“生人艱饑羸寒、蒙難抵暴、捽抑無告,以吁而憐者,皆飽窮厄,恒孤危,訑訑忡忡東西南北無所歸。……不目小民農(nóng)夫耕筑之倦苦,不耳呼怨。”[12]638“生人”一詞與“眾生”同,是表出生性此普遍之觀念及其尊嚴(yán),蓋出于佛教理“一切眾生悉皆成佛”[30]。至于天臺第六祖湛然(711-782),稱為天臺中興之祖,本為儒業(yè)世家,不僅多撰述《法華》《止觀》等經(jīng)論之注釋,推動智顗圓融三諦一心三觀之教義,又展開“無情有性”絕對平等觀,說破禪宗偏空見。①參見長谷信祐《湛然述〈金剛錍〉の對破者をめぐる一試論》,《印度學(xué)佛教學(xué)研究》58-1,2009年;林鳴宇《略說中國天臺宗·唐宋篇》,《駒澤大學(xué)佛教學(xué)部研究紀(jì)要》第68號,2010年。道邃、行滿等僧,梁肅、李華、陸淳等士,皆其弟子[31]。浙東詩僧亦如此天臺教理下士、僧交流而涌出。

      陸淳,雖以《春秋》學(xué)著名,而非儒教偏重者,不排斥佛教而推廣《天臺止觀》等天臺圓宗教理,是新儒家,其思想“以生人為主”,可謂民主主義者。不接受賄賂,而協(xié)助僧侶,慈造及東夷人,臺州刺史陸淳誠為日本文化之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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